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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丞画在车里不知坐了多久。
他回想与云暖的这一路,从童年时的相遇,到年少时的相伴,他清楚地记得云暖是如何一天天长大,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然后在某一天的某一刻,让他蓦然心动。那些共度的日子幸福、暖盈、快乐、美好,以至于他只要一想到他们错过的那十二年,眼泪就怎么都控制不住。
相比十二年后主动又勇敢的云暖,他觉得爱并恨着的自己懦弱得可笑。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云暖说,可那些话像一团乱麻堵在他的喉咙口,教他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27”两字,再看向那两字上方的时间显示,终是把通话键换成了短信键。
骆丞画记不清他到底发了多少条短信,只记得到了后来,连大拇指都开始僵硬。然而所有的短信都石沉大海,直到第二天拨打云暖电话,他才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要不是工作实在脱不开身,骆丞画一定会分秒不耽搁的赶过去,亲自把云暖按在腿上狠狠打一顿屁股。
而且一定要脱了裤子亲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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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偿的宁学弟那天吃完饭后,非要先送云暖回公寓才肯回N市。两人一同下了出租车,云暖其实还满担心宁非会坚持送她到公寓门口的。
所幸电梯到了云暖所住的楼层后,宁学弟很绅士地留在里面。
云暖心里一松,声音都软了几分:“很晚了,你快回去吧,一路顺风。”
电梯门慢慢合上,电梯里的宁非朝云暖挥手,笑得格外愉悦:“小学姐晚安。”
云暖跟着挥手道晚安,拐进走廊后看到公寓门外的熟悉身影,身形一滞。
说实话,她挺佩服骆丞画的。两人话说到那份上,就差撕破脸了,按这人清高的性格,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可每次他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她面前,好像之前的矛盾争执和言语伤害从没有过一样。
云暖抱紧怀里的花,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了底气:“你怎么又来了?”
骆丞画解开多年心结,又饱受相思之苦,乍看到云暖,第一反应就是把人狠狠拥入怀里,哪顾得上她口气是好是坏。他快步迎上前,好像这才看到云暖怀里的火红玫瑰,结合刚才隐约听到的小学姐长小学姐短,顿时警觉地道:“宁非送你回来的?”
云暖不耐烦:“你有什么事?”
骆丞画顿了顿。没看到云暖的时候,他觉得臭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拉黑他真是讨打,等看到人,他又觉得这样使性子耍脾气的云暖萌萌的,连拉黑他的举动都透着赌气的率性可爱,让他回想起来就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云暖懒得搭理他,越过他拿钥匙开门:“抱歉,我今天很累,没空招待你,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骆丞画挤进门,半是强迫半是诱哄地接过她手里的花,几步扔进垃圾桶。
云暖回过神后,气得把手里的袋子朝他兜头砸去:“你干什么!”
袋子里的衣服半空滑落,正是她昨天落在商场,宁非今天特意去取回来的。
骆丞画眼疾手快的接住衣服,脸一下子就黑了。这套衣服他亲手洗过,印象深刻,而且以他洁癖的性格,不用闻就知这是穿过没洗的脏衣服。
大晚上的宁非送她回来,手里拎着换下没来得及洗的衣服,这实在是件让人浮想连翩的事。骆丞画深吸一口气,拼命告诫自己要冷静,要面对面的、听云暖亲口解释:“你昨晚没回公寓?”
云暖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也压根不想浪费脑细胞猜他的心思,她只是扯回衣服,抱进浴室:“胡说什么,没事赶紧滚!”
转身推了把亦步亦趋跟过来的骆丞画,她走回客厅把花捡回来放到茶几上,四处找插花的瓶子。
骆丞画瞪着那束花,趁云暖不备,干净利落地再次把它扔进垃圾桶:“不错,量身定做,大小合适。”
云暖冷冷地看着他:“是吗?那我真心诚意地希望以后你女朋友也这样对待你送她的花。”
骆丞画身形一晃,微微眯起眼:“这是学弟送学姐的花。”
说起来他还是宁非的学长呢,自古学姐学长是一对,有学弟什么事!
云暖笑了笑,收敛神色:“不,我晚上刚刚接受了宁非,所以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骆丞画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怔怔地像是一时没听懂她的话,好半天才声音暗哑地问:“那么我呢?”
“你?骆丞画,你是送过我花,还是跟我表过白,说过喜欢我、想我做你的女朋友?都没有吧?所以你什么?”
“我有送你画,你接受了。”
“什么画?那幅油画?抱歉,那不是你送我,而是我不问自取的。以我们的关系,我想那画归谁都不妥当,所以如果你想画人体油画,麻烦再找人选,至于那幅画,我已经剪碎扔了。”
她说得那般轻巧,就好像不小心撕破了一张纸,而那张纸刚好是他的画。骆丞画一直以为云暖因为害羞,才不肯把画留在他那里,所以即使拿回去,必也会好好珍藏,没想到她转身就把画剪碎扔垃圾桶了!
他一下子气得红了眼:“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画油画?你以为我还会找别人画人体油画?你就没想过我的名字为什么是丞画?!”
云暖忍着不后退,无惧地迎视他的目光:“这是你的私事,与我无关。很晚了,请你离开,我不想我男朋友有什么不好的误会。”
“误会?”骆丞画猛地把人推坐到沙发上,然后单膝跪上沙发,欺身逼近,“你确定是误会?”
云暖心头一跳,扬手就是一巴掌。她使了全劲,不像以前留有余力,骆丞画脸上热辣辣的,都有些被打懵了。
云暖看他那模样,忽然记起他左耳失聪,也不知这么打狠了,会不会有什么伤害。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她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一再让他离远点,可这个人总是无视她的拒绝,不请自来、堂皇登门,还动不动想和她滚到床上去。
她觉得他来找她,不是想和她谈感情,就只是为了欲望。一想到此,云暖愤怒又悲伤:“骆丞画,我他妈的说了以后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就算是炮/友,也讲究你情我愿,我不想当你泄欲的对象!”
“只是泄欲我用得着等到三十岁?!是不是非要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你才觉得是真感情?!”骆丞画气得恨不能掐死眼前人,偏偏连一根汗毛都舍不得伤她。
“不然呢?有话不说,大家一起玩猜猜猜吗?骆丞画,我们曾经那么要好,要好到即使十二年没见,却像从没有分离过一样,我猜你是喜欢我的,可你却亲口告诉我,我只是你的同事。你看,没有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至少我不是。我猜错过一次,然后告诉自己,永远永远不要再自作多情!”
“所以有人表白你就接受了?”
“难道不接受表白的,反倒去跟一个连喜欢或爱都不肯说的人继续纠缠不清吗?”
“云!暖!”
“抱歉,我说错了,在床上你还是什么都肯说、什么都敢说的。”云暖自嘲地笑笑,起身推开骆丞画,“不要找借口,喜欢或爱,你不是说不出口,你只是不想说,或者觉得没必要对我说而已。”
说罢她拉开公寓门,冷冷地道:“请吧,骆总,别逼我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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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重重关上,骆丞画靠在门边,懊恼地扒了扒头发。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是想跟云暖好好谈谈、好好定下来、好好在一起、好好走下去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想谈的事没有机会谈,最后都是不欢而散。
就像今天一样。
骆丞画从没有这般茫然和无措过。这不像他,生意场上面对再狡猾的对手他都不会这么束手无策举步维艰。云暖说对于感情,他比孩童还幼稚;说他不敢付出、害怕表达、惧于接受;说他没办法让自己过得幸福,所以也没办法给予别人幸福……可成熟的、能给人幸福的感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一向觉得感情很私密的骆丞画,第一次上网搜索心中的疑问,结果跳出来的答案形形色/色,还夹杂着某些增大持久的广告。骆丞画火速败退,他觉得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不如直接请教云暖来得更实际有效。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手机还被拉黑着,既打不了电话,也发不了短信。
一门之隔的两个人,门里的云暖把花一枝枝抽出来插在一个大玻璃杯里,拍照配图发微博,门外的骆丞画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下意识地点开微博。
自从上次从小许那里问来云暖的微博并关注后,他从一开始看能不能在网上找到云暖,到后来翻阅完云暖的所有微博,不知不觉养成了每天上微博看云暖更新的习惯。
云暖几乎每天都会发微博,大多是她的生活轨迹,吃了什么好吃的、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有时是路边的一朵花,有时是行人手中的气球。她的粉丝不多,从下面的评论看,大多是她现实中的朋友。
云暖刚刚更新了一条微博:“许多伤害本是一次性的,因为有了你的允许、你的执念、你的不甘心,它才像一把锯子,反复在你心上拉扯。”
云暖的微博鲜少与感情有关,骆丞画想起辞职后云暖的疏离与冷漠,再把这条微博逐字逐句、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忽然有种遍体生凉的感觉。
她也和他一样,觉得一再被伤害吗?那个让她一再受伤的人,是他吗?诚如云暖说的,骆丞画在感情方面不够理性成熟,但他不是榆木疙瘩,他只要扪心自问,就知道会被一个人一再伤害,是因为对那个人怀有割舍不下的感情。
这个认知让骆丞画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难言的滋味,饱胀的、充盈的、丰满的,他几乎想伸手用力拍身后的公寓门。
从小到大,在所有认识的人里面,他与云暖最投缘。即使重逢后他一再告诫自己要远离云暖,要让云暖知难而退,所以私下相处时他从不主动找话题,但他总会忍不住搭腔,哪怕一个简单的“嗯”“啊”“哦”,也从来不会真的让云暖唱独角戏。
骆丞画觉得这实在太难能可贵了。生命中能找到一个喜欢什么事都愿意与他分享,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听得兴致勃勃的人,相比于那些沉默着没什么交流沟通,或者仅有的交流与沟通也多是抱怨与吐槽的夫妻来说,他何其有幸?
他见识过那样的夫妻,亲戚或朋友,各自上班,下班后回家一个忙家务,一个看电视或玩手机,吃饭时说得最多的是这个菜咸了那个菜淡了,吃完饭继续一个忙家务,一个打游戏玩电脑,再各自洗涮睡觉,不出几年孩子一生,连房事都变得可有可无。
他真的能忍受这样的婚姻?未来的几十年他真的要这样消磨度日吗?
不,他不能,更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