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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骆丞画挂断电话,云暖已经收敛情绪,神色如常:“骆总,这是您要的资料,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骆丞画拿起表格,一边翻看,一边换右手拿笔:“坐。”
云暖正襟危坐,知道谈话终于轮到她了。
“下个月有企业文化培训?”
云暖定定神,镇静地回道:“是的,下个月的八号九号,周二周三,分两批,培训公司和培训场地之前沈总都已经确认,具体的安排和流程我等下拿资料给您。”
骆丞画应了声,继续头也不抬地翻看资料。两个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在明亮的一方空间,有种静谧的美好。
云暖心里忖度骆丞画会问她些什么,比如进公司几年了?主要负责的工作内容?目前对公司有什么想法?对职业有规划吗?然而直到骆丞画放下资料,他都没有再开口。
看来这个人确实对她没什么好印象,所以连谈话都省下了。云暖压下心底的酸涩,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再次确认:“骆总,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工作了。”
骆丞画点点头,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抬眼看向云暖消失的方向。
她还是那么爱笑,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左颊笑起来有个小酒窝似的。也是,没心没肺的人总是活得更开心。骆丞画收回目光,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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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偶有工作接触,也都中规中矩,一句工作以外的话都没有说。那些童年相伴的岁月、年少懵懂的感情,谁都没有再提起,仿佛他与她真的只是单纯的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这天云暖下班前将一份空白的员工登记表交给骆丞画。虽然是空降兵,但公司有很多福利,比如生日福利等,需要每位员工的资料档案,高层也不例外。
这期间,已经有不少人偷偷向云暖打听过这位新来的骆总的婚姻状况,但云暖还是按捺住好奇心,忍着拖了几天,没有急吼吼的第一天就要求上司填登记表。
云暖的意思是,领导您哪天有空填一下表格,不急。谁知骆丞画是个行动派,他示意云暖稍等,接过表格当场填写起来。
填一份表格不需要多久,然而骆丞画实在太忙,没写几个字他手机就响了,他搁笔先接电话,接完电话又着手处理紧急事务。这么被一再打断的情况下,等骆丞画填完表,已经六点半——离下班时间过去整整一个小时了。
云暖在骆丞画的办公室里干坐一个多小时,期间她提过一次:“骆总,您先忙,表格您抽空记得填就好,不急。”
可骆丞画就跟听不懂似的,回了句“马上好”,不动声色地把云暖晾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云暖回到座位,外面黑漆漆的,同事早都走完了。她收拾东西,关闭电脑与电源,就见骆丞画手上搭着外套,从办公室出来。
视线相触,云暖颇有身为下属的自觉:“骆总您先走,我来关门。”
骆丞画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没说什么。云暖想起刚才接过员工登记表时,她还是很没出息的第一时间瞄向“婚否”那栏,在看到“否”字时,心里居然偷偷地雀跃了下。
未婚不代表单身,单身不代表她有机会,她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但她更明白,她喜欢骆丞画。即使她与他不是旧识,即使她与他只是初识未久的普通同事,她还是不得不承认,骆丞画是她喜欢的类型。
这个人,不管是年少时,还是成熟后,就仿佛是按照她的审美长的,让她一眼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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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出了公司才发现外面在下雨。雨不大,细细密密的,但三月的天乍暖还寒,淋不得雨,便利店里又没有雨伞,云暖左右看看,把包顶到头上,冲进雨中。
骆丞画开车出停车场,一眼看到路口转角处的云暖。她头顶着包包,微倾着身打的,骆丞画开车经过她身边时,昏黄的路灯下,犹能看到她脸上亮晶晶的,左颊的酒窝若隐若现,那双总是笑意盈盈的黑眸溪水般清澈,即使久等不到出租车,也没有丝毫的不耐。
雨天不好打的,又是下班高峰期,骆丞画开出去几米远,一脚踩下刹车。他近乎烦躁地松开衬衫领口的钮扣,恶狠狠地看向后视镜,伸手挂上倒车档。
云暖看着缓缓倒退至她跟前的车子,以为对方来接人,而她挡住了别人的位置,还很识相地往旁边挪。骆丞画看着一路退到他车尾的云暖,恨不能一脚油门飞驰而去,当没看到这个人。
最后,他还是把车倒了过去。
云暖诧异地看着再次倒停在她跟前的车子,靠近她的那扇车窗缓缓降下,她弯腰看过去,刚好看到驾驶座上的男人别过脸来,面无表情地道:“上车。”
竟然是骆丞画!
云暖瞪大眼,保持着头顶包包的姿势前后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没有疑似目标人物后,她冲骆丞画一笑,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里恰播放着音乐,一个女声正温柔地吟唱。
“晚风中
是谁在一路轻轻哼着
童年唱过那首熟悉的歌
牵着你的手
一直走啊走
我就走到小时候
……”
云暖拿纸巾擦脸的动作一顿,随即她掩饰地低下头,一边擦包,一边听间奏时忽然换成软软糯糯的童音:“晚霞中的红蜻蜓,请你告诉我,童年时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
云暖一怔,模模糊糊地想,童年时代遇到骆丞画,那是哪一天?然后她恍惚一笑,把脏纸巾塞进衣服口袋,伸手扒拉几下头发,平静地道:“我请你吃饭吧。”
要细算的话,她欠他一顿晚饭。
骆丞画想说“不用”,视线落在车内的时间显示上,他抿了抿唇,沉默数秒后道:“哪里?”
云暖想骆丞画在国外多年,早该吃腻西餐了,可中餐博大精深、种类繁多,更不好选。于是她礼貌地问:“你想吃什么?”
骆丞画轻轻一哼,半晌后才不情不愿地道:“随便。”
云暖心想最难搞的就是随便了。就跟网上的段子一样,你想吃什么?随便。那去吃川菜?太辣。火锅?上火。西餐?太腻。那你想吃什么?随便。她记得骆丞画从小爱吃鱼,尤其是海鱼,便找了家海鲜馆,环境一般,海鲜却是每天从码头直运过来,非常新鲜,生意自然也特别火爆。
云暖和骆丞画到的时候已经七点半,店里竟然还有人排队。云暖领了号,得意洋洋地朝骆丞画晃了晃:“前面只有三桌,这时间翻台很快的。”
半个小时后,骆丞画看着不时翘首以待的云暖,不停地扪心自问:究竟他是哪根筋搭错,会同意与这个人一起吃饭的?究竟他又是哪根筋搭错,会为了吃一顿饭陪等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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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两人终于落座,云暖殷勤地用开水烫餐具:“丞画哥哥你什么时候去的美国?刚回来吗?”
骆丞画的员工资料表上填写的毕业院校是美国H大,毕业后一直留在美国工作,倒是与他字幕组大神的身份吻合。
云暖觉得就凭骆丞画今天主动让她搭乘顺风车,这个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无情,不然现在两人也不会坐在这里吃饭了。所以即使骆丞画沉默,她也不介意主动找话题。
骆丞画应了声“嗯”。
云暖等了会儿没见后话,干笑两声:“话说我那天真是吓了好大一跳,没想到会在君和看到你。对了,你怎么会来君和?”
骆丞画抬眼看她,又是一声“嗯”。
云暖有点笑不下去了。她想也许是自己唐突了?事关两家公司合作,骆丞画又是高层,他不会误会她想套近乎探听内/幕吧?于是云暖连忙转换话题:“呵呵,说起来外婆家那片马上要拆迁,你有空回去看看吧,外婆最近还总提起你呢。”
云暖原想久别难免生疏,可她没想到连找几个话题,骆丞画除了一个“嗯”字,就再没有接话的意思。他以前虽然不爱说话,但绝不会这样冷淡到让人难堪。两个人的对话,更像是她一人的独角戏,这样又是何必?恰这时服务员来上菜,她微微一笑,识趣地道:“开吃吧,好饿。”
然后她没再开口,把精力和注意力放在美食上。
不知是点的螃蟹太瘦,还是云暖太用力,吃到一半啃蟹腿时,她手中的蟹腿倏地飙出一股汁水,好巧不巧地射在对面骆丞画的脸上。云暖当场就傻眼了,反应过来后她跳起身,慌忙抓过纸巾递到骆丞画跟前:“你……我……对不起……”
骆丞画冷眼扫过局促到脸红的云暖,另取了纸巾擦干净脸,再一次暗骂自己鬼迷心窍,才会答应跟这个人一起吃饭。
云暖攥紧纸巾,讪讪地收回手:“对不起……”
她觉得自己没用极了。等,等这么久;聊,聊不起来;吃,吃成那样,好好的一顿晚饭,被她搞得一团糟。最后抢着买单时,两人的手无意中碰到,下一秒云暖的手就被大力甩开,重重撞上桌角。
那一瞬间骆丞画的反应,就好像……云暖是什么可怕的、会传染的病毒一样。
云暖甚至都没顾得上疼,她愕然地看着骆丞画,然后收回手,低头把钱放回包里。
从海鲜馆出来后,云暖若无其事地道:“雨停了。附近有个超市,我去买点东西,你不用送我,我等会儿打的回去。”
不等骆丞画回答,她已笑着跳开几步,然后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暖走出去很远,才收敛笑意,用力呼出一口气。她想,在骆丞画的心里,她终于和所有人一样了。那个人极度不喜欢与人肌肤相亲,曾经她是个例外,然后有一天,她不再是例外了。
这样也好,干干净净。
骆丞画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云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他脑海里仍是刚才云暖笑着跳开身,脸颊挂着浅浅的酒窝,朝他挥手的那一幕。
一如此刻雨后的空气,甜美又清新。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假象,这个人不值得他留恋,然后他像是骤然感觉到夜晚的冷意,动作僵硬地扣好衬衫领口的钮扣,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