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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摇了摇头,说:“好像没有,我这是第一次吧。”
呼延吉乐又问:“我们现在和月氏国相安无事,怎么突然派起人质来了?月氏国也给我们匈奴派人质吗?”
冒顿解释说:“是月氏国来了使者,要求互派人质以修长久之好。他们的人质或许很快便要到了。”
呼延吉乐沉吟良久,问冒顿:“能在月氏国的使者到达龙城以后再动身吗?”
冒顿摇头说:“不行,父亲已经给我定好了日期,明天必须上路。”
呼延吉乐又沉吟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我总觉得这事好像有些蹊跷。我们夺回了羊,又戏耍了贺木额日斯,单于不但不怪罪,反而一反常态对你关爱有加,又立即派你去月氏国当人质,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呀。”
听了呼延吉乐的提醒,冒顿的敏感神经立即被拨动了,也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父亲一向对自己冷若冰霜,见到他不是横挑鼻子就是竖挑眼,自己横竖都不顺父亲的眼,今天的亲热确实让他感到意外,并且连继母也一反常态,对自己关爱有加,莫非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阴谋?
按理说,自己违背了父亲的意愿,父亲暴跳如雷才对呀。
难道真的是父亲的梦起到作用?是天上的母亲在关键时刻出面保佑自己了吗?
呼延吉乐愁眉紧锁,迟疑着说:“能不能拖延几天,等月氏国的人质到了以后你再动身?”
冒顿心事重重,摇头否定,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说:“不行呀,我已答应父亲明天就动身,找不出拖延的理由呀。与父亲弄得太僵,反而更加不好。”
呼延吉乐的眉头再次皱紧了,不详的预感在心里更加浓重。
冒顿想了一阵,突然一乐,对众弟兄说:“看来,我们弟兄们今年冬天就能团聚了。”
呼延吉乐一怔,忙问:“何以见得?”
冒顿长出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我对父亲举国为弟弟举行成人礼有看法,加上父亲要让小弟取代我的单于继承权,父亲可能是怕我再生事端,让我暂时离开匈奴罢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在弟弟的成人礼结束以后,我就可以回来了吧。”
呼延吉乐一想,也有这方面的可能。
但是,如果仅仅是让冒顿躲一段日子,完全可以让冒顿以使节的身份出使别国,为何偏偏要让冒顿去做人质呢?
做人质可是没有行动自由的呀,岂能让你想去就去想回就回。
想到此,呼延吉乐本想将自己的猜疑说给冒顿,又怕冒顿心生顾虑,只好无奈地说道:“但愿如此吧。不过,我总觉得这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只能小心为妙了。大哥,你身居异国,一定要事事多加小心,百般留意呀。”
兰傲木嘎见呼延吉乐为冒顿担心,起初还觉得多余和可笑,现在看到冒顿也心情凝重,觉得事情并没那么简单,担心地说:“大哥,还是弟兄们随你一起去吧,一旦有什么变故,弟兄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冒顿感到心里热乎
乎的。
母亲去世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在孤独中度过的,从来没有人照顾过他,问候过他,更没有人担心过他的安危。
昨天他还欣喜地觉得父爱回来了,现在仔细分析,那分明是父亲和继母故意摆出了热情的样子让自己看罢了,什么梦见了母亲,什么母亲的嘱托,可能都是父亲编造出来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顺利答应他们的安排而虚设的场景。
而现在,真心诚意替自己操心的,还是这几个兄弟。
如果早有这么几位朋友该多好呀,和他们一起狩猎,一起喝酒,一起痛快,一起浪迹天涯。
可是,刚刚与弟兄们结识,自己却又要去异国他乡打发孤独的日子了。
看来,自己这辈子与孤独结了缘,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了。
冒顿热泪盈眶了一阵,方控制住了心头的激动。
冒顿望着呼延吉乐,嘱咐道:“我走了以后,龙城的人极有可能还要来闹事。不就三十几只羊嘛,给了他们算了,千万不要和他们动手。他们人多势众,背后又有单于撑腰,你们得罪不起他们。有弟兄们帮忙,你们家的日子一定会渐渐好起来的。”
冒顿又转向兰傲木嘎,深情地说:“大家既然喝过了盟约酒,就是生死弟兄了。你们一定要帮助吉乐摆脱现在的困境,等我回来以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呼延吉乐没等兰傲木嘎回答,突然不顾一切地扑在冒顿身上,放声号啕起来。
兰傲木嘎四人也都唏嘘不已,泪水涟涟。
公孙伊德日无奈地说:“我们刚刚有了草原六杰这一名号,还没叫出去呢,大哥就先与我们分开了,这事弄的。”
兰傲木嘎坚定地说:“大哥不在我们仍然是草原六杰。”
北风吹来了深秋的寒意。
草原上不时卷起通天的旋风。
那旋风夹裹着地上的枯草,像一条条黄龙在苍茫的原野上舞动。
冒顿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见空中灰沉沉的没有朝气,也没有云团,只有大黑仍在上空慢慢地盘旋着。
冒顿含泪与弟兄们一一拥抱,无奈而别。
每次读史至此,林化一都为冒顿的听天由命而感慨:既然已经猜到别人给自己设了圈套,为何还要硬往里钻呢?无端受了那么多洋罪,频添了多少周折。
一次,林化一和马无尘教授谈及此事,马无尘教授却不这么认为,说:“冒顿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他的月氏国之行还是很有收获的嘛,起码为日后与月氏国开战积累了经验,熟悉了环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林化一仔细一想,也有道理。
经历是一个人走向成熟必不可少的过程,没有丰富的经历,何谈成熟。
而此时,特古斯听着林化一的讲述,打抱不平道:“冒顿的弟兄们个个武艺高强,还怕龙城卫队那几个兵士不成。干脆杀进龙城,宰了那个昏庸的头曼单于和那个狠毒的继母,由冒顿做了单于,众兄弟帮他执政理朝不就完事大吉
了嘛,干嘛要到月氏国去送死。”
特古斯的父亲则更加气愤,痛斥道:“世上竟然有如此狠毒的父亲,这位头曼单于真不是东西,比虎豹都毒,竟然要想着法子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林化一苦笑,说:“历史偏偏就是这样写成的呀。”
于是,林化一继续讲了。
冒顿辞别了龙城,在两位使者的陪同下,骑着大红,向月氏国行去。
冒顿抬头望去,看到大黑就在他的头顶慢慢盘旋,心中无比欣慰。
尽管弟兄们不能随他同去月氏国,但有大红大黑相伴,还有两位使者与他不停地聊天,冒顿并不感到旅途寂寞。
冒顿早有走遍匈奴大地的打算,却一直未能实施。
现在,冒顿才真正感觉到,匈奴国土的辽阔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们在草原上行走了几日之后,又进入了一道巨石嶙峋的山脉,在沟壑间艰难前行了几日也未能摆脱大山的羁绊,却来到了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边。
冒顿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雄壮的河流,只见大河由西向东滚滚而来,河面足有几里宽。
冒顿问两位使者:“如此宽阔的河面,怎样才能抵达对岸?”
一位使者说,据说有一种叫船的东西,可以载人过去。但船长什么样,他也没见过。
冒顿唏嘘感叹,三个人顺着波涛汹涌的大河继续往西行去,在左大河右大山的狭窄的平原上又走了十几天,大河突然向南拐去。
冒顿猜想,看来大河是准备向北流去了,在这里突然遇到了大山的阻截,不得已才向东而去的吧。
人身不由己地活在世上,大自然的一切原来同样身不由己,到处受限制。
到过月氏国的使者引导冒顿也顺着河道向南转了弯,然后向西绕过了一道浩瀚的大沙漠,又用十几天时间,再次翻过了一道大山。
去过月氏国的两位使者说,他们已经距月氏国不远了。
再向西,他们走进了两山夹出的一道漫长的大峡谷。
冒顿想,如果是带兵打仗,误入了这条大峡谷,山后再遇上敌军埋伏,那可就麻烦了。
而如果敌军进入了这条山谷,又正好在这里设伏,真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好战场。
他们又用了两天时间才走出这道大峡谷。
使者说,这是去月氏国的必经之路,若不走这里,会多走好多路程。出了这道大峡谷,就到达月氏国了。
冒顿独自在山林里徘徊惯了,对时辰方位特别敏感,所过山川河流尽收心中。
这一路也让他开了眼,望不尽的山川,走不完的草原,还有那大河奔流,沙海茫茫,匈奴的疆域原来如此之大。
冒顿他们由龙城起身时,草原上的小草还绿着,天高云淡。到达月氏国王宫,小草早已枯黄,季节已经迈入初冬了。
冒顿回首东望,想到,小弟的成人礼应该已经举行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