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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办事效率很快,弘治皇帝召见内阁之后,将杨一清的折子递给内阁看后,内阁无反对意见。
这些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这权衡之术,拟定了以杨一清的“黑菩萨已律当斩,张英降二级,刘聪罚俸两月并调南直隶”为处罚措施。
并没有采用陈瑀的“张英传文革职发边卫充军,刘聪代还具奏……”
两日之后朝廷的文书便传到宣府,刘、张二人并没有一点儿惧怕,倒是颇有一种“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气度,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处罚。
他们自然是不怎么惧怕,因为刘聪已经分析好了,最坏的结果不过发配边卫,反正头不会掉,总会有涅槃的时刻。
不过朝廷的处罚下来之后,却让二人十分的“惊喜”,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当结果超出你的预期,你就会感到莫名的满足。
一家欢喜一家愁,当陈瑀看到处罚文书之后,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杨一清说的一点儿不错,朝廷这根本不算是做处罚,陈瑀实在理解不了,这些人虽然不是直接的杀人犯,却和杀人犯无二,为什么却能逍遥法外?
案子水落石出之后,陈瑀便让锦衣卫递给了牟斌另一封信件,这封信件是关于崔红玉的,陈瑀希望牟斌能遵守约定,放了崔红玉。
牟斌是个君子,他说话算话,但是在将崔红玉放了之前,他以斩首崔红玉为由,将崔红玉余党引向了京师,并且将那为数不多的余党一网打尽。
户银之事到此方才告一段落,陈瑀终于可以安心的回钱塘省亲去了。
这一桩案子只有内阁和内廷少数人知晓,绝大多数科道官都不知道陈瑀在宣府所为何事,或是闲着实在没事了,这些人仍旧抓住陈瑀贪污受贿不放,有一种不弄死陈瑀心理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办法,谁让你年纪轻轻的便获得那么多的殊荣呢?
有了弘治皇帝的受旨之后,以李东阳、谢迁为首的内阁文官便开始和科道官展开了角逐。
文官集团以陈瑀带病为由,在宣府休养,休养期间同僚赠送补品合乎礼法,并且陈瑀在宣府并不是毫无建树,他剿灭了黑菩萨,并且查出了张英不堪重任等事,所谓“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陈瑀虽“易事”,但却是绝对的“难说”(难以取悦,说同悦)之人,且没有因为接受点点补品便“器之”,所以陈瑀之德行符合圣人之道。
正所谓谢迁出马,万夫莫敌,句句皆能引经论典,若是论辩论之道,谢阁老足以睥睨天下,岂会将这些区区的科道言官放在眼中?
所以这一次科道和文官的口水仗自然以谢阁老大获全胜。
东暖阁内,弘治皇帝发出了会心的笑容,当初让陈瑀参合这个案子,就是弘治皇帝对陈状元的考验,这小子太年轻,不知晓能力、不知晓他的善恶,弘治皇帝不放心将此人留在朱厚照的身旁,所以便来了这一次考验。
索性,他很满意,这小子比许多同龄人好太多了,能顶住压力,千万人他独往矣的气势实属难能可贵!
借着杨一清的光,所谓的剿灭黑菩萨,那是人家杨一清的功劳,陈瑀也不知道那谢阁老到底知不知晓这件事,不过陈瑀心中还是认为他是知晓的,所以这种说白了有点儿无耻的事,他相信谢阁老能干出来,反正做官的有几个要脸的?
不过他还是感谢老师的庇佑,在宣府作别了杨一清,陈瑀正是踏上了南下之路,只是这一次少了锦衣卫的护送,因为京师那边派来了一队仪仗队,特有气势的那种,当然仅仅限于有气势,遇到个山贼之类的,陈瑀相信,这些人可能比自己跑的还快。
相比着陈瑀,杨一清离去就显得很是寒颤,牵着一头并不怎么肥的马,身后跟着两个老仆,夕阳西下,将他和马的身影拉的很长。
这种可能就是大隐隐于市之类的人吧,陈瑀心想。
钱塘县吴山上,有一位白衣女子,每日都会登山远眺,每次路过一顶轿子,她的心便猛然跳了几次,但是之后便是深深的失望。
连续几日了,仍旧没有等到佳人归来,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今日冷去情像往日一样,登上了吴山,她痴痴的站在山头,手中捧着一杯刚被热好的黄藤酒,慢慢的嘬了一口,清风拂去了额头前那几根凌乱的发丝,映出了那张精美的脸旁,只是俏脸上却多多少少带着一丝愁容,让人生怜。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薄雾散开之后,冷去情的愁容也跟着散开了,心中那颗小鹿渐渐不安起来,躁动起来。
来了,这一次真的是他回来了。
这一笑,仿佛将这春日边的野草野花都比了下去,一旁的丫鬟也看痴了,道:“小姐,你笑起来……真美!”
自冷去情入麦府之后,丫鬟从未见过她有过笑容,这是第一次。
“贫嘴!”冷去情打趣道:“快将我发髻收拾一番。”
“恩!”丫鬟梳妆的十分仔细,等冷去情满意之后,这才下了山,在陈瑀即将抵达杭州府城边的凉亭内装作偶遇。
快抵达杭州府的时候,陈瑀才换了大红状元服,头插两朵红花,四周仪仗卫队锣鼓声起,前面两人扛着“状元及第”“钦点翰林”的牌子开路。
还没有抵达府城南门,二里之外,便有一群人蜂拥而出,将杭州府南门堵得严严实实,那冷去情本想偶遇的计划也泡汤了,只能望而生叹,远远的观赏着陈瑀。
为首的自然是提调陈玉和知府杨大人,陈玉现在是脸上最为有光的,一路上笑容从未合过,培育出状元的荣誉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来说,只属于他陈玉的!
陈瑀掀开了轿帘,无意间的惊鸿一瞥却见到了房小梅,四目相对间,只感到沧海桑田,但陈瑀却分明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她今日像是刻意打扮一般,仿若出淤泥不染的白莲宛在水中央的凉亭之中。
也只能这样惊鸿一瞥罢了,虽隔千尺,但是房小梅却清清楚楚看到了陈瑀的脸庞,依旧是那么的俊朗、那么的自信、那么的迷人,她不敢在看了,转过头,从水中央的石板路上轻盈的离开了。
陈瑀放下了帘子,掀开轿子之后,便起身迎了出去,他身材高挑,这一身火红的状元服羡煞了多少人。
便有夫人狠狠的摇着自己的孩子,满脸激动,“将来尔一定要学陈翰林。”
陈瑀微微一笑,漏出那洁白的浩齿,不知迷倒了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姐娘子。
他来到陈玉的身前,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
陈玉激动的泪水都快要溢了出来,老怀安慰的扶着陈瑀的肩膀道:“快起来,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尔做的很好,君子当以孝为先,快回钱塘,让尔父高兴高兴。”
陈瑀也是由衷的感谢自己这个院试老师,他道:“紧遵师训。”
说罢便又和一旁的杨大人寒暄两句,便上了轿子,陈玉和杨知府也一同上了各自的轿子,在众民众拥簇下朝钱塘县而去。
钱塘县此刻已经被围堵的水榭不通,当然单凭钱塘县的百姓是不够的,周边的府城百姓几乎也都来了,想要瞻仰一下这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少年状元郎。
到钱塘江东瑀的时候,陈瑀才知道有多么的热闹,通往陈府的桥上早已经被围堵的水泄不通,那抬轿的小吏看了也头疼,这根本过不去啊!
最后还是范典史带着县衙的房吏前来救场,才勉勉强强的能让陈瑀通过这狭窄的石桥。
陈府院前的人也少不了哪里去,那些以前和陈大富有生意往来的商人,纷纷央求着陈大富,颇有一种千金求一字的气势。
现在陈瑀的字那可真是千金难求,听闻陈瑀要回钱塘之后,陈大富便就没有闲过,什么求亲的、求字的,更夸张的还有求子的。
府上陈大富焦急的问道:“炮仗准备好了么?院子内都扫干净了没有?陈大人……呸,陈丑生那臭小子到了没有?”
恩,再怎么样也是老子的儿子,管你是不是状元的!
老管家陈冬生比陈大富还要紧张,深怕出了一点儿差错,道:“已经尊卑妥帖了,少爷已经在门口了。”
“啥?奶奶的,在门口不进来?让老子去请不成?”陈大富不悦的道。
“被堵了,进不来啊!”陈冬生满脸苦恼的道。
“先出去放炮仗,炸开那些人!”陈大富建议道。
陈冬生觉得主意不错,一卦长长的炮仗狠狠的就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扔进了陈瑀的轿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