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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停停走走半个多月终于在这天的傍晚前抵达了京师。
远远望去,夕阳下官道尽头是一座高大雄伟的城池,如一座庞然大物盘踞在田野中。这就是武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了。
城市很大,看架势得比颍川府城大的不止十倍。城内的高楼也多,尤其是里面一处建筑群,青瓦红檐,巍峨耸立俯瞰整座城市,不用想,那里就是皇宫了。
来到城下,大批逃难的百姓在城墙外结棚而居,城门口处被许多兵丁差役清理出一块空地,站着十来个人,见到车队到来,个个甚是喜悦、激动。
行进在队伍前头的谭闿未做停留,只是坐在马上,冲站在城门口的一众人抱拳拱手一下,便带着队伍鱼贯进入城门。一众人赶紧闪在一边,眼看着队伍入城。
队伍入城沿宽宽的街道行约一刻钟,只见谭闿手一挥,队伍渐渐分开,一大部依然前行径直往北,谭闿则带着上百人的骑队转西而行。又行约两刻钟时间再往北,再往西,穿大街过小巷的,最后在一处宅院门口缓缓停下。
宅院大门大开着,站了好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还有城门口处见到的十来个人。咦?他们竟然比我们先到,抄近路了吧?
车队站住大门口,严师刚下马车,谭闿驾马走近,一抱拳道:“殿前卫中郎将谭闿奉旨迎严公回京师,现已安全抵达,闿须立刻回宫交旨,严公保重,告辞!”说罢一转马头,带着余下的金甲骑兵离去。
宅院门口的一众人这时纷纷围拢上来,将严师及后车上的家人们迎进院内。
宅院内一阵喧哗,有激动,有喜悦,有热情,当然还有哭泣。不用说这是严师在与家人、亲朋故旧们在见礼。
古人礼大,人员又多,少不得见礼寒暄半天,江毅不愿意参加,远远躲了起来。自被下人领进府后,他就和他的十个队员在一起,个个梳洗完毕,坐在屋内等晚饭。
这座宅子三进院落,收拾的挺干净整洁,前院最大,有花坛回廊,虽是早春,已有花开了。
前院依旧热闹,大厅内灯火通明,下人们穿梭忙碌,正堂内已经摆好了几桌酒菜,客人们均已坐满,正欲开席。主桌居中坐着的严师看了一眼左右,又打量了全桌,然后站起身来扫视了一下众人,问道:“铭远,铭远在何处?”
严师左侧一中年文士赶紧起身问道:“父亲,您在找谁?铭远是谁?”
严师一拍脑门:“哎哟,忙忘了,老朽今日又见诸位亲朋故友,一时用情,无暇他顾,倒是把他给忘了。”一转身对下人吩咐道:“你去随我回来的扈从中找,叫江毅,就说老朽说的,他不来不行。快去。”
不到一刻钟,下人带一个少年人走进堂中,少年人高高的个头,面庞不是很白,生得倒也气宇轩昂,举止文质彬彬的。
严师见江毅进来,一招手:“铭远,来,来为师这儿。”
江毅也没有客气,径直来到严师身边,严师起身,众位皆起身,严师摆手让大家坐下。
严师一手拉着江毅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江毅的肩膀,向大家说道:“江毅,字铭远,字还是老朽给他取的,束发之年,刚满十八,乾州罗湖府人,父母均故,老朽之爱徒。”严师说到这,大家兀自发出一阵惊呼,爱徒?严师第一次在人前这样称呼自己的学生。
且听严师继续道:”铭远随老朽修学已近四年,‘小三元’,秀才功名。年前,乾州遭黑匪军攻陷,罗湖亦不能免,匪军过处,无一活口,老朽携家人逃脱,铭远则被匪人打伤被掳,醒来后打杀两名匪军,窃取战马两匹逃亡,路上恰遇绝境中的老朽与家人,幸得两匹战马作脚力,老朽及家人才顺利逃亡...
后得豫州颍川府太守薛城元收留,才得一处安身...
黑匪军攻击颍川城...
铭远德胜楼作诗...
铭远弃文从戎...
截止眼前,我徒铭远依然脑疾未愈,伤前过往均不记得,他每每谈起此事则说‘恩师啊,记不得往事不是很好?若有欠账没还,那就不消还了。’哈哈哈。”
严师将所遇经历一一讲来,听得大家时而伤心,时而惊叹,最后与严师一起大笑。看来严师这个徒弟不但才学出众,还是个妙人儿。
大家笑完,江毅冲众位深施一礼:“毅,见过诸位。”
众人齐齐站起回礼:“见过铭远了。”
铭远,铭远,铭远先生?你是颍川的铭远先生?突然有人在场中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中年文士起身询问。
江毅微笑一下道:“先生之称不敢当,是铭远暂住颍川几日罢了,说不得是颍川的,如今铭远已在京师,可以说成是京师的铭远了。”
众人一阵大笑。
中年文士走近铭远身旁,冲严师先一礼“恩师。”严师点了一下头。中年文士对江毅道:“我叫吕洪章,字季常,也是严公的学生,是你的师兄啊,这些天京师不少文人仕子都在传颂颍川的铭远先生所写的两首诗词,一首《出塞》,一首《破阵子》,没想到竟是恩师的爱徒,我的师弟所写,今日见到师弟本人,甚是高兴,甚是高兴啊。”
一瞬间,众人皆有所醒,原来江毅竟然是京中无数人口中的“铭远先生。”
江毅连连摇头:“师兄赞誉,师兄赞誉,毅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吕洪章道:“师弟大才,先入座,今晚你少不得写一首诗出来,否则今晚我等迎师宴岂不无趣?”
众人其呼应。
晚宴开始,严师紧紧攥着江毅胳膊不放,拉到身边坐下才罢休。这小子太滑头,一不小心就跑不见了。
严师将儿子、女婿都介绍给江毅,如今场面不适合多聊,相互间一一抱拳行礼即可,随即宴席开始,厅堂内杯盘响动,笑语满堂。
江毅边吃边思考,今晚是逃不过去了,写一首什么诗呢?什么诗应景呢?这会再写雄心壮志、激怀壮烈的诗,那不是脑子有毛病吗?这是多年亲友再聚的宴席,必须得应景!仔细思考记忆里会背不多的唐诗宋词,抬眼间看到严师边吃边微笑着看着自己,这老头啥意思?
想问一句“你瞅啥?”看现在场合,没敢出声。严师小声道:“准备写什么诗?”江毅小声回答:“没想好。”严师一瞪眼:“快点想,一会写一首应景的。”
这老头又命题,真难为人呐。一抬头,看见一轮圆月高悬,有了,这次还是王炸,还是俩王带四个二的那种。
果不其然,没多久,吕洪章来了,也不知从哪拿来的笔墨纸砚。笑嘻嘻的看着江毅:“师弟,休怪为兄不礼了,想你的诗想的紧啊,今日为兄捷足先登了,否则酒饭都无味。”
江毅回头看了一眼严师,老头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
江毅心一横,行,老头,算你狠。
早有下人抬来一个书案放在江毅旁边,吕洪章讨好似的把纸铺好,开始研墨,然后将毛笔蘸好墨水递给江毅:“师弟,你请,你请。”
江毅看了他一眼,想一脚把他踹出去。静下来,调整着气息,脑子里再背诵一遍,确定无误,下笔:“《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江毅边写,吕洪章边念,初始大家只觉得诗句清新,意境也好,当吕洪章越念众人越觉得此诗语境的深远厚重。
江毅写毕,吕洪章命下人将纸举起,众人齐齐看向刚刚写成的诗,包括严师在内,在细细读完后,更是惊奇不已。
吕洪章握着江毅的手,攥的紧紧的:“师弟大才,为兄欣喜,为兄甚是欣喜,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给我写这首诗的,你来我这,师弟,跟着我一起做事,说定了哈。”然后一转身看向严师:“恩师,您老准了啊,让铭远跟着我,就这么定了哈。”严师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