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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不想去找徐茂公,可并不代表徐茂公这儿会缺访客。
离李密上次的不欢而散过了三、四天,在瓦岗山附近开酒楼的贾润甫就登门拜访。
说是酒楼,但贾润甫也是瓦岗的一员,不但负责卖酒,也替瓦岗收集情报,有什么人想上瓦岗,不管是入伙还是挑战,都会先去酒楼,再由贾润甫送上山来。
这一次,贾润甫一没带人,二没有情报,是一个人回来的,而且是回来诉苦的。
与李密相比,贾润甫受到了主人殷勤的招待。
在桌上摆好热茶,点心,袁紫烟和徐茂公一旁坐下,听客人说话。
对贾润甫,袁紫烟还是熟悉的。当初就是他一身文士打扮,出现在袁紫烟面前,奉上一个小小的锦袋,里面装的是安允辰的订婚戒指,让袁紫烟顺利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夫。上了瓦岗后,由于袁紫烟也负责情报收集,所以和她接触最多的也是贾润甫。
大家都是熟人,贾润甫当然也不会计较女眷在场是不是合礼仪的问题,只顾着把苦水往外倒。
原来自从李密上瓦岗的消息传出去,吸引了不少有心人也来投奔瓦岗。
按理说人多力量大,这是好事。可那些冲着蒲山公来的各路“好汉”,也不管是单枪匹马,还是成千上万的队伍,在贾润甫那儿吃饱了一抹嘴,挺着肚子就上山来,偏偏十个有九个“忘记”吃饭还要付钱这件小事。
日子没几天,贾润甫的酒楼就供不上了,“五天前我才领了这个月的经费,可马上就要没了,以往翟大当家吩咐过,凡是来投瓦岗的都好吃好喝好招待,不许提钱的事…”可他现在连自己吃饭都困难了,哪有能力再招呼别人。
徐茂公笑着起身:“走吧,我们去见蒲山公,他招来的人,理应由他去头疼。”
……
路上,贾润甫不无忧虑地问徐茂公:“茂公,你说瓦岗军扩充得这么快,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瓦岗军总在运河一带抢东西,抢得多了难免招人恨,我们和隋军也不是没交过手,虽然大家都是小打小闹,但难保哪天朝廷认真起来,以瓦岗军万余人的力量,情况就变得危险起来。而且眼下高士达,窦建德,杜伏威,哪家不人多势重,瓦岗要不壮大,迟早被人一口吞了。”徐茂公当初同意李密上山,是公私兼顾。
“话虽如此,但那些上瓦岗的人,能成气候吗?”贾润甫不看好。
“他们缺乏训练,如果调教得好,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支劲旅。”徐茂公倒很乐观。
“谁来训练,你吗?”真是那样的话,那些人还真需要同情了,想起徐茂公的练兵手段,当初参加训练的贾润甫还觉得每块肌肉都在叫疼,偏偏那会儿徐茂公是和大伙同步训练的,让人连抗议都没法提。而且这学来的武艺和战术确实管用,就像徐茂公所言“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瓦岗山能有今日,徐茂公功不可没。
这回徐茂公却不想管:“我瞧冲着李密上山的人中也有几个是真有本事的,不如由他们自己来练兵,省得人疑心咱们想夺权。”
“也对,蒲山公的人就让他自己操心好了。”看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是冲着李密才来瓦岗山的,贾润甫就不痛快,有本事,叫李密做饭给你们吃。
……
*
吃饭不给钱,被人上门要帐,总不是什么好事。李密脸上发烫,尤其一起来的某人似笑非笑的样子,分明是来看他的笑话。
偏又是自己这方理亏。他李法主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是真没想到这一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借李密名义来吃白食的肯定有,有心说不再招待,又怕伤了真心跟随他的那些朋友的心。想豪气一点说那些人日后的花费我全包了,偏又囊中羞涩。
李密的亲信面面相觑,他们来瓦岗后一心只想着如何发展壮大,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忍李密为难,王伯当向徐茂公暗示求救。
就知道李法主没办法。徐茂公早料到会是这种局面,李密若是能拿出供上万人吃饭的财物来,他根本就不用投靠瓦岗山,自己直接拉队伍不是更好。
接收到王伯当求助的目光,徐茂公笑吟吟地上前打圆场:“既然来了瓦岗,就都是自家兄弟,怎好让法主兄一人破费。润甫手头实在紧的话,就先从公费中预支,我和法主兄去跟大当家商量,都是为了瓦岗,大当家也不会不同意。”
“多谢军师。”王伯当等人松口气。
李密的脸色阴睛不定,别人不知道,他可不相信这家伙有这么好心。
见目地达到,贾润甫向众人告辞。留下徐茂公面对李密,更让李密怀疑刚才是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故意演给他看的。
“军师还有事吗?”当着部下的面,李密客气的探问。毕竟对方刚刚才帮自己解了围,要是还向两人独处时那样说话直来直去,岂不是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蒲山公不懂感恩。
他知道装客气,徐茂公也不绕圈子:“润甫今日所言,向我们摆出来一个事实,上瓦岗的人数越来越多,别说润甫的酒楼,就是把瓦岗原来的家底都拿出来,也支持不了多久。”
“军师总不能让我们把那些人都赶走吧?”李密赌气,谁让你当初不思进取,弄得如今的瓦岗山连十几万人都养不起。
“不知徐军师对此有何高见?”见蒲山公不悦,房彦藻上前把话岔开,顺便把问题又推回给徐茂公,他们才上瓦岗山,还不宜和瓦岗山上的旧头领结怨。
徐茂公一笑:“有道是:山不转水转。”
说完也不解释,便告辞出门。留下一头雾水的众人。
……
*
瓦岗山每逢初一,十五都会举行一次例行的大聚会,大小头领只要在寨子里,都必须参加,共同决定下半个月的行动方案。
这也是李密入山后参加的第一次大会,会上的表现将关系到他在瓦岗日后的地位,按程知节私下的说法就是: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了。
大会召开的地点在瓦岗寨的中心--聚义厅。
胸有成竹的李密面对众人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保持嘴角的一丝笑容,聚精会神的听大当家翟让念开场白。
他的镇定为他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反正大当家的开场白总是千篇一律,大家也不怕漏过什么重要信息,更多人索性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李密身上,等着看他表现。
翟让说完,本该是大家自由发言的时间,今儿个,众人仿佛有了默契似的都不开口,等着李密。
李密也知道这是正常现象,就是很多冲着蒲山公的名头来瓦岗的豪杰,也是只闻其名未见过本人,自然也想看看李密这人是否真有本事,值得大伙投靠。
李密走到厅中,先向众人抱拳一揖,然后才开口:“今日李某能来到山寨,与众家兄弟共攘盛举,首先,全仰仗大当家的威名…”
听着李密滔滔不绝,程知节在一边小声嘀咕:“拍马屁。”
“可是大当家却听得很高兴。”谢映登也不喜欢来这套,以前瓦岗众人聚会,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可看大当家笑容满面,“瓦岗的风气或许要变了…”谢映登敏感地察觉到什么。
见翟让对他的话越听越顺耳,李密开始进入正题:“如今瓦岗兵将众多,单靠运河一线补给,天长日久,必将无力支撑。不如另选他处。我提议直取荥阳,休兵馆谷,待士马肥充,然后再与人共争天下。”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蒲山公说得有道理…”这是李密的拥护者。
“老子就在瓦岗待着,哪都不想去…”说这话的,多半是瓦岗的老人。
翟让被大伙儿吵得脑袋嗡嗡响,他看向和他一块上山的谋士贾雄,这人一向以算卦灵验出名,如今却低头不语。再看向书记邴元真,这个患难之交却冲他微微摇首,显然不赞同李密的计划。
“常言道: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我们不能总守着一块地方。”见翟让下不了决心,李密提高声音,这也是他对徐茂公的暗示,主意是你先提的,就别当没事人似的躲在旁边。
虽说是自己先起的头,但单凭一句“山不转水转”就能想出具体地战略转移方案,对李密的头脑徐茂公表示赞许,也决定给予支持。
“为什么选在荥阳,那有什么好?”单雄信不解,小声问徐茂公。
徐茂公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翟让耳中:“荥阳附近有洛口仓。”
一句话,让听见的人都恍然大悟。
翟让一拍大腿,豪爽地下令:“就依蒲山公的,瓦岗军准备,兵进荥阳!”
大家冒着杀头的危险造反,为的就是能填饱肚子,眼下就有大堆的粮食等着自己取,谁还会再说出反对的意见。
……
是月,翟让亲率瓦岗军西进,攻下金堤关和荥阳附近诸县,直逼荥阳城。
*
接连的胜利带给翟大当家的只有短暂的喜悦,如今的他却皱眉不展,甚至后悔当然离开瓦岗了。不光是他,底下也人心浮躁,议论纷纷。
原因很简单,荥阳离东都不远,旁边又是有天下第一粮仓之称的洛口仓,朝廷的官再昏庸,也不会把粮食白送瓦岗军,这不,皇帝急调张须陀为荥阳通守,来护卫荥阳。
若说没听过张须陀的名字,大伙儿可白在绿林混了这么多年。
这个姓张的是专跟“反贼”过不去,先打败了“知世郎”王簿,又赢了郭方预,左孝友。卢明月十余万人教他打的只剩数百骑仓皇逃脱。
翟让对张须陀更有切肤之痛,他的瓦岗军和张须陀先后交手三十余次,每皆败之。
现在该怎么办?翟让头痛不已,若是不战而走,从此瓦岗军就别想再号令绿林群雄,若是迎敌而上,他又自觉没这本事。
……
李密也在考虑张须陀的问题,他和翟让的想法并不一样,为证实自己的猜测,他私下来见徐茂公。
“我听说,你和单雄信,还有程知节,都与张须陀麾下的秦叔宝相识?”李密直截了当地寻问。
“张须陀待叔宝不薄,你要策反他是不可能的。”徐茂公让他打消这念头。
“那你们和他交战,有没有循私?”
“就算我们肯,叔宝也不会。公事与私情,大家还是分得清的。”
“依你的本事,让人打败了三十多次,你以为我是翟大当家,会信你这套?”
“更正一下,我只不过和张须陀碰上了二、三回,剩下的仗都不是我打的。”徐茂公撇清自己。
“那你也是瓦岗的一员,你好意思看大伙这么输下去。而且你和张须陀还交过手,对他应该有认识,怎能一输再输。”李密不信他的说辞。
“瓦岗当时人少,就是赢了张须陀,也只会招来更多的官军,过早地暴露瓦岗军的实力,得不偿失。”徐茂公实话实说。
果然,李密眼睛一亮:“你是说瓦岗军有能力打败张须陀?”
徐茂公郑重地点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