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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容顺儿就来回禀了。
他按江月昭的吩咐通知了下去,那六家都说要考虑一下,就在这当口,杀出个龙裔楼,出一千两银子要江月昭的手稿。这龙裔楼的来历,听名字也能猜出个七八分。那年月,谁敢随便用“龙”这个字啊?敢起这个名字,人家就已经告诉你老板的来历了,龙裔龙裔,当然是皇帝的儿子喽。这龙裔楼的老板,众所周知,就是当今皇上的五皇子,庆亲王朱尔衡。皇上正值壮年,尚未立嗣,但朝堂之上皆知道,十个皇子中,五皇子是最出挑的,有经天纬地之才,宽仁爱民之心,最得皇上的器重,立为太子,大概也是迟早的事。
我们不去管他们皇室争权夺嫡的事,只说这部书。这位庆亲王虽是龙裔楼的老板,但酒楼的事他不太管,说了算的是那位叫毕清堂的掌柜。毕掌柜本来不想掺和这标书的事情,他觉得龙裔楼是王爷的产业,自然得顾着王爷的面子,与那些个民间店铺争半部书,实在是折辱了龙裔楼的皇家背景。
可是这位庆亲王有一日与人喝酒,听说了这件事,就把毕掌柜唤去问。毕掌柜一五一十说了,庆亲王就乐了:“这可是件好玩的事,没听过,本王最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陪这位少奶奶玩玩。你拿一千两银子,明日先去把她的手稿给我标下来。剩下的事情你再细细安排。”
别人要是出这个价钱,肯定是疯了。但庆亲王出这个价钱,就没人说了,人家王爷要图个乐呵,赚赔都在其次,自然与那些想着赚银子的商家不同。
于是庆亲王与江月昭开始了谈判。
庆亲王:一千两,但有个条件,最后一回要容大少奶奶亲自出场演义。
江月昭:王爷的面子,我可以出场,出场费另算,不含在这一千两之内。
庆亲王:当晚酒楼利润,三七开,你三我七。
江月昭:我不管你什么利润成本,我又不能去查你的帐,谁知道你会玩什么猫腻。当晚门票收入,五五分帐。
庆亲王:成交!
两个人都不能露面,结果把毕掌柜和容顺儿跑得晕头转向,方把这事定下来。
事后老太君瞪江月昭:“做生意做到庆亲王门口了,还敢跟他讨价还价?他可是未来太子,得罪了他,小心以后他找碴儿报复你。”
“做生意大家各凭本事,不讨价还价还有什么意思?在商言商,出了商,我守法守礼,他还能栽赃陷害不成?要他是那样的一个王爷,估计也当不上太子。”
“胆子越发大了,倒是有股子豪气。”老太君乐呵呵地说。
“那当然,我要是个憋憋屈屈的,也不配当老太君的孙媳妇了。”
拍得老太君心里那叫一个熨贴。
本来最初的六家嫌江月昭要价太高,都想拖一拖,压一压价的。可自从龙裔楼加入后,这六家眼睛都红了。标不到手稿不要紧,龙裔楼要出手,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可是能跟龙裔楼同一时间段推出新书,这份荣耀可是要抢的。扬名立万的时刻到了,这六家施展开各自的本事,也不找容顺儿了,托人直接求到了容尚天和容毓飞那里。
容尚天最初只是听江月昭说闲得无聊,想玩玩,因为疼惜她,就应了,谁曾想她一部书卖得如此花样百出,搅得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了。现下京城说起容家,就只有一个大少奶奶了,传得她惊才绝艳,甚至于龙觉寺门口算命的东方先生,胡弄玄虚地拈着山羊胡对所有来算命的人说:“你们不知道吧?我早算出来了,那容府的大少奶奶,可不是个凡胎俗物,那是西天王母娘娘手中的一支御用翡翠雕花狼毫笔,被侍女不小心遗落,才来到凡间的……”听的人作恍然大悟状:“噢,怪不得她的书,跟我们听过的不一样呢,搞不好是王母娘娘听过的书呢……”
容毓飞听到这些话时,简直哭笑不得:好嘛,感情我娶了一支狼毫笔,怎么这个狼毫笔变的人,自己却不爱用狼毫笔呢?
他说的没错,江月昭确实不爱用狼毫笔。她小时候乱七八糟学了不少东西,唯独没学过写大字。她本想,死了的江月昭应该会用毛笔写字的吧?可是她错了,那个已经不知投胎到哪里去了的江月昭,是个典型的古代女子,女红一流,字倒是认得几个,写就不行了。自己好歹念过十七年书,这手字实在是没脸给人看。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想起了她小时候看过爷爷用的一种蘸水钢笔,一只笔杆,一端插一只钢笔尖儿,有的还有一个肚儿,用来存墨水。她就画了一张图给容毓飞,央他给自己做一支。谁知容毓飞几天后给她拿回来了,竟然是一套象牙雕梅兰竹菊四支笔杆,笔尖是铜做的,另一端分别镶着打磨成椭圆形的红蓝绿紫四色宝石。
就这套笔,差点儿让江月昭失了身。现代用过无数水性圆珠钢笔,用完了就扔,谈判签字的时候,她有一支万宝龙笔,贵得令人咋舌,也不过是镀金镀铂金之类。这么精巧的东西,在现代也只有拍卖会上才能得见吧?看到这套笔的一瞬间,她就想往容毓飞怀里冲,可是半道刹住了:江月昭,别丢人!为一套笔就要献身,太掉份儿了吧?
容毓飞现在想起她看到那套笔一瞬间狂喜的表情,心里都甜甜的,可惜她后来刹住了,唉!
再回头说这书,剩下这两家怎么定,因为求到容尚天和容毓飞那里了,便不是江月昭一个人的事情了。三个人在容老爷的书房一顿商量。盛春苑老板盛三斗与容尚天有点儿交情,容尚天需要接待个客人谈个事儿,基本上都在那里,这次盛老板亲自来求,容尚天想给他个面子,以后也好见面。剩下的几家也是各有关系,最后商定给德天楼,这是内务府广储司李公公的人情,虽然李公公不是个什么大官,但他是内务府直接与容家打交道的人,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嘛。
这件事就这么拍定了,接下来的日子,江月昭又找到了在公司上班的感觉,每天早起请安后,就回锦蕙院自己的书房默编《射雕英雄传》------默写加瞎编的意思。旁边有两个小丫头,是从府里会写字的丫环中挑出来的,江月昭写完的,她们负责抄一遍。
本来她没有书房,可是一个念了十七年书的知识女性,却没有自己的书房,这让她很不习惯。有一次她央容夫人给她设个书房,容夫人请示了容老爷后,就照办了。
写累了,她就去后花园走走,左右没人的时候,她还会练两下子活动活动胳膊腿儿-----自然是江月海教她的那点儿剑术,还有她自己学过的跆拳道。
晚上,老太君高兴,就讲一段书,大家都沾光跟着听。老太君不高兴,她就当放假了,请了安就回来看书,活到老学到老嘛。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在她交出第三十回后,三家已经把银子都给齐了。
这样,江月昭就挣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纹银两千两。
她说让帐房先收着,用处她再想想。
说书这三家的情况,倒都是按她的主意,凭门票听书。
不过龙裔楼的门票市面上基本全在达官贵人的手里,据说没有公开发售,普通百姓是买不到的。听说讲的是全本,那说书的是京城最有名的玉柳先生,确实精彩,说到热闹处,刀光剑影,烟尘滚滚,听者如身临其境一般。
而江月昭的手稿,就被用一个紫檀木的架子展示在龙裔楼书场的入口处,据说还有两个带刀侍卫守着。江月昭乍听之下差点儿乐了,至于吗?后来一想,这个庆亲王还真是聪明,他显然是受自己的启发,知道这东西本身珍不珍贵不重要,看你怎么捧它。如果一本书摆在那里,谁都能看,它就不珍贵。如果旁边立两个带刀侍卫,你想看还不敢靠前儿,抻着脖子才能看清,这本书就珍贵了。
庆亲王跟自己倒是一路人。
另外两家,盛春苑是另辟了一处院子,收门票五两银子一张,一回讲三天,一天只讲一遍。谁要是有钱,又实在搞不到龙裔楼的票,就可以到这里来饱耳福了。
德天楼则是全场开放为书场,进门一两银子,也是一回讲三天,这是两家商量好的,为了共同的利益。不过德天楼是全天滚动播讲,也是人满为患。
这三家不管哪家,都不是普通百姓能听得起的,最便宜的德天楼,听一回也要一两银子,一个普通的百姓家够吃一个月的了,拿去听书,岂不败家?
于是那些没钱标书的茶馆酒楼,就花点儿银子,着人每天去德天楼听,记下了回来跟着讲。居然也是生意兴隆。
正所谓各得其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