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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段,不再啰嗦。
其实家里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可是由来已久,在芷子看来,甚至可说与生俱来。
小时候不懂事,芷子曾经问过,可是老夫人讳莫如深,反嗔她一点也不懂事,等到及笄之后再又忍不住追问,老夫人则说该你知道的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现在形迹一露,不知老夫人又会说什么。一想到此,决定待会儿无论如何得找老夫人问个明白。
吴福听到小姐说了半截忽然停下,再看她脸色越来越凝重,自觉再多说也是没趣,便漫应了一声,悄悄回身,绕过照墙,出去应付赵家的管家赵贵。
“小姐,药已调好了!”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芷子身旁,带来了一身药香。
“哦!她们把他收拾好了没?”芷子一个激灵,赶紧把思绪收了回来。
“不会这么快吧?不然的话,她们肯定会来叫的“
“芳儿!”
正说着,里面叫了,老夫人的声音,随即馨儿出来。
“老夫人让你把药给我。老夫人还吩咐,你们不用进去了,夯货伤得太靠腿跟。老夫人只让结过婚的留下,我也只把药传进去,咱们都得在门外等”
“既然插不上手,我先回房换衣裳了。”
芷子扭身往后院去了,芳儿赶紧把药塞到馨儿手里,也跟着跑了。
芷子走到垂花门,忽又停住,心里好像有个事忘了,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忘了什么。
似进又退,她呆呆地望着垂花门的木雕格子,把前面的事过了一遍,以期记起些什么。
“小姐!小姐!”
记得先是一串尖利的叫唤声响起,从前院到后院,一声比一声急。
不用分辨,又是馨儿的尖嗓门。自己当时想着,干脆停下手。刚好芳儿也虚晃一剑,随即收手。芳儿天天陪着自己练剑,两人的默契程度可谓娴熟。
这就是事情的开端,去救木子之前,她跟芳儿一直在练剑,应该没什么事丢下。
“准是那夯货又惹她!”芳儿先转身,她早说饿了,日头正中,已是饭点,只是自己的兴致正高,她不敢扫兴而已。然而这会儿兼顾外差的馨儿该给地头的长工们送饭了。
那个夯货自然说的是木子,这货脑子不够用,却总跟馨儿有点不对板。
“我在这呢!”记得自己当时直起腰来,趁手抹了抹两把汗,两把剑都交给了芳儿,一错身,把眼迎着馨儿奔来的方向。“看你慌张的!又出什么事了?”
“小姐!小姐!咱家的牛跟人家又打起来了”
记得馨儿当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说话都不连贯。
“是趁歇晌故意斗牛吧?木子呢?!”小牛倌木子是当年在大门口捡的,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居然连自己的名字也说不清,夯货一个,问几遍光说叫木子。大伙儿觉得倒也名副其实,尽管自己猜他可能姓李,但后来也就叫惯了。
“谁知道!我到的时候就已斗上了。”馨儿当时喘得不行,红扑扑的脸蛋就像刚出笼的寿桃。“那个夯货不成事,不去拉架还行,一上去几头牛全冲着他来”
没等馨儿说完,自己也几乎没思索,就往外头径奔。
记得当时抄了近道,从赵家祠堂的门前过了,当时好像还有一个人给自己让路
让路?让路不该有什么事吧?不过记得好像是一个长相非常柔美的少年。不错,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有一种画不像的俊逸,一眼就能让人心动。记得当时自己脑子里还闪过一念,只怕自己女扮男装也就这么一个德性?
这男子会是谁?记得那儿正是赵家大院的后门,会不会是
“芳儿”正想问下芳儿,忽然一阵难以名状的燥热上头,赶紧改了口。
“打桶井水,我想擦个身”
“小姐,看您的汗,我正纳闷,怎么松懈下来,您的汗反而出得更厉害了?”
“哼!就你贼眼灵清!”芷子懒得理她,扭身先往自己屋里去。“还不快去!”
且说给木子上药停当,老夫人也来到了芷子房里。
这个时候,芷子已经收拾停当。只是人始终定不下心来,刚擦过的身子,刚换过的衣裳,一会儿又给汗水洇透了,一连灌了两碗冰镇酸梅汤也不管用。
“你该不是脱力了吧?”老夫人一见,连忙上来把她的脉。刚才下人们还在对芷子在田头的救人表现津津乐道,老夫人知道她是用上一招马超龙雀。
“没事,今天本就太热”芷子有点心虚,挣脱了母亲的手。
“哼!大了不是?娘摸摸你都怕羞了不成?”老夫人见她连脖根都红了,笑嗔了一句。“听说那会儿有好几丈远,你都脚不沾地?看来下回再练也得把你往水田里撵”
“娘!”
芷子情知老夫人不可能猜中自己的心思,只是自己先做贼心虚,也就镇定了些。
“您坐吧!芷子真的没事”
“好好,娘不碰你了”
落座之前,只听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这小木子实在叫人不省心,原以为他嬉闹不过是小子自然的心性,谁料想他不惹事则已,一惹还专找大的弄,真是骇人听闻,居然连自己的小性命也不当回事,不让人省心“
老夫人坐定,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全是那种充满溺爱却又不敢奈何的样子。
此间都在猜测老夫人是老来得女,还是独女,所以稀罕得不行,真是所谓含在嘴里怕化了,搂在怀里怕压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尤其等到芷子及笄之后,渐渐有了一些决断能力,老夫人更像是在照拂自己幼小的妹妹一样,对芷子的语气声调宠让得近乎卑微,仿佛事事倒要向人家芷子请示一般。
覃府本是赵姓别业一排中靠边的一栋,现在的主子,也就老夫人与芷子母女两个,算上长工下人也有十好几个,年数最长的要数吴福夫妇,他们的上代就在此地看家护院,直到换覃姓,他们已经在这里伺候过三个主家了。
在覃老夫人到来之前,这个大院空了有些年头,一个神秘的东家买了之后,从来就没住过,只是关照吴福好好照顾院子还有庄田,每年收支也只是年底问声。
数十年前的一天,也就是吴福刚成亲没几日的一个傍晚,上一个主家忽然领回来一挂厚帘遮蔽的大车,从车里迎出来现在的老夫人当年还算一位年轻少妇,那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也就是今天已经长大了的芷子。
老东家把吴福以下的所有下人都叫到堂前,告诉他们这座庄园已经易主,新主人便是这对母女,下人们的去留则由他们的新主子决定,就此交接了。
在老东家让吴福把所有的下人向新主子一一介绍之后,老夫人只说了两句话,第一是谁也不用走,除了是老东家需要带走的或者自己不愿留下的人。第二还是吴福夫妇继续管家,日常事务一如既往,重大事项回禀一声即可。
老东家走了,新主人留下,尽管下人们与邻近的人家都对覃氏母女的来头颇多猜疑,但谁也不便主动刨问。比较集中的印象,不是孀居,便是新弃。
至于这覃府主子一老一少的真实来历,旁人究竟猜着了没有,且听后书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