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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否则”二字,俊目中电闪寒芒,以扫四外,高声继道:
“否则司马白将认为插手之人,乃故意蔑视,我也把他视为不共戴天之仇!”
乖乖,这番话儿,够狂、够刚、够傲,他居然要独斗“天蝎双凶”并严据外人相助!
司马白的语毕,包括“天蝎秀才”欧阳纶在内,湖面上均静寂无声!
同样的“无声”却有不同样的三种情况,一种是“披嘴无声”、一种是“皱眉无声”、一种是“瞪眼无声”
“披嘴无声”的是“天蝎秀才”欧阳纶,他嫌司马白太以卖狂,遂嘴角微披,有点哂然不屑与语。
“皱眉无声”的是柳明珠,她仍是白衣书生打扮,坐在“天蝎黑舟”舱中,未曾出来,手托腮儿,目注伫在水上擂台上傲骨嶙峋的“圣剑书生”司马白,双眉深蹙,默不发话!
“瞪眼无声”的是鲍恩仁、吴大器!
他们仍在舱中对坐,但酒力未退,全身骨软如泥,慢说起立,连口儿都张不开来,虽见司马白上了水上擂台,想打招呼,却力不从心,只有彼此“大眼瞪小眼”了!
司马白傲然发话,交代已毕,这才面对“天蝎秀才”欧阳纶,剔眉问道:
“欧阳纶,我们今天是不拘任何功力,混杂出手,拚个一死方休?还是以三阵论输赢,凡败了两阵之人,便干脆一些,莫再腆颜偷生,就在这擂台之上,当众自绝,以性命了断恩怨?”
欧阳纶平时几乎比司马白更狂更傲,但今日却毫不冲动,微一思索,缓缓答道:
“欧阳纶的‘天蝎秀才’四字,在当世武林中,有点份量,你在最近也闯出了个‘圣剑书生’外号,我们仇恨再深,也不必像村童殴斗?干脆就来个三阵判生死吧!”
司马白道:
“好,第一阵较量甚么功力?由你决定,第二阵的题目,由我来出,倘若两阵扯平,必须在第三阵才判生死,再从尚未较量的武功项目之中,拈阄决定一种,你认为合不合理?”
欧阳纶点头笑道:
“合理,合理,但在第一阵开始之前,我要先兑现我的诺言!”
司马白问道:
“甚么诺言,是不是‘太湖之诺’?”
欧阳纶点头“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豹皮囊儿,向司马白递去。
司马白伸手接过,打开那只豹皮囊口,向外略一倾抖!
“刷”的一声,从豹皮囊中抖出的,是根软软团作一圈,但抖将开来,长度却足在七尺以上奇形鞭儿。
此鞭尾部,形如蝎尾,是作尖锐钩形,鞭身则满布不用时柔软平贴,但在真力一贯之下,便可根根劲挺,竖起的金色刺毛,看去委实森森可怖!
只有鞭头一端,是个平滑握手钢柄,但握柄特粗,又有一枚按钮,显然其中尚藏有恶毒花样,必要时,倒转鞭柄,一按崩簧,便可伤挫强敌于不意之下!
司马白抖出这根长鞭,手握鞭柄,略一甩动,立时金毛竖起,使鞭风成为一种怪啸声息
欧阳纶下意识地,足下微滑,退了两步,这位“天蝎秀才”居然怕司马白利用手中兵刃,对他来个猝然击袭?
司马白目光电注欧阳纶,哂然一笑,剑眉双轩说道:
“欧阳纶,你莫要怕,姓司马的,不会这等下流”
欧阳纶讪然说道:
“话不是这样讲的,身在险恶江湖之内,害人之心,虽不必有,防人之心,却决不可无”
司马白懒得和他多费唇舌,言归正题的,指着手中所握长鞭问道:
“这就是‘天蝎尼姑’独斗兵刃,有不少武林豪侠,丧身其下的‘蝎尾猬毛鞭’么?”
欧阳纶本来想说“你爹爹司马长苍也挨过一鞭”但话到口边,强行忍往,微一颔首答道:
“正是,我在‘太湖’,曾作允诺,要夺去‘天蝎尼姑’的‘蝎尾猬毛鞭’,并破掉她的‘天尸气功’!如今鞭己在此,你留以自用,或是毁掉,或是抛入‘洞庭湖’内,均无不可!”
司马白又对“蝎尾猬毛鞭”看了一眼,扬眉微笑,把鞭儿收回豹皮囊中,仍向“天蝎秀才”欧阳纶递去。
欧阳纶不解道:
“这这是何何意?”
司马白朗声道:
“请欧阳朋友,物归原主,还给‘天蝎尼姑’!”
欧阳纶闻言之下,越发莫名其妙,欧阳纶遂又向他扬眉问道:
“欧阳朋友,你在‘太湖’,是对谁作此承诺?”
欧阳纶倒说实话,毫不隐瞒地,应声答道:
“你的朋友——柳明珠姑娘,我一时大意,中了算计,才作此承诺,换取她的‘鸟钩蝎毒’解药!”
司马白目光斜向“天蝎黑舟”瞥了一眼,见舱口珠帘未卷,遂轩眉说道:
“我的朋友如今尚未出面,但司马白可以代表柳姑娘取消接受欧阳朋友的这项承诺”
略作一顿,便把语音提高不少的又复说道:
“因司马白天生傲骨嶙峋,不愿因人成事,尤其父母之仇,更应由为人子者,自己雪报,‘天蝎尼姑’昔日曾以此鞭,伤我父母,司马白仍要在她手执‘蝎尾猬毛鞭’下,使这万恶妖尼,遭受报应!”
语音顿处,略一扬手,那只内贮“蝎尾猬毛鞭”的豹皮囊儿,便向欧阳纶凌空飞去!
这番话儿,这种举措,看得鲍恩仁与吴大器好不赞许司马白的豪杰胸襟、英雄志气!
虽然,他们酒醉太甚,骨软如泥,无法鼓掌,也在心中暗为司马白喝彩!
欧阳纶伸手接住空中的豹皮飞囊,一剔双眉,狂笑说道:
“司马白,你有你的英雄胆,我有我的好汉骨,欧阳纶生平不轻然诺,既答应过的事儿,必须办到,我把‘天尸气功’业已破掉的‘天蝎尼姑’献出,杀也在你,放也在你,不关我的事了”
语音一毕,先把手中豹皮囊儿,抛向天空“噗”的一声,落入波心,沉向“洞庭湖”下。
跟着,扭转身躯,面对他自己的“天蝎白舟”厉声喝道:
“把‘天蝎尼姑’绑出舱来,替我送上擂台!”
“天蝎白舟”之中,暴“喏”一声,立有四名壮汉,挟着一个十字木架,木架上绑着一个全身被蓝色绸布密裹之人,飞纵上水上擂台,把那十字木架,插入擂台中央一个预先留好的洞穴以内。
欧阳纶略一摆手,那四名壮汉便恭身施礼,退回“天蝎白舟”
欧阳纶目光一扫四外,向司马白面带狞笑地,扬眉说道:
“司马白,当着前来‘洞庭’,为你助威的朋友们,你且揭开蓝色绸布看看,木架上所绑之人,是不是你视为不共戴天之仇的‘天蝎尼姑’?”
这时,软软如泥瘫在椅中的鲍恩仁与吴大器,不禁交换了一瞥眼色,双双面含苦笑!
因为,事情变化,似乎不出他们所料
他们认为被欧阳纶抛入“洞庭湖”的,只是一根假的“蝎尾猬毛鞭”
十字木架上,绑的倒是真的“天蝎尼姑”但“天尸气功”未破,真的“蝎尾猬毛鞭”也正拿在手中。
只要司马白受不住刺激,走到近前,伸手一揭蓝色绸布,则“天蝎尼姑”必然立把凝备已久的“天尸气功”喷出,并用歹毒厉害无比的“蝎尾猬毛鞭”向司马白来上一记迎面当头的“撒花盖顶”!
如此暗算,如此狠招,司马白怎生禁受?纵令他本领通天,恐怕也难逃浩劫!
鲍恩仁与吴大器的原计是要预先告知司马白,倘若真有这等情况出现,不妨将计就计,佯作不知,在接近“天蝎尼姑”到了相当距离时冷不防地凝足内力,向对方心窝,隔空点上一指,或用鲍恩仁可以伸缩飞射的“寒犀匕”脱手歼敌!
如今,情况果然实现,但他们却被司马白串通船家,用酒灌醉,根本无法向司马白提醒,教他施展这种将计就计妙策!
水上擂台,危机顷刻“圣剑书生”司马白傲气腾眉,茫无所觉,似乎正一步步踏入陷阱,一寸寸接近死亡。
他,正如鲍恩仁,吴大器所料,似乎受不住僵激,放不过亲仇,向十字木架上所绑的蓝绸裹体之人,目射怒火,缓步迫近。
“天蝎秀才”欧阳纶从嘴角间浮起一丝不太明显阴森笑意
他不但不加阻止,反而往后退了两步,听任司马白接近那绑在十字木架上的蓝绸裹体之人
司马白虽是当局者迷,但鲍恩仁与吴大器却旁观者清,他们仅由“天蝎秀才”欧阳纶的神情之上,便可断定所料无差,司马白非要大上恶当不可!
他们的心,几乎提到嗓口,却苦于被酒力所困,心中虽明白,口中却无法对司马白提醒喝止。
不过,鲍恩仁与吴大器尚未绝望,他们尚有所期盼?
他们觉得司马白虽然灵智似为仇火所蔽,柳明珠却应该是冷静清楚之人,到了适当时间,那只“天蝎黑舟”不会坐视,定有个娇诡语音,会把“天蝎秀才”与“天蝎尼姑”的合作凶谋,向司马白揭破!
谁知天下事往往会出人意料,鲍恩仁一向根据聪明才智,既江湖经验,料事如神,这次却偏偏双双料错
所谓“双双料错”就是“天蝎黑舟”上的柳明珠,既未对司马白有甚喝止叫破,那十字木架上所绑的绸裹体之人,也未对司马白发动甚么恶毒袭击?
司马白业已走到十字木架前,止步卓立,那蓝绸裹体之人,仍没有丝毫动静。
司马白的一双俊目,突闪神光,凝望着蓝绸裹体之人,朗声说道:
“你若不是‘天蝎尼姑’,便赶紧答话,否则,司马白为报亲仇,我要下辣手了!”
木架上所绑蓝绸裹身之人,仍一动不动,并不发片语
司马白剑眉剔处,右手一扬,向裹住对方身躯的蓝色绸布抓去!
见真章了
鲍恩仁与吴大器紧张得真想闭上眼睛,但为了关心司马白,他们的眼睛,那里闭得起来?反而瞪得更大
这眼睛瞪得是有价值的,他们见了奇事,
入世未深的“圣剑书生”司马白,居然似乎进步甚多,胸中有了城府!
他手儿虽扬,却不曾去揭蓝色绸布,反而身形倒纵而出!
这情况显然是司马白有了机心,防备“天蝎秀才”欧阳纶未存好意,有甚毒诈!
但根据欧阳纶所说,木架上绑的是“天蝎尼姑”司马白对这已在眼前的不共戴天之仇,竟肯放过她么?
答案当然是“不肯”!
司马白既怕上当,又不肯放过仇人,他何以两全?有何妙策?是不是不约而同的,用了鲍恩仁的隔空点穴之计?
不是的,这也是“圣剑书生”的福人命人,假如他用的是的恩仁隔空点穴之计,则司马白必然命丧当场,甚至于无葬身之地!
司马白的打算,比鲍恩仁高明多了,他所试探木架上是否“天蝎尼姑”?以及“天蝎尼姑”的“天尸气功”有未破去之策,不是用“隔空点穴”而是用“身外化身”?
他自己人往后纵“化身”却往前飞,猛抓木架上所绑之人的裹身蓝色绸布!
所谓司马白的“身外化身”是蹲在擂台左角的那只金毛猿形怪兽!
这一招“身外化身”妙策,自然出于司马白以外的任何人意料之外!
“天蝎秀才”欧阳纶当然也包括在内,他见了这意外情况,居然和司马白情况一样,也来了个点足倒纵而出!
点足倒纵的动作相同,但所用力量和所纵方向,却完全不同!
司马白是暂时避一避假设中的危机,若无危机,他还要进手歼仇,故而,他不是下台,是用力稍轻,只倒纵到水上擂台台口,便收势卓立,观看作为自己身外化身的金毛猿形怪兽,揭去蓝色绸布的情况变化。
“天蝎秀才”欧阳纶则不然,他几乎用了全力,一式“金鲤倒穿波”转化“细胸巧翻云”再变“神龙渡海”居然大展轻功绝技,纵回了他的“天蝎白舟”!
事情太奇怪了,欧阳纶既登水上擂台,为何与司马白未交一招,便自退却?
欧阳纶不应怯战,威震江湖已久的“天蝎秀才”怎么会惧怕新近成名的“圣剑书生”?
问题虽有点奇怪,答案却立即揭晓!
这答案太简单了,只有一个字儿,那就是震耳欲聋的“砰”然巨响!
这声巨响,是起自十字木架之上,金毛猿形怪兽才触及蓝色绸布,便立将爆炸引发!
爆炸太强烈了,那种金毛猿形怪兽,原本周身刀枪不入,如今也在爆炸之下,无法抵抗的,被炸成无数碎块!
把十字木架台上擂台的四名欧阳纶手下壮汉,无一幸免,全化作满天飞尸!
假如司马白不用身外化身,是亲自下手,情况又如何呢?
答案极为肯定,纵有十个“圣剑书生”也均将化为当湖荠粉!
怪不得欧阳纶要大展轻功,退回他的“天蝎白舟”这么搭好不久的水上擂台,已告全毁!
退到台口的司马白,只不过免了当时碎骨粉身之厄,他和蹲在台口的另一只金毛猿形怪兽,均被那强烈爆炸,震得晕头转向的翻下“洞庭湖”去!
这变化太突然了“天蝎秀才”欧阳纶的手段,也太卑鄙,太阴险了!
但更卑鄙,更险阴的手段,还在后面!
四外湖面上,还有几只船儿,其中观戏的,当然是武林人物,他们应不应该对“天蝎秀才”欧阳纶加以遣责,说几句公道话呢?
当然应该,但他们却没有仗义直言,说说公道话的机会
首先“天蝎黑舟”舱门低垂的珠帘一卷,柳明珠似乎按纳不在,似乎要出面遣责欧阳纶,并对业已落水,沉下“洞庭湖”的司马白,赶紧加以援手!
但,就在此时“天蝎黑舟”上,发生操纵船只舟子们的一片惊呼!原来,水下来了“水鬼”把这“天蝎黑舟”船底,凿出无数孔穴,登时大量进水!
“水鬼”二字,只是习惯称呼,实际上就是一群水性极佳的水中贼寇,不必解释,当然来自“天蝎白舟”
欧阳纶一来因心性本就狠毒,二来觉得自己同路人,均在“天蝎白舟”之中,其他在湖上观战船只,必然都是司马白的朋友!故而,他密遣“水鬼”分别在每一船只下埋伏,等爆炸一起,便藉作掩护,同时动手,把“天蝎白舟”以外的所有船只,均予凿沉!
“天蝎黑舟”目标最大,沉得也算最快,柳明珠尚未出舱,大半舟船身,业已沉下湖内!
连鲍恩仁、吴大器所乘中小型的船只,也照样难逃劫数!
鲍恩仁与吴大器有身难动,有口难言,只有相顾苦笑!
他们想不到,也有点甘愿就这样在“洞庭湖”下,喂了鱼虾,但事已至此,祸已临头,谁又有力量能平反这一败涂地局面?
“圣剑书生”司马白所乘的快艇呢?连司马白与那只看来凶猛厉害无比的金毛猿形怪兽,都已被震晕落水,艇上失了主人,那里还有幸理?
有没有未被凿沉的船呢?
有,那是距离“天蝎白舟”最远,一只最不起眼的小小渔船!
渔船虽小,对付它的“水鬼”却在这艘小小渔船之下,碰了大大钉子!
他们早就到了渔船之下,因奉命等爆炸起后,才可动手,遂在船下休息!
人不是鱼,连鱼都难免会吐个水泡,人更不时要设法换气!
既称“水鬼”水性极精,他们换气吐气的声息,必然低到不能再低,但这极低的微声息,却被渔船中人听见!
原因在于这渔船虽小,船中所载的,却绝非寻常人物,是两位旷代高手!
那是一位清癯老叟,和一位白发渔翁。
“水鬼”在水中才一换气,那清癯老叟似乎耳力极聪,向白发渔翁略比手式,对船底之下,指了一指!
白发渔翁哂然一笑,顺手捞起身边一只搭鱼短钩,便甩却外衣,纵身入水!
倘若以鱼作比,这纵身入水,不发出多大声息,未带起多少水花的白发渔翁,应该是条吃人鱼!
因为他才一下水,水面上便飘起四名咽喉已被钩断的“水鬼”尸体!
这时,爆炸起了擂台毁了司马白和另一猿形怪兽,落了水了四外的船只,纷纷沉了
“天蝎秀才”欧阳纶发着杰杰狞笑,掉转他的“天蝎白舟”得意走了
这时,有水花了,白发渔翁在水下被强烈爆炸、震惊得穿波而起,跳上船来!
等到他弄清楚是发生什么情况后,不禁勃然震怒,顿足说道:
“欧阳纶太以卑鄙无耻,我们快追”
清癯老叟长叹一声,摇头说道:
“柳兄,不必追了,你看眼前是甚么样的惨状?我们救人要紧,包括司马老弟在内,救得-个算一个了!”
白发渔翁被他说服,点头说道:
“葛兄,依你,你救未沉之人,我救已沉之人,倒看看我这条‘七海游龙’,有没有回天手段?”
一语才毕,人已又入波心
难怪白发渔翁的水性这么好,他是“七海海龙”柳东池!难怪清癯老叟的耳力这聪,他是“瞽目天医”葛心仁!
光凭“七海游龙”这一外号,柳东池的水性之精纵非天下第一,也是顶尖高手!
盲瞽之人,天赋耳力特聪,何况葛心仁修为深厚也是当今一流人物!
虽然,如今这位“瞽目天医”的目力已复,但听力仍未减退,他听见了船底微声“七海游龙”才下水大逞龙威,剪除四名“水鬼”使他们所乘这小小渔舟,成为这一带湖面上,除了“天蝎白舟”以外的唯一未沉船只。
如今,柳东池听从葛心仁之言,暂时不追“天蝎白舟”先行分头在水面水下,尽力救人
开始着手以后,才知湖面上看来情况虽惨,实际却还不太坏。
因为,既讨水面生涯,必然精通水性,船只虽沉,船夫们却均泅水逃生,有危险的,不过是司马白、柳明珠、鲍恩仁、吴大器等四名非船户出身之人,以及另一只金毛猿形怪兽而已。
“瞽目天医”葛心仁独驾鱼舟,在水面驶行,毫无所获
“七海游龙”柳东池真像游龙般,在这一带的湖水之下,来回穿游,总算救起了快要淹死的鲍恩仁、吴大器二人
“天蝎白舟”早已隐入烟云,水面水下,都已恢复平静,但司马白、柳明珠以及金毛猿形怪兽等二人一兽,却不知生死吉凶的失去踪迹?
柳东池仍不死心,把鲍恩仁、吴大器,托上渔船,交给葛心仁道:
“葛兄,你照顾他们一下,我再游远一点,找找司马白和那只金毛猴子下落?”
话音一了,双手伸处,身形猛往下穿,真象条大鱼般的,刺入“洞庭湖”水。
奇怪,照柳明珠与柳还珠是姊妹关系的身分看来,她也是柳东池的侄女,柳东池为何除了司马白外,倒顾及金毛怪兽安危,对他侄女柳明珠,反倒不提一字?
葛心仁是当代第一神医,只消略加诊视,便知鲍恩仁、吴大器,除了酒醉、喝了几口湖水之外,还中了一种暂时性质,对人体并无永久害处的软骨毒力!
这点毒力,在盖代神医手下,算得甚么?可说是药到即解!
等到鲍恩仁与吴大器,完全恢复正常以后,一片水光,带着一条人影,也自飞上船来!
来人正是“七海游龙”柳东池,他仍然双手空空,向葛心仁叹道:
“没希望了,这片湖水之下,有几条鱼儿,几只虾儿,我都清清楚楚,就是看不见司马白和那只猴子尸体。”
葛心仁听得不禁失声一笑。
柳东池瞪眼道:
“我都快气死了,葛兄怎么还笑得出来?”
葛心仁道:
“人死有尸,柳兄既看不见尸体,正表示颇有希望,你怎么反说‘没希望了’,岂非令人发笑?”
柳东池似乎觉得有点道理,遂微一点头叹道:
“葛兄说得有理,司马白既是劫后重生之人,足见尚有福命,他应该不会死在‘天蝎秀才’欧阳纶这种过分卑鄙歹毒的手段之下”
说至此处,语音略略一顿,目光移注到鲍恩仁、吴大器身上,来回一扫,扬眉又道:
“他们似乎先就受人算计,身不能动,又在水下喝了不少水儿,如今”
葛心仁不等这位“七海游龙”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
“他们这点小病,比青海积石‘血神宫主’冷飞琼的膏盲重疾如何?冷飞琼尚可在我指下回春,延绵福寿,他们当然业已不碍事了!”
这时,鲍恩仁因昔年偷过柳东池一件要紧东西被这条“七海游龙”恨得入骨,到处追踪,声称最少也非废他一肢不可,故而不敢与柳东池目光久对,心中有些发毛地,把脸儿偏了过去
柳东池一声“哈哈”怪笑,伸手拨转鲍恩仁的脸儿,向他注目说道:
“鲍恩仁,你避我目光则甚?以为我柳东池当真胡涂了,认不出你这三只手的老偷儿么?”
鲍恩仁暗叫“不妙”额间冷汗微沁地,向柳东池抱拳笑道:
“柳大侠说那里话来?我们可以算是老朋友了,鲍恩仁萍飘江湖,时念声声”
柳东池怪笑道:
“老偷儿说的是真心话么?当真是‘时念声声’,不是时刻躲我?”
一语出口,见鲍恩仁额上汗珠又添,不禁又向他肩头,重重拍了一记,失笑叫道:
“鲍兄,不要再提心吊胆了吧,往日之事,过眼云烟,柳东池不会多作计较!何况,我已知道你为感司马长苍的昔日恩情,对司马白不辞凶危,十分照顾,是条江湖中难得见到的血性汉子,心中十分敬佩,要想好好和你交一交你呢!”
这几句话儿,说得诚恳,说得坦白,好似既使鲍恩仁吃了粒定心丸,又使他受宠若惊地,抱拳笑道:
“柳大侠”
柳东池双眼一瞪,摇手接道:
“甚么‘大侠’?你若交我这个朋友,便干脆叫我‘柳东池’,最多一声‘柳兄’”
鲍恩仁怎肯过份狂妄,赶紧顺着柳东池的话头,接口说道:
“多谢柳兄宽仁厚德,忘却旧恶,并不耻下交,但我们应该慢叙寒温,先研究司马白老弟的祸福下落”
柳东池摇手道:
“葛心仁兄说得对,湖水之下,既不见尸,足见司马白纵有小灾,必非大祸!至于下落方面,则一时尚”
这时却是鲍恩仁截断柳东池的话头,面带微忧,皱眉说道:
“司马老弟的下落,似乎尚有蛛丝马迹可循,但柳兄适才于下水救人时,可会发现令侄女柳明珠么?”
这句话儿,把柳东池问得一怔,目注鲍恩仁,诧声说道:
“谁?鲍兄问的是谁?”
鲍恩仁道:
“令侄女柳明珠”
柳东池也摇头道:
“我的侄女儿名叫柳还珠,不叫柳明珠,她刚才也在湖面上么?”
鲍恩仁道:
“柳还珠虽不在,柳明珠却定必在那‘天蝎黑舟’之中,只不过尚未出面,便发生了水鬼凿舟的沉船惨祸而已。”
柳东池苦笑道:
“我本来已对那只‘天蝎黑舟’的来历起疑,再听鲍兄这一解释,真是如坠五里雾中的了!”
葛心仁道:
“此中必有某种误会,柳兄应请鲍兄为你解释一下。”
柳东池目注鲍恩仁道:
“鲍兄言中之意,是指那‘天蝎黑舟’的主持人,名叫柳明珠,也是我的侄女?”
鲍恩仁点头道:
“正是如此,其中难道有甚么错误?”
柳东池道:
“鲍兄见过柳明珠么?”
“见只见过一次,但那次相见,柳姑娘并非以本来面目出现,是化装成一个金面赤衣人的模样!”
柳东池苦笑道:
“化装成‘金面赤衣人’?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鲍兄不知道司马白与柳明珠之间,是怎么结识的么?”
鲍恩仁道:
“当然知道,柳兄与葛兄青海归来,可曾回过‘太湖无怀小筑’?”
葛心仁苦笑道:
“回去过了,但我那‘无怀小筑’,已化劫灰,被人放把火儿,烧得干干净净!”
鲍恩仁道:
“司马白便是在‘太湖无怀小筑’之下,巧遇欧阳纶,上了他的‘天蝎白舟’,若非柳明珠姑娘援手,早已惨遭不测,他们由此结认,但根据司马老弟相告,葛兄的‘无怀小筑’,也是被柳明珠姑娘,放火烧掉!”
葛心仁长叹一声,目注柳东池,摇了摇头,皱眉说道:
“如今追‘天蝎白舟’既不及追,找司马白又无处找,委实急煞无用!常言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处流’,还是莫惮烦琐,请鲍兄以简驭繁,扼要而有系统的告知有关各事,才可由一团杂乱之中,归纳出蛛丝马迹”
柳东池当然点头赞同葛心仁之意,鲍恩仁遂扬眉说道:
“好,我来叙述,但‘水月大会’以前各事,只是从司马白老弟口中听得,‘水月大会’以后各事,则是我亲眼目睹!”
话完,立就自己所知,把柳东池、葛心仁远赴青海以后所发生的与司马白各种有关情事,对这“七海游龙”既“瞽目天医”来了个详加叙述。
柳东池与葛心仁静静听完,不禁来了个相视的苦笑!
鲍恩仁诧然问道:
“柳兄葛兄如此神情则甚?莫非信不过小弟所述各事?”
柳东池摇头道:
“我们那里会信不过鲍兄,只是事太离奇,才越听越觉莫名其妙?”
吴大器一旁插口问道:
“柳兄是对何事感觉离奇?”
柳东池苦笑道:
“吴兄与鲍兄大概决想不到柳还珠是她父母独生,绝无兄弟姊妹,我也除柳还珠外,绝没有第二个侄女儿呢?”
鲍恩仁着实想不到会有这等情况,闻言之下,瞠目说道:
“如此一说,柳明珠竟成了虚无飘渺,岂不大荒其唐?即令司马白老弟,对我会作某种谎言,但我在‘芙蓉园’中,却亲眼看见有位‘金面赤衣人’,以一种‘黑钩毒蝎’来克制‘天蝎神君’蔡昌所豢的‘赤钩毒蝎’,而刚才那只‘天蝎黑舟’也是众目共睹,决非虚幻”
柳东池苦笑一声,截断鲍恩仁的话头,向他摇手说道:
“鲍兄有所不知,能豢养‘黑钩毒蝎’,以克制其余‘天蝎四凶’者确有其人,此人并与葛心仁关系十分密切!但旦夕祸福,人寿无常,此人尘缘解脱,已归道山,连遗蜕都还是葛兄与我,亲加殓葬的呢”
事情越变越奇,真教鲍恩仁大感意外为之目瞪口呆!
葛心仁长眉一扬,微喟说道:
“往事已如过眼云烟,不提也罢,总而言之,只要找到司马老弟,许多疑点,均可廓清!我记得刚才鲍兄说关于司马老弟下落,似有线索”
话方至此,鲍恩仁便不等葛心仁往下再讲的接口说道:
“我和吴大器兄所乘船只的船家曾言,司马老弟如今是位‘副教主’”
柳东池道:
“武林中帮派门教,多得宛如恒河数,鲍兄能从‘副教主’三字之上,引发了甚么灵感?”
鲍恩仁道:
“柳兄请注意,我们务必尽量掌握已知线索,除了‘副教主’的头衔之外,我觉得司马老弟能驱役两只金毛猿形怪兽一事,也是值得研究的有力线索!那种通灵异兽,八荒四海之间,不可能数量太多!”
葛心仁瞿然道:
“有道理,这应该是条主要线索!”
柳东池道:
“葛兄胸罗万象,学究天人,你是认得那种金毛怪兽名称?还是知道它的来历?”
葛心仁摇头道:
“我不认识名称,也不知道来历,但猿的名称,不出猩猱,这等通灵异兽,定必业已受人长期豢养,只消细心探询,总不会问不出丝毫线索!”
“不必再探询了,假如我记得不错,我已见过这种怪兽,不过不是两只,只是一只,它应该叫做‘通天猩’”
因鲍恩仁刚才把经过各事,叙述甚详,柳东池闻言之下,立即问道:
“鲍兄之意,是不是说曾在‘小鼋头渚’之上,见过这种‘通天猩’?”
鲍恩仁方一点头,吴大器“呀”了一声,眉峰深蹙说道:
“这样说来,司马白老弟岂不是跑到苗岭通天峡去,作了通天教的副教主?”
鲍恩仁苦笑道:
“我认为不无可能,因为在‘小鼋头渚’之上,司马老弟已与‘通天双凤’结识,或许便由姬彩凤、姬小凤引入,‘通天猩’也正是司马老弟身受严重内伤,真元斩丧下的最好复原圣药!”
柳东池目注葛心仁道:
“葛兄,如今大概可以确定那种猿形怪兽,是‘通天猩’了,你乃一代神医,腹笥极博,对各种花草树木,鸟兽虫鱼”
葛心仁失笑道:
“柳兄莫要以为我真有多大学问,我所涉虽博,所得却浅,不过既知那猿形怪兽,是‘通天猩’后,到替司马白老弟放心了”
鲍恩仁对司马白的安危,特别关心,闻言之下,急急问道:
“葛兄何以有这放心之语?”
葛心仁道:
“所谓‘通天猩’,乃是极为罕见,也极少存活的杂交异兽,父是‘金发神猱’,母是‘通天獭’,‘通天猩’遂得天独厚,把父母优点,合而为一!”
鲍恩仁恍然道:
“它非完全陆兽,竟也兼通水性?”
葛心仁笑道:
“何止兼通!简直由于天赋,可说精通,这种怪兽,上山慑虎豹,下水寒蛟龙,委实值得珍奇!可惜这次竟被‘天蝎秀才’的卑鄙毒计,炸死一只,希望不致由此绝种才好!”鲍恩仁听得透了一口长气道:
“大凡灵兽之属,必均卫主情殷,‘通天猩’,既精水性,司马老弟确实不至于成为‘洞庭水鬼’的了!”
吴大器笑道:
“难怪司马老弟会带两只‘通天猩’来,参与‘洞庭大会’,居然一只作了代死替身,一只可充水中护卫,全都发生了重大作用!”
这时,柳东池脸色凝重,一声不响,连续荡浆,是以全力催舟!
葛心仁见他所行方向,不是荡向“君山”或是“岳阳”遂扬眉问道:
“柳兄如此催舟,莫非赶向‘苗岭’?”
柳东池道:
“不错,我要赶去‘通天教’,向这位司马副教主,请教一项问题?你们若有人不愿同行,赶快声明,我好送他上岸!”
葛心仁与这位“七海游龙”已是老朋友,老搭档了,鲍恩仁、吴大器也身无别事,又均对司马白十分关切,自然均无异议。
葛心仁笑道:
“柳兄亟欲知晓的,定必是‘柳明珠’之谜。”
柳东池道:
“对,是一个连环性问题,柳明珠何来?以及柳还珠又到那里去了?”
这两个似乎具有连环性的问题,确非渔舟上的四位江湖老侠,所能解析答复
让他们在“洞庭湖”水城无际的优美风光中,纳纳闷吧,故事移到年龄不大,却死死生生,悄悄欲欲经历了不少人世悲戏的司马白身上!
司马白死了么?
他不能死,男主角若是死掉,这够“英雄长剑美人情”的后半部如火如荼的热闹戏儿,还怎么唱得下去?
前后两度身遭大厄,仗以起死还生的,属于一人一兽
救了司马白的兽,自然是那只通天猩,救了司马白的人,却是“雪灵魂仙子”花寒玉。
事有先后,剥茧抽丝,要想明了脉络,当然得从司马白第一次的幸逃大厄说起:
在那个充满血腥,堆满死尸的谷口,司马白的情形,委实险恶绝伦!
他先中强烈媚毒,与柳明珠胡帝胡天,巫山云雨,荒了生平第一个大唐,因中邪神昏,毫无节制,以致真元方面,断丧过甚!
根本既已不充,内力自然大弱,以致才在与“辣手鲁班”班小平动手时,又受了严重内伤!
跟着,胸前“七坎穴”上又挨了“天蝎神君”蔡昌的一枚蝎形暗器,那种要紧部位,挨了那重打击,怎不立即闭过气去。
幸就幸在曾结识“温柔”在“七坎穴”上,佩带了一片“护穴龙鳞”才不会被蔡昌一蝎穿心,丧失性命!
但他虽未丧命,确伤得极重,不过等于比死人略略多了一丝微弱未断的气息而已!
等到这一丝未断绝的气息,略为缓过来时,司马白首先觉得全身疼痛!
尤其是胸前“七坎穴”上,以及四肢关节部位,又痛又酸,滋味十分难受!
这不足为奇,是他觉得气闷!
司马白勉强调息,又缓一缓,神智较为清明,才感觉出气闷之故,是自己身上压了一个人儿。
微睁双目,先还看不清楚,只知道身上压了一个女人尸体。
稍一挣扎,偏过头儿,才看出身上女尸,竟是“雪魂仙子”花寒玉!
好,司马白的生机来了!
花寒玉只不过号称“雪魂仙子”不是真的“仙子”她能有这大法力,能在死后再救司马白么?
能,不过不是直接援救,而是间接援救!
因为司马白看见花寒玉,便想起这位“雪魂仙子”在“小鼋头渚”初识自己时,便送了自己三粒用“雪莲冰藕”炼制,珍贵无比的“雪魂丹”
此丹,正在身边,于这重伤脱力之下,何不取出服用?
人,是种会心情随时转变的奇怪动物,先前,司马白觉得品节有沾,万念具灰,想死在班小平的“追魂双绝鲁班筒”下,来个一了百了,解除羞辱烦恼!
但如今,他又生念顿萌,想仗恃“雪魂丹”使自己消灾度劫!
支持司马白萌此生念的,至少也有三种原因。
一是他想起洞庭之约,想起父母之仇,自己倘若此时便死,岂不有愧人子之道:
一是除了花寒玉,谷口似乎尚有其他死人,究竟是何情况?司马白想弄弄清楚!
三是非找柳明珠算帐,出出胸中这口恶气不可
因为,司马白始终认为柳明珠路道不正,自己在秘洞之中,行同禽兽,名节有玷的荒唐举措,定是受了柳明珠的甚么淫邪算计
求生心切之下,他竟摸出那只玉瓶,把瓶中三粒“雪魂丹”完全服下!
又麻烦了
医生为病人诊脉处方之际,每每有“虚不受补”之言,必须投以“缓剂”司马白如今便成了类似情形,他把希世灵药,一下吃得太多!
尚幸“雪魂丹”的药力并不太猛,不至于要了司马白的性命,但服药之后,却使他四肢发胀,气血狂循,就是动弹不得
司马白空自气急,却无可如何之下,他又晕过去了
等知觉再度恢复,环境业已变易,是在一个毛茸茸的怀抱之中,似正急急赶路。
身虽入怀抱,抱着不是人
司马白渐渐辨出,抱着自己赶路的,不是人,是只金毛怪兽!他大吃一惊,正想设法挣扎,耳边突然又起了莺声。
发话之人是“通天双凤”中的姬小凤。
她告诉司马白“通天菌”一时难以到手,姬彩凤守在“百草仙坪”上,等待机会,因恐司马白心急,特遣姬小凤与“通天猩”赶来相告,谁知赶到此处,发现花寒玉已死,司马白也命若游丝,只剩下奄奄一息!
姬小凤埋葬了花寒玉等,如今正由“通天猩”抱着司马白,飞快赶路。
她发现司马白醒时,便说明经过,要他尽管宽心,赶回“通天峡”后,姊妹双双跪求教主,只要赏下一朵“通天菌”不但伤势立愈,可能与“雪魂丹”互相配合,反而对司马白产生莫大裨益!
司马白身不由已,只得听凭姬小凤和那只“通天猩”对自己的随意摆布!
这一路之间,当然情况十分危急,但风光也相当旖旎!
姬小凤是苗女“苗女多情”几乎已届尽人皆知之事。
她在“小鼋头渚”初见司马白时,即已为对方言行倜傥风神所醉,芳心暗属
但当时因信司马白有病,亟须“通天菌”要赶回“苗岭”设法谋取,而在“小鼋头渚”之上,人数又多,难通款曲,只不过频送秋波,向司马白抛了几瞥深情眼色而已。
如今情况不同了,漫漫长途,只有姬小凤与司马白两个,虽然还有一只“通天猩”但“通天猩”却不是人,不会构成姬小凤与司马白旖旎风光妨碍!
尤其司马白身不能动,性命危殆,更加强了姬小凤温柔、体贴、悉心照拂的苗女的柔媚特性!
姬小凤要“通天猩”捧抱司马白之故,是为了争取时效,拚命飞速赶路。
因“通天猩”是力大无穷的通灵怪兽,抱人赶路,既稳又快,不会令司马白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但在休息之际,姬小凤却均立把司马白移入自己香怀,替他擦汗,替他按摩,喂他服药,喂他喝水
入温香之抱,投软玉之怀,不单肌肤相亲,有时并脂口轻尝、丁香微度
这种旖旎风光,着实羡煞人、妒煞人、也腻煞人,但却是使司马白感觉温馨的真诚妙药!
若非司马白身不能动,则俊男美女,烈火干柴,旖旎风光恐怕还不止此!
司马白并非色欲之徒,与柳明珠,在秘洞暗室之中的显倒风绮行,至今想起,犹令他愧恶欲死!
故而,若在可以自由的行动之下,司马白定会不认抬举,与领受姬小凤的柔情密意
如今,他不自由,等于硬把鸭子上架,司马白在领受姬小凤的殷勤情意之下,不禁心中暗暗叹息,有点恼恨造化弄人
他唯一真心爱慕的人,是柳还珠,但偏偏柳还珠不知出了甚么变故?没了音讯,失了踪迹,结果,陪自己巫山云雨、共效于飞的,是柳明珠,对自己柔情万缕,投怀送物的,是姬小凤,前者,有“还珠”“明珠”的一字之差,后者,简直成了风马牛互不相及!
姬小凤那里知道司马白的感情负担,如此复杂?她把司马白紧紧搂在怀中,对他耳边,柔情蜜意在说衷情话了:
姬小凤说,苗女相当容易动情,却绝不容忘情,故而常有恐惧遭情郎抛弃的暗下歹毒手段!
但她叫司马白放心,下蛊,姬小凤不会如此,她虽然情痴,却极懂道理,深知以司马白这等风神绝世的英挺少年,游侠江湖,几乎到处有红粉知已的青眼相垂!
比她与司马白结认得早的,姬小凤都肯容忍,都甘礼让,不计一切名位,但从今后,却望司马白深明“名树有根”之语,莫再衣香发影,到处留情!
万一,司马白对她不齿,对她厌弃,姬小凤称也绝不会采苗人传统的下蛊报复手段,她只选择一种最惨酷的方法,死在司马白的面前,要看这薄幸郎君,有何感受?
乖乖,这几句衷肠语,几乎比厉害无比的“蜈蚣蛊”等,更具吓阻力量!
司马白听得极甜!但也听得极苦!
他几乎不敢想像,万一当真有一天,在眼看姬小凤用最惨酷的方法,对付她自己,而又无法相救时,那种痛苦,究竟是什么滋味?
但一转念间,又觉得这种太以令人肠断的情况,虽极可怕,却多半不会发生。
因姬小凤相当明理,她说得清楚,与司马白结识是柳还珠、柳明珠、江小秋等,都毫无疑问地,时间都在姬小凤前。
只有温柔一人,有点特别,虽然司马白先在“小鼋头渚”之上,结识姬小凤,后在“温柔乡”中,结识温柔,但若以这次长途定情来算,温柔仍是优先一步!
何况即以救命深恩而论,温柔的“护穴龙鳞”是救了自己第一次,胸前“七坎穴”上,若未佩着那片东西,早就死在“天蝎神君”蔡昌的“一蝎穿心”之下了。
此去苗岭通天峡,即令姬小凤能弄到“通天菌”救了自己,也是第二条命,比起温柔的恩情,仍有先后之别。
至于以后呢?司马白自信自己不是朝秦暮楚,喜新厌旧之人,决不会再有任何风流孽累!
以前的,则事实已成,无可追悔,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听其自由发展而已
司马白想通以后,自觉决不会对不起姬小凤,也就渐渐放开忧虑,天君泰然!
“通天猩”是异种灵兽,姬小凤也生长苗疆,多服灵药,惯于奔驰,轻功有独特造诣,这一人一猩的脚程,直比骏马还快!
尽力飞驰,苗岭在望!但到了苗岭通天峡的“百草仙坪”之际,另一椿令人心酸的惨剧,也告发生。
姬小凤之姊姬彩凤由于守护“通天菌”的一条毒蟒,太以利害,并不肯丝毫通融,在迫不得已之下,只得以“七煞搜魂弩”和“七血九烟针”等两般极霸道的独门暗器,出其不意地,把毒蟒打死!
但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疆”何况蛇蟒之类,本极性长,姬彩凤采得“通天菌”如愿狂喜,未免疏防,被那条毒蟒,死前反噬,一记“死蟒翻身”用蟒尾横扫,生生把她的脏腑击碎!
可怜姬彩凤强提真气,护住一丝未断心脉,忍死须臾
总算姬小凤与通天猩还赶得及时,姬彩凤见了司马白,把以性命换来的三朵“通天菌”交给姬小凤后,便即含笑而逝。
姬小凤目睹胞姊惨死,虽然悲痛万分,但因这不是江湖仇杀,无法报仇,只得强忍悲怀,先救司马白,使姊姊不致白死,在九泉之下,也可略获安慰!
喂了一朵“通天菌”司马白仍未复原
姬小凤不知药力举须在两三个时辰以后,才会充份发挥,一时心急,又把第二朵“通天菌”喂他服了下去。
不喂还好,一喂之下,司马白居然四肢如冰,全身像筛糠般地,起了剧烈颤抖!
姬小凤惊急得满面泪痕,万般无奈,一咬银牙,索性想把第三朵“通天菌”也全都喂给司马白服下。就在姬小凤手持第三朵,也就是世间仅有的最后一朵“通天菌”尚未送到司马白口边之际,劲风飒然,人影电闪“通天菌”竟被人劈手夺去。
姬小凤震怒惊叱,正待回身出手,却心中一寒,双膝一软“噗通”跪了下去!
原来,夺走“通天菌”的,不是外人,正是姬小凤之师,这苗岭通天峡的主人“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见三朵“通天菌”全被摘下,毒蟒与姬彩凤双双惨死,委实气炸了肺,立向姬小凤斥讯究竟?
姬小凤知晓这场祸事,闯得太大,那敢隐瞒,遂跪在通天教主之前,一面流泪,一面细述经过。
通天教主听完,遂走到司马白面前,要把这惹祸根苗,一掌击死!
但手儿未落,目光先闪,一看到司马白的俊美容颜,便知他是昔日曾对自己,结有深思的仁义大侠司马长苍之子!
通天教主眉头皱处,一声长叹,不单散去所凝内劲,未发杀手,反而替司马白诊察脉象。
诊完脉象,告以一朵“通天菌”已足祛解司马白所受之一切伤毒,姬小凤不明利害,竟给他连吃两朵,便成了过犹不及,爱之反害之!
假如自己不费特别苦心,没法解救,司马白必将先是骨髓成冰,然后再肝肠寸裂惨死!
姬小凤历此滔天大祸,也罪不容赦,依照本教规法,应该处以最严厉惨酷的“五兽分尸”毒刑!
但一来看司马白是旧交司马长苍之子,根骨之佳,更属绝世罕见!
二来自己功行到了火候,尘缘渐满,似无多久勾留,应该为继掌“通天教”之事,寻觅理想人选!
假如司马白答应,自己便赦免姬小凤“五兽分尸”毒刑,并设法解祛司马白所难禁受的过多药力负荷,使他先担任“通天教”的副教主,等自己尘缘全了,再继掌教务,发扬光大!
否则
司马白当然明白通天教主所说的“否则”之意。
他等于业已死过两次之人,对于甚么“骨髓成冰”既“肝肠寸裂”并不骇怕!
他是视富贵如粪土,薄名利如深云的英雄性格之人,对如今的“副教主”日后的“通天教主”名位,更不希罕!
但他是个有血有泪的多情人,对于对自己有至情,有深思的姬小凤却不能不加关心!
故而,他点了头
这点头之举,不是为富贵所淫,不是为威武所屈,而是为了不使姬小凤惨遭听了都令人会毛发生寒,肌肤起栗的“五兽分尸”!
通天教主威震苗疆,几乎是西南边境的“一方天”他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么?
答案当然是“不是”!
这位通天教主,从怀中取出一个方圆只约径寸的小小玉盒,从盒中用银钳钳起一条长才二三分的小小金蛊。
他告诉司马白,这是苗人所炼蛊毒中,最最厉害的“成形金蛊”!
假如司马白适才点头之举,出于真诚,便张开嘴来,把这条“成形金蛊”吞下腹去。
否则,不必多此一举,因金蛊通灵,只一对本教叛变,则“金蛊啮心”之惨,将比甚么“骨髓成冰”肝肠寸裂,都更要痛苦万倍
司马白未作丝毫考虑,未曾片刻犹疑,立刻把嘴吧张了开来
通天教主面带失慰笑容,屈指一弹,金光电闪,一缕寒风,便直下司马白的喉头
这种结束,是不是皆大欢喜呢?不是!
通天教主不但报了心中愧欠,时常感念的故人司马长苍之恩,又为继掌“通天教”并发扬光大,觅得适当人选,故而虽失“通天菌”心中仍极高兴!
姬小凤虽悲姊姊姬彩凤惨死于蟒尾之下,但眼见情郎司马白得庆重生,自也从悲凄神色之中,掩不住有些喜悦!
司马白答应目前先担任副教主,日后再继掌“通天教”之举,虽非本愿,但一来第二次死里逃生,再度一劫,二来又替姬小凤化消了“五兽分尸”心中总也略觉侥幸安慰!
这样说来,岂不是皆大欢喜了么?
不,有一个不欢喜
前文中曾交代“通天教主”手下,有“双凤四怪半朵花”这不欢喜之人,就是那“半朵花”儿。
“双凤”是姬彩凤、姬小凤姊妹“四怪”是两只“通天猩”一条千年毒蟒,和一只异称通灵翠鸟。
“半朵花”则是个男人女相的“蛇腰仙郎”毕化。
由于“毕化”同音“化”字又恰为“花”字之半,毕化遂获得“半朵花”的称谓。
毕化为人阴险,心肠极为歹毒,他一向自认是将来继承“通天教”整个基业的唯一人选,并对姬彩凤姬小凤姊妹姿色,早就垂涎!
他既有“仙郎”之称,当然貌相俊美,但姬彩凤、姬小凤姊妹,却讨厌他太以娘娘腔,不大假以词色。
毕化虽碰了不少钉子,但认为常言道:“烈女怕缠郎”只要自己肯下水磨功夫,必有一天如愿!
何况,更知“通天教主”尘缘将满,最多等自己接任“教主”之后,姬家双凤,势必低头,否则,便来个“霸王硬上弓”也无不可,只要“生米一成熟饭”那怕不遂一箭双雕,长枕大被的了生平大愿!
毕化人狠,能忍,更能等!
但“狠,忍,等”三诀,在司马白一来之下,居然完全白费,都要成空!
毕化是绝顶聪明之人,一看姬彩凤肯为司马白而死,姬小凤的芳心,显然整个倾注在司马白身上,再看看人家那等充满男子气概的英挺风神,当然自渐形秽,知道毫无希望!
色空,利也空“通天教主”也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居然硬逼司马白吞下“成形金簪”非继掌“通天教”的基业不可!
鸡飞,蛋也打,色空,利也空,这种出人意料的沉重打击,简直令毕化心碎,他当然绝不欢喜!
不过,不喜欢是在心中,表面上却照样欢天喜地
这位“蛇腰仙郎”着实阴险深沉。心中已恨得咬碎钢牙,脸上却满面春风,一口一声“副教主”反而对司马白奉承备至!
在“通天教主”悉心调治之下,司马白果然不单伤势痊愈,连真气内力方面,并因多服灵药,比以前更为雄劲。
他始终记得“金面赤衣人”之耻,想乘这真元弥沛,内力大进之际,苦练自己的家传绝艺“剑外飞罡”却苦于时间不够,端阳会期已近
这场五五端阳的洞庭大会,是司马白与“天蝎秀才”欧阳纶所定,关系他父母血仇,自然不能不到,只好必须尽摒百务,苦练“剑外飞罡”之举,往后挪上一步!
意想得到,在这场大会之上,必有无穷凶险,姬小凤自是放心不下,坚欲同行。
司马白却加坚拒,声称为父母报仇之举,绝不能乞助外人,自己必须独力完此心愿,好在己服“成形金簪”不会一去不返,姬小凤无须同行,就在苗岭通天峡,静待好音便可!
其实,司马白除了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还有其他私心
他认为在“洞庭大会”之上,柳明珠已是必到之人,甚至于连柳还珠也可能重逢,自己桃花照命,绮债已,姬小凤若在身边随行,岂不焦头烂额,左右为难,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
姬小凤关心司马白的安危,那里肯依,两人遂起了争执还是“通天教主”作了调停,派几名得力手下,和两只“通天猩”随行,以供司马白驱策运用。
姬小凤知道几名得力手下,不过可协助处理一些杂务,但两只“通天猩”却非同小可,这通灵异兽不单周身皮骨,坚逾精钢,刀枪不入,并因母是“通天獭”赋水性极佳,在“洞庭湖”水面之上,委实可当大用!
她放了心,才任凭司马白独赴“洞庭”又谁知造化弄人,一去竟成永诀!
司马白历经灾难,也学得油滑不少,他易容变服,提早赶到“岳阳”一面刺探有关“天蝎秀才”“天蝎尼姑”的各种讯息,一面剪除与天蝎双凶有关的一切党羽!
例如“岳阳三鸟”便因与“天蝎秀才”欧阳纶勾结,又在当地恶迹照彰,遂被司马白下手诛戮!
他易容变服,隐匿行踪之故,一来是令“天蝎双凶”莫测高深,二来便是为了躲避必会赶来帮助自己的鲍恩仁等侠士!
除了坚欲独力报仇,以避鲍恩仁等之意,便是羞见故人
司马白觉得与明珠秘洞云雨、白璧生瑕,何况“通天教”分明左道旁门,绝不是被武林人士所崇敬尊重。
故而他一再设法,躲避鲍恩仁等,认定即是必须相见,也应在除却“天蝎双凶”之后,否则,自惭堕落感神愧疚,会削弱了杀敌报仇的所需英雄气概!
谁知“天蝎秀才”欧阳纶,与“天蝎尼姑”二凶合谋,定计太毒!
饶是司马白先料敌情,准备充分,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生生葬送了一只罕世异兽“通天猩”自己虽远远避开,仍被那强烈炸力,震晕落水!
落水之后,另一只“通天猩”总算发挥了它的天赋作用?
这种天赋异禀,周身刀枪不入的怪兽,一只虽因距离太近,被“天蝎双凶”所埋伏的强大炸力,炸得四分五裂,遭了惨死,另一只却蹲在台口,距离尚远,只被震翻落水而已,并未受甚损伤,神智仍属清醒!
通天猩惊吓之下,继以暴怒,正待出水为同类报仇,大找敌人晦气之际,忽然发现司马白不单落水,并被震晕的下沉躯体!
凡属通灵异兽,无不卫主情殷,通天猩居然分得清轻重,压得住怒火,它知道应该先救司马白,并恐敌众我寡,对方或许还会继续下甚毒手?竟把司马白救到“君山”后方的僻静无人之处。
司马白虽因倚仗通天猩的天赋奇佳水性,侥幸再度一劫,但等他慢慢恢复,神智清醒之后,热闹火爆的“洞庭湖”上,已成了一片空白!
“天蝎白舟”不知何往?
“天蝎黑舟”业已沉没!
“天蝎秀才”“天蝎尼姑”等敌人,鲍恩仁、吴大器等友人,以及连他自己尚弄不清究竟是友是敌的柳明珠等有关人士,究竟谁死?谁活?是吉?是凶?也都是一片空白!
司马白茫然,司马白帐然,他想不到“天蝎双凶”居然空负盛名,毫无斗志,只布设一个万分险恶圈套,便如此匆匆虎头蛇尾,结束了洞庭大会!
这样一来,自己要报父母之仇,必须天涯海角,到处搜踪,不知要多费多少心力!
他当然不知道“七海游龙”柳东池与“瞽目天医”葛心仁,已从青海归来,参与洞庭之会,并救了几乎冤枉,活活淹死的鲍恩仁,吴大器,四人正赶向苗岭,寻找自己。
但司马白茫然,怅然之余,也是赶回苗岭!
因一来八荒四海,尘宇茫茫,司马白目前无法知晓“天蝎秀才”暨“天蝎尼姑”去向,根本无法盲目寻仇。
二来,他还吞服下了一条“成形金蚕”必须先回苗岭,请求通天教主,准许他四海寻仇,否则“成形金蚕”是各种蚕毒中的最最厉害之物,一旦发作,司马白不单必死无疑,并还死得极惨!
由于这种原故,司马白虽被柳东池等猜对,是转回苗岭,但这两拨人儿,所走路线不同。
柳东池、葛心仁、鲍恩仁、吴大器等,是先取水路,顺风扬帆,等横越洞庭后,才寄好渔舟,改取陆路。
司马白则携同通天猩,全由陆路奔黔。
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他们全以最快速度进行,途中绝不耽搁!
但算起快慢来,司马白恢复需时,起步较晚,反而是柳东池等,走在前面。
一入苗岭,鲍恩仁便有点愁聚双眉!
柳东池笑道:
“鲍兄一向豁达,如今却愁,是想起了什么心事?”
鲍恩仁苦笑道:
“通天教主是苗岭中的一方天,‘通天峡’更占奇险地势之利,我们已到地头,似应早定方针,是要挑掉‘通天教’?还是探视司马老弟后,便即别去,让他在苗疆消遥,当他的副教主呢?”
柳东池闻言,向葛心仁、吴大器二人,看了一眼,扬眉问道:
“葛兄、吴兄,你们两位的意下如何?对鲍兄适才所提出的问题,有何高见?”
吴大器极为识相,除了提到自己的专长方面以外,在这名满天下的“七海游龙”暨“瞽目天医”之前,他只笑了一笑,决不妄自多言。
葛心仁则与柳东池的交情不同,毋须客气,遂应声答道:
“这事恐怕不宜遽定原则,要等看过了实际情况,才可作适当因应。”
柳东池道:
“什么叫实际情况?”
葛心仁道:
“譬如司马白老弟担任‘通天教’的副教主之事,是被胁逼?还是自愿?‘通天教主’为人,究竟如何?是应亟予行诛?还是尚有可恕之道?”
话方至此,鲍恩仁与吴大器二人,业已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柳东池也颇以葛心仁所说为然,点了点头,扬眉笑道:
“葛兄说的,乃是正理,这样看来,我们至少应该先礼后兵”
“先礼后兵”四字才出,空中突然“嘘嘘”连响,眼前并有寒光闪动!
苗人吹箭,不单来势之疾,不亚弓弦所发,并均淬有剧毒,端的厉害无比!
但眼前四位,却是何等人物,葛心仁“青海”归来,目力已复,微一伸手,便接连抄住了三根吹箭,然后目注一处山峡隘口,提气朗声说道:
“是‘通天峡’所设椿卡么?烦请通禀一声,我们是你家司马副教主的江湖旧友,特来访晤。”
语声落处,果从隘口后转出两名精壮苗人,其中较为年长一人,口操纯熟汉语,向葛心仁抱拳陪笑说道:
“四位既是我家司马副教主的友好,可否赐告名姓,在下才好通报!”
葛心仁觉得这苗人目中虽带有凶光,但神情礼貌,均颇恭顺,遂把四人姓名,含笑相告。
两名苗人闻言,遂分出一人,前去通报,另一人则陪同柳东池等,在那山峡隘口之外,小立相待。
不多时后,那名苗人匆匆跑来,手中多了一只银盘,盘中用银杯斟了四杯酒儿,到了群侠面前,捧盘过头,恭身说道:
“原来四位均是当代大侠,我家教主暨副教主立即迎宾,谨按照‘通天教’成规,先敬来访无上贵宾,每人一杯‘松苓长寿美酒’!”
吴大器嗜酒如命,听得“松苓长寿美酒”之名甚美,又是“通天教”特敬上宾之物,遂毫不客气地,就要伸手。
但这时葛心仁的怀中,却突然起了一种悉悉率率的奇异声息!
葛心仁猛一挑眉,摆手叫道:
“吴兄,这酒不可饮!”
吴大器一怔,目注那两名苗人,从眼中射出了炯炯神光!
他虽听葛心仁发话警告“酒不可饮”心中仍未十分相信
因一来这“松苓长寿美酒”是盛在银盆之内,若有毒质,银盆曾立即变色,稍有江湖经验之人,轻易便能看出蹊跷,二来司马白身为“通天教”的副教主,即令他自认品格有玷,羞见故人,也决无对柳东池、葛心仁、鲍恩仁等,在酒中下毒,如此心狠手辣之理
由于这两项理由,吴大器明知葛心仁是一代神医,决不会轻妄发话,但心中却仍有点存疑!
但谁知他刚对那两名苗人,目射神光,那两名苗人却脸色大变,掉头就跑!
这一来,显然是心虚胆怯,成了无私声弊,不打自招
吴大器勃然大怒,扬手就是一掌!
他自获“陆地游仙”霍出尘功力转注之后,内劲极为雄强,这一含怒出手,罡风如啸,劈空袭人,一下就把那两名苗人,震得身形向前飞出七八步去,口喷桃花,仆地惨死!
鲍恩仁顿足叹道:
“事太蹊跷,必有隐情,应该留下活口盘问,吴兄杀得太鲁莽了。”
吴大器脸上一热,有点赧然生惭,指着两名苗人遗尸,向鲍恩仁问道:
“他们如此奔逃,显见是心虚畏罪,鲍兄怎还认为会有什么隐情?”
鲍恩仁苦笑道:
“司马老弟虽然躲避你我,但从他在‘岳阳’、‘洞庭’所作安排看来,仍有故旧之情!何况撇开你我不论,柳、葛二兄,均对他有天高地厚之恩,如今竟恩将仇报,以毒酒响人,这是不是‘圣剑书生’司马白的性情行径?其中有无蹊跷?”
吴大器心中想法,与鲍恩仁所说相同,刚一转身面对葛心仁,葛心仁便业已会意,不等吴大器发问,便即笑道:
“这四杯‘松苓长寿美酒’之中,虽然无毒却下了比毒药更厉害,更难疗治的苗疆恶虫,我怀中所藏,昔日养虫奇奇婆!金花圣母!所赠的‘试虫灵珠’才会起了那种悉悉率率的反应。”
吴大器深知恶虫厉害,不禁听得身上暗生冷汗地,向柳东池问道:
“柳兄无论功力修为,暨江湖经验,均为我辈翘楚,你对这种怪事,有甚高见?会不会我们根本把事情弄错,司马白老弟不是在这‘通天教’中,担任副教主呢?”
柳东池尚未答话,鲍恩仁业已连摇双手地,接口说道:
“不会弄错,绝对不会弄错!我认得出那只‘通天猩’,而且刚才那两名苗人,对于司马白是他们的副教主之意,并没有加以否认。”
柳东池自从蹊跷发生,便在思忖,如今双眉一扬,缓缓说道:
“我对司马白便是‘通天教’的副教主一事,毫不置疑,对于适才酒中藏虫蹊跷,也假设一种原则,两种情况,原则大概可以确定,不会改变,情况则非甲即乙!”
吴大器方一拱手,柳东池又继续说道:
“原则是酒中藏虫一事,非出司马老弟之意!”
鲍恩仁道:
“对!白璧纵玷仍是璧,侠士怎能仇报恩?这的确是项原则,不会改变!”
柳东池道:
“甲种情况是我们一路急赶,反而走在司马白前面,副教主人未归峡‘,通天教’的其余教徒,难免会对我们不太友善?”
好厉害的“七海游龙”他所假设的“甲种情况”便大半都符合实际!
较少说话,但言多中肯的葛心仁,听完柳东池的话儿,一旁点头笑道:
“柳兄此料,多半近于事实,乙种情况,又复如何?”
柳东池皱眉道:
“乙种情况,比较不妙,我是假设司马白老弟,业已回峡,但‘通天教’中,却发生某种变故,恐怕连身为副教主之尊的司马老弟,都身遭不测,至少也无法表现他的自由意志”
鲍恩仁心神一震,向葛心仁拱手说道:
“葛兄冷静无比,是睿智高人,你认为”
葛心仁正色道:
“诚如柳兄之言,非甲即乙,不出二者之间,暂时还无法断定,但愿能是甲非乙,免得年纪轻轻业已迭遭凶险的司马白老弟,又遭受一次意外凶险!”
吴大器道:
“不论是甲种情况,抑或乙种情况,大概必须闯进‘通天峡’内,才可明白?”
柳东池点头道:
“那是自然,‘通天教’在苗疆一带,虽尚具声威,但仅凭什么‘双凤四怪半朵花’以及一些恶毒埋伏,还不至于对你我构成威胁!”
葛心仁道:
“别的埋伏,应无足惧,只有苗疆恶虫,却极难防!诸兄把我这‘诸葛清心散’,在鼻孔中各自抹上一些,便不碍事了。”
话完便取出一只长颈黄色玉瓶,递向柳东池、鲍恩仁、吴大器等。
瓶中所贮,是种具有清香的白色药粉,三人便如言各取少许,抹在鼻间。
然后,吴大器一人当先,走向“通天峡”口,柳东池、葛心仁、鲍恩仁三人则缓步随行。
这由吴大器先行开路之举,有其道理!
因为,他有“鲁班”之称,对各种机关暗器的门户妙用,以及破除方法,均极为精熟,自是最适宜的开路人选。
到了“通天峡”口,吴大器定睛凝神,四外一扫,居然看不出设有任何埋伏,只是一个不甚宽阔的峡谷入口而已。
他并不躁进,止住脚步,等柳东池等到了近前,苦笑说道:
“柳兄,有点出人意料了,这峡谷入口,颇为狭窄,易设埋伏,我以为至少也有‘千斤闸’、‘转轮刀’或‘飞蝗弩’等,谁知居然却毫未设伏!”
柳东池也觉诧异,不禁转过面来,向葛心仁看了一眼。
这一眼中,当然显示了询问之意。
葛心仁笑道:
“这种现象不足为奇,因‘通天教’威震苗疆,一般苗人,或江湖人物,谁敢轻捋虎须?我们此次又是突如其来,根本用不着在大门入口之处,施设埋伏的,表现小家子气!”
柳东池笑道:
“照葛兄这等说法,‘通天峡’中,岂不全是坦途,毫无埋伏?”
葛心仁摇头道:
“不然,因‘通天教’不是名门正派,地点又属边荒,为了镇压苗蛮,以及向武林人物炫耀,必有一二设施,表现气派,并极厉害!这类固定设施,为数不会太多,但为了我们专设的临时毒招,却又为数不会太少”
语音略顿,转对吴大器道:
“吴兄,再厉害的固定设施,难逃‘鲁班’法眼,有吴兄在,反而不足为虑!倒是如同适才迎宾献虫的临时毒着,往往会出人意料,容易疏失!”
吴大器好生佩服地,向葛心仁拱手笑道:
“葛兄高论,极为精微,我们大家留意,小心一点,莫要在这西南边荒的小小‘通天峡’中,闹了笑话!”
话完,转身,当先走进了“通天峡”
这位当年号称“小气鲁班”如今却已不“小气”却仍有“鲁班”之能,并因遭奇遇、绝艺在身的江湖大侠,虽然袍袖飘飘,走得极为潇洒,但却心中保持戒惧,丝毫不敢大意,因为“鲁班”盛誉,久着江湖,若在这阴沟之中翻了大船,不单带愧贻羞,若再有甚伤损,更以何颜向柳东池、葛心仁、鲍恩仁等交代?
峡口果然无事,但才进峡口,吴大器便觉皱眉!
原来,走进峡口以后,摆在眼前的是一段狭窄谷道
宽度约莫十尺,长度足有百丈,并是斜向上,宛如一线通天,或是一梯通天?
鲍恩仁“哦”了一声,点头笑道:
“这真是一线通天的自然奇景,‘通天峡’之名,原来便由此而得。”
吴大器手指左右两侧的夹天峭壁,向鲍恩仁苦笑道:
“鲍兄,景色虽奇,环境却险,你看对方若在壁顶设伏,用沸油、毒汁、滚木、擂石,对我们来个恶毒袭击?”
鲍恩仁目光一扫,并向上看了两眼,不甚在意地,摇头笑道:
“沸油、毒汁,准备不易,滚木、擂石则因上下距离太远,壁下又有不少凹处,可以闪避,也未必伤得了我们这等稍具身手之人,”
话犹未了,耳边“呼”的一声!
吴大器与鲍恩仁偏头看去,见是“七海游龙”柳东池,飞身六七丈的,登上了一片藤蔓滋生山壁。
吴大器“咦”了一声道:
“柳兄此举何意?难道他竟不惮辛劳,要强登壁顶,看看有无凶”
“有无凶险埋伏?”一语,还未说完,柳东池的身形,已由空中飘坠。
原来他不是想强登峰壁,只是纵到一堆藤蔓之中弄了一段六、七丈长的柔软山藤在手。
吴大器虽得“陆地游仙”霍出尘功力转注,但论起修为,这四人中,自然仍推柳东池冠冕群伦!
以“七海游龙”这大声望,这高艺业,毫不倚老卖老,仍先弄根山藤,以备不测,其余诸人,自然也越发谨慎!
又走了三五丈,鲍恩仁突然止步,手指前面,向葛心仁含笑说道:
“葛兄所料,果然不错,‘通天教’炫耀排场的厉害设施来了!”
群侠定睛看去,只见前面峡径之中,约有三四十丈长短,一段全用“红黄蓝白黑”的不同色线,画满圆圈。
每个圆圈,径约八尺,五圈一组,组与组之间,有两三步的空白石地,故而在这三十丈峡道之内,虽略有空隙,看去仍是布满了“红黄蓝白黑”的五色圈儿!
葛心仁笑向吴大器道:
“吴兄,如今该由‘鲁班’来大展长才的了,吴兄请先指教一下,这叫什么花样?”
吴大器细看两眼。皱眉答道:
“葛兄何必考我,你是胸罗万象之人,定也知道,这叫作‘五色泥犁’!”
葛心仁笑道:
“‘五色泥犁’之名,我虽听过,但其中奥妙,却不深知,据闻五色之中,只有一色可踏,若是误踏其他四色,必将立遭惨死,魂堕泥藻、不知是也不是?”
吴大器道:
“葛兄博闻强记,说的那会有错?”
葛心仁手指前面那些必须经过的五色圈儿,含笑问道:
“这些五色圈儿,排列后足有三四十丈长短,无法提气飞纵,一越而过”
鲍恩仁一旁接口说道:
“就算能飞越而过,我们也得走走这些五色圈儿,否则,岂不是等于是被对方难住,向通天教示弱!”
葛心仁点了点头,目注吴大器,而含微笑地,继续说道:
“但五色之中,却有四色凶险,仅仅一色平安,吴兄是否请指点一下,‘红黄蓝白黑’内,那一色才是‘平安色’呢?”
吴大器苦笑道:
“若有定色,便非难事,这‘五色泥犁’,也就没有什么厉害可言”
葛心仁领会出吴大器的语意“哦”了一声,皱眉说道:
“原来在‘红黄蓝白黑’中,以那一色代表‘平安’,是由布置这‘五色泥犁’之人的心意而定?”
吴大器接道:
“不仅人人心意不同,需要一次次的揣摩推测,并在五圈一组之间,可能还有循环!譬如第一组应该踏红,第二组应该踏白总而言之,走在这‘五色泥犁’之上,每一次举步,都只有五分之一的平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