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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地下密室。
丁浩与斐若愚对坐,二斗子在一边,他已经叙述完了翠云峰后谷里演邮的那一幕惨剧,丁浩的脸色沉得像铅块,五内翻腾。“无恨师太”惨死“法王”赵彬的剑下,而楚素玉不是她的女儿,余文英下落不明,这桩公案的确棘手。“无恨师太”虽已出了家,但仍是余化龙的妻子,能不为之料理善后么?
“大哥,关于楚姑娘的身世,可能是被误断”斐若愚期期地说。
“情况尚未明朗,我一直没告诉她。”
“小弟判余文英仍流落东瀛。”
“非常可能!”
“问题出在楚姑娘何以持有半个玉狮镇纸!”
“也许是‘大藏法师’错认了对象。”
“那怎么办?”
“不得巳时,只有远赴东瀛查证一途。”
“目前之计呢?”
“我们先到现场看看,现决定如何善后。”
“连夜?”
“我看是明天一早,夜晚办事总是不便。”
“这得先通知余庄主。”斐若愚转头:“二斗子,余庄主何处落脚?”
“余庄主跟老酒虫一道,没准落脚处,但要找到老酒虫不难,已经著弟兄向丐帮的人打听。”二斗子恭应。“为什么事隔十天才告诉我?”丁浩问二斗子。
“这”二斗子望向斐若愚。
“大哥!”斐若愚接过话:“这是小弟的主意,主要是怕妨碍大哥疗伤,余庄主他老人家也同意这么做。”
丁浩默然,他不能责怪人家的好意。
蓦在此刻,武三白匆匆来到。
丁浩与斐若愚同时起立,二斗子向后退开。
武三白的脸色很难看。
“武老弟,有事么?”丁浩急问。
“楚姑娘突然离宫而去。”
“什么,她走了?”丁浩大惊失色:“为什么?”
“余庄主刚刚回来,向她说了‘无恨师太’的故事,说明她并非余家之后,她十分伤心,自感于身世凄凉,执意他去,也留不住。”
斐若愚的眉头皱紧。
丁浩楞了一会。
“糟了,这一露面便难逃半月教的追杀,可知道她的去向?”
“何老追了一程劝她不回,是向东走的。”
“我去追!”西浩立即作了决定:“若愚,烦你传令协助追踪,我怕万追不上或是错过。”
“好!”斐若愚应了一声。
“武老弟,此地要小心戒备,我走了!”说完,匆匆离开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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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向的官道上,丁浩惶然而行。他体会得到楚素玉在得到又失,寻根之梦破灭的心境,这打击刑而言是相当严重的。由于半个玉狮镇纸的巧合,证明了她的身世,偏偏又冒出个“无恨师太”寻找余文英,而“无恨师太”的身份是无可置疑的,这就否定了楚素玉的身份,这的确是始料所不及的变化。“醉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句诺言并未消失,该如何交代?
夜尽天明,丁浩已奔行了近四十里。寻人,当然不能像平常赶路,他走得很慢,苦的是夜行无法打探任何线索。
日出,路上已有行旅。
两乘小轿从身旁掠过,抬轿的都是彪形大汉,轿子去得飞快,不类于一般轿夫。紧接着,又是数骑骏马驰过,马上人个个剽悍,看样子是护送那两顶小轿的。丁浩心中一动,但没怎么在意,继续走他的路。
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小伙子迎面而来,行动有些闪烁,引起了丁浩的注意,等到双方临近,丁浩几乎失声惊呼。这小伙,赫然是小桃红。
小桃红也看到了丁浩,绝望中的救星。
“公子!”小桃红两眼发红。
“别急,慢慢说,楚姑娘人呢?”
“前面的小轿”
“啊!”丁浩回头望了—眼:“你慢慢走,小心行踪,可能会有云门弟子跟你联络,我追下去!”匆匆说完,折转身,快速追了下去。
只这一忽儿工夫,人轿又去了半里。
眼前有条岔路,轿马转入小道。
丁浩正中下怀,他从侧方以极快的身法绕天头里,然后朝路中央一站。
小轿见有人阻路立即停下,后面五骑冲了上前,翻身下马,其中一个叫一声:“醉书生!”人的名树的影,五人纷纷后退。小轿放落,后面的那顶轿帘一掀,有人出轿,赫然是小姑姑,她站到前轿的侧方,招手,从近身一名壮汉的手里接过一柄长剑,横起,剑尖戳轿中约莫半尺,扬起脸。
“醉书生,你居然还活着?”小姑姑满面骇异之色。
“在下一向命大!”丁浩上步前欺。
“别动,我的剑再进一尺,轿里的人便会穿脸洞背。”
丁浩止了步,心头杀机如火焰般炽烈。
“醉书生!”小姑姑又开口:“轿中人可是你的红颜知己,如果你不想要她死就安份些。
以她的价码,我们可以再谈一次交易了吧?”
“是以小姑姑你和九名手下来换她?”丁浩明知对方指的是交换赵天仇,却故意说成了在场的十个人,连四名抬轿的也算在内:“十条命换一条,公道有余,如果论价值,你小姑姑一个就已经很相当了。”
小姑姑脸色再变。
“我说的是赵天仇。”
“嘿嘿,在下说的却是你们十个。”
“你愿意牺牲楚素玉?”
“你小姑姑愿意陪上?”
双方针锋相对。
数点银星从背后方向袭向小姑姑,丁浩是正面所以看得极是清楚,不由心中一动。小姑姑的反应相当灵敏,在银星射到前的电花石火之间突然惊觉,本能地侦身侧旋,这一旋手中剑自然脱离了轿身。
千载一时之机,丁浩当然不会放过,如脱弩之箭般射向轿边,同时发出一掌,小姑姑被震得斜跄八尺。
两名壮汉已扑向暗器发射之处。
丁浩绕轿身一匝,掌劈指戳,惨叫声中栽倒了三个。
小姑姑自知不是对手,站在原地不动。
甚余四名壮汉已退到两丈之外。
“哇!哇!”扑的两名壮汉栽倒道旁林边。
“嗖!”一道红艳艳的火焰冲上半空,是告急讯号。
丁浩撕开轿身,掀去轿顶,楚素玉赫然端坐轿中,不言不动,目光是呆滞的,显然穴道已经受制。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情况?
三条人影从林中掠出,泻落轿边,是三个年轻小伙,丁浩精神大振,来的是小桃红、方萍小茉莉。
小姑姑如飞而遁,几个手下当然也跟着狼奔而去,连坐骑都不要了。
丁浩望着木然呆坐的楚素玉没了主意。他知道小姑姑所用的制穴手法绝对不是普通手法,如果要解必须先明白何经何穴受制,但终竟是男女有别,他不能在身上探索,而方萍她们能耐有限,未必能查得出来。
“公子,怎不替小姐解穴?”小桃红很着急。
“不知是何穴被制。”
“查呀?”
“这”丁浩现出为难之色。
“主人!”方萍是老江湖,一看便透:“事急从权,嫂溺尚援之以手,何必拘此俗男女之防,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呆,如果对方的人马得讯赶来,情况就会起变化,救不回楚姑娘,问题可能就严得了。”丁浩想想道:“小桃红留下,你两个到外围警戒。”
方萍与小茉莉毫不迟疑地分头奔去。
丁浩伸手探查楚素玉的穴脉。他是正人君子,心无他念,只是手指触及肌肤的感应仍使他心旌摇摇。楚素玉其的是个玉美人,虽说脸上多了道疤,但并未减损的美丰姿,尤其肌理曲线,简直教人目眩神驰。
小桃红在一旁着搓手。
丁浩的手指移到了上盘要穴心窝处,突然触到一样东西,再一看,还有系线连着,下意识地拉出一看,登时面色大变“啊!”地惊叫出声,向后退了一个大步,瞪着眼直发抖,口里喃喃道:“真想不到”
小桃红惊疑地道:“公子,怎么啦?”
丁浩激动地道:“小桃红,你何不早说?”
小桃红困惑地道:“说什么?”
丁浩摇摇头,道:“不,不是你是我没早想到,这应该早就”一向冷静沉稳的他,竟然变得不知所云,语无伦次,他是激动过了头。
蓦在此刻,方萍与小茉莉从不同方位双双奔回。
“有人来了!”小茉莉急声说。
“三个,一个蒙面,身法快得惊人。”方萍接着说。
“小桃红,背人,快,朝林子里走!”丁浩当机立断,不管来的是谁,先楚素玉脱离是首要。
小桃红立即负起楚素玉。
“反方向!”丁浩补充了一句。
三女急急没入道旁林中。丁浩也跟着入林,他必须断后掩护。
三条人影奔到,一个蒙面,另两个是神采奕奕的老乾,丁浩在树隙间回望,从体形和剑立即判出那蒙面人是“法王”赵彬,登时热血沸腾,但想到掩护楚素玉到安全地点是第—要务,同时自己徒手难敌“法王”的神兵,已知道“法王”便是“冷面修罗”也就是“武林之后”的丈夫,除魔不急在一时,于是,池不准备采取行动。
紧接着,小姑姑和原行带走的手下也到。
“被他们逃脱了!”小姑姑愤然大叫。
“谅来逃之不远,想不到区区一个‘醉书生’会成为本教的心腹大患,不把他除去本座绝不甘心,搜!”
一伙人霎时散,分组各奔一个方向“法王”顺道而去,小姑姑与手下朝向另一边林子,两名老者联手搜索的是丁浩他们这一边的林子。丁浩判断以女人的体力背负一个大人,不用说相当吃得,走不快也行不远,如被这两名老者追上问题就大了,现在必须除去这两名老者同时不惊动他们的同路人才是解危之道。
于是,他迅快地穿林追去,片刻工夫便追上了方萍她们,不待发问立即开口道:“暂时隐蔽,别出声。”说完折身回头,反迎上,待看到人影才隐起身形,像一头野豹伏伺着等待猎物。
两者者是隔三丈并进,踏枯叶而无声,可见功力之高。
近了,靠左边的一个已接近丁浩伏匿的树叶,超前三尺,极佳的突袭距离,丁浩闪电窜出,老者惊觉转身,只转得一半,更被丁浩曲臂反锁喉头,喉头被锁,当然发不出声音;倒是颈骨被扼断时却发出“咔!”地一声。
人被放倒。
另一个老者似已听到响动,出声道:“章护法,有什么发现么?”
丁浩“嗯!”了一声,这“嗯!”当然难以分辨。
那名老者立即弯了过来,丁浩闪向树身之后,才临近树身时突然发现同伴躺在树叶边,立即止步。
丁浩一晃而现。
老乾疾退,拔剑。
丁浩是存心要封口,当然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一个电扑,左手抓住对方持剑的手腕,右手合中二指戳向“志掌穴”于动快得不可思议,一声惨哼,老乾歪了下去,剑掉在一边。
丁浩正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刃,一看老乾的剑是上品,立即拾起剑同时解下剑鞘,剑入鞘,负在背上,想了想,把两具尸体拖进浓密的树叶中,掩好枝叶,这样便不会在短时间内被发觉。
然后的,他奔到方萍她们隐身之处。
“公子,现在怎么样?”小桃红问。
“我们得设法绕路回永安宫。”
“可是小姐她”
“我解不开的禁制,得回去劳烦武公子。”转头:“小茉莉,现在是大白天,现身就会惹眼,你点子最多?该怎么个走法?”
小茉莉搔头想了想。
“公子,雇顶小轿,小媳妇回娘家,委曲你当回小行商。方萍姐是伙计,我们离远些同路如何?”
“主意是好,行头呢?”
“容易,我马上去办,只消半个时辰。”
“好,我们在这里等你。”
小茉莉急奔出林而去。
掌灯时分。
永安宫后进卧房,楚素玉躺在床上,武三白在施术。
丁浩站在一边观看,他还来不及换装,仍是买卖人打扮。现在,他深深体会到了武学的浩瀚,楚素玉被制住了穴道他竟然解不开,如不是武三白学有专精,这麻烦可就大了。天下的独门手法何其多!
武三白拭汗而起。
“怎么样?”丁浩迫不及待地问。
“这点穴之人的手法太玄奇,可以称武林独步,竟然连环相套,使气血来回逆窜难以归经。现在算理顺道路了,你只消轻点‘御气’‘归来’二穴,她便会醒转,有话你们慢慢谈,小弟去陪余庄主他们。”说完一笑出房。
“武老弟,谨谢!”丁浩望着武三白的背影。
“自家人不必客套!”武三白头回地走了。
丁浩掩上房门,心里又是一阵激动,等平静下来,才依言轻点楚素玉的两处穴道,楚素玉果然睁眼起坐。
“醉哥!我怎么会在这”“还是叫姐夫吧!”
“不,我不是”楚素玉的眼眶红了:“我依然是身世不明的孤女,我没有家,没亲人,我”晶莹的泪珠浮现眼角,
“素玉,你愿听听你获救的经过么?”
“唔!”楚素玉似乎并不热中。
丁浩还是把经过叙述了一遍。
“醉哥,我对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没有根,也没有仇家,这一切,只是个荒唐的梦,现在梦醒了!”泪珠滚落,她坐到床沿,楞楞地望着丁浩,脸上是极深的怨艾,夹着—份无奈的悲哀。
“素玉!”丁浩缓缓地说:“你有根,也有仇家!”
“你不必用空话安慰我。”
“千真万确!”
“怎么说?”
丁浩取出玉坠子拎在指头上。
“护身符!”
“啊!”楚素玉惊叫一声,摸颈子,自己的还在,虎地起身来,杏眼圆睁:“这这怎么回事?”
“无恨师太托我助她寻亲生骨肉的信物。”
楚素玉木住,许久,突地大叫一声:“娘啊!”反身伏倒床上,放声痛哭,她已听余化雨说过翠云峰后峡谷里发生的惨剧。她的娘百花娘已死在“法王”赵彬的剑下,做梦也估不到自己的身世仍然没变。
丁浩静上,让尽情发泄。
号啕逐渐转变成啜泣,最后,她重新起身来,斑斑的泪痕缀满粉腮,也浸洗着另一边的刀疤。眼里不再是哀伤,而是令人股栗的怨毒。
“我要报仇!”声音从齿缝进出。
“当然,这也是我的事。”
“冷血修罗赵天仇我要把你祖孙碎尸万段!”牙齿咬得格格有声。
“素玉,你先冷静下来,还有个问题我无论如何想不透,你应该叫余文英,怎会变成了楚素玉?”
楚素玉拭去了泪痕,努力镇定了—下激越的情绪。
“我隐约记得我爹早死,我娘一直都叫我小玉,说我家是中原来的,到我稍稍懂事,娘染了时疫去世,我成了孤儿。娘临终时告诉我,我是她夫妇受好友之托抚养的,为了躲避仇家,不能告诉我身世,一切都已有了安排,即时我年纪小,不懂得追根究底,之后,我被‘法王’收容,等长大,碰上了‘大藏法师’,他告诉我寻根觅仇,他是从我家邻居口里知道我的下落,偷偷找上我,告诉了我那几句简单的话,依我想,他也不确知我的身世,只是受托传话和交信物而已,事实经过就是如此。”说完,泪水又告顺腮而落。
“那护身符”
“我从小就带在身上,你从没向我提过这件事,如果早些揭开谜底,我生身之母也许就不至于”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余文英会是你!”
“这是命,我注定不能见亲娘的面。”
“以后我得改叫你英妹!”丁浩赶紧转了话题。
“我要报仇!”
“当然,这要从长计议,目前有样事要做。”
“什么?”
“到翠云峰后面谷里为婶娘善后。”
“啊!”余文英又不禁抽咽起来。
“英妹,节哀吧,虽然这是人间的天伦大悲剧,但碰上了也没办法,只有认命一途。我们到前边去,跟你伯父他们见见,共商良策。”
余文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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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云峰后的幽谷。
在一处地势稍高拦岩石地上筑了座新坟,墓碑上刻的是“比丘尼法讳无恨之莲座”几个字,没确立碑人,由于是半岩石地,没有巨树大木,只生长了些矮叶藤蔓,但已被清除,目标十分显著。
日出不久,一行人来到,是丁浩余:亡英和小桃红,余化雨、方萍与小茉莉,外加老酒虫,老少男女一共七个。
余文英扑向墓碑,大恸而绝。
小桃红推捏鼻子才把她弄醒过来。
“唉!”余化雨一声悲吧:“造化弄人,为之奈何!死者已矣,既然已经有了安顿,就让她在此永伴青山翠谷,不必惊动了!”
“小婿也认为如此!”丁浩随即附和。
余文英由哀泣变成了呻吟,这是伤心至极的表现。
“有人!”方萍低呼了一声。
“人数不少!”小荣莉在张望。
众人移动目光。
现场的空气骤呈紧张。
来人真的不少,谷地两端人影幢幢,都在五丈之外的林木间,形成两端封堵之势,谷里这方面的不问可知是早就预伏而待。
丁浩朝两端各扫了一眼,沉凝十人寻道:“对方是蓄势而待,料定我们会来,今日之战恐怕是最后的生死之决,岳丈大人,老哥,必要时你们突围,犯不着让对方逐一网打尽之愿,保留实力是上上之策,有人就有机会。”他说这话是想到“法王”必然会现身,宝刃无人能敌,还有利器“无形飞芒”除了自己无人能抗,故而先谋生路。
老酒虫大声道:“逃走,即不成了笑话?”
余文英拭泪而起,仇与恨在心里沸腾,已下了必死的决心。
余化雨怕道:“恁我们还不致任人宰割,别忘了我们还布置有外援,记住一点,避强就弱,切忌单挑独斗?这是以寡击众的要诀。人多势未必强,反而会互相牵制。”
小茉莉道:“我们只朝人多处搅!”
一个蒙面人缓缓朝这边移来。
“法王赵彬!”丁浩低呼了一声:“由我应付!”
余文英弹向前冲。
丁浩以更快的速度超前拦住。
“英妹,你这样仇报不成反而贲事!”
“别拦我!”余文英又向前冲但为丁浩力阻。
“英妹,你必须等机会,否则令堂难以瞑目。”这句话很有力,果然抑制了余文英的冲动:“你退后!”
余文英没动,挺立在地。
丁浩迎上前,三五步便已与“法王”正面相对。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这边,只方萍侧立兼顾两端动静。
“醉书生!”法王先开口:“想不到你利刃穿胸而不死,但这种运气只有一次,今天是总了断,强存弱死。”
“说得对,可能是最后一次游戏。”
“到上一次本座才觉察你以本座家传秘术易形,而此术是当年不肖子元生无意中误传给‘酸秀才’的,加上你利剑穿胸而不死,证明你就是‘酸秀才’丁浩,也是‘黑儒’的传人,你不否认吧?”
丁浩被—下子戳穿身份。内心一阵颤栗。
“在下毋须否认。”
“所谓都天教也是你捣的鬼,因为你父丁兆祥外号‘都天剑客’本座已在暗中观察多时,承认么?”“教主的能耐惊人,判断正确!”丁浩口里这么说,心弦却是连颤不已。
“只要你我分出生死,别的大概都不成问题了。”
“少狂,姓赵的,老天是不容邪恶的!”老酒虫怪吼。“法王”根本不予答理,这是最大的轻侮。
“教主阁下,你掩藏得很好,堂堂‘冷血修罗’,竟然骗尽了天下人的耳目,妄想称尊武林,天道是不泯的。”
“冷血修罗,我要拿你活祭先父母之灵。”余文英冲上前,目眦欲裂,与丁浩站成了犄角之势。
余化雨也移前数步。
“赵彬,你可冥恶毒卑鄙之尤,今天是你末日。”
“法王”先望向余文英:“想不到你就是他们急于找寻的余文英,本座早没发觉是失策,但一切都将要结束了。”说完,又转望余化雨:“余庄主,你不该北上参与搅和的,弄得埋骨他乡实在可悲,哈哈哈哈”就在笑声中,突然发掌,一道排山劲气揍向余文英,其势之强,令人动魄惊心。
丁浩想发阻止已是不及,太突然了。
“啊!”一声惨叫,余文英的娇躯像断了经珠风筝般向后飞泻。余化雨横身伸臂,把余文英接住。
余文英口角沁出了鲜血。
小桃红与小茉莉双双上前把余文英接过扶向后边。
“法王”已掣出了宝刃,寒芒令人怵目惊心。
丁浩也拔出剑,回头道:“岳丈大人,请见机而为。”言下丰意是他没把握对付“法王”
的宝刃,要他们照刚才的建议必要时保全实力以图再起。
空气紧张得要爆炸。
丁浩立即冷静下来。在非常的情况下而能保持绝对的冷静是“黑儒”应付强敌的不二法门,丁浩已袭这一点。临危不乱,可以把本身武功发挥到极致,而且不会产生任何疏忽,反之,可以乘敌之隙而制敌。
论武功,丁浩较之“法王”还高半筹,所差的是兵刃,一个拔尖高手配上无坚不摧的宝刀,犹为虎之添翼,是相当可怕的,然而事逼处此,丁浩非全力以赴不可,当然他要想全身向后退并不难,但身份已被拆穿,为了“黑儒”的令名,他不能有任何足以损害形象的行为。
严格说,这是成名人物的悲哀。
寒芒乍闪,没有任何过场,双方交上了手。
所有内场者的心全被提了起来。
“法王”自恃用的是宝刃,出手毫无顾忌,而丁浩为了保持兵刃不折,无法硬接硬架,只能避实就虚,这一来再玄奇的剑法也打了折扣,不过尽管兵刃上吃了亏,但以他的剑术,仍能应付裕如。
两端的人推进到现场两三丈之处才停住,现在可以概略地看出人数在两百以上,小姑姑是在谷口的一方。这两百以上的群众,当然包涵了半月教的精英,众寡不成比便,可以预见这将是一场判定存亡的惨烈战斗。
剑光闪烁,剑气弥漫。
两人的剧战使日头失色。
余化雨一众采取了戒备之势,大战还没爆发。
丁浩心无旁鹜,他在等待可乘之机,准备不计本身伤残以换取对“法王”致命的一击,这是他唯一克敌这道。
“法王”的剑势猛不可当,而且无懈可击。
丁浩悉心应付,不让锋刃有直角交接的机会。这样打当然吃力,其力损耗也加倍,但他始终保持高度的冷静,生死之搏,只要有一丝丝疏漏便判定死亡。
两刻时间已经过去。
“法王”到此际才发觉低估了对于的功力和耐力。当然,他十分明白。自己方面虽然人多势众,旦生死仍然系在对手—人身上,失手便无幸理,于是他的式更紧密而沉稳了。他一样在等机会给丁浩致命的一剑。
双方等于是在比拼真力,谁能捱到最后一刻便是赢家。除了搏斗的双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忘了敌我?这是罕闻罕见的拼战,有眼福才能欣赏到,连功高如余化雨和老酒虫都看傻了眼,叹为观止。
余文英这时体会到恁她自己想要报仇简直是妄想。
又是一刻过去。
双方的招式逐渐缓慢下,证明彼此的内力已耗得差不多了,而中途无隙可乘的话,最后必是力竭两败之局。
“法王”心里盘算自己稳操胜券,从使双方力竭而两败,恁己方的实力,必可完成残敌的目的,只是他不愿意见此情况,这有损他的威名,他希望独力残敌,除非事实形成,那是没奈何的事。
招式更加缓慢,双方各有进退。
又过了一刻。
双方久久才对一招,喘息之声可闻,招式已失凌厉,但仍然有致命的威力。
余文英又待上前,但被余化雨止住。老江湖,当然明白以丁浩的名实是不容人插手的。
何况两端的高手虎眈眈,如果引发混战,非但结果难料,还会坏了大事。
“呀!”闷吼声中“法王”展出了一记怪招,这是倾其残余内力所发,近似“乱披风”涵盖了所有角度。
丁浩手中剑画圆,封挡了,但人却踉跄后退三四步。
这一步每个人的心提到了喉头。
喘息未完,丁浩同样还以颜色,抢进,踏中宫走洪门“长虹贯日”直刺对方心窝。
“锵!”地一声,双方倏合乍分,宝刃因欠缺内力,已不能发挥切金断玉的功效。
双方的身形在晃。
“时候到了!”丁浩心里在想。深吸一口气,挺剑欺身。“法王”手中剑飞快刺出,丁浩略歪身,剑从左上胸刺入。
“啊!”余化雨—方发出惊呼。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丁浩的剑也告刺出。“法王”抽剑不及格架,剑已贯左胸偏胁肋而入,由于“法王”抽剑的动作使身形自然斜开,这—剑必中心脏要害无疑。“法王”跄退,剑自然离身,血泉标出。丁浩挨了一剑却不见血涌冒,只剑口现出殷红,这就是他新得自师父“黑儒”的绝技奇功。
双方的距离拉到八尺。
“法王”自点穴道止血,这在一般人是办不到的。
在小姑姑的手势之下,两端的半月教弟子全亮出了兵刃,群攻的行动就要开始。
余化雨一方也作势准备应战。
丁浩很失望,他没能一剑奏功,看情如果不再接再厉,行将失去机会。趁这喘息这机,他迅快地行功一周天,使真气略为提升,然后他开始向前挪步。
场面又呈无比地紧张。
小姑姑当机立断,形势已不容再迟疑,右手上扬下切。两端的人涌进。
丁浩一咬牙,弹身抢进,拼着再受一次伤,连人带剑闪电扑击,剑刺出,双眼已发花,蓦觉一阵脱力,急收剑拄地支撑住身形不倒,至于这一剑刺出的效应如何,他已无暇顾及了,在感觉上是没有刺空。
混战已经开始,场面鼎沸。
方萍冲到了浩身边,竭力护卫。
两名老者排众疾攻丁浩,因为他是主要目标。
小姑姑也加入联攻。
方萍被迫退。
俗话说:虎死不倒威,狗急咬豹子。何况,丁浩还不是死虎,而且也是条猛豹。本来他已接近脱力之境,但那股豪雄之气奇迹般促使他功力再生,剑挥出只认定一个目标,不计其余,名符其实的浴血奋战。
“哇!”惨叫声中,当前的一名老者栽了下去。
丁浩本身也中了两剑,由于具有神功,入肉不透骨。
老酒虫摆脱对手,舞着打狗棒奔过来接住了一名老者,这一来丁浩变成独对小姑姑,而方萍挡住了外围。
惨号声此起彼落。
余化雨不用说没有敌手,而余文英和小桃红是挟愤出手,当然是剑剑诛绝。只有小茉莉虽然门道多但武功不济,已经没了影儿。
丁浩死绊住小姑姑,他怕她以“无影飞芒”伤人。
混战中,已失了“法王”的影子。
不管怎么说,是众寡悬殊,在几个人被绊牢之后,局面便隐定下来,五名高手对余化雨,老者独对老酒虫,余文英与小桃红被分开,都是一对二,没对象的半月教徒分数重封住两端,想突围还真不容易。
其中情况最危殆的是小桃红,在两名年轻剑手的猛攻下已经挂了彩,眼看已无法支持下去,而余文英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施以援手。
地上尸近二十具,是混战初起时牺牲的。
半月教的高手轮番上阵,攻击愈来愈强。
又有两名中年加入小姑姑这边共对丁浩与方萍。
这情况演变下去,丁浩这方几个人累也会累死。
丁浩当然想得到后果,他光守不攻,把重点交给方萍,藉此调理生机,希望能回复若干功力,这也是“黑儒”秘技之一。
那名老者久战老酒虫不下,又有—名老者加入战圈,两老者的功力都是上乘的,情势立即改观,老酒虫被迫得乱了章法,口里“哇哇!”直叫。
“啊!”惨叫声中,五名联手对余化雨的栽了一个,但随即又有一人补位,仍然是五对一之局。
而余文英这边由二对一变成了四对一,也是岌岌可危。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小桃红仆倒地面。
丁浩已经瞥见,这对他是极大的刺激,潜力顿激发功力神奇地恢复了七成,猛然一剑划出。
把小姑姑的剑磕飞,回身旋进,寒芳电闪,惨号随之,两名对小桃红的年轻剑手双双被腰斩,肝肠和血瘰一地。再回身,又接上小姑姑,小姑姑正捡起剑,丁浩的剑已临身,急切里只好后跃,但丁浩如影附形,剑势不变。
“哇!”惨声再起,丁浩的剑已透小姑姑的心窝。
“酸秀才,你你”小姑姑的面形变成了鬼脸,不断抽扭。
丁浩拔剑,小姑姑歪了下去,再不动了。
“方萍,去照应小桃红,看看她是否还有救!”话声中横扫千军,两名中年之一飞头而倒,剑芒再闪,另一名中年断臂而退。
方萍奔向小桃红。
丁浩形同杀神,标向余文英这边,剑挥处两人断魂。
随着又有五名高手冲入战圈,丁浩回身接上,剑刺处竟然不能贯入,他立即明白对手是“鳄鱼铁卫”立即改变招式,专攻颈项部位,一人倒下,又有一人倒下经过这一阵激烈的博杀,他感到内元似乎又呈不济。
“法王”突告再度出现。
丁浩大为震惊,想不到这魔头重伤之后仍能出战。
三名高手随即退开。
“法王”已到正面八尺之处,从他的目光判断,功力似已恢复了大半。
“酸秀才,今天要不斩了你本座誓不为人。”
“彼此!”丁浩努力聚积残存内力。
“法王”的剑扬起,沉哼一声,出手,果然,剑势又恢复了威力。
丁浩举剑相近,但原则上他仍不敢硬碰对方的剑。
栗人的剧斗再次叠出。
三名高手模列到丁浩身后,俟机而发。
丁浩完全处于劣势。在兵刃无法相抗之下,打起来倍加吃力,旺盛的斗志必须以内力作后盾,而他的内力也比对方输了一筹,十个照面之后,已感力不从心,看来故事又将重演,虽然他仍然冷静,但要捕捉机会很难。这场战斗以他为主,如果他不济,后果可想而知,他只有力拼到最后一口气为止,别无他途。
另外一边,余化雨、方萍、余文英情势都告危急,而老酒虫已被两老者迫得险象环生,看来已支持不了多久。
丁浩只能顾自身,根本无力支援别人。
炽烈的攻防中“法王”突地露出了破绽,求之不得的机会,丁浩当然不会放过,立即乘虚蹈隙而入。剑已刺中,但却被一曾柔韧之物所阻,立感不妙,心意才动。“法王”的宝刀已飞快切下。
“锵!”地—声,尺长的一截剑尖掉地。真的是故事重演,丁浩咬紧牙关以断剑应战。
他恍悟到“法王”已在衣里罩上了鳄皮软靠,这一来。情势对丁浩是不利再加不利,克敌的希望已完全破灭。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法王”加紧攻势。
眼看大势已去,即将全军尽没。
谷口的—方突然起了搔动,紧接着惨号与喊嚷之声震天而起。丁浩无暇回顾,他必须全力应付当面强敌。
又一次混战叠出,人影散敌,谷里这一边的半月教徒纷纷赶过去支援。
丁浩意识到必是斐若愚率人赶来支援,登时精神一振,力气又回复了些,他必须支撑住不能倒下。
不错,来的是斐若愚和十几名手下,其中当先的是一个女子,手中剑青芒熠熠,当者披靡,不是折刀便是断命,而斐若愚的身手也是骇人的,奋力斫杀,无人能撄其锋,惨号之声叠成了—片,半月教徒豕突狼奔。丁浩手中剑又断了一截,更短。
那势如破竹而来的女子已接近场心,先毁了余化雨当面的三名高手,再为余文英除去了两名对手。
情势大变,丁浩一方的危机顿时化解。
原来环伺在丁浩身后的三名“鳄鱼铁卫”反身迎上那女子。
这情况大出“法王”意料之外,他必须立即解决丁浩,否则这一场战斗的结果将使半月教冰消瓦解。
“呀!”地一声惊中,丁浩手中半截剑脱手,他只好徒手应敌,被迫处连连后退。
“哇哇哇!”三声惨叫先后发出,三名“鳄鱼铁卫”的皮靠竟然抵挡不了那女子的手中剑,接连栽了下去。
“法王”的攻势如疯虎。
那女的斜里插入,挥剑“锵锵!”连声“法王”被迫退。丁浩一看,惊喜莫名,不期而至的竟然是斐若愚的妻子,也是亡母的义女古秋菱,她手中所持的赫然是“威灵宫”镇宫之宝“月魄神剑”
古秋菱把“月魄神剑”倒把递给丁浩,匆匆地道:“师赐兵刃,好自为之!”说完,立即又回身去支援别人。
丁浩手持“月魄神剑”大是振奋,精神陡长,潜力再次被激发。
“法王”又进到原来位置。
“酸秀才,你是‘黑儒’的传人?”声音是颤栗的。
“歉难奉告。”
“黑儒是否尚在人世?”法王不舍地追问。
“歉难奉告。”丁浩以同样的四个字回答。
很显然“法王”赵彬并不认识这柄“月魄神剑”也不知道“威灵宫”主人“威灵夫人”与“黑儒”的关系,否则他便可以判定而不必多此一问。而丁浩不能否认师尊,却又不能泄密,所以用模棱剩余两可的语气回答。
“你手中剑何名?”法王又问。
“诛魔之剑!”丁浩应得很顺口。
“酸秀才,休妄逞口之利,你会后侮几辈子。”法王立即会过意来。
“赵彬,后悔几辈子的可能是你。”
场面已静止下来,半月教方面除了死者活的已退得老远,斐若愚一秆围了过来,由两翼抄去,阻绝了“法王”的退路。
“酸秀才,本座不早早除去你是失策。”
“这是天意,天不可欺。”
“赵彬,我要吃你肉喝你的血!”余文英厉叫着冲前却被余化雨拦住。
“法王”突自怀中掏出一个茶杯大的黑色圆球捏在手中,眼里放射出残狠之色,阴恻侧地道:“认识么?这叫阴磷霹雳弹,五丈之内无人能幸免。”看来他是打算同归于尽了。依眼前状况,他想脱身已经是不可能。
在场的人人变色,只有丁浩不为所动。
“赵彬,堂堂一教之主玩这一套简直是不要脸。”老酒虫斜着眼怪叫:“你扔吧,看你有多少可以扔。”
“法王”有他的盘算,他的致命克星只丁浩一个,如果一举而除之,问题便解决了一大半,以后仍有可为。如果因此而达到威胁的目的,他便可以脱身。这是死中求活的两条路,只要一条走通,便可扭转乾坤。
丁浩是表面镇定,其实内心也相当焦急,如果对方真的掷出“阴磷霹雳弹”便绝对有死伤,在场内每一个都与他有密切的关系,他不愿有半个人牺牲。可是纵虎归山的话,别说再没这样的机会,以对方的为人而言,今后的变局完全无法逆料,要想达到除魔的目的行将要大费周章了,如何打破这僵局呢?
“法王”手半扬,作出投掷之势,原地旋身。
后面的是老酒虫和方萍,本能地朝西则弹开。
求之不得的机会“法王”一偏身,趁隙射入原始密林之中。
丁浩不顾一切地投入,但林深树密,人已鸿飞溟溟。
老酒虫气得“哇哇!”直叫。
跟着入林的是斐若愚和余文英,再来是方萍。
丁浩并没深入,迎着入林的沉声道:“你们退出去,犯不着冒这险,堵住出路,我非把他挖出来不可。”
众人止步,但没退出。
丁浩淌入,以他超人的听觉和视觉爱缓搜索前进。
林木遮天蔽目,藤蔓牵缠如幕,视线不能及远,行动也相当困难,同时还要防不意的突袭,所以丁浩把警觉性提到最高,步步为营地徐缓探进。
“簌簌!”枝叶晃动。
丁浩立即止步。
一个人头从一蓬藤蔓里探了出来。
丁浩运足目力一看,不由大喜过望,探头的赫然是鬼精灵小茉莉,想不到她会藏身在这密林里。一支手伸出招了招。
丁浩靠了过去。
“小茉莉,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半月教主躲进了山洞。”
“山洞在那里?”丁浩精神陡振,浑忘了疲乏和伤痛,今天誓非要达成除魔的目的不可,小茉莉这鬼精灵难怪深得她们掌舵斐若愚的尝识,她真的是有几套。原先以为她怕死躲藏,想不到竟然具有深心。
“就在前面不远的峰脚,半月教主不久前在那里伤换换衣,他们早就勘查好而加以利用,谷内伏兵就是从那出发的。”小茉莉兴头地说:“我去探过,那洞像大酒瓮,口小肚大,深度大约有七八丈,里面可容上百人。”
“现在只剩半月教主一个人伏匿其中?”
“对!”
“你带路!”
“好,请随我来!”
丁浩随着小茉莉从峰脚逡行过去,不久,到了石洞边,只见那洞口约莫—丈径方,半为野草藤蔓所掩。
“就是这里么?”丁浩悄声间。
“不错,就是这儿!”
“用什么方法把他逼出来?他身上带有爆裂之物,我们不能进去。”
“这很好办,师叔祖先候着。”此地无外人,听以小茉莉用了这称呼。她像野兔般窜开,眨眼无踪。
丁浩监视着洞口。
不久,小茉莉连驮带拖,弄了一大捆枯枝来。
“用烟薰?”
“对!”
“这点枝叶能济事么?”
“准管用!”小茉莉笑笑,手指着夹在枯枝里的一撮绿枝叶道:“这叫‘迷狐香’,蛇虫狐狸都禁受不起。人要闻到这香,准保鼻涕眼泪,呛都会呛个半死,这一把侥起来,足可迷倒一百个高手。”
“你门道真多!”丁浩赞赏地笑笑。
“我们动手吧!”
丁浩是大男人,力气比小茉莉大了几倍,毫不费力地拎起那大捆枯枝迫过去推到洞口。
小茉莉早巳备好了火摺子,晃燃,点着了枯枝,烟立即朝洞里灌。丁浩又在旁边抓了些杂草败叶加上去,然后以掌风煽火助燃。一股辛辣无比的气味散在空气中,丁浩只觉有目难睁,刺痛难当,喉头不但发痒,还使呼吸困难,忙拉退小茉莉。
“你现在马上列外面去招呼他们封堵出路,不能让那只老狐狸兔脱,这里是我的事了,快去吧!”
小茉莉衔命而去。
丁浩退开,选择了一个有利的位置静待下文。
约莫半刻光景,一条人影电射而出,像一只巨型蝙蝠出洞,落实之后,立即闪向一丛矮而密的树丛,无巧不成书,丁浩恰隐身在树丛之后。
真的是“法王”赵彬,他已除下面巾,揉成一团掩住口鼻,正如小茉莉所说的涕泗横流,这一招的确够绝。一阵观望之后,他准备转移位置,回身
“啊!”他脱口惊叫。
丁浩正站在当面,距离不到三步,如果丁浩施用突袭,他难逃一剑之厄。
“赵彬,如果我换作是你,你早已毫不考虑地下手对不对?”
“”法王默然。
现在,丁浩才真正看清了半月教主的庐山真面目,长相还不赖,只是鼻子太勾,眼睛里阴气太重。
“我给你最公平的机会,准备用剑吧!”
“酸秀才,你已经明白本座一开头便找上你的原因?”
“知道,只是你阁下的作法太卑鄙。”
“报仇也要讲究作法么?”
“当然,你可以光明正大叫战,却出之绑架幼儿。你先后谋杀余化龙夫妇,在下敢断定用的绝非光明正大的手段,你这种邪恶之徒居然也想称尊武林令人齿冷。”
“酸秀才,别说得这么冠晚堂皇,江湖上达者为尊,成,邪者亦正,败,正者亦邪,古往今束莫不如是。”话锋一顿又道:“本座问你,你把赵天仇怎么了?”
“令孙么,他还活着。”
“你准备把他怎样?”法王目中又爆剩棱芒。
“不怎样。只是他必须要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而已。”丁浩正气凛然,不再是“醉书生”
的佯狂之态。
“很好,你也要为所为付出代价。”
“当然,这很公道,倒是有个问题在下不明”
“什么?”
“半月教之名的由来?”
“告诉你无妨,月有圆缺,如果不能圆便是半月。”
丁浩算是明白了“武林之后”已亡,赵元生也已伏诛,赵家的“月”是永远不能圆了,不但不能圆,而且还会破灭,这叫天道不爽。
“言止于此,请吧!”丁浩亮出架式“月魄神剑”吐出熠熠青芒,映着日光,放射出刺目惊心的森寒。
“法王”的剑也扬起,两把宝刃争辉。短暂的对峙,双方出了手。
丁浩在兵刃上巳无顾虑,信心十足,放手抢攻。
“法王”为了争生避死,当然也是全力以赴。
栗人的搏杀场面再一次叠出。
双方都是不世出的高手,虽说都是在负伤筋疲之后,但在生死对决的情况下,场面仍然是惊世骇俗的。
幽谷榛莽,没人有这眼福欣赏。
二十招之后“法王”已落下风,也虽然奋力挽回颓势,但对手太强,剑法上些微之差便等于注定了命运。
占上风是一种鼓舞,丁浩斗志昂扬。
堪堪到了第三十个回合,丁浩抓到了对方一个破绽“月魄神剑”钻而入,场面倏呈静止,剑尖突破了鱼皮甲靠刺入主胸半尺。“法王”的脸孔扭歪,面上一股不甘心的神情,恨怨齐集,令人看一眼便终生难忘。
“这这是天意么?”法王口角涌出血沫。
“孽由自作,不必怨天!”丁浩声如沉雷。
“酸秀才,本座有个请求”
“你说?”
“请请留赵氏—线香火。”
“你是说留赵天仇一命?”
“对,不错!”怨毒变成了沮丧。
丁浩考虑了许久,才沉凝十分地道:“在下答应!”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飞闪而来,是余文英。她脸上的神色非常可怕,看了看现况,突地举剑仰天厉叫道:“爹,娘,看仇人的血,这是女儿对你们的祭礼!”转面对着“法王”切齿道:“赵彬,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今天恶贯满盈,该结束你丑恶的生命了!”剑刺出,横里贯穿了“法王”的颈项。
“你你”血沫狂涌,封住了嘴。
抽剑,血水急喷。
“法王”的双睛暴突,身躯一阵强直,砰然栽倒。
丁浩的剑自然脱离。
余文英再挥剑。
“文英,不可”丁浩急加阻止但已不及。
余文英的剑已挥落“法王”的头胪与身体分家。
丁浩吐口大气。
余文英抓起“法王”的脑袋向外奔去。
丁浩木然望着无头的尸体,除魔的目的达到了,但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江湖上的恩怨何时休?血腥何时了?野心大如天的“冷血修罗”枭雄梦醒,而且死不能全尸,当然,他是业由自招。人作孽不可活,他又成了武林史上无数个警世的故事主角之一,可是古往今来,能接受这种血腥教训的江湖人究竟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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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教主“法王”的头供在“无恨师太”的墓前。
余文英长跪,凄切吐哀音。
所有的人围在四周。
“无恨师太”是否真正地“无恨”了?如果当初她还是江湖尤物“百花娘”时没与赵彬牵上这份情业,所有的发展便不会如此,悲剧也不致形成。
丁浩来到,无言站立。
不久,余文英拭泪而起。
“文英,贤侄女,这样已足可告慰你父母在天之灵了!”余化雨沉痛地说。
“大伯,这是余氏门中的不幸么?”余文英哀声说。
“可以这么说,但也是武林的不幸,反正事情已经发生,而且也过去了,幸或不幸都无法改变,你流离颠沛了这么多年,够苦了,随大伯我回南,齐云庄本就是你的家,你跟文兰一样是我的女儿。”余化雨老眼发了红。
“大伯,侄女尚有事未了!”
“哦!还有何事未了?”
余文兰望望武三白,又望望丁浩,期期地道:“我们先回永安宫再谈吧!”
丁浩心中已经有数,附和道:“这样也好!”说完,转向斐若愚道:“若愚,就烦你派人处理此间内善后,赵彬虽然罪大恶极,但人死仇消,把他的头合回身体埋葬,否则便是不仁,岳父大人,这样好么?”
余化雨点头道:“很好,侠者必有仁怀。”
丁浩又向武三白道:“武老弟,还要搅扰一次?”
武三白正色道:“那里话,若非丁兄大义,永安宫早巳不存,这番盛德,小弟我永铭五衷。而且,来日方长,跟兄长与各位的友谊现在才是真正开始,如蒙不弃,永安宫的大门永远为各位敞开。”
老酒虫大声道:“说得好,可惜此地没酒,否则我老要饭的要浮三大白。”
丁浩笑笑道:“那我们就上路吧?”
余文英转身拜别母亲坟墓,小桃红也跟着叩拜。
丁浩以侄女婿的身份,也上前拜了一拜。
一行人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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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
武三白大排盛宴,款待嘉宾。
酒后,人人都已有了几分醉意,老酒虫则是八分。
突地,老酒虫眯着醉眼道:“武少侠,跟着小酒虫我叫你一声武老弟,偌大一座永安宫竟没个女主人不像话,我老要饭的介绍你一个如何?”
所有在座的为之愕然,老叫化竟然要作起媒来了。
武三白藉着酒意,厚起脸皮道:“老哥,好是好,不过话先申明,小弟我可不接受贵帮的女弟子?”
众人为之忍悛不置。
老酒虫一本正经地道:“那当然,老要饭的怎能要老弟舍弃万贯家业跟着去要饭?所提的当然是门户相当。”
丁浩道:“老哥要提的是何府干金?”
老酒虫道;“成了你是你小酒虫的连襟。”
这话已经非常明显,指的是余文英。
众人又一次愕然。
这种事当着双方男女的面提出,实在非常尴尬。纵使武林儿女不拘小节,也太过份了些,令人无地自容。
余化雨倒是心动。
武三白的脸除了酒红又涂上一层朱。
“我不配!”余文英意外地脱口叫出声。
“什么不配?”老酒虫瞪大了醉眼:“丫头,你可是天生丽质,难捡难挑的大美人,就为了脸上多了个疤么?这算什么,江湖男女,刀剑里打滚,谁保得了不受点伤,我老要饭的倒是认为这样更美。”“我不配!”余文英又叫了一声,表情十分怪异。
丁浩心里最明白.余文英受了赵天仇的迫害,已经不是女儿之身,她说的不配是指这,可是这秘密绝不能揭穿。
“你还要说不配?”老酒虫固执得可爱。
“老哥,这不能急的,慢慢再商量。”然后急忙扭转话题:“地下室里还有个赵天仇没发落,文英在谷里说有事未了指的就是这,何老”
“公子有何吩咐?”何管家隔度转头问。
“烦您和若愚去把人带来如何?”
“好!”何老起身。
斐若愚也离座,与何老匆匆出厅。
气氛立即转变。
余文英和小桃红面上已布杀机。
这一来,满座沉默。
不久,何管家和斐若愚把赵天仇架到。
赵天仇武功已废,而且自份必死,但桀傲之气仍在,撇开正邪的立场不淡,他的出身是当得起“煊赫”二字的。可能,他被关在地下室的这段日子已经想透,生死早置之度外,在环扫全场之后,昂首上望,了无惧色。
“贤婿,这是你的事,你作主处理吧!”余化雨说。
“小酒虫,明快些,看着惹厌!”老酒虫加了一句。
丁浩起身。
余文英行动可真快,一下子便到了赵天仇身前。
“赵大仇,你是畜牲,不是人,你准备怎么死法?”
“随便!”赵天仇不看余文英。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余文英双手十指在抓放。
“没有!”昂首依然。
“我要你死得像一条狗,跟你祖父和小姑姑一样。”
“什么?他们”赵天仇瞪视着余文英,脸孔起了急剧的抽扭,目中的怨毒夸张一点说简直可以杀人。
“他们在阴司路上等你。”
赵天仇本能地挣扎,但在何管家与斐若愚的控制下当然是白费,在一阵扭动之后,颓然垂下下头,以一种极古怪的声音道:“我认了,江湖上杀人人杀,司空见惯;得势时杀人,失势时人杀,这非常公道。”
余文英哼了一声咬牙道:“你说得不错,狗嘴里居然吐人言,我要你一寸一寸地死,这是休该付的代价。”蓦举右手,曲指为钩,抓出
“啊!”赵天仇惨叫—声。
余文英的五个指头尖已没入赵天仇的左面颊,还波及了半边鼻翼与嘴角,鲜血涌冒流落,没颈而下,五指一收,肌肤裂开,赵天仇的身躯扭曲震颤,他拼命咬紧牙不发出哼声,他明白会死得很惨,但终归是死。
众人摒息而观。
丁浩有心要让余文英纾解心中的怨气,默不作声。
余文英的左手五指又捶入赵天仇的胸部。
赵天仇闷吼了—声又闭上口。
“余姑娘!”武三白开了口:“杀人不过头点地,给他个痛快吧!”他是此间主人,说活当然有其力量。
小桃红递上了一柄短匕,但却被丁浩接去。
余文英收手后退。
“姐夫,你要亲自动手?”“不,我要放他走。”
“什么,你”“文英,他武功已失,也毁了容,赵家付了血的代价,赵彬临死求我留他家一线香火,我答应了,赶尽杀绝的事我们不能作,我想你会听我的建议?”
余文英想说什么没有说,她是同意了。
丁浩望向斐若愚道:“交给你处理。”
斐若愚二话不说,仍由何管家伴同把赵天仇架走。
这一场血腥的风雨至此算是落了幕。
老酒虫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各位,老要饭的还有事,先走一步。”
“老哥!”丁浩有些依依。
“小酒虫,过些时我到岛上找你。”然后又向余化雨道:“余老弟,等你回南方时我会送行。”
“后会有期!”余化雨起身抱拳。
“晚辈恭送!”武三白离座。
“小弟也理应相送!”丁浩挤了下眼。
老酒虫本待拒绝,看了丁浩的眼色他便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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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大门外,三人聚在一起。
“小酒虫,你想说什么?”老酒虫问。
“关于老哥做媒的事。”丁浩瞄了武三白一眼。
“啊!我倒忘了我放过的屁,怎样?”
“武老弟的意下”丁浩转问武三白。
“这小弟对余姑娘印象很好。”武三白俊面一红,期期地说,言下之意,他是同意这件婚事。
丁浩整理了一下思绪,容色一肃才开口,把余文英在春之夕被迫失身于赵天仇的经过与原委说了一遍。
老酒虫张大口发不出声音,他作梦也没想到会有这内幕。
武三白低头皱眉苦思,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幻。
三人全沉默下来。
许久
武三白突然抬起头来,眸子里一片湛然之光。
“这不是余姑娘的错,而是她的不幸,小弟不计较这个,武林儿女不该为世俗教条所束缚。”
“说得好!”丁浩拍了下武三白的肩膀。
“嘻!老酒虫算没丢化子脸,不过”
“不过什么?”丁浩转望老酒虫。
“那丫头很有个性,恐怕反而是她不答应。”姜是老的辣,老酒虫洞悉人情人性。
丁浩握住武三白的手。
“武老弟,你真的考虑好了?”
“当然,这又不是儿戏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推手并肩回宫。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