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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神仙”两眼骨碌碌一翻,道:“从你的掌法与用剑的架式看来,你是绵山派的弟子。十年前中原道上有个杰出的年轻高手,叫‘鬼剑’王世宇,谅来是你的同门,没错吧?”
青衫蒙面书生“唔”了一声,道:“算阁下说对了!”
“赛神仙”面上颇有得色,这下子显示出他江湖阅历的确丰富。
白髯老道有些赧然,因为他不能从手法认出对方来路,无话找话地道:“绵山派算是新兴剑派,但并非秘密门户,为什么要故神其秘不报来路,也不出示真面目?”
蒙面书生淡淡地道:“这似乎与道长无关,个人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也扯不上门户。”
老道冷哼了一声道:“如果贫道把你当‘冷面修罗’,出手无情,或死或伤,又将如何?”
蒙面书生报以一个冷哼,道:“恐怕还没有这样简单!”
“要试试看吗?”
“区区无所谓,悉听尊便!”
话说僵了,老道真的作势便要出手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幽然出现“赛神仙”栗声大叫道:“冷面修罗!”
全场五双眼睛,投注向同一方向。
冷面,的确冷,像石头,像冰块,不单是冷,眉目间那股恨意,更加使人胆寒,老道发话道:“你就是‘冷面修罗’?”
“唔!”话声应在喉咙里,口都不曾开,人在场边立定。
“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太巧了,贫道正要找你,你是神灯传人?”
“不是!”“你掌劈了‘金冠道人’?”
“嗯!不错!”
“贫道‘玄真’,是‘金冠道人’的师兄。”
“怎么样?”
“欠债还钱,欠命还命。”
方石坚冰冷而带浓稠恨意的目芒,扫向了“赛神仙”不用说,是这矮子兴风作浪,上一次,他搬来了女妖“采衣仙娘”现在,又鼓动崆峒派出头。
“赛神仙”下意识地挪了挪肥短的身形,脸上作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方石坚冰声道:“阁下是以制造事端为乐吗?”
“赛神仙”皮笑肉不笑地一咧嘴,道:“这是什么话?老夫丢失了师门重宝,难道不能追寻吗?至少少侠你劈死了崆峒派的‘金冠’道长,那算是你自己的梁子,牵扯不到老夫身上。”
“但你是始作俑者!”
“嘻嘻!这与杀人是两档子事。”
“你仍然相信在下身边带有你老儿的师门重宝吗?”
“那要待事实证明。”
“何不现在就证明一下,好让在下有借口杀你?”
“赛神仙”老脸一变,连退了三个大步,阴阴地道:“冷面修罗,你要杀人还不简单,何必找什么借口?当初你掌劈‘金冠道长’时,也曾有借口吗?”语气中带着挑拨的意味,想转移对象。
方石坚道:“有,他先挑衅,然后又施淬毒暗器,在下不被杀便只有杀他。”
果然“赛神仙”的话发生了作用,玄真老道把方便铲一提,道:“施主恃技杀人夺宝,得还出公道。”
方石坚心火股股直冒“赛神仙”硬诬他杀人劫宝,真是有口难辩。这件无中生有的公案,已遍传江湖,实在可恨。心念之中,道:“俗语说,刀剑无眼,出手无情,道长定要找场的话,随便划出道来,在下接着就是,但等在下先宰了专门兴风作浪的矮子”目芒随即射出“赛神仙”杀机上了脸。
“赛神仙”打了一个哆嗦,怪叫道:“武林中还有公道吗?”
“玄真”老道向前迈了一个大步,另两名中年道士也仗剑欺身,与老道互为犄角。老道冷厉地道:“贫道不能坐视你恃技凌人,还是准备自卫吧!”
方石坚冷漠地极地摇头道:“杀人流血,多数是被迫的。出手吧。”铁剑缓缓出鞘,铁青的脸,与剑成了一色,令人不寒而栗。
“呀!”厉吼声中,方便铲如孽龙出洞,挟铺天盖地之势,铲向方石坚,那一气势,像是要粉碎铲影涵盖下的一切。
同一时间,两名中年道士的长剑,也分别从侧后递进。
铲影剑光,布成了网,似乎已没有一寸的空间。
剑贵轻灵,纵是切金断玉的宝刀,方石坚也不至于狂到与重器硬碰硬。身形一晃,像是对手特地为他留了空隙,如幽灵鬼魅般脱出了圈外,这一式玄奥无比的身法,使那蒙面书生不自禁地喝了一声彩。
就在铲剑落空的瞬间,乌芒一闪,闷哼陡传,玄真老道曳铲后退。
“别动!”冷喝声中,铁剑抵上了老道的左肋。
“呀!”惊呼声中,两名中年道士窒住了。
这是什么身手,才只一个照面,在崆峒派中功力稳坐第一把交椅的玄真道人,竟被制住了。
“赛神仙”见势不佳,拔腿开了溜,人臃肿,但逃走的动作可相当利落,只两晃便没了影子。
玄真老道浑身发起抖来,老脸阵阵扭曲。
方石坚心念数转之后,收回了铁剑,放回鞘里,片言不发,转身离开。
玄真老道与两名手下,大感意外,望着方石坚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发楞。照江湖传说,冷面修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想不到他突然走了,连话都没交代,实在是个无法理解的人物。
方石坚除非必要,他的确不想随便杀人,场面话也懒得交代,芒山老人的惨死,使他痛不欲生,他一心只巴望赶到少林寺,追出凶手为“芒山老人”报仇。
走没多远,身后风声飒然,一个声音道:“方兄请留步!”
他听出是那青衫蒙面书生的声音,不禁心中一动,止步道:“挑战吗?”他没有回头。
蒙面书生趋到头里,朝路侧一站,道:“区区没这意思!”
“那唤住在下何为?”
“只是想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那份冷漠,实在使人受不了。蒙面书生呆了呆,自我解嘲般地笑笑道:“区区为上次的挑战感到赧颜。”
“为什么?”
“区区自愧弗如,从刚才方兄对崆峒道士的风度,益发令区区钦服。”
“不敢当此谬赞。”
“方兄愿意知道上次区区为什么要对你挑战吗?”
方石坚心中一动,道:“在下愿闻!”
蒙面书生冷沉地道:“是为了‘无回玉女’蒋兰心。”
方石坚大感困惑,剑眉微微一挑,道:“这话怎么说?”
蒙面书生期期地道:“说起来实在羞于启齿,但又觉得不吐不快。”停了停,又道:“区区对‘无回玉女’十分倾心,但她却选上了方兄,所以心中有愤,想看看方兄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结果哈哈,区区决意退身,息了求凰之念。”
一席话,听得方石坚大受感动,这正是君子之风,当下正色道:“兄台的风度,也着实令在下心折,不过在下对她无意,兄台大可放心续谱求凰之曲,用不着顾忌。”
打了个爽朗的哈哈,蒙面书生道:“心去不可留,过去只是区区的一厢情愿,不管怎样,这条心是死了。”说完,褪落了蒙面巾,露出了本来面目。
美男子,的确不赖,长相和谈吐一样地有风度。
方石坚大感意外,反而呆住了,对方为什么要自动展示真面目?看上去,对方的年龄已快接近三十。
蒙面书生坦然道:“区区牟庭光,绵山派弟子,如果不弃的话,彼此做个朋友。”
方石坚道:“当然,这并无不可!”
牟庭光笑笑,道:“方兄人中之龙,与‘无回玉女’正是一对,为什么”
方石坚淡淡地道:“人各有志,感情上的事是无法勉强的,”他不愿说出丁一风对“无回玉女”的评价,话到口边留了半句,不过,心情仍然是有些异样的。人非草木,孰能非情,他对她的为人,有几分轻视,但对她的情意,不能完全无动于衷,何况,他欠了她的很多人情。
牟庭光面色一肃,道:“你我是初交,但区区仍厚颜拜托一件事,区区平时极少在江湖走动,此次出山,主要是寻查敝师兄‘鬼剑’王世宇的下落。他失踪了已近十年,始终查不出端倪,家师交代,人死了也要找到尸体,所以区区请方兄便时也代为留意,不知肯曲允否?”
方石坚不假思索地道:“可以,在下替兄台留意就是!”牟庭光略一沉吟,道:“区区是南下汝州,后会有期了。”
“兄台请便!”
“请!”
嵩山,少室峰,执武林牛耳的古刹少林寺,雄踞其上。
日出之后不久,少林山门外来了一个青衣劲装武士,他,正是怀恨而来的冷面修罗方石坚。人还没进山门,仇与恨已经开始在血管里奔流。
山门紧关着,门上贴了张黄纸书写的告白:“自腊月朔日起,百日之内,谢绝游人香客,诸位亮察。”
八方香火之地,突然禁止外人入寺,这其中蹊跷大了。
方石坚冷笑了一声,运起丹田内力,向里发话道:“方某有要事谒见贵寺掌门方丈,请开山门,并予通报!”一般武林人,对于少林寺都是尊重有加的,虽然他满怀怨毒,但不愿造次失礼,所以传声求见。
山门内看来是有人把守的,话声甫落,便有了回应:“哪位施主叩山门?”
“冷面修罗方石坚。”
“冷面修罗?”
“不错!”
“施主看到门外的告白了?”
“嗯,看到了。”
“那就请回头下峰,百日之期满后再来!”
“在下要求立即见贵寺方丈。”
“敝方丈百日之内不见任何同道及访客。”
“在下有极为紧要的事”
“也是一样,方丈早已下了法谕。”
冷面修罗把心一横,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莫非要在下捣毁山门?”
“阿弥陀佛,少林圣地,希望施主不要造次。”
“真的不开门见客?”
“当然是真的。”
“那在下要无礼了。”
“阿弥陀佛!此地不是撒野之所,施主三思!”
方石坚扬起了手掌,正待劈向山门,心念一转,少林寺是香花丛林,普天下尊仰的胜地,对人可以,毁了建筑不太好,于是,他收回手掌,耸身上腾,如巨鸟般掠入门里。
“何方狂徒,敢尔!”暴喝声中,两名虎头僧人,扑进前来。
方石坚兀立不动,两名虎头僧被他眸中闪射的煞芒,惊得面目失色。
其中一个圆睁虎眼道:“施主真的要闯寺?”
方石坚冷极地道:“在下已经进来了,这不会有假。”
另一个宣声佛号,双掌一抡,声如沉雷似的道:“施主闯寺的目的何在?”
“见你们掌门方丈!”
“何事?”
“不必告诉你。”
“少林寺岂容宵小张狂亵渎?看掌!”喝话声中,双掌猛然劈出。
少林寺长于外功,每一代弟子,对外功都有相当根基,别看这虎头和尚只是守护山门的角色,双掌劈出,立见功候,浑厚沉雄,未可轻侮,可惜碰上是年轻一代的魁首方石坚。
“砰”然巨响声中,掌力上身,一部分反震回去,一部分从身旁滑过。方石坚屹立如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没还手,也没闪避。
两名虎头僧脸色剧变,窒了窒,双双虎吼一声,左右扑击。方石坚左右开弓,双掌轻描淡写地一挥。
闷哼陡传,两名僧人被一挥之势,震得连连踉跄,直退到七八尺之外,傻了。少林寺被人硬闯,是绝无仅有的事。
七八名僧人,匆匆奔来,看样子是巡山的。当先的是个瘦削中年和尚,徒手,其余的都执着齐眉短棍。
人影一阵闪晃,方石坚被围在核心之中。那为首的瘦削僧人打量了方石坚一眼,然后朝守山门的虎头僧人之一道:“怎么回事?”
那虎头僧合什为礼,把经过简单一说。瘦削僧人脸色大变,栗声道:“施主便是近日力扫‘金龙帮’金银龙武士的‘冷面修罗’?”
显然这和尚在寺中地位不低,所以对江湖上发生的事不太隔漠。
方石坚冷冷地道:“不错,正是在下!”
瘦削僧人合什道:“贫僧监院座下执事‘了凡’。施主何事要见本寺方丈?”
“查究一桩公案。”
“公案什么公案?”
“在下见到贵方丈之后,自会说明。”
“本寺正逢谒祖察功大典,方丈不见外客。”
“在下非见不可。”
“了凡”和尚面色又是一变,说道:“施主是逞强吗?”
方石坚脱口便道:“在下是依礼求见,如解释为逞强亦无不可,反正在下不见掌门方丈不会下山,这话说得够清楚了吧?”
在场的七八名和尚齐齐作色,可能他们不知道“冷面修罗”是何许人物。
“了凡”和尚宣了一声佛号,沉凝地道:“没有人能破坏本寺规矩!”
方石坚口角一撇,道:“也许今天要破例!”
围在四周的和尚,个个都目暴精光,齐眉棍横斜而起。
“了凡”和尚一抬手,道:“尔等退下!”
少林规戒极严,这些少林弟子纵是心中不忿,也不敢稍有违忤,齐齐躯身退后,只对方石坚怒目而视。这些下代弟子,职司所在,平时连下山的机会都很少,对江湖情况不甚了了,否则的话,恐怕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方石坚冰声道:“是由大和尚传报,还是由在下自己进见?”
“了凡”和尚想了又想,终于道:“请稍候,由贫僧请示监寺!”
方石坚道:“最好是快一点。”
“了凡”和尚一摆手,即率原来的几名弟子,奔石磴而去,现场只留下那两名看守山门的虎头僧。
约莫盏茶工夫,那名执事僧“了凡”如飞而至,道了声:“请!”
方石坚随在“了凡”身后顺石级山道驰登。夹道的参天古木,衬托出古刹不凡的气势。未几,巍峨壮观的寺门呈现眼帘,门口的石铺广场上,已排列了近二十的僧众,居中一个白眉老僧,身着大红织锦袈裟,手执锡杖,法相庄严,从衣著神情看来,现身的都是寺内有地位的高级弟子。
“了凡”和尚回头低语了一声:“那位是本寺监院‘广慧大师’,施主上前答话吧!”说完,先向那监院合什顶礼,然后疾步退站末位。
方石坚捺住狂激如涛的情绪,昂首举步上前,抱拳道:“武林后进方石坚见过大师!”
“广慧大师”口宣佛号,单掌立胸还礼,然后白眉一轩,便问道:“少施主硬闯山门,有何见教?”
方石坚牙关一咬,道:“晚辈求见掌门方丈,有要事相询。”
“广慧大师”目中精芒一闪,接着道:“请述来意?”
“晚辈要面见掌门。”
“有事对老衲说也是一样。”
“大师能作得了主?”
“阿弥陀佛,老衲还能担待一些。”
“很好。请贵寺交出杀害‘芒山老人’铁一凡的凶手,同时说明因由。”
此言一出,满场皆震,所有在场的少林僧,个个目暴精芒,面上抖露出惊奇骇怪之色。“广慧大师”双目大睁,声如洪钟地道:“少施主说什么?”
方石坚已不克自制了,冷厉地道:“大师没听清吗?请贵寺交出杀害‘芒山老人’的凶手。”
众高僧面面相觑,有的已现怒容。
“广慧大师”白眉一紧,道:“少施主能说得更明白些吗?”
方石坚杀机上了脸,带煞的目芒一扫众僧,冰寒地道:“芒山老人被杀于他隐居的石屋,死前在地上留下了少林二字,就是如此。”
“广慧大师”听后显然相当震惊。栗声道:“有这等事?少施主是‘芒山老人’铁施主的门下吗?”
“可以这么说,他老人家是晚辈恩人。”
“事情发于何时?”
“不出半月!”
“广慧大师”回顾一名红面老僧道:“广元长老,半月来有本寺弟子离寺吗?”
“方元”和尚合什应道:“早在一个月之前,阖寺弟子已禁足不出山门,外面的也悉数奉召回寺。”
方石坚挫牙道:“死人不会说谎!”
“死者在地上留了少林二字?”
“不错!”
“这不能证明是本门弟子下的手”
“要如何才能证明,起死者于地下吗?”
“也许死者留的字另有用意?”
“那请大师加以解释,是什么用意?”
“老衲只能说,绝非本寺弟子所为。”
“大师既然担待不了,就请贵方丈交代。”
众僧齐齐面罩怒色,其中之一大声道:“休得无礼,这是什么所在?”
另一个怒哼了一声,接下话道:“少林寺岂容你猖狂嚣张?擅闯山门,便已犯了大禁。”
方石坚俊面沉如冰铁,一字一句地道:“如果贵寺不作合理交代,恐怕这佛门圣地要染上血腥。”
怒哼之声,响成了一片。
“广慧大师”抬了抬手,止住众怒,沉凝无比地道:“少施主不可造次,本寺正值十年一度的考验之期,所有少林弟子,无一敢私自行动,同时老衲敢保证本门弟子皆能恪守门规,不致做出这等门规不容的事,再方面,‘芒山老人’铁施主,并非功力泛泛之辈,足可与本寺任何一位长老媲美,二代以下弟子,没人是他的对手,而本寺高级弟子,日日在老衲目视之下,没人离开过。”
方石坚不由语塞,对方说的情在理中,但老人留的字不假,总不能就此罢休,当下把心一横,道:“大师推得很干净,但晚辈坚信死者留字不假。”
“广慧大师”修养再深,也不由动了嗔念,沉声道:“少施主准备怎么样?”
“说过了,追凶报仇!”
“少施主是否受了人指使,以此为借口,另有居心?”
方石坚针锋相对地道:“大师是否借词卸责,以转移事实?”
“无礼!”
“晚辈是来追查凶案,并非表现礼仪而来。”
“少施主不听本座的解释?”
“无法接受。”
“少施主蓄意要亵污这佛门净地?”
“事迫处如此,别无他途。”
“请再三思!”
“绝无反顾,除非交出凶手。”
“阿弥陀佛!”这一声佛号,犹如黄钟大吕,震得人耳朵嗡嗡发响,显然,这位佛门高僧,业已动了真怒。
气氛在这一声震耳的佛号响过之后,顿呈无比的紧张,所有在场的僧众个个咬牙怒目,一副跃跃欲试之态“广慧大师”接着又道:“少施主,本座最后奉劝你一句,请速离山,否则”
“否则怎样?”
“本座将下令逐你下山。”
“哈哈哈哈,大师就下令试试看。”
“阿弥陀佛,请达摩院三老执行驱逐之令!”
三名老僧应声而出,其中那面红如缨的“广元长老”个性稍为急躁,三个大步,欺到了方石坚身前,但仍不失身份地先合什道:“少施主真的执迷不悟?”
“”方石坚不开口,暗中蓄起了攻势。
“本长老要得罪了。”
“”仍不回答,但眸中的杀机已炽烈起来。
场面紧张到无以复加,空气中隐含杀机。
怒哼声中“广元长老”出了手,双掌平推,一道排山罡劲,撞向了方石坚,掌势之雄浑刚烈,令人咋舌。方石坚早已蓄势而待,立即举掌硬封,震耳的巨响声中“广元长老”竟然被震得打了个踉跄。
众僧骇然色变。
“广元长老”虎吼一声,再次发掌,功力加到了十二成,隐有雷鸣之声,方石坚怨毒填胸,出手当然毫无顾忌,双掌挟毕生功力迎击。
硬碰硬的对着掌,全凭修为深浅,一分一毫也不能假。
劲气裂空生爆,闷哼声起“广元长老”踉踉跄跄跌坐到八尺之外。
所有的目光全直了,惊震之情,僵化在脸上。
另两名长老高宣了一声佛号,双双上步欺身,呈犄角之势,出掌攻击,劈空对掌,变成了近身搏击。
达摩院三长老在全寺之中,修为最高,现在以二对一,情势相当栗人,每出一掌,俱有开碑裂石之感,方石坚虽仗着护心甲和捱打功遮护,顾虑较小,但也打得十分吃力。
这恐怕是少林寺开派以来,少有的激烈搏斗,只见掌影翻飞,砰砰之声,震耳欲聋,看得在场的僧众,目眩神夺。如以事实来论,以堂堂长老之尊,联手对付一个出道不久的少年,是空前的纪录。
方石坚一念之傲,没有拔剑,以掌对掌,但他心下明白,少林寺高手如云,不止在场的这些,如果缠斗下去,累也得累死,一个人的精力,是有其极限的,真元耗损之后,恐怕连寺中的二流高手也对付不了。
心念之中,他改变了战术,觑准了机会,全力猛劈正面的一个。这一来,侧背卖给了另外一个。
闷哼再传,正面的那位长老,一路歪斜地撞出圈子之外,口角已见血液,而方石坚本身,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打得他眼冒金星,连连踉跄,一咬牙,稳桩立定,这一来,变成了一对一。如果不是护心甲与挨打功双重护持,这一掌足够震碎他的内俯。
更惊的是那出手的长老,这一掌放眼武林,没有人能硬捱而不受伤的,但对手却夷然无损,这使他寒气大冒。
方石坚可不敢再逞强了,否则后果难料“刷”地拔出了铁剑。
监院“广慧”可是识货,脱口惊呼道:“铁剑,武林四奇兵之一!”
这一声惊呼,震颤了所有在场僧众。
再接下去,不用说是见红的场面。
那名唯一未受伤的长老,身形陡地矮了下去,灰色的僧袍无风自鼓,变成了鼓绷绷的大球,双掌立胸,掌心突呈莹白之色。
方石坚心头一紧,他听说过,这是少林绝艺之一的“玉佛手”可比拟无坚不摧的“无相神功”或许犹有过之。
他不能等对方先出手。
乌芒乍闪,芒影逾剑尖足有五尺还多。只那么一闪,快如电光石火。闷哼又传,那位长老的“玉佛手”神功已经来不及施展,撤掌后退,灰色僧袍的前襟现了红,被划开了尺长的一道横切口,所幸退得快,伤势不重。
这一来,全场起了骚动,不待监院发令,纷纷涌入场心。
监院“广慧大师”宏喝一声:“不许出手,这是谕令!”
涌进的僧众止了步,但每个的脸上,尽都是悲愤之容,这是少林寺的奇耻大辱。场面紧张得使人透不过气来。
方石坚的情绪,也激动到了沸点,厉声道:“今天如果没有合理交待,本人也将血洗少林!”
狂妄到了极点,但也栗人到了极点,少林寺数十年来,基于威望与声名,无形中成了中原武林中的领袖门派,人才辈出,盛名不坠,谁敢奢言“血洗少林”四个字?然而现在,就当众高僧之面,出自“冷面修罗”之口,怎不令人震惊。
“广元”和尚此刻已站起身来,激越地道:“派誉不容侮蔑”
就在此刻,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掌门驾到!”
众僧纷纷转身,垂眉躬身合什。
方石坚心头一震,举目望去,只见一个身披杏黄袈裟,宝相庄严的老僧巍然出现寺门槛外,身后随着十八名护法弟子,一色的灰衣。
众僧施礼之后,朝两旁退了开去,自然排列成雁翅形,监院“广慧大师”径趋掌门方丈身前下方,低声禀告了一番。
掌门“广智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众僧应和了一声梵唱。一代宗师,气派果然不同凡响,场面顿呈无比的严肃。
方石坚倒转剑把,剑尖向下,抱剑拱手道:“武林末学方石坚,见过掌门法驾!”
“广智大师”合什还礼,沉缓庄严地道:“少施主是为了铁老施主遭遇不幸而上了本寺?”
方石坚道:“不错,望掌门明察,给予交代。”
“广智大师”亮着澄澈的目光道:“据监院禀陈,本寺上下弟子,在近月内无人外出,在外的也在一个月之前番数召回,这件公案似乎还有商榷的余地。”
深深吐了口气,方石坚冷沉地道:“死者留字,指明是少林,掌门人何以见教?”
“就是少林二字?”
“是的!”
“这二字未必就代表凶手。”
“那代表什么?”
“也许另有所指,也许凶手故意留下,以图嫁祸。”
方石坚不由一怔:凶手故布疑阵以图嫁祸,未必没有可能,事实上也不能证明那两个字未完的一点一横,是“芒山老人”临死所留,但话又说回来,深山杀人,死无对证,又何必嫁祸卸责?心念之中,微一咬牙道:“晚辈不能以揣测之词抹煞事实。”
“广智大师”目中精芒一闪,道:“然则少施主准备如何了结?”
“请掌门人查讯,交出凶手。”
“本寺绝无凶手!”
“掌门人这么说,迹近包庇”
“少施主不嫌话说得太重了吗?”
“晚辈不计后果,誓要追出杀人凶手。”
“如果本座认为少施主是借口滋事呢?”
方石坚剑眉一挑,圆睁星目道:“不管掌门人如何认为,没有结果,晚辈绝不离山!”
“广智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少施主别以为少林无人,本座业已仁至义尽了。”
方石坚是铁定了心来的,当然不会反顾,脱口便道:“晚辈也尽了礼数了,既然敢登宝寺,生死早置度外,流血杀生,在所不惜。言止于此,希望掌门人作明智的抉择。”
所有在场的少林僧众,又是蠢然欲动之势,只是格于戒律,不敢造次。
“广智大师”声调一变,道:“少施主真的要一意孤行?”
方石坚不假思索地道:“晚辈别无选择!”
“广智大师”双掌合什,仰天道:“我佛慈悲,弟子要破戒了!”说完,宽大的袍袖向空中一挥。
十八名护法弟子,齐齐一合什,飞纵下场,迅捷地布成了十八罗汉阵,把方石坚圈在阵中。另外的高僧,也在阵外点了方位。
场面再现高潮。
罗汉阵是少林寺独步武要的联手绝艺,威力之强,有耳皆闻,还不曾听说过有人能破得了这阵势。
方石坚起初不觉,等到发觉,阵势已成了。
空气在刹那之间凝固了,场面呈静止状态。
无形的杀机,像看不见的烈火在静止中炽热。
后果是什么,无人敢想象。
少林寺如非碰上了强仇大敌,是不轻易摆出罗汉阵的。
“广智大师”扬声道:“少施主,你现在还可回头!”
方石坚手中剑虚空一挥,乌芒绕了一个半弧,算是答复。
“广智大师”扬手,放落。
罗汉阵发动了,十八名护法高手,垂眉合目,循诀发掌,劲气如怒海鲸波,汹涌澎湃。方石坚暴喝一声,发剑朝正面攻去,但情况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无形中似有罡墙阻隔,加上狂涛涌卷,铁剑根本挥洒不开。
他开始吃惊了,这名闻天下的奇阵,果然是名不虚传。
左冲右突,竟然不能越雷池半步,功力再高,剑术再玄,找不到攻击的对象便等于零。经过一阵狂动之后,他冷静下来,阵势也停止。
如果以普通方式搏斗,这十八名护法高手,实在不堪他一击,但排成了罗汉阵,情况便完全不同了,攻守牵制,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静静地站在阵势中央,开始运用脑筋:如何才能破阵而出?他知道凭力猛攻不是办法,那就正中对方的圈套,耗损真力。
熟思了片刻之后,他把功力贯注到下盘,然后认定一个方位,缓慢有力地一步一步踏出去。狂涛再起,如山劲道罩身压来,他咬着牙,逆浪而行,每挪动一步,铺砌的青石便碎一块。
狂涛成漩,奇猛的漩劲,把他的身形硬往中央拉,宝甲奇功护持之下,仍觉气翻血涌,但他死撑着绝不后退一步,看着已到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