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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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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驼侠当夜离店,与燕山孤老余千分道而行,直奔泰山,驼侠沿途柔肠寸断,心想:“好不容易收得一个慧根既厚,武功又深的半徒半子,如今却为了挽救自己,而伤在毒蝎子石峰手上,如有三长两短,我邵松有何颜面偷生人世?而又哪里去找如此凰毛麟角,人见人爱的人海奇童!”思念及此,焉能不令驼侠痛断愁肠?

    因此,忘却饥渴劳累,急急如丧家之犬,一刻不停,势如风卷残叶,快似寒夜流星。就在翌日已时时分,已然一鼓作气,赶到丐侠面壁之地,泰山玉皇峰头。

    驼侠唯恐山高林密,一时不易找到丐侠,耽误了仇恨救治时间,故此一路之上,边行边叫,陡然远处传来话语:“谁呀!在这里鸡猫喊叫的!”驼侠闻语气而知发自丐侠,急忙循声追去,几个纵跃,人已到一棵大树之下。

    这时丐侠正于树下席地而坐,身旁烧着一堆融火,架着一只山兔,频频翻动,发出阵阵令人垂涎的肉香。一见驼侠来到,手往身前青石一指,道:“我说谁呀!是你这老不死的来啦!坐下来吃块兔肉吧!”

    驼侠知他脾性奇怪无比,如不详细说明来意,势难讨得药丸,遂将西湖收子,接矢中毒,及得遇燕山孤老余千师徒等来龙去脉,一一详细告之,最后又道:“兔肉我是不吃了,你就赶快把药丸拿出来吧!我得走啦!”

    丐侠勿弃仍然不停翻动手中山兔,道:“你这老头急什么劲呀!不是说已经服过你的解毒药了吗?既然能保三天不起变化,又何必来去匆匆!尝尝泰山兔味如何。”

    驼侠只因爱子心切,故此宁愿忍饥挨饿,今被丐侠一语提醒,倒觉饿火难忍,遂也定下心来,打趣说道:“父子之情,其味无比,你是太监见闺女,不知其味!”

    丐侠一边烤兔,一边说道;“据你所云,那小子敢情是个天下无双的人儿?”

    驼侠一摸腮(这是他得意时的举动),道:“说文的,知书达理,说武的,百毒天君也曾被他--剑断臂你”话言至此,他忽然想到真假“武林帖”的事上,而丐侠勿弃泰山面壁五年,正是被那假帖所判,故此一时呐呐。

    丐侠见他欲言无语,问道:“你,你,你,你倒是说呀!”

    驼侠快忽然面现喜色,缓缓道:“你可知世上已然出现两本‘武林帖’吗?恨儿不但武功高不可仰,而且也是‘武林帖’的掌主呢!”

    丐侠先是一怔,继而摇头,以不相信的神态,望着驼侠道:“真还有这回事吗?你倒仔细说说。”

    驼侠将仇恨获“武林帖”之事,及真假之分一一诉过,又道:“老叫花,你这泰山一年叫作冤哉枉也!”

    丐侠闻言,哈哈长笑,道:“如此说来,我老叫花又可云游四海啦不过,这事我还得亲眼证实才行,否则,岂不落个罪上加罪?”

    驼侠微微一笑,道:“这事还不容易?随我下山,回到客店即可分晓”

    言至此,丐侠忽然打断话语道:“燕山孤老余千此去需要多少日子可回?”

    驼侠忽见他把自己话语打断,且又问出这么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来,不觉甚为诧异,但是看他神色,心知其中必有缘故,遂正颜道:“十日可回”

    丐侠问道:“若其十日不回,则如何?”

    驼侠忽听此言,面色铁青,暗忖:“此话问得实是紧要,假若燕山孤老逾期不归,或遭意外,恨儿小命不是难保?”

    只因爱儿受伤,急昏了头,一时却没注意及此,丐侠一语,有如平地春雷,顿时把驼侠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由青变白,一阵一阵的阴暗不定。

    丐侠情知他是忽略了这点,故而一时怔住,答话不出,遂以安慰的语气说道:“老头,你也不用急,咱们数十年之交,我焉能见死不救!只是在没明了真假‘武林帖’之前,我还不便远行,这样吧!咱们分道而行,你去济南,我带着药去客店”

    驼侠闻有解救之方,心头略定,急道:“我去济南则甚?”

    丐侠面现不耐之色,道:“你这老头,那么猴急干啥!你倒是听我说完哪!丐帮里相传有种灵药,专治奇恶蛇毒,名叫‘蛇低头’,这种灵药,无论蛇蝎均能通用,虽非解毒仙丹,倒也灵验之极,你不妨带着此物”

    他边说边伸手,在怀里一阵摸索,掏出一物,极为庄重地递给驼侠,接着说道:“前往济南,济南城中有一丐帮长老,长驻该城,日前也曾到此探望于我,你只要亮出此物,就说是老叫花我急需‘蛇低头’灵药,定然不会空手而回。”

    驼侠从勿弃手中接过那件足以震摄君丐东西,放目打量之下,却原来是块两寸长,一寸阔的花蛇蛇皮,皮上嵌有三粒乌黑发亮的黑珠,除此之外,别无出奇之处,不由问道:“此为何物,能否相告?”

    丐侠勿弃先是略感犹豫,继之微微一笑,道“这倒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此乃丐帮帮主令符,凡是丐帮中人见了此符,都得听命任由差遣,具有无上权威。”

    两人分食山兔,即时下山,驼侠奔往济南,丐侠直去客店。

    前面说到,雪儿眼见床前之人正持着仇恨宝剑往仇恨身上刺去,猛的上脚把门踢开,扑身冲上。床前那衣衫褴褛之人忽听风声,又闻风生背后,陡然横出两步,转身叫道:

    “雪儿,休要误会,我乃九州八奇丐侠勿弃是也!”

    丐侠勿弃唯恐雪儿不信,又要动手,所以连名带姓,一字不漏道出。

    雪儿冲劲过猛,也是救人心切,险险扑在仇恨身上。忽听丐侠道出姓名,一时羞愧难当,然而她却不解丐侠何以持剑欲刺,是以瞪着一双大眼,望着丐侠手中长剑,呆呆出神。

    丐侠似已洞悉她的心情,又道:“仇小侠在未获解毒仙丹之前,伤处必须每日放血一次,否则,手腕虽已捆紧,然而毒血累积过多,势必倒冲而上。毒蝎矢的歹毒之处,我是深知,你不必担心,让我替他放血。”

    雪儿深信不疑,让开床前位置,默立一旁道:“就请大侠动手。”

    丐侠刺破仇恨掌心,放出足有半碗乌黑而带奇臭的毒血。仇恨那肿如圆球的手掌,渐渐萎缩,虽未恢复原状,但已消肿不少。

    雪儿帮助丐侠放血完毕,忽然想起驼侠邵松怕未见回转,不由疑惑问道:“怎地邵老伯却不见回转,莫非未遇大侠?”

    丐侠为仇恨放出毒血,轻轻舒了口气,忽听雪儿问起驼侠,缓缓坐在床沿,答道:“邵大侠与我老叫花同时下山,现在转到济南去了。”

    雪儿从丐侠口中得知驼侠已然又转道济南取药,心神略定,然而看眼仇恨那昏迷不醒的状态,一时悲从中来,两眼籁籁泪下,面现惶急神情,问道:“勿前辈仇仇小侠不是已经放了毒吗?怎地仍是昏迷不醒呢?”

    丐侠轻轻叹了口气,道:“本来可以醒一会的,不过老叫花我给他服下了‘保阳定神丸’,这种药丸具有保位元阳和镇静神经两种作用在内,所以他现在沉睡不醒,但并不是昏迷。”

    “大凡一个人,不管是病是伤,只要超过一定限度,患者必定心神憔悴,不能再多耗精力,我那丸子就是除了保住他的元阳不受毒害之外,另外还有养神调息的作用在内,这点你可不必担心,现在唯一的是不能断了热巾敷于伤处,以免把他痛醒,你须小心注意才好。”

    雪儿经此一番解说,有如心中一块巨石落下,不敢怠慢,连忙端起地上木盆,张罗热水去。

    第三天,驼侠已然很顺利地取得“蛇低头”灵药回到客店,撬开仇恨牙关,将“蛇低头”和酒灌了下去。

    仇恨在驼侠的一阵按摩之下悠悠醒来,睁眼看处,只见床边立有另一不认之人,不免面现惊色,朝丐侠上下不停打量。

    驼侠心里有数,连忙手一摆,道“恨儿,这是九州八奇的丐侠勿老前辈,这次多亏勿兄援手,讨了灵药,当面谢过。”

    仇恨一听就要挣扎起来,丐侠知意,伸手一按,道:“毒未除尽,尚须静养,不能劳动,还是乖乖躺着吧!”

    仇恨只得仍卧着不动,以感激的目光,疑视这武功奇高却不修边幅的老者,道:“感谢前辈相救,仇恨今生不死,定当回报大恩大德”

    丐侠嘴角露出笑容,道:“你义父与我老叫花有数十年的交情,这点算得了什么!以后彼此不许再提这类客套话,我老叫花生来就讨厌听这些个。”

    仇恨一眼瞥及雪儿倚在床角,容颜憔悴,衣发不整,想必是为了自身而数日不休不眠,不由心中一阵难过,但仍强装笑容,道:“雪姑娘,为了我这一点伤,把你害苦了,实在不好意思”

    雪儿见他醒来,心中已是高兴万分,又见他道出开怀之语,就如同服下一剂良药,把连日的辛劳,一扫而空,展开嘴角笑容,道:“只要仇哥”

    刚说得三个字,她又突然止住不语,原来她是想叫仇哥哥的,但是碍于两位长辈在旁,感觉不好启齿,然而事实上已然叫了出来,故而心情矛盾,一时又讲不下去,只好低着头,羞得满脸飞红。

    两老知趣,连忙退出房外。

    仇恨会意,暗中感激义父顾虑周到,右手微微抬起一招,笑道:“雪妹,真难为你,为了我,让你忙成这个样子,快过来,给我看看。”

    雪儿这一高兴,就象婴儿见了慈母般的横跨一步,依在仇恨胸前,埋着头道:“仇哥哥,只要你赶快好起来,就是要我十天不睡,我也甘心情愿。”

    这几句话仇恨有如服下甘露琼浆,一阵甜意掠上心头,他想着雪儿的多情,又想着她的痴迷,然而当他又想到曾有远离至亲的翠儿时,不由心头微颤暗道:“不能!不能!我不能这样滥施情感,我不能这样三心两意,翠姐姐为我陷身龙潭虎穴,生死未卜我又怎能移情别处!况且还有萍萍,还有魏苇,我不能再下这种情孽,我要反省,我要自制”

    想到这,他那正在雪儿身上抚摸的手,骤然停止抽开,就象触了电似的那么突然,雪儿缓缓抬起头来,忽觉仇恨眼中露出异常光芒,不禁一怔,急道:“仇哥哥,你在想什么呀?怎么眼光那么吓人哪!”

    仇恨被她那惶急的脸色和关心的真挚,感动得不敢把心中所想剖白,只好尴尬一笑,随道:“我是在想将来如何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雪儿经此一说,纯洁的心灵焉有不信之理,只见她低垂着头,轻轻言道:“我不希望你的报答,只愿你不忘我的一番心意就行了。”

    仇恨正感无言对答之时,驼侠邵松、丐侠勿弃已然连袂踏进房来。丐侠为了证实“武林帖”的真假,一再逼着驼侠显示,驼侠无奈只好借词支使雪儿暂避一时,掏出仇恨胸前所藏的“武林帖”亮了出来。

    既经证实,丐侠自是眉开眼笑,兴高彩烈,就象小孩过年似的手舞足蹈,天真之极,说道:“老头,我老叫花面壁一年,天天吃些飞禽走兽,实在也吃腻了,而且一年当中酒未沾唇,今天既是你义子得救,也使我老叫花免除四年之忧,咱们二老今儿个痛痛快快喝上两怀。老头,你看怎么样?”

    驼侠一来感激他对仇恨有救命之恩,不愿扫他的兴,二来自己连日辛劳,酒瘾也发,遂附和道:“此议甚好,俺老头舍命陪花子便了。”

    按下二老上街饮酒不提,且说房内仅剩仇恨,雪儿两人,仇恨心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将挑起情欲,忽又想起日前雪儿未答之事,遂道:“雪妹,前几天我问你因何师徒流落街头卖艺之事,你还没说,趁此无事,你不妨跟我说说,如何?”

    雪儿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然后说道:“这事我也不大清楚,只听师父说过,是为了寻访一个人,所以装着江湖卖艺的东奔西跑,已经有两年之久了。”

    仇恨转变话题道:“你的身世是否可以说给我听听?”

    雪儿略为沉思,显着迷惘的神色,道:“这话你可连我都问住了,我的身世,自己都不知道,从小双亲均无,跟随着白衣婆婆,五年前白衣婆婆又将我送给师父为徒”

    仇恨突然插嘴问道:“白衣婆婆又是何人?”

    雪儿道:“白衣婆婆性情古怪,自从我呀呀学语开始,白衣婆婆就要我这么叫她,当我懂事以后,我曾要求白衣婆婆让我以师徒名分相称,可是她却坚持不肯,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不过据我推测:白衣婆婆象是受过很大打击,她说过今生绝不收徒,言下之意似是恨透人生,但白衣婆婆武功之高甚是难测,我的武艺大半都是她所传授,师父只是在轻功方面给我指点。”

    仇恨道:“如今白衣婆婆又到哪儿去了?”

    雪儿道:“白衣婆婆五年前把我送到燕山师父之处后,闻说前往西湖会友,一直到现在杳无音讯。仇哥哥,你也该将你的身世告诉我吧!”言毕,美目以殷切的眼光,期待他的答复。

    仇恨感到她的身世甚为可怜,同情之心油然而起,适才所做的决断,已在心中打了折扣,见她双眼流露真挚之情,遂将己身经过简略说了出来。两人各怀同情之心默默无言。

    翌日,仇恨已能行动自如,唯有左臂自手腕以下,仍然麻木不仁,仇恨曾经三番两次,集中精力,运至左掌,然而却仍无起色,不由暗暗发急,心想:“家仇师恨,一件均未报复,如若就此残废,岂不枉生人世。”

    柔肠寸断,忽然悲从中来,悲愤牵动真气,余毒随之上升“哇”的一声昏死过去。

    丐侠一看不好,忽然一跃上前,骈指为戟,朝着仇恨的手臂重重一戳,仇恨这才醒转。

    这乃丐侠急救蛇毒的绝技,耗自己真元之气,替仇恨阻滞了掌上血液的流动,免得毒气急速上升,驼侠、雪儿猛然省悟,不由双双凝视丐侠,发出感激的目光。

    仇恨吸了口气,叹道:“手已残废,生而何欢!”

    雪儿带着近乎要哭的口吻,道:“仇哥哥,你别急,师父回来,定能痊愈的。”

    驼侠则以教训的口气说道:“恨儿,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么一点小小的苦难都忍受不了,将来如何能担当重大的责任!何况勿前辈的‘蛇低头’灵药已将毒除了十之八九,只要余前辈的‘解毒仙丹’一到,一切都没问题,现在还没到绝望的程度,你庸人自扰些什么!”

    仇恨听了两人说话,心想也对,只要余老伯一到,什么都可解决,我又何必自作紧张?既然想通,心境也就不象适才似的急了。

    数日后,燕山孤老余千由燕山取得“解毒仙丹”回到客店,众人皆以极其欢欣的心情围着余千,看他施药。

    燕山孤老余千取出丹药,又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刀,嘱咐雪儿紧握仇恨手腕,用银刀在他掌心交叉划个十字,然后要雪儿慢慢由上而下,如是几次,把余毒推按出来,一面挤,-面把药洒了上去。渐渐的只见挤出的血,由黑变红,终于鲜红,燕山孤老连忙喝止,用银刀挑了大量的丹药,刺入十字当中,随即包扎起来。

    仇恨左掌本是麻木得毫无知觉,可是经此一来,顿觉全身一爽,而十指亦能活动自如,不由当时跪在余千身前,道:“多谢余老伯救命之恩,此生没齿不忘。”

    燕山孤老余千叹了一口长气,道:“倒是了却老朽一桩心事了!”

    众人除驼侠外,均感奇异,仇恨既已痊愈,自应高兴才是,因何反而叹气,并道出那么一句使人听了费解的话来?

    第二天,驼侠与仇恨打点前往泰山,临行之前,丐侠特别推荐玉皇峰乃是理想修炼之所,嘱咐驼侠可至他昔日面壁一年之处修真,并将丐帮帮主令符转赠仇恨后,又行开始他的浪迹天涯的生活去了。

    燕山派老余千携着雪儿,提着一个衣包,来到驼侠房中,面色凝重说道:“邵兄,老朽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否?”

    驼侠忽听此言,不觉一怔,道:“余兄不辞辛劳,又赐世上珍药,恩如天高地厚,俺父子永生难报万一,何出相求之言!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燕山孤老余千以感激的眼光,凝视驼侠道:“实不相瞒,老朽尚有一事未了,雪儿随身不便,却又无适当寄身之处,老朽有意将她托付邵兄,随同前往泰山,不知能否俯允?”

    驼侠闻言,哈哈笑道:“我当有何要事,原来只是这么一件小事,余兄但放宽心,雪儿交给我便了。”

    雪儿虽是不舍,但碍于师命难违,一方面从此可与仇恨朝夕同伙,表面上虽不透露,私下却是高兴万分。

    仇恨听说义父满口答应,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此行有伴,且又是自己乐于亲近的人。但忧的却是深恐日久情生,孽债难解而愧对翠儿、苹苹、魏苇,是以心中矛盾不已。

    话休烦絮,驼侠带领仇恨、雪儿,隐居泰山玉皇峰,昔日丐侠面壁之地,全心督导仇恨、雪儿练艺,两人均有深厚根底,加上驼侠指点,进步神速,不在话下。

    驼侠除了指点两小武技之外,又将学凡天文地理,江湖诀窍,奇门遁甲等等有关学识,全部传授两人,断不留私。

    就在这泰山之中,仇恨与雪儿虽是朝夕相处,而日渐成熟的仇恨,受了驼侠熏陶启发,理智已能控制情感,其中雪儿虽曾不断暗示爱意,然而仇恨却以家仇师恨为重,不敢稍越雷池,实则是难忘翠儿等情,唯恐陷于情海而不能自拔也。

    冬去春来,到了第二年的秋爽季节,驼侠眼看仇恨武功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足可傲视武林,称雄天下,而己身却受毒蝎子石峰之引发,决心前往深山绝岭,采取珍灵药本,造炉炼制驱毒药丹。是以就在一个晚上,召集二小来到面前,道:“恨儿,雪儿,咱们来到玉皇峰,转眼就是两年了,俗语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看咱们可以散了吧!”

    仇恨蓦听此语,甚感惊讶,但却见他表情甚为轻松,还以为是在试探自己心意,连忙跪下,说道:“爹!你老何出此语?义父待我,恩重如山,虽死难报万一,孩儿绝不独自他往。”

    驼侠忽然仰天大笑,道:“看你聪明,却很糊涂,人生在世,有生有死,说不定我是哪天死去。你正当年轻有为之期,应该立志,轰轰烈烈地去干一番事业,怎能与我厮守一世,再说,你还有家仇师恨,难道你都忘了,还有你师伯紫虚道长再三叮嘱,明年开春就是你们武当十年大会,你能不去?”

    仇恨频频点头,忽地双目一睁,道:“爹,你老人家又何往?”

    此语虽是问得轻描淡写,但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听来,无异一副良药,凉上心头,只见他嘴角发出非常满足的微笑,道:“恨儿,该不会忘了两年前你那中毒之险吧!为父此去就是前往深山绝岭,采取罕世奇药,炼制驱毒丹丸,不出三年五载,父子必有相会之期,雪儿年幼,你要细心照顾才是。”

    仇恨答道:“孩儿遵命,但望义父早日炼成丹丸,孩儿还要奉养天年。”

    驼侠笑道:“难得我儿有此孝道,古人说:‘保重身体则是如同孝顺父母。’望儿保重为要。”

    雪儿立于一旁,听他父子言来语去,所谓生离死别,心中自是难过,珠泪偷弹,暗自悲伤不已。驼侠一眼瞥及,伸手一招,道:“傻丫头,快出嫁的人啦!还掉眼泪,人生有聚有散,不必过分重视,只望你下得山去,得遇你师,岂不也是一件乐事!”

    雪儿投身驼侠怀抱,腰肢一扭,面带羞色,道:“别人伤心难过,你老还要取笑,我不来啦!”

    驼侠哈哈笑道:“你现在讨厌我,将来恐怕感激我都来不及呢!”

    一夜无话,次日曙光微曦,三人已然来到峰下,仇恨眼含泪光,目送驼侠去得远了,方始偕同雪儿,直奔江苏而去。

    仇恨个性刚强,不肯轻易流泪,除了在百丈峰石室之中落过一次泪外,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二次掉泪,由此可知其父子之情深矣。

    他因未忘当日翠儿在百丈峰头之约,三年后西湖相聚,言犹在耳,翠儿虽是身陷敌手,心想萍萍定会赴约,中秋在即,是以偕同雪儿,日夜兼程地赶奔西湖。

    两人到达西湖,投身湖滨客店,仇恨第一件事就是持着丐侠相赠的丐帮令符,找了附近一个乞丐,告知萍萍模样,叮嘱他等留意行踪。

    丐帮令符无异当时圣旨,片刻之间,已然传遍杭州城乡内外大小群丐,引起一阵骚动。

    眼看中秋即到,竟然毫无动静,仇恨不禁暗急于心,他之急,并非为萍萍爽约而急,也不是因为见不着她而急,乃是为了不明她的生死安危而耿耿于怀。头两天,他还能勉强打起精神,陪同雪儿遍游西湖名胜。

    过了两天,仇恨渐有寝食不安的感觉,除了早晚练功之外,似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丝毫兴趣,然而这事仇恨始终没向雪儿提过,雪儿又怎能知情,眼看他日夜愁眉不展,茶饭不思,不免触景伤情。就在一天夜里,雪儿再也忍耐不住心头疑问,跑到仇恨房中,装着笑脸道:“仇哥哥,咱们朝夕相守,也有两年出头了,在这两年当中,除了你那次中毒之外,从来没有见过你愁眉苦脸的,为什么这几天却有反常的状态,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说出来听听,尽闷在肚子里可得当心闷出病来啊!”仇恨支吾其词,推说没事,益发引起雪儿怀疑,但又问不出个究竟,只好作罢,暗中却分外留心观察。

    一夜,约是四更时分,雪儿梦中惊醒,忽听隔壁仇恨房内,传来阵阵喁喁细语,初时雪儿当是仇恨梦中发出呓语未深加注意,可是蓦听其中夹杂娇声,雪儿不由十分诧异,连忙运起神功,聚精会神,偷听下去。

    雪儿功力本已深厚,加之夜深寂静,早是隔室,听来却是句句入耳,只听一女子说道:“小妹既已皈依佛门,你就不必苦苦痴迷,今世无缘,修求来生白衣婆婆与你有杀师之仇你却迷恋其女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恩师?”

    又一人道:“难怪她师父日冒风霜之苦,长途跋涉地去取药救我,原来是想以此解除彼此仇怨”分明是仇恨所言。

    再说仇恨房中,此时确有一身穿青色道袍,头上包着青巾的一个女子在内,那是三年前黄山莲花峰的萍萍姑娘,可是这时的她,已然变成脂粉不施的妙龄道姑了

    两人说了一阵话,倏然仇恨叫道:“萍姑娘呀”

    萍萍突然插嘴,道“如今我已不是萍姑娘了,我的法号叫静明,你以后叫我静明好了。”

    仇恨脸色一正,以坚决的口吻说道:“萍姑娘,我心里只知道你是萍姑娘,过去、现在、将来,我永远叫你萍萍,我绝不改变对你的称呼。”

    静明螓首低垂,眼中充满泪光,她深深感激仇恨一片爱心,同是也被他那感人的神色和话语搅得心神不宁,如不是限于已然盟誓于前,她真想马上抱着仇恨痛哭一场,然而事实上已不允许,她绝不能违背誓言,她更不敢欺师叛祖。

    这几个念头象电闪似的飞过心头,连忙暗中一咬舌尖,立即惊醒起来,抬头一望,窗外乌云已散,明日校洁,透窗人室,顿时触动她的灵感,只见她缓缓启动双唇,道:“今天不是我们百丈峰三年之约的中秋佳节吗?看那月色迷人,我们不如西湖赏月去吧!”

    仇恨正感室内空气沉寂,心头苦闷难堪,忽听她提出此议,当下满口答应,吹灭烛火双双穿窗而去。

    西湖环摈虽已进入深夜,可是赏月的仍然不乏其人,仇恨带领静明,未在西湖停留,却把她引至昔日与义父驼侠比武之地的凤凰山上。

    两人分别捡了两块距离较近的青石坐下,身未坐稳,蓦地,但听“噗”的一声,一团黑呼呼的东西,打在静明身上。

    仇恨反手拔出金龙赤火剑,双足一点,纵上树梢,静明却叫道:“别追啦!这里是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