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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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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伴随着空气爆裂的声响,壁炉中的火焰也跟着激烈地晃动起来。那是浮木中所含有的湿气,在火焰的加热之下膨胀所致。二三片的小木屑飞起,火的粉末坠落在朱红色的砂岩之上。君特兰姆面无表情地抬起脚,以军靴的鞋跟将火花踩灭,同时间,一声深邃的叹息声亦从胸廓的深处流泻而出。

    “摄政王殿下看起来似乎相当疲惫,还是先让他休息片刻吧。”

    “可是,这件事这么古怪,要是延后通报的话,说不定反而会惹他生气。”

    听觉领域传来了心腹们的声音,君特兰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没关系,你们进来吧,查尔比诺大人、弗洛蒙大人。”

    他的精神相当饱满,发出来的声音铿锵有力。

    “只不过驱散了三万敌军罢了,还不至于让我精疲力竭呢。有事的话不妨在我休息之前解决掉吧。”

    两名心腹恭敬惶恐地入室晋见。这两位是年龄和他相仿的武将。身材瘦长、一头黑发的是弗洛蒙;有着褐色头发和一身肌肉的则是查尔比诺。查尔比诺呈上一件深蓝色上衣,弗洛蒙则开口报告。

    不久前,士兵们在城外抓到两名身着奇装异服的人,是一名年轻男子和一个小女孩。由于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疑似武器的物品,所以并未遭到粗暴的对待,目前被留置在弗洛蒙的营区里。查尔比诺所呈上的上衣,就是那两人身上所穿着的奇妙衣服。

    “的确是奇妙的衣服。”

    形状类似长袍但是下摆较短,袖口很宽,敞开的前襟以两科纽扣系住,即便是精通邻近各国事物的君特兰姆,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服饰。

    “看起来并不像是哪一国所派来的奸细,目前我们正试着进行详细的盘问。”

    弗洛蒙的报告结束之时,门外再次传来人的声音。弗洛蒙向主君行了一个礼,将门打开。原来是弗洛蒙的部下带来了关于那两名奇妙俘虏的最新报告。俘虏们从一开始就一直以异国语言交谈,但不知在表达着什么

    “关于他们的语言”

    “你知道那是哪一国的语言吗?”

    “不。是这样的,据翻译官所述,那种语言和仙女神所使用的是同一种语言。”

    壁炉中的火焰再次爆开,搅乱了周遭的一阵沉默。君特兰姆微微地皱着眉头,仔细玩味着报告所蕴藏的含义。

    “莫非是仙女神的使者现身了吗?”

    查尔比诺和弗洛蒙异口同声地叫道。审视着满面红潮的两人的脸庞,君特兰姆的表情消失了。出身异国的君特兰姆,原本就对于卡拉多瓦数十年才出现一次、向主政者提出忠告的仙女神的存在,打从心底地不相信。然而出生成长于卡拉多瓦王国的他的心腹们,却始终对仙女神保持着强烈的敬意。对他而言,这一点实在不容漠视。

    出生时的名字是基佛烈德,后来曾一度假借他人的名字,现在则自称君特兰姆。年龄三十三,身份为卡1王国摄政。过去只是默默无闻的一名骑士,以亚尔吉拉王国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卡1,不到十年的光景就已经跃升至今日的地位。知道其真实身份的人,在这片土地之上惟有他一人而已。

    基佛烈德出生于亚尔吉拉王国的骑士之家,那是普历一二九年的事情了。那一年,王宫中也诞生了一名男孩,这对于基佛烈德的生涯产生了异常巨大的影响。

    所谓的普雷斯塔历,据说是在先前的巨大产业文明崩溃之后所创造出来的历法,不过巨大产业文明似乎也经历了几次的兴衰变迁,而究竟轮替过几次了,当时的人们也不太清楚。惟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目前的时代正处于冰河期与海面上升期之间。看一看普雷斯塔历之前的古代壁画,马的头上没有角,狗和猫好像都穿着衣服——过去似乎曾经有过一段奇妙的时光。

    基佛烈德的幼年时代过得相当安稳。虽然名为骑士,但基佛烈德的父亲却在王宫里担任文官,母亲亦出身于富裕的商人家庭,因此一家人的生活相当优裕,就算国境之外有战事的发生也多半和他们毫无关系。亚尔吉拉王国的人口有一百五十万,在大陆三十六国之中算是中级规模的国家。政治方面虽称不上德政也不致沦为苛政,这三十多年以来几乎都在平稳之中度过。基佛烈德在一次恶性感冒的大流行中失去了双亲,所以交由祖父、祖母抚养。在王宫中经历了四十年文官生活的祖父,经常把他从王立图书馆里所获得的各种知识,一一地讲述给孙儿听。

    能够航行到星星世界的船、能够潜入到深海底部的船、比白天还要明亮的夜之大都市、没有马也能行走的马车、把人的声音从世界的一端传到另一端的装置、耸入云霄的高楼祖父总是一本正经地对孙子述说着这些梦幻故事,不过偶尔也会添加一些讽刺性的意见。

    “人类的性格真是奇妙,比起以一己之力从无到有地创造什么,认为从伟大的他人之处获得智慧或财产才更为高尚,有着这种想法的人还真不少呢。正因为如此,人们对于王族什么的都充满感激。真是可笑。”

    基佛烈德无法完全理解祖父的话,但他仍旧贪心地吸收着知识,学习武艺。人类只要具备实力,可能性就会不断地扩展开来。他这么想、这么相信,并且一心一意地朝着未来不断地向前迈进。

    祖父对于王族的事情向来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但是这种态度却在临死之前完全改变。基佛烈德的优秀逐渐在周遭传了开来,最后甚至被召进王宫。国王陛下的三男米隆王子与基佛烈德同年,目前正要进入王立学院就读,基佛烈德被遴选为王子的伴读。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祖父相当欢喜,并且立刻将自己最自傲的孙子送入王立学院的寄宿宿舍。

    基佛烈德并不像祖父母那样的感到光荣,然而能够成为王子伴读确实是一项荣耀。自古以来,王子登基成为国王的时候,伴读被封为宫廷高官的例子比比皆是。这是一条通向飞黄腾达的道路,虽然前提是得无可非议地尽善尽美地完成好自己的责任。

    甜美的期待不到三天就破灭了。在王立学院的教室里面,基佛烈德的桌子和同年的米隆王子的桌子并排着一起上课。博物学、代数、历史、古典文法,这是第一天所排定的科目。从一开始米隆王子便静不下来,不但完全不把教师的话听在耳里,甚至连教科书也懒得翻开。教师终于按捺不住,严厉地对着认真上课的学生开口:

    “基佛烈德,站起来,把两手伸出来!”

    基佛烈德在剧痛之下深刻地体验到伴读这项荣耀的真正意义。这其实是代替王子受罚的一项职务。由于教师不能鞭打王族,所以只好由代替的伴读在手背或背上挨鞭子。

    教师离去之后,米隆王子兴趣浓厚地望着基佛烈德的双手。一共四道,盯着那又红又肿的伤痕,王子悄声问道:“怎么样?被鞭打痛吗?”

    “痛死了!”

    “是吗?你的运气还真坏呢!”

    基佛烈德难以置信地盯着米隆的脸。在他视线那一端的,是一张天生的贵人脸庞。并非有什么恶意,只是完完全全无法想象他人的辛劳和痛苦。

    在那之后,米隆上课时的态度依然没有丝毫的转变,而基佛烈德也陷入了天天遭受鞭打的困境。不知道是不是教师们对他心生同情,鞭打的力道渐渐不再那么强劲。但是即便如此,直到他十八岁从学院毕业为止,他每天仍是过着无罪挨打的日子。

    “一生都得这个样子吗?”

    一想到这里,基佛烈德刹时被一股近似衰老般的虚脱感所袭击。

    “难道我这辈子都得守护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少爷直到老死吗?那种完全不知反省和学习为何物的主人,值得我一直奉献至死吗?”

    从学院毕业的基佛烈德成为了米隆王子的侍卫武官。这辈子恐怕再也脱离不了米隆王子的束缚了。

    其实米隆并不是个凶残暴虐的人物,他从未蓄意虐待过基佛烈德。心情好的时候,他甚至会说上几句好听的话。但无论如何,他始终是个毫无原则、思虑肤浅、不愿付出丝毫努力的年轻主子。

    米隆有两个哥哥,大哥是同父异母的奥特利克,二哥则是一同由王妃所出的索罗门。尽管排行第三,米隆却越过兄长们而取得了王位继承权。虽然是庶子,但奥特利克不但身为长子,而且是个众所周知的勇武人才。

    从奥特利克的角度来看,这正是他最难以忍受的事实。无论年龄、才干、功绩、人望他样样都在米隆之上。只因为米隆的母亲是王妃,而奥特利克的母亲是身份低微的农家之女,致使他打从开始就与王位无缘。奥特利克对于自己的实力充满信心。当实力逐渐地在功绩中得到证明之时,他的忿怒与不满也日益增强,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在王妃这方面,她一向就鄙视奥特利克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子,即使他长期以来累积了无数的功勋,她也不可能会认同他的实力。她的态度自然不是尊敬,而是朝着警戒的方向发展。对于王妃而言,她多么希望米隆具有不输于奥特利克的实力,只可惜米隆生来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的性格,既无上进之心又缺乏耐力,让母亲失望透顶。话虽如此,失望却没有和亲情疏离划上等号,结果王妃反倒是对米隆越来越溺爱娇宠。

    其实问题应该出在次男索罗门身上。索罗门是王妃所产下的第一个孩子,按照常理,他和王位的距离应该是最近的才对,其学识与人品也都在水准之上。遗憾的是,他小时侯曾经从狂暴的马匹上跌落下来撞到了头,在那之后,他就经常为激烈的头痛、高烧以及晕眩的症状所困扰。有一次还在欢迎国外宾客的宴席之上,当着众人面前昏倒在地上。这并不是他的过错,只是“国王在战场或敌国使者面前出其不意地昏倒了该怎么办?”这种疑虑不免令身为人臣者感到不安。

    尽管如此,假使索罗门强烈地争取王位继承权的话,支持他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才对。只是索罗门一向对政治和军事不感兴趣,而是个爱好学问之人。因此在他满二十岁之时,他便主动放弃王位继承权,而遁入修道院内,再也不涉入权力斗争,让自己在书籍和艺术品的环绕之下,于高耸的墙壁内安度一生。

    根据某种说法,索罗门是因为对庶兄奥特利克心怀忌惮,所以采取了奉还王位之姿态。无论如何,索罗门既然已经隐身修道院中,甚至连继承权的发言权都一概放弃,他的存在也就等于和王位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这么一来,三男米隆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王位继承人。在米隆十八岁被正式册封为王储的大典夜晚,奥特利克虽然身在国境北方的要塞防卫敌国入侵,但他还是送来了一件在狩猎中所捕获的金熊毛皮,为弟弟祝福。

    “奥特利克真是有心啊!朕死了之后,他应该会好好地辅佐弟弟米隆吧。”

    国王的这一番话,与其说是对于现况之认识,毋宁说是在表达着自己的期待。

    不管是什么东西,米隆不须努力也毫不辛苦地就通通得到了。正因为如此,他对于一般人“想要却得不到”的心理根本就无法理解。如果他是个聪明的人物的话,想必会凭着想象力,观察他人、聆听他们的谈话,以及尝试着去理解那种感受,甚至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受他人的嫉妒或敌意所伤害,可惜米隆完完全全地欠缺这样的自觉。

    米隆看不到的事情,基佛烈德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奥特利克表面上相当自制,但是当他眺望着弟弟时的眼神,却只能以过度沸腾的坩埚来形容。

    2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而米隆对于潜藏之危机依然毫无所觉。如果从事后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奥特利克野心成熟、化为不可动摇之意念所需要的时间吧。

    看着奥特利克,基佛烈德常常会觉得他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相似但并不相同。”

    只不过,这只是基佛烈德的想法。必须以实力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就这一点而言,奥特利克和基佛烈德却是有相似之处,但却并不相同。奥特利克被赋予了在万人之前展现大将实力的机会,相反的,基佛烈德则安全没有任何的机会。换句话说,基佛烈德比他更不得志,甚至连感到骄傲都没办法,这是个苦涩而残酷的事实。基佛烈德勤奋向学,并精研武艺。不论是用剑、射击、马术等等方面,他的本领几乎已达无人匹敌之境界。在亚尔吉拉王国里面,他应该是个仅次于奥特利克的英勇武士才对,然而只要米隆不上战场,基佛烈德就永远没有建立功勋的机会。

    基佛烈德有时候也会思考着索罗门王子的事。

    索罗门逃了。基佛烈德心想,就算是勉强地登上王位,总有一天还是会遭到庶兄奥特利克的篡夺,到那个时候不仅仅是王位宝座而已,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呢。索罗门大概是早有预料,所以才决定逃入安全的修道院里去吧。

    能说他是懦夫吗?不,应该说他懂得如何明哲保身才对。索罗门知道自己并没有保卫住继承到的王位的实力。假如索罗门把荣耀和权力视为至高无上的东西的话,他势必得和奥特利克展开一场王位争夺战。既然事实并非如此,他也全无这么做的意愿,倒不如退避于世俗之外要来的明智的多。反过来说,奥特利克尚未开战,索罗门就已经开城投降了。理所当然,奥特利克接下来必须降伏的目标就是米隆了。

    如果奥特利克和米隆凭着实力一对一单挑的话,胜负自然是一清二楚。米隆并无奥特利克的英勇和霸气,也没有索罗门的判断力。他相当安于自己嫡系王储的身份,对未来既无展望也无上进之心,成天优哉悠哉地只等着王冠落在自己头上。尽管曾经想过,这个王位迟早会是自己的,但是却从来不去思考,一旦自己成为国王之后该如何去治理国家。令基佛烈德最气愤的就是这一点。

    “这个人大概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是个多么幸运的人吧!”

    基佛烈德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背上密密麻麻地排满格子状的疤痕,全都是代替米隆受罚所留下的鞭打痕迹。什么时候才能获得的报酬呢?什么时候才能在适合自己的舞台上大展长才呢?那一天会到来吗?

    王妃的亲信之中有一个名为梅德罗的男子,他出身自中等贵族阶层,曾经担任过武将及外交官,不但通达世理,同时也颇富机智。这位梅德罗对于米隆继承王位一事,相当积极推动,反过来说的话就是,他对排除奥特利克之事相当热心。某天,当王妃透露出对奥特利克的警戒念头之时

    “正是如此呀,王妃殿下。”

    梅德罗进一步地加以补充。

    “米隆殿下登基之际,奥特利克殿下的不满一定会爆发开来,到时候不是引起叛乱,就是投奔敌国,依我的看法是绝对不可能无事收场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

    王妃把丝质手帕揉成一团,赞同亲信所言。

    “米隆的敌人不在国外,那个庶子就是他唯一的大敌。看看他那不逊的眼神就够清楚了,不论国王陛下留下了什么样的遗言,那个庶子肯定会加害米隆的!”

    梅德罗用力地点着头。

    “依臣所见,最好趁着国王陛下还健在的时候,把奥特利克殿下解决掉才对。惟有这么做,才能压制住那些支持奥特利克殿下的士兵们的不满。”

    “你所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但那是不可能的呀。国王陛下相当看重奥特利克的才干,就算他登不上王位,至少也会有个元帅的身份吧。无论我怎么反对都没用。”

    “如果让奥特利克殿下成为元帅,掌握住所有兵权的话,岂不是等于给了他更大的诱惑要他叛变吗?这点对米隆殿下、对整个国家,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也深有同感,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呢?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王妃的声音越来越低。

    “必须趁着国王陛下还健在的时候,将奥特利克殿下以叛徒的身份处决掉,这才是最好的做法。”

    回答的梅德罗也压低了声音,就像是轻声耳语一般。王妃刹时激动不已,这似乎让他极为震撼。

    “国王陛下会同意吗?奥特利克毕竟是继承了陛下血脉的儿子呀!”

    “由不得陛下不同意,如果这是让国家维持安定的唯一办法的话。”

    “把你的具体方案说来听听。”

    “伪造信函。一封从敌国送来的信函,内容是催促奥特利克殿下起兵。只要把这个当成是叛国的证据”

    就这样,王妃和亲信策划了一起阴谋。只是,这起阴谋不但没有成功,最后还公然地爆发出来,以一种任何人都像想不到的方式。

    普雷斯塔历一?五一年,冬天。原本应该在北边和东边国境巡察的奥特利克突然率领九百名骑兵返回王宫。大臣中有几个人注意到,以监军身份同行的梅德罗并不在其中。

    奥特利克是个火红的男人。不但头发和鬓须都是火红色的,就连看似精悍的脸庞也如俗称般的满面红光。壮硕的体魄充满力量,礼服的接缝之处仿佛随时会从内侧爆裂弹开似的。自从十三岁初次上阵以来,这十五年来,他一直在战场上与士兵们劳苦共度,并且锻炼出一身的武艺以及用兵的才能。他的存在甚至令各国为之恐惧,在他人的眼中,他是亚尔吉拉王国排名第一的猛将。这位人物来到其父面前,将红色的军氅一翻,一个圆滚滚的重物随即被抛到地板之上。国王正打算开口斥责儿子的无理时,视线顺着地板望去,之后便再也无法移开。在地板上滚动的奇妙物体,竟然是一颗被砍下来的人头。满是血腥且带着憎恨的那张脸正是梅德罗。认出这张面孔的王妃发出了恐惧及厌恶的尖叫从宝座上站立了起来。国王勉强地维持住表面的沉着,命令奥特利克将事情说明清楚。儿子比父亲冷静了千倍之多。

    “父王,这个梅德罗向我出卖米隆。”

    “出卖,你的意思是”

    “梅德罗身为米隆的辅佐竟然背叛主人,打算投向我的阵营。您知道吗?梅德罗居然说米隆设下了圈套想要陷害我。他说,他们打算伪造一封来自敌国的信函诬陷我私通敌国,再以卖国贼的名义将我处决。”

    王妃刹时脸色大变,好不容易才守住沉默。国王问道:“奥特利克呀,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是杀了梅德罗呢?他不是投靠你了吗?”

    “父王,一个背叛者值得信赖吗?梅德罗出卖了米隆,接着就会出卖我了。难保哪一天他不会把整个国家都出卖给敌国呀。这颗污秽的首级,就交给父王您处置了。”

    接着奥特利克便昂然地挺着胸膛退出大殿。不久之后得到消息的米隆,对于梅德罗毫无半句哀悼之词,反倒是一味地赞美庶兄。

    “我对奥特利克王兄似乎一直有所误解呢,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呀!从今以后我们一定能好好相处,你说是吧,基佛烈德?”

    “是啊”基佛烈德的脑海里,不断地交互闪烁着警告之红灯与疑惑之绿灯,他无法信任奥特利克。那个勇猛与智谋兼备的男人,会是一个那样充满甜美善意的人物吗?奥特利克之所以杀害梅德罗,背后肯定有什么辛辣的理由存在才对。

    只有这些话基佛烈德并没有说出口,他不认为西米隆会接受他的看法。

    说出来的结果大概只会惹来“这家伙疑心病太重了吧!”的嘲笑而已。还是见机行事,直接将意见呈报给王妃比较妥当。做出结论之后,基佛烈德从米隆的跟前退下。用完红葡萄酒搭配河鱼派和炖兔肉的晚餐之后,他便回到自己房里,一到晚上风雪也越加强劲,实在提不起兴趣到街上去寻欢作乐。

    从床上一跃而起之时正值半夜。窗户外摇曳着红色光影,怒吼和哀嚎划破寂静。金属互击的声音是来自于刀剑与胄甲之响音。手上握着佩剑,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之后,他微微地将房门开启。人血的味道蹿入鼻子里面,倒卧在地上、睡衣被染成红黑色不住地发出呻吟的中年男子,是基佛雷德认识的一位侍从。迅速地察看过左右之后,基佛烈德奔向侍从身旁。

    “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

    急躁地开口询问之际,基佛烈德在心中早有预料。侍从的嘴角喷着鲜血之飞沫,拚着临死前的一口气,说出了基佛烈德预料中的答案。

    “奥特利克殿下,叛变”

    奥特利克的手下并没有遍布在整个王宫之内,就人数而言尚不足千人,只不过是少数而已。但也因为如此,他们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战斗意志之高昂,决心之强烈,武艺之精湛,样样都不输给宫廷的护卫军。

    “失败的话大不了是背负着逆贼的污名而死。然而,一旦成功的话就会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呀!”

    奥特利克中气十足的音量一传至士兵耳里,士兵们立刻以高声呐喊作为回应,或是挥剑或是舞枪地奋勇向前。奥特利克承诺过他们,即便是死了,他们的家属也能得到丰厚的恩赏。叛军猛烈的战斗气势大举凌驾了宫廷的护卫军,交锋过后只剩下血和尸体的护卫军彻底溃败。过不了多久的时间,奥特利克便以一身染满鲜血的红色胄甲之凄绝姿态,踏入了父王的寝室。

    “请您原谅孩儿的不孝,父王!”

    奥特利克对着身穿睡衣、茫然不知所措的父王行礼之时,手上仍然握着他那把淌着鲜血的大剑。视线接着移向王妃,眼神里充满了凶狠与冰冷。刹那间,王妃领悟到自己的命运。这个庶子已经先发制人,抛下一切迟疑的奥特利克已经作了决断。冻结的舌头好不容易才恢复动作,王妃挤出了颤抖的声音。

    “我可是你的母亲啊,你该不会是想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你要是敢违背天理伦常的话,一定会引起众神愤怒的!”

    “这话也未免太可笑了。你几时像个母亲般地对待过我?一次都没有!”

    故意似的放声大笑,奥特利克同时将大剑插回剑鞘。环视左右,两名体格魁梧的骑士立即向前跨出。脸上的表情之所以消失,正是他们身为行刑人的证据。奥特利克再度开口,这次他刻意地压低声音。

    “国王陛下的愤怒、地上的责任、天上的罪孽,全都由我一人承担。我会尽量地让你少受点苦的。”

    双臂被强而有力的手抓住的同时,王妃也大大地张开嘴巴,她打算用尽全身的力量发出叫喊,只是另外的手却将她的嘴巴捂住。四道视线观望着王妃因痛苦而拼命扭动挣扎的身影,两道是体认到自身无力的空虚视线,还有两道是宛如猛禽般强劲的视线。

    3米隆王子正濒临昏厥。就在他与侍女兼爱人的可萝雀尔德即将坠入甜美的梦乡之时,两名士兵踢破门板强行闯入室内。紧接着,基佛烈德也急忙赶到。米隆把头埋进羽毛枕头里拼命发抖,等到剑击声和哀嚎一停,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米隆的肩膀。米隆还来不及发出叫喊,基佛烈德便抢先说出了奥特利克的叛变。

    “赶快准备逃亡吧,殿下!”

    “可、可是、王兄为什么要叛变呢他不是才为了我而杀掉梅德罗吗?”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真是个白痴。基佛烈德好不容易才咽下了后半句的话。如果继续大声地说下去的话,恐怕同时也会动起手来吧。

    “奥特利克之所以会杀掉梅德罗,那时他老早就计划好的策略呀!”

    事到如今他已不再称对方为“殿下”而是直呼名字。处于心神动荡之中的米隆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但、但是,梅德罗是因为背叛我投靠王兄,所以才被王兄以不忠的罪名诛杀掉”

    “你有证据吗?”

    “证据?”

    “梅德罗背叛殿下的这件事情,根本是奥特利克的一面之词,完全没有其他的证人存在。况且奥特利克把梅德罗杀掉之后,不但可以除去一个妨害他篡位的阻碍,还能让米隆殿下和国王陛下疏于警戒。这是个一石二鸟的计策。我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唉。”

    米隆发出呻吟。总算认清事实之后,他忽然开始颤抖。庶兄谋略的可怕令他不寒而栗。面对着颤抖的米隆,基佛烈德催促着他的决定。

    “没有时间了,请殿下立即裁决。您打算持剑与您的王兄一战吗?”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做出那种有勇无谋的事情吗?我怎么可能胜得过我王兄呢?”

    米隆相当坦率,可以说是坦率得过了头。得确,如果双方持剑一对一厮杀的话,恐怕只要一回合,哥哥就能够把弟弟收拾掉了。可是,除了米隆之外,有谁能这么大喊呢?——“击毙逆贼奥特利克!为国王报仇!”除了米隆之外,谁有资格指挥军队与叛军作战呢?王位继承人所必须肩负的责任,米隆根本就做不到。米隆越是展现出这种态度,奥特利克的篡位在政治上的正当性就越强。

    “兄、兄弟之间总还有情分在吧,奥特利克王兄不会那么不讲道理的。”

    “何谓兄弟之情?奥特利克殿下早已将亲子之情舍弃掉了。杀掉米隆殿下对他而言,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看着米隆仍然不愿意面对事实的模样,基佛烈德终于忍不住地破口大骂。

    “国王与王妃已经被他杀害了。难道殿下也打算束手就擒,在这儿等他来杀了你吗?!”

    米隆眼看着就要昏倒,基佛烈德及时抓住了他的手,告诉他现在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亡命他国。

    “是吗?逃亡啊?也只能这么做了。”

    米隆的脸色再次转为红润。得到他人的指示,似乎让他感到心安。光就这个事件而言,米隆根本不具备成为一国统治者的资格。和他最亲近的那些人所图谋的,大概是能够自由地操纵国王,好借此垄断国政吧。米隆一面慌慌张张地更换行装,一面向侍卫武官寻求进一步的指示。

    “我该带些什么东西呢?”

    “能够证明你确实是米隆殿下的物品,那些东西绝对不能遗漏了!”

    “喔,我知道了。”

    米隆只是点了点头,他的侍女可萝雀儿德显然远比他来得机灵敏捷,她早已迅速地将衣物整理好,并开始将金币和宝石打包进一只结实的麻布袋里。能够证实米隆为亚尔吉拉王国之王位继承人的诏书,还有王室祖传的印鉴等等物品也都一起收进了袋子里面。从可萝雀尔德的手中接过袋子之后,米隆立刻紧紧地将它抱在胸前。那个袋子是米隆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所不可或缺的重要物品。基佛烈德以嘲讽的眼神看着侍女。

    “唉,这个女人差点儿就可以成为新国王的宠妃呢,真是可惜呀。”

    这是个白色的夜晚。白雪掩埋住马蹄,冷风则狂乱飞舞,将这几个逃亡者团团围住。

    逃亡者共有三名。亚尔吉拉王国的米隆王子、其侍女兼爱人可萝雀尔德以及侍卫武官基佛烈德骑士。基佛烈德的剑砍倒了四名敌人,他们的血与脂肪附着在剑刀之上进而冻结成冰,所以已无法再发挥出武器的作用。倘若敌人在此时出现的话,别说是保护米隆,恐怕连基佛烈德都自身难保。

    大雪虽然让一行人苦不堪言,但是也有优点存在。奥特利克的追兵几度追了上来,而他们也一次又一次地逃入卷成漩涡的雪之迷宫而躲过敌人。雪终于停了,连接着东方国境的山野在他们眼前展开。精通地理的基佛烈德开始感到心安,对于在一无所知的异国生活之恐惧害怕,他开始将这一切发泄在基佛烈德的身上。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尖锐。

    “我真是疯了,才会听信你的花言巧语。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呢?又累、又冻、肚子又饿!把自己的主人害得这么凄惨,你满意了吧!”

    “殿下,基佛烈德大人是在帮助我们呀!”

    可萝雀尔德试着出言劝谏,不料却反倒令米隆的怒气急遽地变质为狂乱与毫无理性。一切都是基佛烈德的错,米隆在心中如此认定。

    “也许王兄根本就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呢?那只是你的说法而已!说不定我和王兄能够冷静地谈出个结果呢!不,是一定能谈出结果。”

    基佛烈德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然而在米隆自言自语的煽动下,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没错,只要我把王位让给奥特利克王兄不就解决了吗?我做王弟就行了。这样子还乐得轻松呢。我们回王宫吧!”

    “殿下,您以为这种想法,能够和您的王兄沟通吗?您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到王宫的话,结果只怕是身首异处地死在您王兄的剑下吧!”

    “少给我装出忠义的面孔,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米隆咆哮着。

    “只要我登上王位,你就可以顶着功臣身份大大方方地干预国政对吧?我早就看透你了。我何必吃尽苦头地来帮助你飞黄腾达呢?”

    基佛烈德彻底绝望了。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说什么都是无益的。即便是自己本身的存在,这个男人也不打算负起责任。他甚至不曾为那些因他而牺牲的人们哀悼。假设奥特利克这么向他开口“我可以饶了你,只要你把杀害我几个部下的基佛烈德的人头交出来。”米隆绝对会唯唯诺诺地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出卖掉。

    米隆仍然持续咆哮。

    “快点找出回家的路呀,没用的东西!”

    “那么我们现在就返回王宫吧,殿下!”

    如此回答的同时,基佛烈德察觉到,他胸中燃起的那道火焰,正炽热地化成某种形状。随着它渐渐冷却,残留下来的并非灰烬而是冰。

    4三骑逆向沿着自己所踏过的足迹朝王宫前进,只是走了没多久便迷路了。在无穷无尽仿佛永远都会下个不停的大雪当中,他们的足迹不可能一直残留在原地。一生与忍耐无缘的米隆,立刻按捺不住地开始责怪起基佛烈德,要他负起侍卫武官的责任等等。不论发生什么样的状况,米隆唯一会做的就是严厉地指责别人。只要他一开骂,别人就会想办法为他解决问题。基佛烈德以无机质的声调回答道:“请您再忍耐一会儿,殿下。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王宫那边的灯火了。”

    “是真的吗?”

    “请您放心吧。”

    “你就只有那张嘴巴最能干,这样的口才该不会是特意用来应付我的吧?”

    米隆薄弱的意志世界产生了某种倒错现象。回到王宫,和哥哥和解,他就能够再度过着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没有任何的保证,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不知在什么时候化成了一个目标。眼前最大的阻碍,除了大雪之外,就是这个无能的侍卫武官。全都是因为基佛烈德的多管闲事,米隆才会被逐出王宫,而且还不得不饱受这些不必要的苦难。没用的基佛烈德!回到王宫之后,一定得给他个严厉的惩罚,让他好好地反省反省

    “咦,可萝雀尔德上哪儿去了呀?”

    米隆疑惑地环视左右,他似乎在无意之间和侍女走散了。正当米隆张大嘴巴打算叫唤侍女的名字之时,他的左腋突然被火棒贯透。不再锋利的长剑仍然能够刺穿物体。基佛烈德虽已充分地瞄准目标,但由于角度太坏,所以并没有造成致命伤害。米隆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从马上跌落下来。

    基佛烈德一边下了自己的马一边咂着嘴,令他气愤的是自己手法的不利落。他并不打算给米隆王子带来痛苦,他原本想给米隆一个痛快,让他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迅速死去。结果如何呢?米隆王子浑身是血地在雪地上痛苦打滚。恐惧与痛苦,凌驾于这两种情绪之上的是难以置信的想法。按住上衣裂缝的手掌染满了温热的鲜血,这个感觉让他勉强地发出声音。

    “为什么?基佛烈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抽搐的声音触动了基佛烈德的肝火。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个狂妄无知的年轻人竟然仍无半点自觉!

    “您这个问题实在令人难以回答呀,殿下。”

    脱口而出的这番话比冰雪都还要冷。

    “难不成只要我提出说明,取得您的谅解,您就愿意安安静静地死去吗?这是不可能的吧。反正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您爱怎么闹就随便您吧!”

    米隆大大地喘了口气。

    “你这个不忠的家伙!”

    “您这么说就太令人难过了。从我十岁开始的十二年里,我对殿下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呀。只除了这最后的一夜之外。”

    基佛烈德的脸上泛起冷笑,举起长剑,米隆反射性地抬起左臂护住了自己的头部。基佛烈德毫不留情地一剑击落,尽管剑峰不利,但是强劲的打击还是将米隆的左臂击碎。骨头折断,筋肉撕裂。米隆向后一仰,在变调的哀嚎声中倒卧在雪地上。碎裂的左臂像肉棒似的垂挂在肩膀下面,完全无法支撑住身体,一股难以置信的痛楚支配了米隆所有的感觉,眼中满是泪水。原本应该是温热的眼泪,由于酷寒的天气立刻就结成了冰,并覆盖住米隆的睫毛和眼睑。失去视力顿时让米隆的恐惧大幅增加。

    “求、求求你,饶我一命吧!”

    米隆的语调中既无自尊也毫无个性。他终于相信了,他相信基佛烈德真的打算杀了他。他明白了部下对于君主是一种敌对的存在。

    “都是我不好,我一直忽略了你的辛劳,原谅我吧。你有什么不满的话尽管说出来,我向你道歉。我一定会改的,基佛烈德!”

    “已经太迟了。”

    再次沉痛地重复这句话,基佛烈德动作迅速地绕到米隆的右侧。就在哭泣着一面蹲坐起来的米隆察觉到什么而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重重的一击划破寒风地落在他的后脑勺上。仅仅一击便将延髓敲碎,米隆也整个人面朝下地倒在雪地上。

    就这样,基佛烈德杀了他的主人。

    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一夜之中杀了那么多人。就在他呼吸还没完全调整过来的时候,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狂风大雪。基佛烈德丝毫没有转身查看的意思,一个全身包裹着毛皮的人影来到他的身旁,那是下马后飞奔而来可萝雀尔德。双膝埋进雪堆之中,侍女紧抱着毫无生命迹象已化为肉块的王子。

    “殿下,米隆殿下、啊啊,怎么会这样?”

    可萝雀尔德整个人覆盖在米隆的上半身亲吻着他,同时提出强烈质问。过了不久她抬起身体,眼中燃起憎恶之火瞪视着加害者。

    “你这个恶徒!弑君犯上的叛逆者!众神一定会对你降下惩罚,把你这个无耻的人给杀了!”

    “闭嘴,你给我安静点!”

    基佛烈德低声嘶吼。侍女所喊出的话,字字句句有如尖角般地刺入基佛烈德的心。肿胀的罪恶意识,从刺伤之处流出献血。凝视着滴落的鲜血,基佛烈德不由得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情绪。谁都不想死吧?都想活着吧?既然如此,为什么偏要故意做出那些为自己招来死亡的言行举止呢?

    转向仍在叫喊的可萝雀尔德,基佛烈德伸出双手,左手捂住她的口,右手则从下颌处用力按住。她睁得大大的双眼之中夹带着永恒的诅咒回望着他。基佛烈德进一步地施力。

    “安静,我求求你。”

    可萝雀尔德终于安静了下来,永远地。

    甩了甩头,基佛烈德的脸上浮现出痉挛的微笑。这个愚昧软弱的王子竟然还有个人为他殉死陪丧呢。

    失魂落魄般的奢侈,基佛烈德并没有被赋与。事态既已发展至此,不继续飞翔的话就只有坠落沉沦一种结果而已。首先必须把两人的尸体给藏起来。埋在雪堆里的话,大概只能藏到明年春天为止吧。不希望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份曝光,最好是把衣服扒光,面孔打烂,埋在偏僻一点的地方比较安全。基佛烈德以一种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满足心情盘算着一切。

    当他着手执行计划、把事情都处理完毕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夜晚也不断地朝着地平线的深处向后退却。取而代之的厚重云层之下,灰色的早晨不断地向前涌进,骑着一匹马,牵着两匹马,基佛烈德离开了已经湮灭的惨剧现场。

    骑在马上,基佛烈德重新检查了米隆的麻布袋。金币和宝石的分量,应该足以保障基佛烈德安乐地度过一生才对。但是这并不能满足基佛烈德。手上把玩着王家的印章,基佛烈德开始自言自语。

    “从今天开始,不对,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我的名字就是米隆。我是亚尔吉拉王国的第三王子,王位的继承人,这些东西全都是我的身份证明。”

    基佛烈德笑了,他由衷地希望那是邪恶的笑。杀害了十二年来的主人所换取到的自由与野心之路,从今以后他必须一个人孤独地前进。正因为如此,善的力量完全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