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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竹林
“你说你起的是什么馊主意?今日陪她做了一上午的糕点,也没有见她开口说过话。”苏彻靠在一棵竹树上,站在陈延庭对面。
“子询,你不要着急,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并且大夫不是说过她脑子里的瘀血还未散去,你要是想看到效果,只能等到三个月以后了。”苏彻着急了,陈延庭反倒冷静下来。
“翠容说她晚上好像睡得比之前时间要短,或许是因为受了惊吓,你说怎么办?”苏彻又抛出一个问题。
“不如请大夫开两包安神的药,或者晚上睡觉时点上安神香,也许过几天就没事了。”陈延庭还是很镇定地说。
“可我总觉得她有哪里是反常的,你可察觉到了?”苏彻有些许怀疑,然后突然想到:“对了,她的衣服,为什么她今日穿的特别好看?”
“那你觉得她为何反常?”陈延庭不再反驳他,而是想要顺着他的思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女人想要打扮好看,一定是在掩盖原来的容貌,这又是因为什么呢……”苏彻一时无语,低头思索,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苏彻开始来回走动,他一袭蓝衣,气质冷冽,目光深邃。陈延庭则身着一身黑袍,倒显得他面白如玉,气质温润沉静。他低着头,温和的脸上眉头紧皱,那双眼睛里有几分担忧,几分焦急。
然后苏彻突然停下来,说道:“你说翠容告诉你她今日起得很早,到底原话是怎么说的?”
“翠容说:‘今日我一醒来就看见小姐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小姐她穿着一身对襟长袖短褙子,下身穿着十二幅的石榴百褶裙,小姐今日打扮的特别好看。她还梳了个漂亮的双丫髻,虽然发饰很简单,但小姐的头发极美,又画了梅花状的花钿,随后你们就到了。’”陈延庭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翠容说的话。然后立马想到了什么,怔愣的出神。
“我让你把话重复一遍,谁让你用丫鬟的口气了,我妹妹嫁给你这个娘娘腔,真算是完了!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苏彻气急败坏的喊道。
“子询,我们赶到那里时是几点了?”
“什么?”苏彻还没反应过来。
“我是寅时出的门,赶到苏府大概是半个时辰,到你的书房是一柱香的世交。然后你已经起来了,于是我们马上去了后院,为的就是赶在她醒来之前就到。前后大概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而我们到锦绣阁应该是……”
“寅时二刻到三刻之间。”两人异口同声。
“翠容起来之前她就已经起来了,还要不出声响的起床穿衣梳妆打扮,最少用了半个时辰。”
“你昨日是何时离开的?”
“我怕她睡不着一直等到亥时三刻以后接近子时才离开的。”
“那你岂不是云天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是呀,我昨日子时以后还在向那位苏州的点心师傅请教如何做松糕呢!”陈延庭无奈的摇摇头。
“那锦虞呢,她是不是也一晚没睡,所以才故意画了很浓的妆,为了让我们看不出来?”陈延庭接着说。
“那为何你没有事,她却要用妆容来遮掩呢?”
“我每日习武,而且要是读书的话有可能也只睡上不到两个时辰。换句话说就是,我已经习惯了。”陈延庭稍做停顿,又接着说:“锦虞却不同,她前日刚刚病过,若是整夜不睡,又能坚持多久呢?”陈延庭皱起眉。
“那也许只是昨日没有睡好呢?今日我们可是不到亥时便出来了。她要是睡一晚上,明日一定会很精神。”苏彻也提出自己的观点。
“那我们明日要不要再早些过去?”
“没有这个必要,要是她是醒的,听见我们的动静也可以马上装作睡着了。”苏彻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那只能看明日的了。”陈延庭和苏彻眼里流露出坚定的神色。
第二日,锦绣阁
“小囡,你起来了吗?”苏锦虞立马起身,坐了起来。“小妹,你醒了?”两人的声音先后到了。
苏锦虞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还没来的及化妆,是不是会被他们看出来。还是立马躺下装睡?这也会被发现的呀。就在她万分纠结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进来了,她只好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小囡,是还没睡醒吗?”陈延庭马上靠过来,仔细观察她的脸色。苏彻也看到了,两人立马交换一下眼神。苏锦虞精神了一下,准备起身梳洗。
“小囡”,陈延庭抓住她的手腕,“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睡过,从昨天直到现在?”苏彻也靠过来。
苏锦虞马上摇头,眼神里有一闪二逝的恐慌,怎会瞒得住已经快成“精”的两人。“小囡,不要骗我,我不想你骗我”陈延庭神色冷峻,丝毫不见以前的温柔。
苏锦虞真的怕了,她怕陈延庭就这么走了,她不敢再说谎,犹豫的点了一下头。陈延庭神色越来越冷,隐隐可见眼底的怒气。苏彻也是面色不善,很生气的样子。
苏锦虞不再看他们,她低下头,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与身体之间,两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腿,那两只手在微微颤抖着。
陈延庭见状,眼里终于忍不住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很心痛,心痛自己挚爱的女子竟是如此的谨小慎微,生怕惹怒了自己。他努力回想着一切,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她的反常行为。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做的不够好吗?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去做,让我走进你的心里。
苏彻也很痛苦、内疚、伤心、失望,就像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难言。他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想着自以为照顾的很好的妹妹,却是这样“好”。他很内疚,是自己不够关心她吗?他甚至感到绝望,对不起母亲,母亲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临终前唯一的嘱托就是照顾好年幼无知的妹妹,要让她一辈子都是幸福的。可他做到了吗,真是个失败的哥哥,他不禁自嘲。
“好了,小囡,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要伤心。”他慢慢的伸手,环住她的身子,再收紧自己的胳膊,紧紧搂住她,让她感受到自己温暖的存在,是可以依赖的怀抱。他把下巴搁在苏锦虞的脑袋上,帮她整理好了乱发,又再头顶落下一吻。
“小囡,抬头,让我看看。”苏锦虞感觉到身上的温暖还有那柔和甜腻的嗓音,都让她沉醉其中。贪婪的吸了一口气,不在犹豫,抬头望向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儒雅自然,睫毛长长下垂,像是两把小刷子,笑眼迷人。
她小心的摸摸他的脸,是真实的,却和刚才判若两人。苏锦虞有些不敢相信,还是很疑惑。陈延庭似乎察觉到她的问题,轻声告诉她,不好用太大地声音,怕吓坏了她。
“小囡,我是在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居然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你不知道我和你哥哥会很担心吗吗,害得我们在那里猜来猜去。就怕你会隐瞒自己的想法,下次不要这样了。别怕给我们添麻烦,我们没有人介意。要是你是因为做噩梦所以睡不着,我们都会守着你的。不用怕我会离开,我会永远等着你的。知道了吗?”
苏锦虞点了点头,有些似懂非懂。苏彻笑了起来。“虞儿,要不要睡一会儿,哥哥守着你。”
苏锦虞不知道,但有些期待,有些忐忑。陈延庭看在眼里,于是让她乖乖躺下,又命翠容点上安神香。
“小囡,我哄你睡觉。”
“金陵宫殿春霏微,江南花发鹧鸪飞。”
“等等,陈延庭,你背诗干吗,这哪能睡得着?”陈延庭刚背了一句,苏彻就忍不住打断。
“我小时候我娘一念诗我就睡着了,挺管用的。”陈延庭很认真的回答他。
“……好吧,你接着念。”苏彻无语。
“风流国主家千口,十五吹箫粉黛稀。满堂侍酒皆词客,拭汗争看平叔白。□□一曲时事新,挥泪临江悲去国。令公献籍朝未央,敕书筑第优降王。魏俘曾不输织室,供奉一官奔武强。秦淮潮水钟山树,塞北江南易怀土。双燕清秋梦柏梁,吹落天涯犹并羽。相随未是断肠悲,黄河应有却还时。宁知翻手明朝事,咫尺人生不可期。苍黄三鼓滹沱岸,良人白马今谁见。……”
“等等,你怎么还没有念完?!”苏彻听得头疼,还有,这诗说得可不是一件好事。
“嗯,还有不到一半。”
“还有?可以了,太长了,这怎么睡得着?”苏彻简无法理解。
“嘘,你看,小囡已经睡着了。”陈延庭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挡在嘴唇前面。
“她那是太困了!你可以闭嘴了吧!”苏彻压低声音,故意做出很夸张的嘴型。
“不行,我要接着念,让她知道我在这儿陪着她呢。”他摸摸苏锦虞地额头,看着她沉睡的娇颜。
“什么,你还要念?”苏彻觉得他就要崩溃在陈延庭念的这首诗里了。
“国亡家破一身存,薄命如云信流转。芳仪加我名字新,教歌遣舞不由人……”
苏彻闭了闭眼,生生忍下一股愤怒,怨恨得瞪着陈延庭。后者的肩膀一抖,又装作没看见。“君不见李君椎髻泣穷年……”
“……”苏彻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