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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虞再次睁开了眼睛,外面的天空还是黑暗的,这是夏日里一个寂静的夜晚,窗外的知了在不停的叫着,宣召着天气的炎热。身下的枕头一片湿润,身上盖着厚厚的一层紧被。她的手一动,刚打算坐起来,发现有人攥着她的一只手,交握在锦被里。那只手的主人感觉到她这细小的动作,立马抬起头来看她,那双惺忪迷人的睡眼正对上苏锦虞清澈明亮的双眸。
看见她醒来,陈延庭的眼底浮现出欣喜的笑意,先是松了一口气,又马上紧张的打量着她,问道:“小囡,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你饿不饿,我叫人来给你去厨房熬粥。”说着,就要起身,苏锦虞却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不肯放松。他察觉到苏锦虞的紧绷,马上坐在床沿上开口问他:“怎么了,小囡,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嗯?”他一脸紧张的看着苏锦虞,目光柔和,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脸。
苏锦虞不吭声,只是突然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缠在他的身上,紧紧地搂住他,像一只需要人安抚的小猫。
“怎么了,小囡?”他赶忙扶住苏锦虞的腰,让她牢牢的趴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吓着了,不用怕,你的小哥哥在这里。”他还是提心吊胆的,耐心地去询问她。苏锦虞仍是不说话,两只大眼睛眨了又眨,却是一直盯着他看。
他反而紧张起来:“小囡,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我去叫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好吗?”他终于发现苏锦虞的反常,一脸的焦急,眉头紧皱。他说着就要把苏锦虞的胳膊从他脖子上拿下来。可是只要他一动,苏锦虞便死死的缠在他身上,怎么做也不肯放手。连眼睛里都挂着几滴泪珠,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看着苏锦虞瘦小苍白的脸庞和带着几分湿意的眼睛,马上心疼起来,他低声问了一句:“小囡,可以吗?”
苏锦虞摇了摇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还把她自己娇嫩的小脸贴在陈延庭的脸上,撒娇似的蹭了蹭他。陈延庭的心里顿时软得一蹋糊涂,满满的都是喜悦和爱意。“小囡,我不走,我去叫丫鬟进来可以吗?”她想了想,还是终于点了头。
听见屋里有人在叫她,守在寝房外面的翠容立马清醒过来,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只见自家小姐紧紧攀住陈二少爷的脖子,一连警惕的看着来人。
翠容的脸先是红了一红,随后又眼眶发酸,带着几分哽咽的快步走到苏锦虞面前,说道:“小姐,您总算是醒来了。大少爷和老爷得知您落水的事情都急得不行,一直在屋外守到半夜才走的。老夫人知道了还想要赶来看您,可是被老爷给拦住了。我去通知陈二少爷之后马上就赶了过来,可还是晚了,都是奴婢的错,请小姐责罚。”结果半天没有听见有人说话,刚要抬起头来,只见一只温暖的小手在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小姐”,翠容不由得热泪盈眶,小姐心里还是不怪自己的。
就在这时,只听见陈延庭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翠容,快去叫大夫过来,说小姐醒了。”“是,我这就去。”翠容利索的应了一声,立马擦干眼泪,站起来走出房门去叫大夫。
陈延庭又在苏锦虞的耳边低声问道:“一会儿大夫来了,你这个样子可不好,不如先躺下歇会儿,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苏锦虞顺从的躺了下来,他给她盖好辈子,可还是紧攥着他的手不放,陈延庭也无可奈何,但见到她如此的依赖自己,也就由着她来了。
她静静的躺着,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最后视线又落到陈延庭身上,不再离开。他们在锦被下的手还是交握在一起。陈延庭已经习惯了她这么看着自己,心里只是在想:看来小丫头的精神回复的还不错,可大病之后身体必然会虚弱几天。她这么一番折腾,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一会儿先让人熬一碗粥送过来,生病要吃的清淡一些,才有助于恢复。
不一会儿,赵大夫和闻讯赶来的苏彻以及苏敬谨都来齐了。苏敬谨看着如此苍白瘦弱的女儿,不由得老泪纵横。而苏彻则赶在大夫面前先一步向着苏锦虞扑过去,想要看看自己的妹妹有哪里不妥。而苏锦虞见苏彻扑过来,立马往陈延庭的身后躲,手中紧紧攥着陈延庭的衣服,那上好的布料在苏锦虞手里被揉成一团,他也毫不在意,只是目光追随着身后的苏锦虞,神色温柔怜爱。又对苏彻说:“子询,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本来苏彻就不满意陈延庭留在自家妹子的房间,若不是见苏锦虞当时紧紧抓住陈延庭的手,嘴里还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他才不会让陈延庭待在这儿。如今见到这种情况,心里更是气了几分,于是粗声对陈延庭吼道:“你给我让开,她是我妹妹,我们家里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插手。”说着就要去把他推开,苏锦虞见状立马紧紧搂住陈延庭,苏彻怕伤着自家妹子所以不敢再随便动手,自然是气得火冒三丈,陈延庭则在一旁憋笑。三人正僵持着,只见那赵大夫过来:“大少爷,老夫这就替令妹诊断,请您让一让。”
可恶,我堂堂国公府大公子,就这么□□裸的被一个庸医给嫌弃了,心里这么想,但还是不情愿的往旁边挪了挪。一双锐利的鹰眼紧紧盯着赵大夫手下的动作。那位大夫不禁背脊发凉,冷汗直冒。但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请大小姐伸手,容老夫诊脉。”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他抬头飞速的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陈延庭拍了拍苏锦虞的后脑勺:“小囡,让大夫帮你看一看。乖,伸出手来。”苏锦虞听话的伸出手,而一旁的大夫马上搭上一块白绢,细细诊断。
苏彻见到又是气得不行,陈延庭何时能这么使唤自家妹子啦!这个小妹真是不争气,就这么听他的话?于是冷哼一声,撇了撇嘴,不再言语。赵大夫半晌才冲着苏敬谨说:“依老夫所看,令媛昨日落水受了惊吓,所以才暂时失语。而且昨日令媛的脉象混乱,后脑勺可能撞到了池底的碎石,嗯……有些影响她的行为。举止可能会……嗯,怎么说好呢?”
苏彻听不下去了,想大骂那个庸医又碍于苏锦虞受了惊吓而不得不降低声音:“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回春堂里最有名的大夫了吗?难道连病都诊断不出来?”
“当然不是,老夫只是在斟酌用词而已,你若是要让我直说,那么我就告诉你,令妹会变得痴傻……”他一出声,周围的人皆是沉默不语。苏敬谨先是叹了一口气:“哎,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呀叫我怎么有脸面去黄泉之下去见她的娘亲唉。”
苏彻也反应过来了,他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冲上去抓住赵大夫的衣领:“你说什么,你这个庸医!再给我好好诊断一次,我不相信我的妹妹会……”余下的话他是再也说不出口了,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最后一句。
陈延庭听到赵大夫说的话心里也是又惊又痛,却感觉苏锦虞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带着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抛弃她一样。看到曾经活泼灵动的苏锦虞变成这副模样,心里不由得泛起苦涩,心痛得无法言语,只能搂住她,尽量安抚着她的情绪。
一旁的翠容早已哭着跪倒在苏锦虞的床下,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小姐”,而苏锦虞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陈延庭的怀里,任由他安抚着自己。
“等等”,此时那位被苏彻抓住衣襟不放的老大夫总算是缓过来一口气,咳了一声,接着说道:“请诸位不要着急,老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这位小姐只是暂时会这样而已,顶多会持续一年半载就可以好了。后脑勺的淤血散去,失语的问题就没有大碍了。可她到底是一年之内恢复还是半年就要看你们怎么做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魏国公不再怨天尤人了,苏彻也是满心欢喜,翠容的哭声戛然而止,只是还带着些许哽咽。陈延庭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两团火焰,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直直地看向苏锦虞,苏锦虞此时正玩着陈延庭的手指。“小囡,乖,看着我的眼睛。”苏锦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乖巧的和他对视。“我一定会让你尽快好起来的,相信我。”最后陈延庭先笑弯了眼,苏锦虞见他很高兴,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苏彻高兴之后马上质问起赵大夫:“你这个老匹夫,怎么不一次把话说完整,害得我们都虚惊一场。“咳咳”,又见那赵大夫咳嗽两声,苏敬谨马上上前向他致谢。赵大夫一扬手,打断了他,接着说道:“令媛的后脑勺里的淤血不出三个月便能散去,可依脉象来看,令媛的精神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需要多加开导,切不可再刺激他了。还有……”
这时苏彻已是气得跳脚:“都是苏锦熹和周墨言那对狗男女干得好事,一定是他们!不知他们是如何吓唬我妹妹了,我这就找他们去算账。”话音刚落便要冲出门去,苏敬谨见状立马拦住他:“站住,你去有什么用,给我坐下!赵大夫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急着跑出去,这是什么时辰,你也不看看。”陈延庭听到苏彻的话也是情绪激动,手指紧握成拳,目光狠毒。苏锦虞看见了,立马掰开他的手,和自己的手握在一起,放在唇边亲了一小口。陈延庭见此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苏锦虞又爬到他的正面紧紧的搂住他,还用手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陈延庭此时已经是哭笑不得了,哪里还有什么怒气。
赵大夫接着说道:“苏小姐是胎中不足,所以比一般人更加虚弱。贵千金每次,咳,葵水将至时一定是腹痛难忍,以后会影响生育也说不定。这得慢慢调理,不可冒进。”苏彻看了翠容一眼,翠容点了点头。陈延庭与苏彻均是皱了皱眉,陈延庭的心往下沉了一沉:“那依您看来,该如何用药呢?”那老大夫思索片刻,写下两张药方。
“贵千金的身子孱弱,要用温和的药慢慢补,细细调养。这药先用上半年,再换另一张药方,起码要喝上两年,方能调理过来。若是佐以药膳则效果更佳,但万万不可用人参这类的大补之物,令媛的身子娇弱,受不得的。平时也要忌生冷辛辣之物,多吃消炎滋补的食物才是。甜食或是咸食倒是可以的。”众人皆是听得用心,苏敬谨还让身边的小厮把赵大夫说的话全部记录下来,再派人叮嘱厨房说:“大小姐的食物一定要做成清淡滋补的,每日记得准备一些蜜饯送过来。”那小厮应声说“是”随后退下。
苏敬谨嘱咐完小厮立马上前向大夫作了一揖,又接着说道:“那就多谢大夫救小女一命,请随我到书房一谈。”正要离开,只见苏敬谨回过头对苏彻说道:“彻儿,切勿意气用事。虞儿的事我会告诉太夫人的,锦熹自然有太夫人处置。还有周府那里我改日便去拜访。哼,一定让他们还我女儿一个公道!我魏国公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欺负了去的,此事你不必再插手,这事我自会处理。”苏敬谨玩弄权术二十多年,这等威严和气势自然是不容人小觑的。苏彻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有爹爹出手,他自然不必多管。于是苏敬谨和着大夫一前一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