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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相国寺回来之后,王氏又一纸书信召来了清王妃元秋。她虽在山上苦了两日,人却还十分精神。
元秋见母亲拜了佛回来,脸上反而没了以前的阴郁,也是十分高兴。王氏笑道:“我竟在山上碰见了承顺侯夫人胡氏,她倒是个能凑趣的人,逗的我这几日都十分高兴。”
元秋道:“她虽能凑趣,但嘴上不严实,母亲若遇了她,多听少说,只当个解闷儿就行了。”
王氏道:“我又不是那爱嚼舌根的人,况且咱们如今也是没落人家,没什么上得台面的话能说出来给人听的。”
元秋又问道:“仪儿在山上可曾颂过经了?”
她欲言又止,王氏方才想起什么来一样招了元秋到自己身边坐下道:“昨儿夜里我倒是做了个梦……”
元秋点头道:“儿也做了个梦……”
王氏脸上顿时肃了起来,巴巴道:“儿你先说。”
元秋四顾支走了下人才道:“儿昨夜梦见父亲来了,说要与我睡上一夜。我心疑父亲早去,如何还在这里。他身上穿的倒还好,在我床边躺了一夜,鸡鸣时就走了。”
王氏点头道:“我也梦见你父亲,却是在一处汹涌滔天的河边,他站在河对岸,远远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元秋点头道:“看来这梦也是有说法的,若昨儿仪儿替他颂了经,想必他也能归到好地方去了,如此就好。”
王氏道:“他能归到好地方去,我的心也能安然一些。”
说着便帕子掩了面哭了起来,元秋宽慰了半晌才止了。
转眼进了腊月,去年过年孟府还热热闹闹着实办了一阵子的年货,今年因前番孟泛闹着要分家,又王氏这阵子也着实嫌弃了孟宣又发落了徐氏的人,徐氏在各样事情上便都是淡淡的。
王氏的各样年货自有王府送来,杨氏与孟泛两个也是悄悄替自己置办着些,唯有方正居里竟是连几枝供祖先的长烛香裱都没有,李氏叫青青带了几番话去,徐氏都答应的好好的,却总是不能送来。
眼看就要小年祭灶了,因徐氏这里没有响动,派去的丫环也寻不见她的人,李氏便唤了蒋仪过来道:“好孩子,你到四房院子里去找一找你四舅母,叫她把祭灶用的东西准备好了,顺便再把过年灶祖的香烛也卖来,还得有些炮与印红,咱祖孙俩好沓些票子。”
蒋仪自从相国寺回来,除了到王氏那里走走,再劝劝元蕊之外,都躲在方正居中习字做绣活,况且她知道徐氏此番正等着她投罗网,那里肯去,笑着对李氏道:“如今眼看过年了,四舅母那里能支使的人也少,什么都指望她去,只怕她也抽不开身的。前院上夜的李妈妈白日里都是闲着,我叫青青送些银票于她,咱们要什么只叫她置办来可不就行了?”
若说派人去卖,东西出府路边就有,而眼前人也多的是。只是李氏不情愿自己掏钱,要叫公中出这笔祭拜的银钱罢了。蒋仪回自己抱厦抹出些自己存的碎银子来递于了青青道:“快去找李妈妈,叫她早早办了送进来,眼看傍晚就要祭灶了。”
青青领命走了。
李氏见蒋仪替她出了钱,也不觉亏欠,毕竟蒋仪方来时,她送了那许多金银货给她打簪子置首饰的,如此也算替自己补齐。只她忽而想起蒋仪的月银来,便问道:“好孩子,这几月你四舅母可按时给你月银着没有?”
蒋仪道:“先前方来时给了二两银子,说是公中紧,剩下的先欠着,后来再过了两月二叔被抓了,出来又大家议计要分家,也就再没有见过了。”
看来这公中能领上月银的,也就只剩着李氏一人了。她怒道:“仪儿去叫了你二舅父来,我要同他商议些事情。”
蒋仪去二房请来了孟泛,自己亲奉了茶退了出来,仍在小抱厦里坐着。李氏支了小丫环对孟泛道:“如今老四媳妇竟是很不成样子,今儿小年该要祭灶,她连点红烛香裱都置办不来,我一日派去寻她三五遍,也见不到她的人,也不知她这个家还想管不想管了。”
孟泛高声叫了青青进来对她道:“你到外院去找四爷的小厮明月来,叫他把四爷快快的叫到方正居来,我有事与他商量。”
孟泛如今是这孟府之主,虽黜了官仍是长辈。青青才出了院门就有与徐氏相好的个小丫环飞快到东跨院将这事告诉了徐氏。徐氏此番正坐在火炕上偎脚,听了小丫环的话就先揣了一脚躺着的孟宣道:“瞧瞧,老虔婆又借着儿子发威了,只是今儿我却不怕她。”
她笑着伸了脚,叫丫环穿了鞋子,又披上一件夹丝棉带风领的罗衣,摇摇晃晃向着方正居来了。
进了屋,她先是展了双手笑道:“今儿整整出了一日的年糕,我的手都冻红了。”
因见李氏坐在那里扭头望着窗外不接话,徐氏便走到孟泛下首坐了下来道:“如今这府里能用的两个人都发卖了,留下些老的不能卖,小的不顶事,就有点活儿还要我亲自去干。二伯与二嫂两个整日坐在火炕上暖着,想必也不知道那冷水里出年糕时手冻的有多痛。”
她噘着嘴将一双纤手伸到了孟泛那里,孟泛看了一眼也扭过头去,咳了一声道:“四弟人高马大的,成日也不见个踪影,有什么事你叫他带着外院的汉子们去干不就行了?何苦要自己亲自去?”
徐氏冷哼一声道:“如今前院但凡能干些的都发卖了,剩下老的老小的小能做什么?四爷还在炕上躺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个春节去。”
李氏听闻徐氏说的孟泛病重一样,急问道:“前番不是见他都出来走动了吗,怎么又不好了?”
徐氏道:“那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本在历县被人骗了就心里存着事,后来替二伯办事没办成又存了事,如今每日里饭也懒进一口,只用药吊着补药焙着,那外间寻的郎中也不管用,来了只会开药连脉也不会捉。若是原来他没办砸事情的时候,好歹也厚着脸皮求大嫂请御医来替他看看,如今那里还敢?”
李氏掀了被子就要下炕:“既是如此,我去你们院里看看他,宽解宽解他想必就能好起来。”
徐氏忙起身拦了李氏道:“他如今病着衣衫不整的,怕叫母亲见了笑话,母亲又何必去?”
孟泛深知徐氏的为人,但这个家里如今王氏不理家,杨氏懒理家,这个烂摊子还要叫徐氏收拾着才能过下去,况且自己家的小帐与公中分清着,也就懒得理她,由着她造去。
“老夫人!五丈河的陆府派人来咱家了。”青青在外间脆声喊道。
李氏怔了怔抬头望着孟泛问道:“五丈河的陆府是谁家?我怎么记不起的样子?”
孟泛那里会不记得,他心里因陆远泽那事情正藏着鬼了,一窜身跳了起来就要出门去躲,掀了帘子却碰上几个穿着华贵的女子正要进门。这些女子见门内忽而喷出来一个大男人,也是吓了一跳,只她们家教涵养好,也只是微微一笑问道青青道:“这位可是府里的老爷?”
青青忙躬腰道:“这是我们府里的二爷。”
那几个妇人忙敛衽福道:“奴婢们是陆中丞府上当差的下人,见过孟二爷!”
孟泛见陆府里只是派了几位妇人来,想必也不会是为了追究前番自己给陆远泽设套的事情,便也退回去请这几位妇人坐。
几位妇人笑道:“那里敢,我们本是奴才,来此也是为了主人的意思,那里敢与老爷夫人们平直平坐?”
徐氏见这些妇人们穿的褙子十分华贵,衣服上俱出着风领,鞋子也是棉棉厚厚的,一身行头比自己身上最好的衣服还要好,那里是个奴才的样子,不禁又气又妒,但她惯是心中如何,在上都不会露了来的人。
因而仍是笑问道:“只不知各位夫人们到我府上来所为何事?”
那几个妇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位头发梳的十分光溜的上前对着李氏行礼道:“老奴是陆府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刘妈妈,今儿来此是因为听说你们家有位表姑娘在府中住着,尚未婚娶,老夫人叫我们前来打问一番。”
不等徐氏回答,孟泛挥手对青青道:“快去叫仪儿过来。”
那刘妈妈忙又转身对孟泛行礼道:“如此多谢二老爷,只是不知你家姑娘可曾婚配过?”
孟泛急急道:“自然没有。”
那刘妈妈本是想先与长辈攀谈一番,待事情差不多了再着主人请家里小姐出来。那知孟泛这样心急,也不先叫人与小姐知会一番。
她怕这府小姐事先无妨备被逼在事前难堪,忙又问孟泛道:“因是填房,进门要对灵执妾礼的,也不知你家小姐是否愿意。不过咱府先头去了的夫人并未留下子嗣……”
孟泛摆手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如今她外祖母在这里,便能替你应了这事,她还不过是个孩子,那里懂得什么。”
孟泛正说着,蒋仪便被青青唤了进来,那几个婆子见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纤细,双九年岁的大姑娘,虽穿一件宽大棉褙子整个人被框在里面,但人精精神神规规矩矩眼神也不乱瞟,正是大姑娘最漂亮娇艳的年级,脸上颜色也有十二分。
既见这般,她们彼此也是相视一笑。
蒋仪本在小抱厦里做绣活,方才也听闻许多人进来,却未曾抬头看。如今甫一掀帘进来,就见几个美艳的妇人站在厅堂里对着自己笑,忙敛衽先行了一礼,继而走到李氏面前行礼道:“不知祖母这里来的是那房亲戚,要如何称呼?”
李氏咧嘴笑道:“好孩子,她们是五丈河陆府的家下人,要来看看你是否愿意嫁到他家去。”
蒋仪脑中轰的一声,心道他终于还是来提亲了。
孟泛见蒋仪呆呆的,怕她是害羞了不敢说话。自己被黜了官如今正四处谋求起复,若是能傍上陆家这颗大树,那起复就是早晚的事。是以他便十分心急问道:“仪儿,这是五丈河的陆府,陆中丞家里的管事妈妈们,你既是愿意,就点个头下去吧。”
蒋仪此时心中狂喜,若不是为了端着不叫人笑了去,只怕要狂点头了。她站在那里微微点了下头,那几个妇人便笑了起来道:“既是愿意的,咱们就要这府里出了八字去合婚,若是八字相合,只怕新年中我们府上就要寻媒人来提亲了。”
蒋仪退了出来,心里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始终想不到是那里不对。她在廊下站了,就听内里那刘妈妈笑道:“贵府小姐也是双九年华,我家大人也老大不小了,既你府中无异议,小姐亦是愿意的。我们这就委寻媒人前来提亲订酒,争着这几个月内把订娶的事皆办了。也不知这样短的时间内,姑娘可嫌仓促……”
孟泛笑道:“她早就攒着一份嫁妆在手里,如今也不过置些绣品也就可以了,况若定了亲事,我们这些舅舅们也自会替她料理,必不叫她耽了婚期的。”
那刘妈妈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多嘴一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