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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回到了忻州城内,打河里一出来,忻州知府被河水一冲洗就回过神来了。
一睁眼,疼地呲牙咧嘴,好半天才知道说话。
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真是悔不当初,又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离忻州城不怎么远。
赶紧指路,让鹞子李背负着他,带着一伙人就这么回到了忻州城里。
来到了城门处,几个城门官正在赌钱,一抬头,看到了老爷走过来,腿也断了,脸也垮了。
再看那几个人,有认识的又不认识的,哪敢怠慢,急忙过来招呼。
“哎哟,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别废话,快带我门回府衙!”
忻州知府大骂着,眼都快下来了,这一路给他疼地简直是哭爹喊娘。
守城门的赶紧过去招呼帮忙,一边吆喝着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去那铜狗地道的时候,可是有足足数百人,如今活着回来的,怎么只剩下了这么几个?
那下面是有多凶险?幸好自己机灵没跟着去逞能。
几个官兵侥幸万分,带着老爷等人回了府衙。
一到府衙,首先安排的就是医馆的大夫来帮忙,这时候皮琵夏也在府衙当中。
当初下地道,他并不知情,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跟过去,等知道这事情的时候白长生已经进去了。
后来增援的一部分官兵下去以后,也没能传信上来,这就让人发慌了,谁都猜到了下面肯定很凶险。
没办法只能回了府衙向上级衙门请示此事,皮琵夏也是干着急。
等了一晚上,白长生等人也没出来,正是打算亲身下去的时候,这几位却是回来了。
一打听,白长生跟皮琵夏说出了下面的情况,皮琵夏脸都白了。
赶紧帮忙照顾着疗伤,给几个人敷药换衣,忙得满头大汗。
上来的几个人也就趁着这功夫休息了一下,旁边有人上药都没反应。
太累了,太疼了,也不知道这算是昏迷还是休息。
更让人惊奇的是,居然堂堂的九门提督也在当中,大家伙极力巴结,就快给捏脚了。
可关于左不虞的一切,白长生只是悄悄告诉了皮琵夏,这事情并没有传遍众人。
这个案子的真相不能水落石出,也不能大白于天下,这是九门提督的意思。
白长生想想也确实是这道理,不然人心惶惶这事情迟早要酿成隐患。
看来只能等九门提督上报给朝廷,这才能让刘思才沉冤昭雪以慰亡魂了。
而关于左不虞,必定是要继续等待“缉拿到案”了。
这一天,遥遥无期。
等几个人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整整沉睡了一天,胳膊腿酸疼不止,白长生生怕鹞子李被人发现,早都让他退避了。
毕竟是鬼奴,寻常的医疗手段对他无用,还是要自己疗伤才行。
几个人吃了晚饭,凑在了一起,九门提督那脸色也不再铁青,看来是缓和了态度:
“白长生,在山西的一切,不要谈,不要问,你明白吗?”
白长生不明白,可也没办法,只能点点头。
九门提督虽然没到心系天下地步,但他考虑的一切肯定是比自己要多的,到目前为止,还是要听他的。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发生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北京那边,季府门上的情况如何了?”
白长生现在很关心季礼,只有他没着落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九门提督摇了摇头,说自己打北京来,并没有中途回去,不过已经派人去传信了,让他不要多担心。
生死有命,福祸难测,看造化吧。
到了夜色正浓的时候,鬼和尚等人已经去休息了,吴老三也打起了呼噜,白长生却是辗转反侧。
心乱,推演也是乱七八糟,根本没心思。
这就算完了?
这算是结局吗?
正想着,门外有人叩声,穿好衣服把门打开,正是九门提督,站在门前。
白长生没有意外,他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也猜到了九门提督会来找自己。
“走吧,我们散散步,聊一聊这山西的种种。”
九门提督和颜悦色,没有了人前的那股子威严,白长生忽然觉得这个人很陌生,这感觉很奇怪。
想当初九命案的时候也没有给白长生如此亲疏的感觉,怎么眼下转变的如此突兀?
但也没表露出来,只是点点头,把衣服收紧,跟着他出去了。
俩人来到了府衙的后花园,漫步亭台,并没有着急说话。
走了一会,现在已经快到隆冬时节了,寒意渐浓,晚风习习白长生紧了紧衣裳,很是感慨这连日来的遭遇。
“为什么我会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呢?”
白长生始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娄冥选中。
九门提督也猜到他会这么问了,深邃的目光望着白长生,轻声道:
“因为你父亲,白三石。”
白长生猜到了这个原因,自己的父亲看来不想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么简单。
他是个英雄,只是他的一切,被深埋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下,他做了些什么,白长生不得而知。
“不能说,对吗?”
白长生想起了鬼和尚对自己说的话,告诉过自己,关于他的父亲,有一些人知道,但他们都不会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
九门提督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那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
“天机,有一天你会遇见,但我不想你遇见,你见到它的那天,便是天下兴亡的开始。”
九门提督站稳脚跟,看着白长生那眼角闪过一丝悲怆神色。
白长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天机是什么?难道是个物件,还是另一种传承呢?
九门提督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慈爱:
“你很好,很像你的父亲,执拗,倔强,不肯服输,但是你要记住,你经历的一切,关乎着无数人的兴亡。”
白长生感觉那手掌很沉重,压迫着自己的神经,让他无法喘息。
“我到底是谁?”
“你是白长生。”
这不废话吗?白长生翻了个白眼,但看九门提督对自己和颜悦色样子,知道他肯定跟自己父亲交好。
只是在人前,不能表露太多。
“吴老三呢,他那经历算怎么回事?”
九门提督闻听此言,眉头深锁道:
“我也猜不到仇女的传承会是在这里,我并不知道太多,但我知道仇女其人一生惊艳绝决,吴老三既然得了那传承,就注定此生不凡,你们要多加小心了,不止一个人在窥视着你们,我也猜不到是谁,但我料到你们日后必定不会很太平。”
“山西这一切,算是终结吗,难道就让左不虞背负一生骂名吗,刘思才呢?素娥呢?朝廷这么做不会寒了人心吗?”
白长生这句话问出来,直指人心,甚至有点大胆,九门提督看着白长生,过了良久才道出两个字:
“天下。”
白长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九门提督望向远处,又道:
“我且问你,一个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是有一天,他看到了一个老人跌倒,上前搀扶起来,对老人而言,他算不算好人?”
“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肯定很有钱。”
白长生漫不经心回答着,九门提督眼睛都瞪圆了,心说这小子说话跟他爹一样没谱。
不过这也点醒了白长生,确实是这样,在那跌倒老人的眼中,这恶人就是善人,而在他伤害的那些人眼里,他只是歹徒。
“再问你,一个人穷尽一生为民,劳苦功高,拯救了无数人的命运,但是在临死前,却不小心害了人性命,他算是善人吗?”
“这”
白长生站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世道清白,哪里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九门提督站在白长生面前,背朝着他,皎洁的月光映照在背脊之上,衬托出了一份伟岸。
“你以为,我坐在这位置上,就没有舍去什么吗?”
这话说得轻飘,却字字诛心,白长生猜不到他经历了什么。
明月皎洁,诗人赞其皎洁,盗贼恶其明亮,春雨如油,农人喜其润泽,路人恶其泥泞。
站在了不同的位置上,就注定会对同样的事情产生不同的感触,白长生今晚的心境,上了一层高台。
也让他想起了老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小善于大义面前谓之恶,
大义于小恶面前谓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