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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季老爷子还是季大才子的时候,在北京刚刚声名鹊起,一笔出鞘,转走鬼斧神工,那丹青工笔,无人不惊无人不叹。
随着名声越来越大,眼界也跟着宽了起来,季一水家境殷实,又是这么一个才子,自然心高气傲。
青年才俊兼相貌姣好,自然有人愿意投怀送抱,乐结秦晋之好,季府门前可是门庭若市,保媒的说请的认师的求墨的不计其数。
看的多了,季一水越看心越高,总觉得这些姑娘配不上自己。
这一点季礼算是一脉相承。
过了五六年,季一水眼瞅着到了三十岁了,阅历更是惊人,完全相遍了北京城内所有的未婚适龄女青年!重点是一个都没看上眼。
总觉得这个鼻子塌了,那个指甲断了,哟,这个怎么星象不合。
来相亲的都是大家闺秀,不说王侯将相之女,也是官生财名之后,被一个区区才子这么数落嫌弃,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一众说亲的这就聚齐在了一块儿,共同抵制季一水。
而没来相亲的过的外地人士,也都知道季一水是出了名的“鬼挑剔”,跟着也不愿意自讨没趣了。
所以到了后来三十多岁,季一水还是孤身一人,虽说是“资深相亲人士”,但这名声不好听呀。
外面传言四起,蜚语不断,有说季一水身子有暗疾,生不了孩子的,有说他打算上山出家当和尚的
总之各种流言纷至沓来,拦也拦不住。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季一水的婚姻大事就被这样耽搁下来了,终日孤身作画,那笔法也跟着哀怨起来:
说不尽的一股桀骜不驯,怨天尤人之气。
画倒是越来越值钱了,外面人都买回去说给自己孩子当反面教材,来相亲的也越来越少,季府门可罗雀。
季府整个这才知道慌了怕了,赶紧各方打听各路求人,最后没办法,才找到了“包打听”来帮忙说媒。
包打听其人,是个奇人。
三十来岁,长得一般,别的爱好没有,唯独喜好打听人家家长里短,谁家丢了一瓣蒜,到她嘴里能说得跟三国演义一样精彩。
有这口才,以至于后来大家都忘了她本来的名字,都叫她“包打听”。只知道她终生未嫁,姓包,谁都没胆子娶回来。
“包打听”却甘之如饴,乐得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北京城内,大小事情,事无巨细她全都知道,有人来问事,就给她点钱,靠这个过活。
此人特别善于完善故事,而且酷爱打听各家床帏闺事,你要是有这类事情请教于她,不要钱都愿意!
季府的事情她早都知道,心说迟早来自己,整天就在门口倚着嗑瓜子,一边打听一边等着季府来人求她。
等季府来人了,包打听满脸堆笑凑了上去,张口就问季大公子是不是真萎了,季府下人听了差点没杀了她。
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打听一拍胸脯子,说了声就交给她吧,绝对把这事给解决了,外送一瓶合欢散。
真是奇人,没过三五天,包打听就介绍来了一大堆姑娘,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但那时候谁还顾得上管这些旁枝别叶?
季一水也觉得自己该成家室了,就在里面认真挑选起来,外面人一看都啧啧称奇,“鬼挑剔”真的要相亲结亲了!
呼啦一下,消息传开这群人全都带着自己闺女来了,其中一位,正是当年季礼的母亲,二目一送,四目留情,这俩人也就好上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其余那六个妾也都是包打听给做媒,这就看得出此人能耐了。
除了那时候生不出儿子,别的事包打听真是包干一条龙。
季一水说完,季礼在一旁直吧嗒嘴巴:
“好啊老爹,你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我娘就让你这么给拐带到手了?”
“去去去,什么话这叫。”
季一水好不害臊,季礼在旁直乐,又问眼下这事挺简单,怎么那包打听就会给面子呢?
季一水摇头叹息说了缘由:
当初这事成了,包打听知道了也是高兴,带着说好的合欢散就上门祝贺来了,当然,季一水是没要。
包打听有心眼,没要辛苦钱,就是要季一水给她画张像,谁都知道季才子的笔墨如何,这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季一水那时候初识佳人,一时糊涂就答应照办了。
等画完像交给包打听,包打听一看:自己给画的如此惟妙惟肖十分可人,也是欣喜万分。
赶紧裱起来放在自己门前,然后跟季一水说以后有事再找她,免费帮忙!
这才有了这么一段因果关系。
说完这些,季一水拿出一支笔交给白长生,告诉他这就是当初给包打听作画的时候所用之笔。
拿这支笔找她,她一看便知。
白长生千恩万谢,接过了那根笔,这就要去会会那个包打听。季礼一听,也跟着一起要去,这人和他家有些过往,很是好奇。
俩人出了季府,赶奔包打听的家里,路上一问,谁都知道她家住哪。
拐弯抹角走了一会的功夫,俩人这就到了包打听的门前,刚到门前,俩人都愣住了,这包打听果然名不虚传:
门口十几面锦旗,红艳艳黄澄澄!上面漆金大字写着各种歌颂的溢美之词,足足挂满了整个门院!
“北京城妇女之光!”
“东城一姐,包打听!”
“仁心仁术,妙手回春,专治婚姻情感各类疑难杂症。”
“包打听联系方式东城包家胡同”
这人看来干过不少买卖,俩人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有王府送来的一面锦旗,这个人不得了呀!
再往门上一看,季礼登时乐了:只看到一幅画,画着一个女人,正是包打听的模样,挂在门前正中,妙笔生辉。
这不用看就知道是季一水的手笔。
俩人刚要迈步进去,就看到一个女人从门里面出来了:
穿的衣服姹紫嫣红,上面绣着牡丹芍药,脑袋上别着一朵玫瑰,鞋子上纹着满堂春色一枝梅,腰间的丝绦都刻着百花争艳。
脸上的红脂粉就像从染坊里洗澡刚出来似的
好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看她一眼就觉得是逛了花园,除了精彩纷呈,也没别的词好形容了。
“哟我说怎么今儿一大早喜鹊咯吱咯吱叫,蜡烛灯花不停闪,门口还总有蝙蝠倒挂着,原来是季家的少爷来串门了哟”
白长生听了一句,就觉得这女人是吃了花蜜才能说得这么腻人,伸手拍拍旁边狂吐不止的季礼,啧啧称奇。
季礼直起身子强打精神,俩人还没搭茬,就看到一个人从包打听的院子里晃悠着走出来:
那人一边走,一只手还在系着裤子,脸上的惬意神色可真叫一个云淡风轻,那人走出来打眼一看,立刻就认出了白长生和季礼:
“啊?!你俩怎么来了!”
白长生摇头痛惜道:
“老三,你也太不挑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