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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觉得,自己最近的涵养真是越发的好了。
要搁以前,一听说毅亲王擅自回京,还把皇上瞒得死死的,不直接派人冲进亲王府,把那个密室拿火油烧了才怪。
大不了就当是天干物燥没小心火烛,末了赏亲王府管家一顿板子,再拨点银子重新翻修一下府邸。
现在居然还能气定神闲的让白行远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派人看着就行。
只不过从东厂查出来的消息上看,毅亲王回京肯定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前阵子才传回消息说毅亲王正在领兵主动发粮救灾呢,先斩后奏直接砍了一个县令两个主簿,又自作主张让地方上三个冲在赈灾第一线的白衣书生顶了这三个缺。
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小了说,毅亲王一心为国,忠贞不二,危急时刻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算下来皇后还得出面勉励他一下他这颗忠君爱主的铁血丹心。
往大了说,那便是毅亲王以权谋私先斩后奏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妄图谋朝篡位,拖出去砍了也不为过。
只不过皇后总觉得,大概是自己死那么多回,多多少少也看开了些,毅亲王最多也就图个那张龙椅,反正皇上也没正儿八经坐着,给他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好歹都是姓谢的,多大点儿事。
“娘娘,您要去看看么,皇上身边的小乐子最近前天鬼鬼祟祟的往内务府里偷了套小太监衣服,说是自己衣裳破了要领新的,但那身板儿……啧啧,奴才看着啊,实在是不太合适。”虽然说没了隐瞒新美人损伤龙体知情不报的罪名,但很明显,贵妃私藏巫蛊用具而首领太监居然一无所查的黑锅更大,有了先前清理过一次内务府的经验,皇后再做起来,越发得心应手。
新上位的原范副总管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差点昏了头,隔三差五就往皇后宫中汇报思想,后宫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恨不得自家娘娘第一个知道。青扇甚至觉得,只需要皇后娘娘动动嘴皮子,这货就能徒手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表忠心。
“皇上最近好像还挺热衷于在后宫赚钱的,这会儿正忙着在庆元宫里摆摊儿呢,不到半天功夫,整个西长街的铺子都被仿着挪进来了,整个大殿都摆不下了,皇上为着柳才人的胭脂铺比赵美人的水粉店多收了他五文钱银子,已经闹了足一个时辰了。”
皇后:“……”
五文钱闹一个时辰,说他是天子,皇后自己都觉得丢人。
“德妃娘娘去劝过一次,皇上直接拿扫帚把娘娘赶了出去,可是受了大委屈了,皇上还说……”
范公公说到兴头上,猛地醒起皇上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能入皇后的耳,生生刹住,一张胖脸憋得通红,偷着往上瞄了眼,到底新官上任没经验,不敢细看,又赶紧垂了头,闭了嘴巴装哑巴。
皇后默默叹了口气。
“皇上说本宫什么?背地里这些年,本宫听的难道少了?只管说,本宫恕你的罪。”
范公公赶紧跪下磕了个头,猛夸了一通果真皇后娘娘通情达理体恤下人,才虚擦了把汗,逼粗喉咙,直接把皇上的原话给学了出来。
“皇后用心良苦,朕岂能不知,朕贵为天子,怎能不知民间疾苦,这后宫之中体验庶民生活,自是对朝政有益,皇后让人读了这么久的诸子论语,朕也算开了悟,便是皇后亲来,朕也如此说,谅皇后也不能说朕哪儿错了。”
皇后觉得,她都能直接想象出来,皇上说这话时,脸上那股子掩盖不住的小人得志的模样了。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皇上在还是太子期间,保持了三年那股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劲儿,她自己都怀疑,自家爹眼瞎了才会支持这种货色坐上龙椅。
“所以,你觉得,皇上最近这是想要做什么。”
什么皇上亲自体验民间疾苦,这种话放在后宫里,有人信才叫见了鬼。
“娘娘明鉴。”范公公连头都懒得再磕了,直接就把脑袋贴去了地上,“奴才已经在宫门口都派了人守着了,上次娘娘主持清扫,奴才也给娘娘回过宫墙修缮,后宫能搭软梯的地方,好爬墙的地方,奴才也都留意着,派了人了。”
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皇上这又是心思活络要出宫了是吧。
皇后默默在心里替范公公把没出口的话补全。
没钱全国性的选美人,干脆自己跑去街上找么?
他干嘛不直接带个鸟笼子穿身绸缎衣服,上街装暴发户的儿子调戏良家妇女啊!
碰到好看的直接招呼狗腿子们抢回宫里,那多爽快!
“范总管来回本宫,看来是已经有些眉目了?”随手拿了柄玉如意搁手里捏着,皇后总觉得手感没有笔杆子来的舒坦。
“娘娘厚待奴才,奴才不敢不尽心。”皇后难得没有满口仁义道德礼义规矩,还近乎苛刻的赏了个夸赞,范公公顿时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轻了几分,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飘。
“皇上已经打了个包袱,就藏在启元殿的龙床底下,包袱里有五千两的银票,还有二十几两的散碎银子,几件金玉首饰,两件换洗衣服,一件半旧的,一件簇新的,小乐子这几天老在御花园里鬼鬼祟祟,奴才私心揣度着,要么是觉着东角上矮墙那儿侍卫换班有些懈怠,能翻出去,要么就是声东击西,昨天皇上还暗示让几位昭容娘娘把出宫的腰牌拿出来当货物卖呢。”
皇后:“……”
她倒是没发现,这位新总管太监再历练历练,都能直接去东厂报道了。
今儿上午德妃来回话时,还只说皇上变得乖巧了,都不提要自掏腰包选秀的事儿,话里话外着实夸了一通,丝毫没提自己被扫帚赶出来这一茬。
“就这些?范总管,本宫提拔你,你不会是想让本宫失望吧。”
然后大概是皇后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话音刚落,下面跪着的胖乎乎的首领太监明显愣了那么一愣,才从善如流的又接了下去。
“娘娘明鉴,娘娘恕奴才死罪,奴才才敢说。”
皇后连安慰都懒得安慰了,挥挥手示意不管他说出什么来,都没他什么事儿。
“奴才……奴才本也不知道的,以往皇上要出宫吧,都是去京郊游猎,又或者是去行宫游玩,再者去临近乡下小住几天,只是这次……”
顿了顿,范公公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咬牙,重重的磕了个头。
“只是这次,奴才打扫皇上寝殿时,发现一块丝绢,不是上用之物,奴才觉着奇怪,就去问了问负责采买的公公,这才知道,这绢帕……绢帕是出自秦香楼。”
按理说皇上应该不太可能看中这种下等货色,就算是看中了,也不可能藏起来,烧掉之后记在心里,才是皇上一贯的作风,问题是这种还散发着浓浓劣质香薰味的丝绢又实打实的在皇上包袱的最底层下压着,叠得整整齐齐藏在一沓银票中间,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拿了银票出来抖一抖,压根就发现不了皇上还藏了这种东西。
皇后扭头看向青扇,青扇眼神又飘向青萝,后者淡定的摇了摇头,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京城还有这么一地界。
范公公只恨不得四爪都抠去地底下。
“回娘娘……那是东市街上最大的……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