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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天轩和杨策如约而至,关启瑞早就点好餐在那里等他们了。杨策有肉则欢,一见桌上有牛排,什么形象也不顾了,这次来干什么也忘记了,一坐下来,埋头便吃。柳天轩尚心怀警戒,用眼睛的余光四处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坐了下来。
这餐厅氛围极为高雅,虽然几无空座,但却无人大声喧哗,只有轻柔的钢琴声在耳边若隐若现。关启瑞轻晃着半杯红酒,笑意盈盈的看着柳天轩,柳天轩则是一脸平静的望着关启瑞,那阵势就好像在等待关启瑞主动交代。
终于,关启瑞忍不住了,问柳天轩道:“你难道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柳天轩微微一笑,说道:“你是聪明人,我想要问什么,你心里自然跟明镜是的,倘若你不想说,也没法子勉强你开口。”
杨策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满嘴肉末的说道:“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你们俩还在这里文绉绉的云里雾里耍太极,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那,老关,你那邪术被我们破了,你的目的达不到了,其中有什么内情,你爱说不说,反正我们也快离开宁城了,过了明天,你想找我们倾诉也找不到了。”
关启瑞笑道:“杨兄果真是真性情,那好,我也不卖关子了,这次约你们过来,就是想找人倾诉一下这十年憋在我心里的话。我们关家和岳家的恩怨那蔡管家应该都和你们说过了吧?”
柳天轩点头道:“但我总觉得蔡管家是有所隐瞒的。”
关启瑞冷哼一声,说道:“他隐瞒了,他隐瞒的就是自己曾做过的龌蹉之事。我也不绕弯子,就从我父亲还给岳老板一千万后开始说起吧。一千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我父亲卖了房子、车子、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同时又借了几百万的高利贷,才在几天内凑足了一千万,还给了岳老板。还完钱后,家里真是一贫如洗了,我父亲为了尽快还完那驴打滚,利滚利的高利贷,疯狂的接活,有时候一夜要鉴几十件文物。鉴定文物真假是一个很费时费力的活,现在造假的技术又这么高,稍不小心就要着了造假者的道,我父亲只能拿出十二分的精力,严重透支自己的身体,才能完成他为还债接来的这些活,就算这样拼命,才能堪堪赶得上高利贷飞速上涨的利钱。就这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父亲的身体全垮掉了,等到他终于连本带利将所有的高利贷还清的时候,他也透支完了他的余生。我还记得我父亲入殓的时候,皮包骨头,我很轻易的就能把他抱起,他在我臂弯里我竟感觉不到任何重量,我父亲才三十六岁啊,正值壮年”
关启瑞说到这里,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在脸上尽情的肆虐。柳天轩静静的看着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内心巨大的伤痛,就连杨策这个吃货,也停止继续向嘴里塞牛肉,脸上泛起了一丝悲戚之色。过了好一会儿,关启瑞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说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我父亲走后,我母亲的身子也垮了。我父亲和我母亲从小相识,在我母亲眼里,我父亲就是天塌下来,也能帮我母亲顶起来的男子汉,现在,她今生最爱的男人走了,她的天塌得连渣子也没剩。就在我父亲走后的那个春节,我母亲留给我一万块钱,然后”关启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把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抽泣着,肩膀在轻轻的颤抖。
柳天轩和杨策万没想到,关启瑞有这么悲惨的经历,俩人唏嘘不已,又过了一会儿,关启瑞抬起头来,略带颤音的说道:“那一年,我才十七岁,没了父母,也没有了家,四处流浪,为了生活,我什么都干过,在工地搬过砖,在农场里扛过木头,也曾一个人在荒野里毫无目标的游走,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有勇气打开了我父亲给我留下的那记事本笔记。那里面记载着他生活的点滴,也记载着这些年他在文物鉴赏方面的心得,更重要的是,记载了当时他为什么没鉴出那幅仇世和绝笔之画真伪的猜测。那一天,我气血沸腾,我发誓,我要找到幕后的黑手,为我父母报仇。再后来,我走过好多地方,照着我父亲留下的那些笔记,我慢慢也成为了一名文物鉴赏的高手,走进了我父亲当年生活的这个圈子。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那些个领域,就那一小撮人才称得上是真正在这个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的人,而造假的和鉴假的也往往界线不分,许多时候会角色互换。照着我父亲留下的线索,我慢慢查出来,当时仇世和的画大热之时,有那么几个人专门伪造仇世和的画,其中有一个人堪称是不世出的人才,伪造的画作几乎没人能鉴定出来,那个人曾伪造过一副仇世和的绝笔之画,据称骗过了好多高手,最终卖了一千万。那时候,仿佛复仇之神降世,我的调查工作一顺再顺,我又查出,是有人给了那人一百万元,要他做这幅赝品的,给钱的人姓蔡,正是岳家的蔡管家。正当我为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报仇而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发愁的时候,也是机缘巧合,那一年在从新疆回来的火车上,我遇上了一个姓郑的老头,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不知为什么,对他我有一种十分信任的感觉,没聊多久,我就把我的身世合盘托出了,那老头快要下车的时候,送给了我一把钉子,告诉我,这叫刑钉,用它可以行一种很灵验的巫术,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并把使用的法子给我详细的说了一遍。我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先把这巫术施在了那个造假者身上,确实很灵,没过多久,那人七窍流血而死,至此,我的疑心一扫而空。为了接近岳老板,我费尽心事,历经数年,终于淘得了仇世和绝笔之画的真品,带着这幅画,我开始了我的复仇计划。以后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我这里也不再重复了。”
听关启瑞讲完,柳天轩说道:“我还有几件事比较好奇,你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姓郑的老头到底什么来历?长的什么样子?那蔡管家和你父亲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用这个法子害他?还有,咱们初次相见的那个下午,你是故意接受那个女记者采访的吧?”
关启瑞微微一笑,说道:“那老头六七十岁的样子,留着山羊胡子,十分清瘦,我和那老头只是萍水相逢,只知道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足迹几乎遍布全国,说话的口音掺杂着各地的方言,但听起来十分好听。从我父亲留下的笔记来看,那蔡管家使奸计害我父亲,是为了争宠。他认为,我父亲和岳老板的关系已经足以动摇他在岳家的地位。咱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我之所以会接受那女记者的采访,正是想用这幅画不同寻常的血腥来历来吸引你们的注意,使你们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这画上。”关启瑞说着,看了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再附送你们一个问题:我今天为什么会约你们来这里?因为一事这些事情压在心头确实不好受,总要找个人倾诉一下才好,更重要的是,今天是蔡管家的死期,我不想你们留在岳家别墅坏了我的计划。”
柳天轩和杨策一听,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关启瑞充耳不闻的继续说道:“虽说当年那岳老板做的事无情无义,但毕竟我父亲有错在先,岳老板不要那一千万是情分,要那一千万是本分,只能说他寡恩刻薄,但那蔡管家可就不一样了,他是存了害人之心的,所以,我额外给蔡管家准备了一份大礼,那幅画是下了诅咒的,被诅咒者正是蔡管家,今天晚上是诅咒发作的日子。”
“可那幅画上有关山印啊,它怎么能作为行诅咒之术的载体?”柳天轩不解的问道。
“关山印也可以造假啊,是啊,谁能想象,一副传世名画上,有人竟能忍心加盖一方造假的关山印!”关启瑞冷笑着,又对杨策说道:“杨警官,你今天若不带我回警局调查,我可就先行告辞了。”
杨策知道,就算现在把关启瑞带回警局,也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法条给他定罪,那何必自讨其辱呢?于是,杨策又低下头来,继续吃他的肉,连话也懒得回了。
关启瑞见杨策没有反应,随即站起身来,冲柳天轩说道:“那老头给我钉子的时候告诉过我,这钉子害死七个人的时候,就会反噬其主,那老头把钉子交给我的时候,已经用它害过两个人了。柳兄,那钉子你一定要收好,免得再流落民间,为他人所用。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话音未落,关启瑞便飘然而去,留下柳天轩和杨策面面相觑。
从餐厅出来,柳天轩和杨策心急火燎的向岳家别墅赶去,刚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停着几辆警车,俩人知道,那蔡管家肯定出事了。俩人来到客厅,正看到岳老板和肖战在交谈着什么,肖战的出现使俩人一愣,柳天轩虽然因为宁山的事还和肖战心存芥蒂,但还是走上前去,和他打了声招呼,随即将晚上和关启瑞见面的情况详细的向岳老板做了汇报,岳老板长叹一口气,说道:“那老蔡在我家几十年,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我万没想到,他也有这样龌蹉的心事,做出这样龌蹉的事情,但人死帐了,死者为大,我现在也不想追究什么了。”又聊了几句话,那岳老板因为这些日子来饱受打击,心情极度不好,找了个理由,便回房休息去了。
岳老板走后,柳天轩问了几句宁山的情况,肖战稍作回答,便把话题转移到岳家上来,肖战问道:“那根邪钉真有这么大的效力吗?拿出来让我见识一下。”柳天轩不好推托,从随身的袋子里把那邪钉取了出来,肖战假意把玩了一会儿,对柳天轩说道:“这钉子太邪门了,决不能再让它流落民间,成为害人的工具,我先把它收起来,回去的时候把它归档到警局的证物保管处,免得有谁再惦记它。”说着,肖战就把那钉子收了起来,柳天轩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算是默许了肖战的做法。
眼看天色已晚,肖战又说道:“你俩赶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咱们就回省城,那里出了件很蹊跷邪门的案子,老局长把这个案子交到我们身上了。”
柳天轩和杨策一听又有案子上身,苦笑一声,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