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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人的行动在夜幕中恍若野火,一波波的传开来。
连早已安寝的单老夫人也被惊动了。
“找著人没?”
“禀告老夫人,之前听小玲儿讲,还没呢。”
这可不得了,竟然在单府内不见了个人,而且,还是个水当当的姑娘家
单老夫人唤来奴仆更衣,待一行人急呼呼的赶到前院时,恰巧见到单奕风火烧屁股的身影。
张口正欲叫住急惊风似的孙儿,下一刻却硬生生的顿住,见识丰富的单老夫人不语,只是凝目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虽然人未寻到,她的心情沉重,可是,胸口又暗暗泛著窃喜。
灯火通明,让她清晰瞧见行事向来洒脱的孙儿神情比鬼魅更阴幽深沉数倍。
小丫头片子不见了,这小风还真不是普通的紧张哪!
“阿仁!”她喊住苞在单奕风身后的单仁。
“老夫人?”心一惊,单仁转向小跑步过来。“是谁惊醒你的?”真是该死,是哪个没脑子的家伙去通风报信的,他要去剥了他的皮。
单老夫人没理会他的诧异。
“小风他赶著上哪儿?”
“以三少爷的咆哮推测,应是赶到人工湖泊那儿”
老夫人的脸色刷地泛白。
“湖泊?小丫头片子年纪轻轻,不会是想做什么傻事吧?”
“不,应该是说,危姑娘被三少爷忘在那儿了。”一加一,他轻易地推敲出三少爷的言中之意。
“忘在那儿?”
“是呀,据悉,三少爷向晚时分曾带著危姑娘坐上小舟,结果一时气呃,不察,三少爷走得匆忙,于是就将人家姑娘给留在舟上了。”
这下子,真相几乎大白。
正待再说些什么,远处便传来欢呼声,喧嚷的气氛更加沸腾。
人,找到了!
满心忧仲的主仆俩互换了道松懈且安心的目光,摇头轻笑,单老夫人没赶著去看热闹,因为觉得有点累,想回房歇著,临走,不忘交代一件事。
“明儿个请王媒婆过府一趟。”
“咦?”“府里好一段日子没热闹热闹喽!”
自家奶奶安的什么心,单奕风终于知道了。
“不要!”
不要?
哼,她已经下定决心,岂能容这毛孩子甩头说不?
“还敢拒绝?看看你是怎么对人家小丫头的。”
“我又怎样了?”
“你害她差点儿命丧咱们府里。”心意已坚的她更是振振有词。“我没说错吧?”
思及昨晚的胆战心惊,单奕风心一紧,但仍旧嘴硬。
“哪来的命丧单府?你说的太严重了啦。”
“你把个黄花闺女带上小舟,这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事了,还将她留在舟上过夜,这不叫严重?”嗤哼了几声,单老夫人手一挥,示意小丫环将几上的甜食全都撤下。“若不是危家的人寻来,恐怕天一亮,咱们寻到的是一具冷透的尸身呢。”
明知奶奶这话太夸张,但是,单奕风仍不由得身子发僵。
那晚寻著她时,她躺卧在小舟上,那单薄的身子一动不动,的确有几分冷尸身的味道
呸呸呸,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好歹,我们也得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为什么?”
“省点银两呀。”
他微愕。
“省什么银两?”
“你想过没?这万一人家向我们索求赔偿”
“我相信家里不欠这么点钱。”气得很,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唉,你哪知道持家的苦处”
“我哪不知呀?你别忘了,回来的我可没有整天晃荡没事做。”单奕风没好气的哼笑着“还来这一套!”
唷,这么直截了当的排拒呀?
既然他乾脆,那她也不转弯抹角了。
“那你娶不娶?”
“我娶不娶!”他及时改口。
就算要娶,也得他先开口呀,由奶奶开口?啐,传出去,岂不像是被逼婚?他才不干!
“那好,等明儿个她曾因你失踪的消息传开,受害最剧的,你猜猜会是谁?”
“什么消息?”
“你以为人家不会胡乱猜测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单老夫人摇头吁叹。“可怜唷,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就这么被你毁了清誉。”她祭出这最后一招。
瞥见桀骛的孙儿猛地震凛,她知道自己押对宝了。
“想到了吧?”
“他们敢乱讲,我撕了他们的嘴。”
“你能撕了城里每张嘴吗?”
他是不能!
浑身进射出不满的气焰,单奕风知道自己落入了始料未及的难题里。
娶她咳咳,他是不反对啦,甚至,心中俏俏的兴起了难言的雀跃,但是因为这种原因,别说他心中不舒服,她铁定也不好受。
是没徵询过她,可是,他几乎揣测得出她反应不会太平和,因为,她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女人。
“若不是考量到这一点,你以为我会这么急迫的要你快快拿定主意?我已经跟王媒婆交代过了,这事你就甭操心,奶奶我会全都替你打点好,你呢,乖乖的等著当你的新郎倌,等那丫头过了门,往后你要三妻四妾都随你”“什么三妻四妾?我才不要。”他恼火的低斥。
扁只是说到,他竟然就有种对不起她的歉疚。
“咦?”单老夫人朝他瞪著眼。“你该不会只想守著她吧?”
脸微红,单奕风冲口就问:“是又怎样?”
“是又怎样?”她难以置信的重复孙儿的话。“你说真的假的?”
“骗你有好处拿吗?”
哇哇哇,这小子炯亮的老眼盯著孙儿满脸的不自在,单老夫人猛地呵笑出声。
啧,这小子当真是一头栽进那丫头片子的温柔里了。
“这是什么?”
“这些是什么呀?”
两句相仿的话脱口问出,意义却是截然不同。
危庆仁看的是领头的王媒婆。
危矶看的则是王媒婆身后的那一堆东西。
“这是单家下聘的聘礼。”王媒婆笑得阖不拢嘴。“就咱们扬州城的望族单家。”
瞟了眼开心过头的王媒婆,危矶微颦眉,悄悄拉了父亲的袖子,走到一旁。
“你说,这该怎么处理呀?”他一个头两个大。
女儿大了终究要嫁人,他也不想留著女儿当老姑婆,但是,单家突如其来的送来礼箱提亲
可是,危矶另有见解。
“老爹,我看你就先允了吧。”他暗授因应之道。
“先允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想死留住阿姐呀?”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想你阿姐她不知同不同意。”睁眼至今,滴酒未沾的危庆仁脑筋有著难脑粕贵的清醒。
“这点你就别操心喽。”
“怎么说?”
“阿姐对单家少爷的印象也不差哩。”
挑眉,危庆仁诧问:“你怎知道?”
“我有眼睛可以看哪。”危矶豪气的往胸脯一拍。“信我啦,我不会胡乱拿话诳你。”
“真的?”
“哟,怀疑喔?”受了委屈的气焰自鼻梢逸出。“我的阿爹呀,你倒是说说,骗了你我有好处赚吗?”
没有吗?
危庆仁没有吭气,但是,浸淫酒精甚久的红眸不动声色的探向儿子身后的动静;在王媒婆自做主张的吆喝下,几名壮汉进进出出的搬著沉重的礼箱。
真没好处吗?
坦白说,他还真是怕爱财如命的儿子贪图人家的富贵,才会随随便便就口出怂恿
危矶也不笨。
“阿爹,我看出你眼里的不信任了。”他没好气的哼了哼。“真当我是在卖姐求荣呀?”
“呵呵”“笑出声,就代表真有这么想喽!”
“你这小子那双眼还真是厉害。”
“那当然喽,不想想我是谁人的儿子。”拍完马屁,见阿爹乐陶陶,他进一步游说“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可危庆仁依然是左右为难,没被米汤灌昏头。
“阿爹,单家这门亲事可成啦!”
“你还真是热中哩。”
“那是因为我了解阿姐。”这番保证他说得掏心掏肺。“我不会让她嫁错人的。”
他爱钱,也爱唯一且单纯的阿姐;虽然曾听阿姐数落过单家少爷的暴戾成性,也曾亲眼目睹单家三少爷气鼓鼓的拿阿姐当布袋摆晃,可是,他却是站在他那一边。
不为别的,只因为温吞的阿姐冒著烈阳去拈花惹草时,会惨遭单奕风修理,若非心中牵挂阿姐;心疼阿姐,单家少爷没必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吧?
阿姐嫁给单奕风,绝对比嫁给蓝幼爵来得强,这与他们身后的庞大家业无关,只因为呀,他欣赏单奕风的够飙悍、够有种!
案子俩交头接耳,讨论渐告尾声。
这边,王媒婆已将搬进屋里的礼箱全都打点妥当,神情既羡且妒的先一步替他们将箱盖打开,咋咋舌,目光简直离不开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
单家出手真不是普通的大方,有些珠宝一瞧就是价值连城。
“危大爷?”
“这”讨论半天,危庆仁还是犹豫不决。
毕竟,家里穷虽穷,他长期不事生产,但他还不致灭绝天良到贩卖女儿的终身来养老。
看出老爹的迟疑,危矶站得挺直,再一次拍胸脯保证“阿姐那边我负责。”
就这么简单,她,被卖掉了!
向晚时分,身心俱疲的危薇回到家,乍闻此讯时,怔吓了好半晌,杵在当下,魂儿唤都唤不回来。
阿爹将她许了人了,之前连问都没询问过她的意见?
一股涩然的心酸狂猛袭上鼻管,她很努力的控制椎心刺痛,却发觉好难好难。
他怎么可以
“你,你去问阿弟。”
一双楚楚可怜的泪眸转向窗外,那儿,危矶正勤快地将破车上的花花草草搬进柴房,泛白的唇瓣微张,她吸吸气,泪珠堪堪的湿濡了翘卷的眼睫毛。
“阿弟?”
“对,阿弟啊”大著舌头,再度喝得醉醺醺的危庆仁尽力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有怨有仇,你们姐弟俩去解决,别来吵我!
危薇本就没奢望他能清醒的听她说,叫她伤心、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阿弟的窝里反。
握著两个小粉拳,她冲到窗边,哽咽扬声。
“阿弟!”
极少听见温婉的阿姐扬起嗓门唤自己,危矶讶异的朝她望来,察觉不对,便快步走进屋里。
“怎么了?”
“这些是怎么回事?”心绪紊乱的她胡乱将手挥向靠墙放妥的礼箱。“你也在场?”
危矶恍然大悟。
“我是呀。”
“是他、就是他我说呀不好会生气啦可是他呀保证”
断断续续的醉言不甚清晰,中间或杂著几声酒嗝,却也让心神俱伤的危薇将事件真相还原了七八成。
这事发生时,他们父子俩均在场,阿爹持反对意见,而阿弟举双手赞成。
换言之,阿弟他竟然是主谋!
是他将她卖了!
“为什么?”
“我”
“我已经很努力不让自己成为一个累赘、一个包袱,可你为什么还这么对我?”
“啊?”明白她的思绪是往哪儿兜去,危矶吓了一跳。“阿姐,你别误会呀,我不”
“你真这么嫌我?真这么厌恶我待在这个家?”
啊?哪来这么深的误会?娘呢?娘赶紧出现来帮他一把。
万万没想到阿姐的反应会这么大、这么激烈,刹那间,向来沉稳的小大人慌了手脚。
“我没有这种意思”
“你真这么爱钱?”
听闻她这么评判他,危矶的心里很受伤。
“阿姐,你误会我的一番好意了。”
可危薇根本听不进他的任何话。
好意?
不经她的同意就将她换了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这叫好意?见鬼的一番好意!
紧紧的咬住握拳的小手,危薇发出一声呜咽,泪眼婆娑的环视著两个她深爱的男人,再也抑不住胸口翻腾的心伤,猛然掉头,踉跄的朝逐渐深幽的夜幕冲去。
“未来姐夫,不得了了。”
什么事情不得了呀?
自敞开的窗子抬头望去,那个火烧屁股冲向这里、边跑边喊的人不是危矶,他未来的小舅子吗?单奕风的全身细胞立即被不安与急切鼓躁著。
危薇,铁定与她有关!
“你姐怎么了?”将上半身倾出窗外,他劈头就问。“快说。”
“阿姐跑了。”
“什么?”
“她跑了,我阿姐她跑了啦。”气喘如牛,危矶顾不得汗流浃背,踮起脚尖揪著他的袖子,叽哩呱啦迅速地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阿姐跑得还真是快,害他连想追都没办法。
长那么大,他还是第一遭跑不赢人矮体虚的呆笨姐姐哩!
听完他的话,换单奕风气急败坏了。
先抽回身,随手拎了件外袍,屋里旋即劈哩啪啦一阵物品倾倒声,然后,又传来他的咆哮。
“她该死的会上哪儿?”
“哪知呀。”
“你不知道?”
“真的是不知道呀。”搞丢了自家姐姐,他也是满心惶然不安。“她常待的几个地方我都去过了,别说是她,连个鬼影都没见著哩。”
当然,这些地方是他在弄丢了阿姐后,迅速将心里的算盘拨了拨,一路跑向单府求援时,顺路会经过的地方。
算他贪懒且奸诈,当追丢了阿姐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马上冲到单府找帮手,省得他一个人像无头苍蝇,到时,得跑多少地方才找得到那只存心藏匿的小鸵鸟呀?
单奕风也没多蘑菇,冲出门,找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