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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白安瞧了一眼坐的跟尊石佛一样的新娘子,不由叹口气,抱了床被子铺在地上,好在现在已是夏季,地上倒不是很凉。风珏茗看在眼里,什么话也没有说,坐在床边垂着头也不知心底到底想些什么。过了好久,见霍白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风珏茗抬了抬眼皮子,微微站起身,谁料以为早就睡着的人突然哼了一句:“大半夜不老实睡觉,难不成又要去刺杀哪家的新郎官?”
风珏茗脸色一黑,又不好发作,朝着地上的之人瞪了一眼,翻身上床,气鼓鼓地闭上眼睛。
只是这一夜,辗转难眠。
几近天亮,霍白安起了身,风珏茗自动地往里挪了挪,一会儿丫鬟嬷嬷要进来服侍,总不能让她们看见刚成亲的大老爷睡地上吧。
二人躺在床上,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动。
霍白安有些出神地望着床上的纱帐,被枕上,她发香残留,隐隐绕绕,那一瞬竟然让他怔忡了。
不多时,丫鬟叫新起了。霍府人不多,此时上位者只有顾飞燕一人。虽然风珏茗霸道嚣张惯了,但对于这个陌生的婆婆应尽的礼数还是一一做到。为了避免让婆婆发现自己已经好了,免不了要装一番天真浪漫外带新妇人的娇羞模样。因此,出门前还在铜镜前演练了许久。
不过,顾飞燕给风珏茗的感觉却有些意外。
——没有一般大家贵族婆婆那么事儿多!而且——
“娘,喝茶。”风珏茗声音甜美地道了句,心中却是一阵别扭发麻以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十五年来,她从没有这样叫过。娘是什么,姐姐笔下的那幅画卷罢了……
顾飞燕象征性的品了一口,说道:“以后小两口要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身边的丫鬟捧着东西上前,风珏茗以为会是珠宝首饰之类,每想到竟然是一本剑谱,而且还是一本习武之人,人人梦寐以求的剑谱!风珏茗心中一阵狂喜——她不得不承认,这本剑谱对于她来说,分量绝对比什么劳什子的镯子,发钗重的多!连带着对婆婆的好感度上升的不止一点两点!
顾飞燕笑着打量风珏茗的表情变化——不错,果然是我辈中人!
风珏茗不由悄悄舒口气。要是来个像王氏那样的婆婆,那她还管那狗屁两年之约作甚,拍拍屁股走人即可。
风珏茗不知道的是顾飞燕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烟波顾家传人,从小就是被当作未来大当家的来培养,对于后院争斗,从来都是避而远之。如何当好一个世家贵族的婆婆,这一高深课题她自然是没有时间去学的。只要媳妇儿对自己儿子好便万事好商量,等养一阵子身子调养过来后,将烟波顾家的武工路数学好,就更好了。
因此,在顾飞燕看来,风珏茗不仅是自己的儿媳妇,更是自己未来的要入室的嫡传徒弟!
霍府人口简单,或是说——太简单了。除了早上拜见顾飞燕后风珏茗就没事做了。公公和大哥在边城,最近总有小股流民侵犯,所以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姑子霍墨儿被诊出有孕,头三月最是需要注意,又是头一胎所以只让人送了礼,人并没有来宁州。
三朝回门时,王氏和风无双意外没有再出招,一切都顺顺利利波澜不惊。
日子,一下子静了下来。
风珏茗竟然觉得闲的有些不自在,自嘲自己真是个贱骨头。闲来无事,便抱着顾飞燕给的剑谱看。翠竹是知道了主子的变化,但她也没有多嘴,所以除了霍白安和萧长风外再无人知道她已经好了。
萧长风……
想到此人,风珏茗便是肝疼胃疼哪都疼!
他应该是认识自己的,但风珏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曾与这样一个人打过交道。而且他对自己的态度,真的是——
切,他以为他是谁啊,管的那么宽!
不过风珏茗到底是没有闲多久。宁州城虽比不得京城,但城中贵胄不少,贵胄后院的妇人自然也不少。
风珏茗收到宁州知府夫人的帖子时,不由蹙起眉头——这位执掌中馈的夫人的小儿子办满月酒,这是必不可少的交际。
哪怕顾飞燕再怎么不在乎规矩,但这种人情往来还是必不可免。不过——她自己当然是能避就避,有了小儿媳妇儿,这种活动自然是小儿媳妇儿当着了。
风珏茗得知婆婆借故不去后,越发郁闷——她倒是忘了自己的小儿媳妇儿脑子不好使这回事!
男人们在前院聊天说地,风珏茗没空去理会霍白安。自从自己好了后,除了新婚当天夜里霍白安说了一些话,这几天除了必不可少的问候,见着她时,霍白安是能省一句是一句,弄得风珏茗莫名其妙。
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自然是聚在后院,或聊天或赏花。只是当她走过时,看她的人都微微抿唇笑着,笑的——恰到好处。
那些笑容,傻掉后的风珏茗可以看不懂,但现在的风珏茗却不能不放在心上。但她从未想过要融入这些世家小姐公子的圈子里,嫁人……更是一桩遥不可及的事情。按照风珏茗的想法便是看到姐姐有个好归宿,然后自己来个落水意外,暗地里远走高飞。天地宽广,谁离了谁都可以活。风珏茗看的很透,这世上之所以有那么多闹心的人闹心的事,无非名利二字。什么嫡女庶女,什么伯府侯府,无非都是一副枷锁。不过是看起来风光罢了,自己何必为那些个虚名计较呢。至于王氏与风无双,也只是枷锁里的金丝雀,她们所争的,不过是忠义伯府这座华丽一点的笼子。只要不侵犯到她,风珏茗是从不与那二人打交道的。当然,这些念头她从未对姐姐风朗玥说起,虽然姐姐对她极好,但这些事儿说了也只会让风朗玥觉得太过惊世骇俗,反而害的她担心。
而现在,风珏茗不这么想了。姐姐在自己重伤期间,嫁给南宫世荣;自己痴傻时,王氏和风无双竟然连番的给她下毒,这些帐如果不算清楚了,岂不是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就在风珏茗七想八想时,听到花园凉亭处几个公子哥正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不由慢下了脚步,同时也在懊悔自己怎么走到前院来了!
“听说是一出生就死了娘的,这种女人竟然也敢往屋里娶!”
“人家是嫡三子,继承家业也是老大的事,浑一点也无妨。”
“冯兄你就是太厚道了,不过就霍老三的德性……”
“听说还是一个傻子。”
“噗——哈哈哈哈,不过……就算是个傻子也是忠义伯的嫡出女儿,幺子不继承家业,以后要在兄嫂手下讨生活。以他的条件,和忠义伯连了姻亲,也算是给自己铺了一条路啊!”
风珏茗彻底站定了步子,可一股无名之火蹭蹭的窜上心头。这些个混帐话,例如讥笑霍白安以后仰仗兄长,不学无术,明明她以前也说过,而且还是当着霍白安的面说的,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可如今这些话从别人嘴里出来,简直就是——
哥可忍,姐不可忍!
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目光死死盯在说话之人身上。这几个公子哥大多是没有见过风珏茗的,只是瞧着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女子竟然毫不避讳地打量他们,不免觉得一丝厌恶。
他们不知道的是,风珏茗现在还没动手的原因是这姑娘在出手打人上有点洁癖。那种厌恶到了极致的人,她总觉得出手教训简直就是污了自己的手。只可惜,身旁又没有鞭子让她使使。那几个哥儿见她一动不动,又联系了一下她的穿着打扮,突然有了几分明了。
不待他们开口说话,风珏茗突然伸手为爪,直取其中一人咽喉!右脚朝着他腿上用力一踹,那人猛地跪在地上。
她凌冽着眼神,眼中一片杀意,低身附在那人耳边轻轻道:“你说……一个傻子杀了人,官府会追究吗?”说完,手指只是慢慢发力,似乎是打算将这人一点一点的折磨窒息而死。
其他几个公子哥哪里见过这等土匪似的女子,一时间竟然像个普通妇人一样慌了神。
风珏茗冷眼看着手中之人绝望的神情,突然起了恶劣的玩心,手指一松,一股救命空气滑入,不待他喘口气,喉咙竟然又被风珏茗死死扣着。一松又一紧,风珏茗玩的差不多了,眼中一冷,正要下杀手,手腕——被人牢牢握住。
“够了!”
来人正是已被风珏茗扣上多管闲事头号帽子的萧长风!风珏茗知道自己是打不过这个萧某某的,皱了皱眉,虽不情愿终究还是放了手。
也不知萧长风对那些公子哥说了什么,竟然没有人去追究这件事。
哼,追究又如何?
背后嚼舌根道人是非,只要是个上得了台面的世家贵族都丢不起这个人。反观自己,一个痴傻女,本就一无所有,更加没什么好怕的了。
萧长风笑着看她,不免叹口气:“小五啊,做事前先动动脑子行吗?”
他说什么?风珏茗气的瞪大了眼——动脑子,他怎么不直接说自己是没脑子的蠢货!
萧长风笑道:“要杀人,自然是要偷偷摸摸解决了事,哪有像你这样光天化日的,若是传了出去,你让别人怎么看霍府。”
“霍府关我——”风珏茗话至一半,看着萧长风笑眯眯的模样,硬生生将那个“屁”字咽了下去。
“若不关你事,别人说的是霍白安,你动这么大的气作甚?”
风珏茗一时失言,发现被萧长风绕了进去,不由气急。但萧长风倒是个好脾气,任由风珏茗怎么甩脸子他只当没看到——都是天中的浮云啊浮云……
风珏茗只觉得自己重拳打进软棉花,更是憋得心里火大。
萧长风见逗得差不多了,正色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风珏茗又想回一句——干你何事。可下意识里竟然觉得如果自己这么说,眼前这个人肯定不高兴。不同于霍白安,如果霍白安哪一天不高兴了,她一定是会上去补踩两脚唯恐他不高心的不彻底,然后落个井下个石,看他灰头土脸一脸挫败后再大发慈悲地搭把手将他救上来。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风珏茗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对萧长风,多多少少是有些害怕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欺软怕硬?
风珏茗狠狠地鄙夷了一下自己。
——不就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吗,看着吧,等她将武功练好了,哼哼!
萧长风哪里知道眼前风家姑娘的心思,只是又问道:“莫不是你真的铁了心一辈子留在霍府,当然,这是最好的打算。霍白安虽然是幺子,但长兄霍青阳倒是个宽厚之人,只要娶一个贤妻,你们的日子应该过得还算惬意。”只要霍白安那小子安分守己,千万别与太子或齐王有瓜葛,这样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应该还是可以帮他们过好日子的。
谁料风珏茗倒是很爽快地摇了头,态度很坚决:“留在霍府一辈子?做梦!我自有去处,萧公子贵人事多,不劳挂念了。”说罢,牛气哄哄的离开了。
萧长风无奈地摇摇头,目送着她离开。这个丫头还是太过小孩儿心性,如果不改改这脾气将来一定会吃苦头。
不过萧长风的这个将来还没有应验,风珏茗已经觉得自己在吃苦头了!原因无他……
在霍白安沉默了十天后,风珏茗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霍白安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气!
但最恐怖的是,她竟然没了以往那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反而换上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感受……这,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