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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澈眯起眼,淡淡道:“不过是业力罢了,施主多心了。”平静安然的语气,仿佛上堂讲经,听不出半点端倪。
叶姻抬头仔细打量着那绝色淡然的脸,忽然“噗嗤”一笑,抿着嘴点头道:“圣僧说的是,阿弥陀佛,这业力……”话音未落,忽听外门“嘎啦”一声,庆元拿早食回来了,叶姻挑了挑眉毛,回身去看明澈,却见窗影摇曳,人影已渺渺,叶姻不屑地撇了撇嘴。
圣僧,你越来越蛇精了,不仅药不能停,还要加大药量啊……
“主子……”庆元提着饭盒走进来,放在水磨漆的食案上,端出一碗胭脂米粥,一碗红枣莲子羹,四样素色小菜,道:“我听绿莹说,时辰改了,主子要赶紧些,可能一会儿子就要动身了。”
叶姻正想补眠,听了这话,只得先吃饭再说,她喝了一碗胭脂米粥,见庆元站在那里,道:“我好了,你吃吧,一会儿子你也要赶回宫里头去,说不得什么时候才能吃呢。”
庆元听了这话,咬了咬嘴唇,忽然道:“主子,我会想你的。”
叶姻“噗嗤”一笑道:“又不是生死离别,相见有日,再说……”顿了顿忽然道:“你可跟陈嬷嬷说过,要放宫的?”——原来齐朝宫廷有规矩,做宫女过了二十五岁,便可以自行放出,但是若是想留在宫里头做女官,就一辈子出不来了,叶姻这样问,是为自己找好铺垫。
庆元犹豫了下,道:“主子,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是你能进宫,我一定就在那里不出来了。”
叶姻听了,心中一暖,笑了笑,用帕子擦了擦嘴,道:“我好了,你快吃吧。”说着,站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行食,庆元见她如此,也不退让,接过那一碗莲子羹吃了起来。
叶姻踱了两步,觉得心里无端烦闷,回身走到了后窗,推开窗棂,佛法重香,寺庙内外种满了花草树木,梧桐树隔着院墙哗啦啦作响,空气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清风徐徐吹动着她的长发,深深吸一口气,想到庆元说的“进宫”两字,不由迷茫。
这一世虽然失去了前世大部分记忆,可是很多与她交涉过的男子还是有印象的,而那个太子,自己竟没有什么感觉,这就证明前世并无纠葛过太子妃的事情,这一世却……
玛丽苏之后,情情爱爱再也不是人生主题,从前做梦都想不到也看不到的事情蜂拥而至,从前只会操心自家婚事的叶大小姐,因为承担了使命,忽然变得了朝廷斗争的重要筹码。太后,圣僧,公主……仿佛命运给她铺了一条宿命之路,必须进宫,嫁给太子,要成为太子妃或者成为皇后,绑架着整个叶府,与燕王实施明枪明刀的生死决战。
想起燕王那雄霸天下的气势,真真让人心生怯意,她只是一片叶子,想守护家族的小叶子,不想当女英雄,连女汉纸都不是,为什么要“背负天下”,我擦,圣僧,你武功高强,身形高大,还是你来背吧,反正神总要普度众生的,不是?
正默默忖度,忽听外面喧哗,庆元刚吃完,站了起来,向窗外张望了半晌,回头道:“主子,该启程了。”
叶姻点了点头,与庆元一起出了门,见禅院里已经站满了人,小姐们带着的那些丫头婆子都过来了,议论的议论,叹息的叹息,交头接耳,热闹非凡。
“小姐。”萍儿从人群里走了过来,听说了出了大事,连院子都封了,还死了几个人,担心了好几日,此时见叶姻端媚正好地站在哪里,纵使性子内敛,也激动地掉下泪来。
“好了,我没事。”叶姻笑了笑,庆元忙把叶姻随身包裹递了过来,道:“这位姐姐,这是主子这几日的随身之物,您拿好了。”
萍儿点了点头,结果包裹,抬头望着笑嘻嘻的叶姻,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用袖子擦了擦脸,讷讷道:“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放心吧,小姐吉人天相。”隋嬷嬷走了出来,搀着叶姻低声道:“上面肯定不喜这种消息乱传,这几日的事情小姐可不许到处说。”
叶姻暗服隋氏老道,点了点头道:“我晓得的。”正说着,听陈嬷嬷咳咳了两声,高声道:“主子们,车马已经在外面备好了,这几日辛苦了。”说着,带着众位宫女对小姐们作礼。
嘉云死后,薛月是这里面身份最高,先行出口道:“劳烦嬷嬷了。”说着,躬身回礼,岳瑶李嫣叶姻等人也带着丫头婆子回礼,陈嬷嬷见几位小姐举止有度,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因为她代表太后,不方便送到门口,寺庙里的知客僧早已准备好,带着众位小姐并丫头婆子出了寺庙,门前四辆八宝华盖的车舫已经准备妥当。
叶姻昨夜一夜未睡,困得不行了,正想赶紧上车,见薛月岳瑶并肩走了过来,薛月望了岳瑶一眼,道:“这些日子虽然不长,倒是也看清了一些人,叶妹妹,若是有瑕还请去相府一聚。”顿了顿,不屑地撇着不远处的李嫣,提高了声音道:“我们姐妹都是定期相聚的,叶妹妹若是不嫌弃,不妨加了进来。”
“好,好。”叶姻眸光一闪,点头笑应,争风吃醋神马如今虽然离她远,可要想找到谁才是燕王的人,多接触总是有好处的。
薛月点了点头,与岳瑶上了自家的车舫,叶姻扶着萍儿的手正要登车,忽见李嫣从车舫里下来,珊珊走到这边道:“叶姐姐……”
“恩……”叶姻想起李嫣的主动告状,也不知该恨她还是该笑她,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嫣妹妹,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李嫣咬了咬嘴唇,仿佛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那绝色的面容憋得通红,却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去了。
吓!
不是瞧不起这同行,而是量级不同,她烦心事够多,没得与这种小姑娘多费心思,不由冲旁边的萍儿偷偷翻了个白眼,萍儿抿嘴一笑,扶着叶姻进了车舫,终于能歇息,叶姻吁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隋嬷嬷怎么不上来?”
“在车后那些婆子里呢,”萍儿低声道:“隋嬷嬷说,她既然服侍小姐,也不好太显,免得做了靶子。”
叶姻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心中对隋氏越来越满意,觉得自己以后若是有这些老道的人帮衬,无论路怎样艰难,也应该能走下去的……这么想着,实在抵不住困倦,慢慢闭上了眼。
“小姐,小姐”待睁开眼,见萍儿道:“到家了,小姐这是困极了,一会儿子回了老太太,就歇息吧。”
叶姻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扶着萍儿的手走了出来,见母亲沈氏与二婶陈氏正带着丫头婆子在外面等,见她出来了,沈氏忙上前拉着叶姻的手道:“我的孩儿,可吓死我了。”说着,一把把叶姻抱进了怀里,眼泪掉了下来。
“大嫂,老太太还等着呢,咱们屋里说去。”陈氏徐徐劝道,望着叶姻亦是松了口气,说起来,寺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死了一个郡主,又没了一个侍郎小姐,接二连三地出事,一家子都慌了神,不知叶姻在里面如何了,如今见平安归来,皆感欣慰。
沈氏听了这话,擦了擦眼泪,道:“是,姻儿,快去回禀老太太,这些日子她每日都念叨你呢。”叶姻生死离别一回,见了家人也十分激动,点了点头,与大家一起去了叶母的院子。
“大小姐……”院子外面的大丫头莺儿正在张望,见叶姻来了,忙上前打帘子,叶姻一步跨进屋子,见叶母拄着拐棍站在那里,忙跪倒在地,道了声“老太太,我回来了。”
叶母嘴唇一直在抖动,忙上去拉着叶姻,道:“姻儿,你说说,好好的祈福抽签,怎么会……会……”
“哦……”叶姻眼见屋里丫头婆子一堆人,想起隋氏的话,不好多说,只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听说郡主没了,宫里头的陈嬷嬷不让我们出屋,过了不几日,又听说林家小姐没了,这人心惶惶了好久,终于放我们回来了。”说着,靠在叶母怀里道:“可吓死我了,老太太。”
叶母本来想问个究竟,见叶姻说了这番话,又是这等小女儿情状,信以为真,叹了口气,转头对沈氏道:“老大可在朝廷里听说什么?那几日也没打听出来,只听连贵妃娘娘都去了的。”
沈氏忖了忖,道:“老爷什么也没说,只说没有姻儿的事情,其他的……”说着,摇了摇头。
叶母见沈氏这么说,只觉得好奇,可是这皇家的事情,知道多了就是找死,因此也不再问,只拉着叶姻的手,细细问她到寺庙的情状,听叶姻说因为郡主暴亡取消了抽签之事,点头道:“也是,这么一来就出了事,自然不是好兆头,怕是佛祖不喜欢吧。”说着,忽然问道:“那陈嬷嬷可说什么时候再……”
叶姻摇了摇头道:“怕是不方便再提。”
叶母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忽听陈氏道:“老太太,我见姻儿一脸疲色,可是没歇息好。”
叶姻感激地望了陈氏一眼,笑道:“倒也没有,只是受了些惊吓,在庙里不敢睡踏实罢了。”
叶母听了这话,忙道:“那姻儿快回去歇息,明日我们娘俩再聊,虽然那陈嬷嬷没说什么,可我估摸着咱家姻儿应该不差的。”说着,抚摸着叶姻的发髻,面容慈和,眸光里充满了希翼。
叶姻笑道:“老太太,这宫里头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这还是看个人造化的。”说着,站起身来,对着叶母诸人施礼道:“老太太既心疼我,我就撒个娇儿,先回去歇息了。”
叶母现下越来越喜欢这踏实周到的孩子,听了“撒娇”两个字,笑着对不远处的萍儿等人道:“看来你们主子是真乏了,赶紧扶回去好生伺候。”
萍儿答应一声,与隋氏等人扶着叶姻出了门,听隋氏低声道:“小姐好厉害,竟瞒得滴水不漏。”
叶姻摇头不语,一路行来,抄手游廊,叶家花园,书房大院,乃至自家的文礼苑,丫头婆子见了叶姻皆面露喜色,望着这些平日里看惯的笑脸,让叶姻颇有“今夕何夕”的恍惚感,什么太子妃什么背负天下什么圣僧……这岁月如常的日子,也许才是她真正要把握的东西。
隋氏先行回屋收拾,萍儿知道叶姻十分困乏,吩咐辰儿星儿给小姐更衣,却听外婆子传唤道:“三小姐……”
“快让她进来。”叶姻本想回内室歇息,听说三妹妹来了,忙让星儿出去迎接,要知这位妹子乃是玲珑心窍的一等人物,明知她人困马乏还来,自是有不得不说之事。
帘子一挑,叶然走了进来,上穿着沉香色的对襟交领云锦衫,下着绿色绸裙,薄施脂粉,秀眉轻蹙,见了叶姻,先道了声“大姐姐”,便拿眼望着屋子里的众人。
“你们先出去。”叶姻吩咐道。
萍儿福了福身,领着众人走了出去,关紧门亲自在门口把守。
“大姐姐。”叶然走上前来,俯身低声道:“我知道姐姐现在身子乏,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好,先跟你说了才好。”
“你说。”能把叶然慌成这样,应该不会是好事,叶姻扶着案几站了起来。
叶然咬了咬嘴唇,把声音放得越发低了,在叶姻耳边几近耳语道:“二姐她……她……”
“怎么了?”叶姻瞪大了眼睛。
“她好像有孕了。”叶然的脸上飞上红霞,这种事情,让女儿家说出来,实在为难,可是能不说吗?
“啊……”叶姻张了张口,“谁的?哦,表哥?”
叶然点了点头,低语道:“咱们去那赏春会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的,后来她院子里有个丫头跟无意中泄露出来,说二小姐到处找打胎的药方……”
叶姻听了这话,纵然胆大,也有些汗颜,她前世无知无觉也就罢了,经过了惨死才知礼法的厉害,那个时候有老爹拼命护着,可叶韵不会有人袒护的,姨娘又不是个上得了台面的,如果……
“是表哥?”叶姻皱着眉道:“他不是刚刚春闱吗?怎么有心思……”
叶然迟疑了下,道:“大姐姐记得吗?那时候我跟你说过,二姐与表哥屋子里的一个丫头吵了起来,我想,她大概气不过那丫头与表哥他……所以不知做了什么,总之此时正找打胎的药……”
“姨娘、母亲,二婶,老太太她们都不知道吧?”叶姻问道,这种时候,叶家出这种事情,不管为了谁,叶韵恐怕都活不了多久,心烦之际不由捏着那案几上的把手,硬硬得膈得生疼,
叶然摇头,道:“之所以跟大姐姐说,还没跟母亲说,乃是因为……”叶然顿了顿道:“我听丫头说,她们吵起来的时候,提过大姐姐。”
“啊?”叶姻的心砰砰跳了起来,道:“说我什么了?”
“隐约说过什么信。”叶然飞快地睃了叶姻一眼,咬着嘴唇,干脆坦诚相告道:“那丫头说,二姐不要痴心妄想了,表哥他心里的人……是大姐姐,他与大姐姐早就鸿雁相托……”
我勒个去!
叶姻终于明白叶然为什么急着告诉她了,这……还真是个大麻烦!
叶然见叶姻脸色一白,沉默不语,不由心中一沉,心道那丫头难道说的是真的,大姐姐与表哥竟然私自相授?
“三妹妹,谢谢你,我会处理的。”叶姻回过神来,拍了拍叶然的手,笑道:“你别担心,那丫头也说的是气话,你晓得,我与表哥一起长大,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偏生那丫头当了真去。”
叶然听了这话,方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那丫头也是口无遮拦,只不过二姐她也太……我想着咱们叶家正竞太子妃的当口,断断不能出这种丑事,否则……唉……”
叶姻点头道:“三妹说得对,这事无论如何要遮挡住。”沉吟了下,道:“三妹妹在二妹院子里一定有人吧?”
叶然脸上一红,低下头。
“有人才好,先让她把胎打了吧,好歹先遮挡过去。”叶姻捏了捏叶然的手,低声道:“我晓得三妹手段的。”
叶然抬起头,讷讷道:“大姐姐,你别多心,我只不过看着二姐有些古怪,所以……你这院子里我可没……”
“有也没什么。”叶姻笑了笑道:“手段是手段,把心放正了,怕什么?再者,你在府里活得不易,多得些消息也不为过。”
叶然被叶姻说中心事,眼圈一红,掉下泪来,嘴唇微微抖动道:“大姐姐……”
“我们姐妹一体,你帮我,我也会帮你,就这样,先帮着她把胎打下来,好歹遮挡过去,若是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说。”叶姻吸了口气,做了决断。
叶然咬了咬嘴唇,点头道:“好,就听大姐姐的,先别……跟母亲她们说了。”
“恩,知道内情的丫头……要好生看着。”叶姻眸光一闪。
叶然“嗯”了一声,似乎在忖度怎么做,忽然抬起头来道:“大姐姐,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做,不会让她出事的。”
“好。”叶姻捏了捏叶然的手,笑道:“我信你,三妹。”
叶然一笑,道:“我也信你,大姐。”
两人会心一笑,叶然告辞而去,星儿去送客,萍儿进屋正想说“小姐歇息吧,”,却听叶姻道:“去找隋嬷嬷过来。”
萍儿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功夫,隋氏走了进来,道:“小姐,什么事?”
“有件事情……”叶姻见屋里只有萍儿,低声道:“嬷嬷,我小时候在表哥那里留下了些书信,你能不能神不晓鬼不觉地让它们物归原主?”
隋氏怔了怔,一笑道:“试试看。”
叶姻知道她是个稳妥的,扎了眨眼,道:“那就劳烦隋嬷嬷了。”
隋氏嘻嘻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小姐放心,这几日我就给你办妥,我听萍儿说,你在车上就睡着了,定是累着了,快歇息吧,明儿说不得还得老太太那里,大老爷还要找你回话呢。”
叶姻听了这话,点了点头道:“也是。那你跟她们说,晚食先不吃了,先盥洗歇息。”
隋氏点头,出去吩咐萍儿,一时几个丫头进来给叶姻更衣盥洗,叶姻困乏之极,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月华如水,渐渐的透过窗棂,飘洒出一地的清辉,晒在叶姻的床幔上,只听“嘎啦”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跳了进来,渐渐走进了床前,把床幔撩起,对叶姻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