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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弑子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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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因轻轻地闪开了,他才如梦痴般地道:“你是绿梅?”

    苦因淡然地道:

    “贫尼苦因,前世为金绿梅,曾与施主有一段缘法,世事多幻,相逢阳世,施主自然不认得了!”

    林如晦激动异常,喃喃地道:

    “你真的是绿梅,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绿梅!你好吗?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苦因淡淡地说道:“贫尼曾以一点骨血付君,托君妥为照顾,方才听施主之言,已知施主之心,贫尼深为感激。”

    林如晦愧然道:

    “绿梅!你不要这样说,我对那孩子不好,多半还是因为你的关系,我爱你日深,恨他也日深。”

    苦因苦笑道:

    “关爱之情,贫尼不胜感激,然为贫尼故,竟迁恨一无知小儿,倒使贫尼百思而不得其解。”

    林如晦道:

    “我恨他拆散了我们,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离开青城山,绿梅!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苦因怔了一怔才道:

    “贫尼已是世外人,眼中一切尽是空,真也空,假也空,爱也空,恨也空,施主不必再向贫尼说什么了。”

    林如晦大急道:“绿梅!这么年多年,我积存很多话,等着向你一吐,好容易今天才见到你,绿梅!你一定要听我说。”

    苦因摇摇头道:

    “贫尼身心俱空,不着一物也不容一物,施主说了也是枉然,施主还是留点精神去对另一个人说吧!”

    林如晦一怔道:“除了你,我还去对谁说?”

    苦因庄容道:“对你的儿子!”

    林如晦一惊道:“你是说小平?他没有死?”

    苦因点点头道:

    “不错!适才只是一番试探,是平儿要我们来试探一下你对他有多少情份,他本来对你已充满了恨意。”

    林如晦木然道:“我知道他在恨我!”

    苦因摇头道:

    “怀恨不是单方面的因素造成的,贫尼本来想你们排解一下,然而听过你的表示后贫尼觉得不必多事了!”

    林如晦如受电击,呆呆地道:“他,他在哪里?”

    苦因道:

    “他就在附近,可能马上就会来了,施主还是考虑一下该如何与他见面吧,贫尼不作调人,亦无须在此。”

    林如晦急道:“不!绿梅!你不要走!”

    苦因冷冷地道:

    “经过施主之变后,贫尼对世情看得更透了,施主留下我们,可能对施主更为不利,表姊!我们走吧!”

    李红药点点头,与苦因转身离去,林如晦仍是不舍,紧紧跟在后面,苦因回头作色微怒道:“贫尼已经表示得很清楚,施主还苦苦跟随作甚?”

    林如晦坚定地道:“绿梅,我再也不放你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跟着你,即使你拿剑杀了我,我的灵魂也要追随着你!”

    苦因倒是怔住了,良久才一叹道:“贫尼削发入山,原为求得内心的平静,施主连这一点都不容贫尼得到,浮生又何堪依恋,不如一死以解脱。”

    林如晦哈哈大笑道:

    “好!好极了!老实说一句,我的生命失去了你,活着也没有意思,我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李红药虽然与他恩断义绝,听了这番话也感到不是滋味,脸色一变,双目赤红,怒冲冲地道:“你怎么活到今天还没有死?”

    林如晦哈哈一笑道:“我活着就是为了想再见到绿梅一面,今天果然如愿以偿,死复何惧,绿梅!你真要我死吗?”

    苦因淡淡地道:“贫尼早已跳出三界外,不理人间生死!”

    李红药却抽出腰间剑指着林如晦叫道:“我要你死!”

    林如晦视若无睹,轻轻一笑道:

    “夫人!我们同床异梦,作了几十年的假夫妻,大家都很明白,你这个醋吃得不是太没意思吗?”

    李红药被说得很不好意思,收剑归鞘冷笑道:

    “我才不吃醋呢!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卑鄙的样子!”

    林如晦淡笑道:

    “卑鄙也好,龌龊也好,我只是表达自己的真情,绿梅,我不畏一死,可是我不能孤独而死。”

    苦因漠然道:“施主究竟意欲何为?”

    林如晦一笑道:

    “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你活着我就像影子一样地附着你,你死了,我立刻横剑自刎,以期魂魄相守。”

    苦因对他实在没有办法,良久才一叹道:

    “我真希望有一个办法使我能像风一样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有那样我才能得到真正的宁静。”

    林如晦呆呆地望着她,一言不发,眼中却射出火一般的情焰,李红药则在愤怒中带着惆怅。

    三个人都像是木刻的雕像呆立在原地,谁都不知道该如何了局,山下却气喘喘地奔来了一个人。

    那是神色惊惶的唐小瑶,她见到三人后,立刻叫道:

    “伯母!林夫人!不好了!你们快去”

    李红药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平儿呢?”

    唐小瑶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道:

    “慕容大侠跟那个周志宏在山下打了起来了。”

    苦因神色一惊,连忙问道:“他们怎么会碰上的?”

    李红药也急着问道:“盈盈与高猛呢?”

    唐小瑶摇头道:

    “我不晓得,我们只走到半山,那个周志宏就拦住了我们,讲不了几句话就动手打了起来。”

    苦因神色一变道:“平儿打得过他吗?”

    唐小瑶急道:

    “恐怕不行,慕容大侠的剑法虽然厉害,可是那姓周的武功更是深奥,一根银链把慕容大侠逼得险象百出。”

    李红药急道:“那我们是要赶快去看看。”

    苦因却并不紧张,微微一笑道:

    “不要紧,平儿到了必要时,自有自救之策。”

    李红药急道:“不管怎么样,总是别让他们拼命的好。”

    说着第一个向下赶去,林如晦也急了道:“绿梅!你不急?”

    苦因笑笑道:“表姊是怕平儿将周志宏杀死,我用不着那么急。”

    口中说着,脚下也开始移动,林如晦忙跟在后面,唐小瑶不放心,倒又抢在头里了走到半山处。

    果然一团银光裹着一片青影急舞,金铁交触声夹以叱吒声,两个人的战况进行得十分激烈。

    李红药的长剑虽然也出了鞘,却是无法介入进去。

    苦因与林如晦在旁边观战片时,见慕容平渐有不支之状,剑招上守多攻少,攻势乏力,守得更勉强。

    林如晦也忍不住了,抽出长剑,刚好找到一个空隙,加入进去,周志宏见他也进来了,连忙撤鞭后退道:

    “林兄!你假如为了尊夫人而找我拼命,兄弟自甘引颈就戮,因为兄弟一直为了此事耿耿于怀”

    林如晦摇摇头道:“不!我不为了她!红药虽嫁给我在先,却爱你在后,可见她对我并无真情,你若是喜欢她,现在就可以带她走!”

    周志宏也赶紧摇摇头道:“不!兄弟绝无此意。”

    林如晦淡淡一笑道:

    “那就算了,我只是告诉你我对件事的态度,也是为了酬答对红药的一点歉意,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于你!”

    周志宏稍感羞惭地道:“林兄不可如此说,你们是多年夫妇。”

    林如晦冷笑道:“同床异梦,不如早点分手的好!”周志宏怔了一怔才歉声道:

    “兄弟不知该如何说,当年之事,兄弟是一时糊涂,因而铸下大错,林兄虽然不究,兄弟却不能一错再错。”

    林如晦道:

    “最先错的是我,我先对不起她,她移情别恋,自为理所当然,因此我已下定决心成全你们”

    周志宏对苦因望了一眼道:“兄弟与尊夫人之间并无情意。”

    李红药忍不住怒叫道:

    “那你为什么要勾引我,连孩子都生下来了,你却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还算个人吗?”

    周志宏顿了一顿才道:“红药!我说了那是我一时糊涂!而且”

    李红药紧逼着道:“而且怎么样?”

    周志宏朝林如晦望了一眼道:

    “以当年的情形而言,并不能说是我勾引你。”

    李红药全身起了一阵颤抖,激动地叫道:“那么是我勾引你!”

    周志宏低下了头,半响才道:

    “红药!事情已过去多少年了,大家何必还来重提这些难堪的话呢?大家心里明白就是了”

    李红药眼中已充满了泪水,可是她仍不肯罢休叫道:

    “不!我必须要你说个清楚,是不是我勾引你?”

    周志宏努力地道:“至少不是我勾引你。”

    李红药手中的剑当的一声坠落地下,那是激动得太厉害,手抖得连东西都握不住了,林如晦却冷笑道:“红药!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

    苦因斜睨他一下,冷冷地道:“林如晦!这是你做丈夫应该说的话?”

    林如晦呆了一呆才道:“你要我怎么样?难道为了她去找人拼命?”

    李红药立刻尖叫道:“那你刚才插进去是为了什么?”

    林如晦呆了一呆,没有答话,李红药又叫道:“你不要说是为了小平,你明知道他是你的儿子,却献策高猛,安排下火舟的毒计想害死她。”

    慕容平一呆道:“这是真的吗?”

    李红药叫道:“自然是真的!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林如晦急了道:“可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盈盈不是我的女儿,为了不使你们做出逆伦的行为,我只有在你们之间牺牲一个。”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现在你知道了?”

    李红药来不及地抢着叫道:“他还是不把你当作亲生骨肉,他恨你!为了你逼得他不能与你母亲在一起,他一直在恨你。”

    林如晦大急道:“红药!你不能这样离间我们父子的感情。”

    李红药冷笑道:

    “这是你亲口说的,而且还当着绿梅的面,你难道想赖了吗?小平!你问你母亲,他说了没有?”

    苦因的脸上毫无表情,也不作答覆。

    林如晦无可奈何地道:

    “小平!我是那样说过的,可是我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她们告诉我说你中了磷毒,全身溃烂而死。”

    慕容平脸色一变,冷冷地道:“是我要红姨这样说的。”

    林如晦一怔道:“为什么呢?”

    李红药抢着道:

    “为了要测验你这个做父亲的对他有多少关心,你没有叫他失望,你给了他一个最满意的答覆。”

    林如晦连忙道:“小平!你别听她胡说。”

    慕容平淡淡地道:

    “我希望红姨是胡说,否则我就真要如你所云,做出逆伦的行为了,因为那是你逼我做出来的。”

    林如晦连忙道:

    “小平!我不知盈盈与你不是同胞手足,所以才处处阻挠你们相爱,现在我会支持你们,帮助你们的。”

    慕容平冷冷地道:“这件事不用你帮忙,当我发现你是我的生父后,我心中已有成全高猛之意,可是红姨告诉我内情后”

    林如晦道:“那时你们该告诉我,我就会帮你对付高猛了!”

    李红药冷笑道:

    “你会吗?你不是说过重振青山的基业,小平学了黎东方的剑法,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发生,你也不会容他!”

    林如晦怒道:“红药!你如此破坏我,究竟是什么用心?”

    李红药大声叫道:

    “我要把你们这些伪君子的面具撕下来,露出你们丑恶的本相,让每一个人都看清楚你们是衣冠中的禽兽!”

    林如晦的剑尖开始指向她,目中隐露杀机。

    慕容平却横剑冷声道:

    “父亲!这是第一次叫你,是为了酬答你在青城山上教育我二十年的恩德,其实那也不能算恩德,因为抚育我长大的是胡大刚伯伯,爱我如子的是红姨,给我温情的和鼓励的是盈盈,你从未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

    林如晦怒声道:“畜生!你不想想是谁教你的剑法?”

    慕容平冷冷地道:

    “你教我剑法,只是为了利用我去抵抗王立明的跋扈,你早知他们有不臣之心,除了我之外,你别无可用之人!”

    林如晦一呆道:“那我从五剑联手阵中偷偷把你救出来呢?”

    慕容平冷笑道: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到需要被杀死的时候,是你叫我出去观摹神州五剑的剑法以作为参考,你当然要帮我出去。”

    林如晦一叹道:“那只是一个借口,我只是要你离开盈盈。”

    慕容平点点头道:

    “就算这么说吧,那个时候你心中已不当我是儿子了,因此我实在不亏负你什么恩德,所以我刚才那一声称呼,也是最后一声称呼,从现在起,我就是慕容平!与你没有任何瓜葛。”

    林如晦脸色大变,歇了片刻才叫道:

    “也好!反正我也不指望有你这个儿子!”

    慕容平却淡淡地道:

    “我与你没有瓜葛,黎东方与青城山却有着算不完的帐,他死了,监视青城山的责任就交到我肩上来了!”

    林如晦一瞪眼道:“你要杀我?”

    慕容平道:“我学了他的剑法,必须对他有个交代!”

    林如晦将剑一摆叫道:“上来!畜生!你以为我真怕你?”

    慕容平冷冷地道:

    “我会杀了你,但却不是今天,因为我刚叫过你一声父亲,你可以父不父,我却不能子不子。”

    林如晦冷笑道:“你还认得父子两字是怎么写法的?”

    慕容平长眉一掀道:

    “我已经说得够多了,你不要再逼我做出逆伦的事,只要你敢对红姨动一下剑,我马上就不再容情!”

    林如晦一呆道:“你为她要杀我?”

    慕容平道:

    “不错!我生下来时并不知道谁是父母,亲情之恩生于抚育,是她让我在爱中长大,养育之恩尤重于生身之德!”

    李红药十分感动地道:“小平!我总算没有白疼你。”

    林如晦废然地收回了剑,心中微有内咎之感。

    苦因念了一句佛号,回头就走。

    “你到哪儿去?”

    慕容平与林如晦、周志宏三人几乎同时问了出来。

    苦因站住脚,淡淡地道:“贫尼看透世情,无意再在人间逗留!”

    林如晦大急道:“你不能撇下我,刚才我”

    苦因立刻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向周施主出手的。”

    林如晦欣然道:

    “绿梅!你居然知道我的心,他与红药的事我完全不在乎,可是我听说你已陪了他十几年,真恨不得杀了他。”

    苦因淡淡地道:“施主大可不必,贫尼与周施主不过是道义之交。”

    周志宏一怔道:“绿梅!你怎么把我们的感情一笔抹杀了!”

    苦因轻轻一叹道:

    “十余年如一梦,贫尼不否认过去对施主确是有情。”

    周志宏眉头一震,林如晦却愤然色变,可是苦因转过脸来,对他凝视片刻,使他连忙又充满希望道:“绿梅!那你对我”

    苦因仍是淡淡地道:“贫尼对施主尤为难忘。”

    林如晦神色更为欢欣,然而苦因却脸色一庄道:

    “可是贫尼一点凡心,却因二位施主今日之棒喝醒觉痴迷,深幸回头尚早,庶免苦海沉沦。”

    林如晦一怔道:“绿梅!你别说禅语,我听不懂!”

    苦因想想道:

    “那贫尼就用简单一点的话来说吧!二位施主都认为对贫尼用情极深,这点想二位不会否认吧?”

    林如晦忙道:“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表达。”

    周志宏也抢着道:

    “绿梅!我为了你自埋土下十几年,而不出一句怨言,难道还不够深刻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苦因淡淡一笑道:

    “二位施主对贫尼深情,贫尼感激无状,可是贫尼要问二位一句,二位都认为是世间第一有情人吗?”

    二人都点点头,苦因笑道:“你们既以有情人自许,而又先后与红药表姊有过”

    李红药微微色变道:“表妹!我已经够苦了,你何必还取笑我呢?”

    苦因正色道:

    “我不是取笑你,我只问问这两个有情人对你是否有情,假如他们对你毫无情意,那他们就是玩弄女性的骗子!”

    林如晦微感难堪地道:“绿梅!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苦因转向周志宏道:“你呢?”

    周志宏连忙道:“我自然不是那种人!”

    苦因冷笑一声道:

    “很好!你们都承认对红药表姊有情,那你们今天对她的这种态度,贫尼就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周志宏嗫嗫地道:“绿梅!那都是为了你的原故!”

    苦因冷笑道:

    “为了我的原故,你们就对一个曾经有情的女人如此摒弃侮蔑,异日若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你们对我”

    林如晦大急道:“这绝不可能!你知道我不会再爱上别人的!”

    苦因道:“我怎么能相信呢?”

    周志宏也急了道:“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呢?”

    苦因道:

    “我怎么样也不会相信,即使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再爱你们,因为你们对情之一物,了解得不够”

    林如晦连忙道:“怎么样才算够?”

    苦因想想道:

    “贫尼已是方外人,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作比喻,只有拿身边的事来作浅近的说明,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