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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韵珊道:“你要我住到飞鹰寨去?”
俞士元笑道:“我相信薛寨主不会拒绝的,而且郝通与白居仁明争暗斗,你在这两派势力的夹缝中,也需要吴小姐的机智为助!”
薛娇娇道:“吴小姐到我那儿去,我当然欢迎,只是吴小姐以丐帮掌门人的身份前往,我保护不了!”
俞士元道:“她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无人得知,她是以你的朋友身份前去小住,谁也不会怀疑她。”
南彪道:“那有薛寨主就够了,根本用不着我!”
俞士元道:“南兄!我们相交一场,我对你只有这点希望,你总不忍心叫我失望吧,我这一生只交你们三个朋友,死后也希望能由你们替我料理后事,南兄家在百粤,吴小姐则不知将身归何处,只有薛寨主有一片基业,所以我想问薛寨主借一片埋骨之地,南兄在那儿为我守几年灵,以答朋友之情,顺便担任保护吴小姐之责,这要求过份吗?”
南彪张大嘴:“你无非是不让我陪你一起死而已!”
俞士元道:“我身后之事,需要借重南兄太多,请南兄为我偷生行吗?”
吴韵珊道:“为什么你要埋骨桐柏山呢?我们可以替你送骨归里!”
俞士元道:“我家里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我不能死后去连累他们,等天下太平了,再麻烦各位送我回去吧!”
吴韵珊道:“这件事我一定可以办到!”
俞士元一拱手道:“那就感谢你了,人贵知心,我也不多说了!”
吴韵珊道:“可是南天王不能为你永远留在中原呀!”
俞士元道:“那当然!我想最多不出三年,武林中必另有一个新的局面,到时候你的掌门人也可以交卸了,南兄自然也回到百粤,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吴韵珊动容道:“俞公子,你以如此重任见托,我若是推辞,就太对不起你了,唯有鞠躬尽瘁,以报知己!”
薛娇娇笑道:“这只是万一的准备,俞帮主如果不死,就无此必要了。”
俞士元也笑道:“那当然,我把后事安排好了,才可以放心行事,其实我也不想死,我家一脉单传,我该多活几年才对!”
严肃的气氛被他这句话冲淡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南彪忍不住道:“俞老弟!我实在佩服你,洒家与你认识最久,也不过才一两个月,吴小姐短一点,薛寨主更短,你居然把这么重大的事,托付给我们!”
俞士元道:“我与故帮主,只有一面之识,却肯替他挑起丐帮的重担,这证明人之相知,并不在于时间之久暂,我信得过三位,你们也值得我信任,这不就够了吗?否则我也不会提出这种冒昧的要求,勉强你们了!”
薛娇娇道:“得爱知于俞帮主,是我们荣幸!”
俞士元笑道:“薛寨主说这话就见外了,萍水相逢,竟以后事见托,应该是我太冒昧才对,大家相交以一个诚字,其余都不必说了!”
于是四个人又相视大笑起来,欣赏了一下湖光山色,大家都把话题扯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在红日高照之下,他们的船折向岳阳,望着城陵矶下的岳阳楼,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同的感慨!
岳阳城中有一新大庄园,是丐帮门下一个六结长老的家宅,雷法尊择定此处为帮主驻跸之所!
他们进去坐下没多久,毕青花前来回报道:“帮主果然料事如神,宇文琼瑶的确是岳阳人士,她是本地世家,在湖滨有一所祖宅,父母俱亡,就是她一个人!”
俞士元笑笑道:“她的师父有消息吗?”
毕青花道:“她只有一个老师,是个落第的学子,在她家教了六年书,此人名叫钱笑吾,是个有名的狂生!”
俞士元问道:“她没有别的师父了?”
毕青花道:“属下打听得很清楚,确实没有了,据说钱笑吾是她父亲的诗酒知己,六年来一直住在她家!”
俞士元问道:“此人平时行止如何?”
毕青花道:“他是岳阳有名的狂士,不拘小节,经常出没市上,召妓品茗,上至达官贵宦,下至贩夫走卒都是朋友,纵情诗酒常常闹事,有一次跟县大爷冲突起来,奋拳把县大爷打了一顿,因为他交往颇广,他的女弟子又有钱,所以不太有人敢得罪他!”
俞士元问道:“他会武功不会?”
毕青花道:“这倒不太清楚,事实上连宇文琼瑶会武功也没人知道,据报宇文琼瑶回家后,曾经派人去找他,他醉倒在娼寮里,是用轿子抬回去的!”
俞士元挥手叫她退下,皱眉深思!
吴韵珊问道:“你不敢确定他的身份是吗?”
俞士元道:“是的!假如他是监督人,不会如此下流!”
吴韵珊笑道:“我想他是佯狂寄世,才不会有人注意!”
俞士元道:“他想避人耳目,就不会公开出现市上!”
吴韵珊道:“越这样,人家才越不会疑心他,所谓小隐于市,大隐于朝,谁会怀疑这样一个狂人是武林中的第一至尊呢?”
俞士元想了一下道:“好在时间还长,我要想个法子试试他!”
吴韵珊道:“包在我身上,只要他再出门,你摸清他的行踪,然后我跟薛大姐,加上你帮中的席锦霞,可以好好整他一下!”
俞士元怔道:“你们三个人?”
吴韵珊笑道:“绝对行了,一个女人能使天下大乱,我们三个人还怕治不了一个狂生,你也太看轻我们了!”
俞士元道:“我不是轻视你们,而是怕你们吃亏!”
吴韵珊柳眉一扬道:“笑话,我们三个人合起来,不逊于百万雄兵,斗智我可以充个女诸葛,比剑有公孙大娘,怕他什么?”
俞士元道:“万一他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文士,岂不打草惊蛇?”
吴韵珊笑道:“我知道分寸的,即使他不是宇文琼瑶的授技师父,我们也藉藉机会治治他的狂态,给宇文琼瑶下个马威!”
俞士元见她主意已决,遂不再多说,对毕青花又吩咐了一阵,然后开始筹划其他的事情去了。
气吞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这是前人对洞庭湖的壮描,但是八百里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并不是整天都在波涛汹涌的澎湃中。
它也有静的一面,轻风拂动微波粼粼,映着月色,像是一幅银丝织成的锦缎,那样地闪眼,又那样地柔软!
近湖处舟墙如林,酒楼上欢声通宵。
这是一家叫醉仙居的酒楼,一个中年文士正在倚栏小酌,忽然酒保持着一张桃红色的小笺过去哈腰道:“钱老爷!”
才叫了这一声,中年文士脸色一沉道:“我姓钱,可惜此钱非那钱,沽不得酒,买不得佳人美,你们只认得孔方兄,可别管我穷酸叫老爷!”
酒保知道他的脾气,笑着改口道:“是!钱先生,楼上有人请您赴宴!”
中年文士瞄了一眼那张帖子道:“下帖子请我的,不是满身铜臭的大老板,就是一肚子草包的伧夫,我今天懒得应酬,回说我没空!”
那酒保笑道:“钱先生弄错了,这次是三个姑娘请客!”
中年文士一怔道:“三个姑娘?”
酒保笑道:“是的!三个姑娘,穿戴都很漂亮!”
中年文士一瞪眼道:“这一定是那家的姨奶奶被打人冷宫,穷极无聊,凑在一起,拿我老钱去消遣,我不去!”
酒保应了一声,回身自言自语道:“这么标致的娘们真是不多见,可惜又不请我!”
中年文士连忙喊住他道:“回来,你说那三个妞儿都很好看?”
酒保笑着道:“岂止好看,简直是天仙下凡!”
中年文士眼光一亮,伸手道:“拿来!”
酒保知道他要帖子,故意拿矫道:“钱先生,我看那三个娘们儿都不太正经,八成是大宅人家的姨太太,你还是别理她们的好!”中年文士笑道:“只要他们长的美,那就没关系,宁可酒醉鞭名马,不可娇情负佳人,把帖子拿来,我瞧瞧是哪家的活宝!”
酒保含笑呈帖子,他打开一看,首先赞道:“好!果然不俗,瘦描金体,有格有致!”
然后又摇头晃脑地念道:“愚姐妹浪迹红尘,飘萍寄世,虽鬻歌市笑,然略识之无,稍具雅调,目前买舟西来,冀小作逗留,以微技搏粲,聊充妆奁,其奈羞于树帜,至乏人问津,闻道先生法眼无双,吾辈得先生一评,立可身价百倍,乃典钗市珥,聊备水酒,敬祈赐莅,日后倘能稍作口碑而略解困境,庶免委弃沟凿,则皆拜先生之赐也!薛娇娇,吴韵珊,席芳芳裕袄。”
他看完之后,点头晃脑,笑向酒保道:“快上去,说我立刻回拜!打盆水来,我洗洗脸!”
酒保一怔道:“钱先生!您从来也没有这样正经过,楼上那三个娘们儿是什么大来路,您才这么隆重?”
中年文士笑道:“是三个卖唱的!”
酒保愕然道:“卖唱的粉头儿,您还要洗了脸去见她们?”
中年文士一瞪眼道:“噜嗦,在我钱笑吾的眼中,卖唱的比公主还尊贵呢,公主可能会是丑八怪,卖唱的却一定漂亮!”
酒保笑道:“原来钱先生是以女子的美丑来比尊卑的!”
中年文士吹胡子叫道:“当然了,男人以事业文章不朽,女子全以色相流芳,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美女留其名!”
酒保一面笑,一面替他打下水来,他着意地洗了一番,然后端整衣襟,撩起下摆,朝酒保喝道:“替本先生带路!”
酒保含笑在前,走到楼梯一半,他又吩咐道:“我没有带帖子,到了门口,替我通名求见!”
楼下的酒客,既为那件新鲜事引起了兴趣,又被他的狂态,惹得暗笑不止,可是没有人敢笑出声的!
俞士元坐在一角,低声对邻座的南彪道:“这家伙有点意思!”
南彪却咕哝着道:“酒家真不懂,吴小姐跟薛寨主干嘛要为了这个疯子,自降身分,居然当上歌女了!”
俞士元笑道:“游戏人间,何事不可为,别的不说,我们丐帮门下,哪一个是真正穷得去要饭的,等着瞧热闹吧!”
酒保走到楼上,果然装模做样地喊到:“钱笑吾先生到!”
钱笑吾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喝道:“报全衔!”
酒保跟他混熟了,连忙又叫道:“一等布衣,落第举子,酒囊饭袋,洞庭狂人,湖海废料,浊世厌物,朱门寄生,青楼恩客钱笑吾求见!”
门帘一掀,吴韵珊首先迎了出来笑道:“钱先生这八大品衔可够响亮的!”
钱笑吾拱拱手笑道:“鄙人这头衔轻易不用,除了前年在岳阳头拜祭范文正公的祭文上用过一次外,今天是第二次用上呢!”
吴韵珊哟了一声道:“如此说来,钱先生是太瞧得起我们了!”
钱笑吾朝三个人各看了一眼,点点道:“嗯!不错,果然是瑶池会上客,羽衣队中人!
快给我引见一下,哪位是娇娇,哪位是珊珊,哪位是芳芳?”
吴韵珊道:“钱先生难道就看不出吗?”
钱笑吾朝她们又看了一眼道:“楚腰纤纤掌中轻,我见犹怜,你一定是薛娇娇。身形随风舞,一步一生莲,你是珊珊。青丝压云鬓,粉颊胜海棠,必是席芳芳无疑。鄙人没猜错吧?”
他说得完全正确,吴韵珊含笑道:“钱先生果然法眼如电!”
钱笑吾哈哈大笑道:“是你们的名字取得好,一个个人如其名!坐!坐!”
薛娇娇道:“钱先生应该罚一大杯!”
钱笑吾笑道:“不错!是该罚,三位来到岳阳,钱某未曾恭迎,罪之一也,佳人当前,衣冠不整,罪之二也”
薛娇娇道:“满口胡柴,唐突佳人,罪之三也!”
钱笑吾连忙道:“这个鄙人可不敢领罪,鄙人对美貌佳人从不敢冒渎!”
薛娇娇笑道:“刚才钱先生把我们比作瑶池会上客还可以一说,羽衣队中人就太轻视我们了,我们虽然不敢说出类拔萃,但绝不比什么薛飞琼,董双成差多少,再差劲也不致编到羽衣队中,给李隆基那个糊涂皇帝去献技吧!”
钱笑吾大笑道:“说得对,该罚!你们做王母娘娘都有余!”
席锦霞道:“不!是不足,不是有余!”
钱笑吾道:“芳芳仙子何以教我?”
席锦霞道:“若是羽化登仙做那个老太婆,我情愿下凡卖唱!”
钱笑吾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对!对!我这张嘴平时很伶俐的,怎么今天见了你们就老是说错话,你们别见怪,权当我放屁好了!”
吴韵珊满斟一杯酒道:“认罚就得罚,先生请尽此一杯酒,送君入夜公!”
钱笑吾接过来笑问道:“这是怎么说,一杯酒就能要我的命!”
吴韵珊笑道:“不错!里面下了砒霜!”
钱笑吾引杯向口一饮而尽,然后道:“好!美人赐,不敢辞,曾经五手亲斟,通是鹤顶砒鸩,钱府犹留香泽,含笑归我太真”
吴韵珊格格一笑道:“早知道钱先生如此大方,我就该斟杯真的毒酒了!”
钱笑吾翻起眼睛道:“珊娘,我们无冤无仇,你不至于会要我老命吧!”
吴韵珊笑道:“我们与钱先生都没仇,可是有人买通我们杀死你!”
钱笑吾笑道:“是谁会要我的命呢?”
吴韵珊道:“岳阳城中,您钱先生的人缘并不佳呀,要你命的人可不在少数,钱先生想想会有谁呢?”
钱笑吾摇摇头道:“岳阳城中我的名字比狗屎还臭,但也最多惹人讨厌而已,没有人会因为嫌狗屎臭而去踩它一脚呢!”
吴韵珊道:“可是当街一泡臭狗屎,大家总希望能铲掉它!”
钱笑吾大笑道:“这一说想杀我的人则又太多了!会是谁呢?”
吴韵珊道:“说了您也不相信,是您的那位女高足!”
钱笑吾笑道:“我的女弟子太多了,琵琶黑巷的女姣姣,闺门千金,达宦婢姬,甚至于卖花的小女孩儿都是我门下桃李!”
吴韵珊笑道:“您简直滥收!”
钱笑吾道:“我是来者不拒,有教无类,只要是四十以下年纪,中年以上姿色,口称一声老师,就是门生”
吴韵珊道:“可是要您命的这位女门生,都是您经过正式拜师大典的唯一女高足,也是您的东家宇文小姐!”
钱笑吾大笑摇头道:“不会的,吾门虽广,门下却无丑徒,有美丽脸孔的女孩子,都有一付好心肠,绝不会要我的老命!”
吴韵珊笑道:“当然不是她本人的意思,她却是您的勾命使者!”
钱笑吾哦了一声道:“这话怎么说?”
吴韵珊道:“您想吧,宇文小姐现当双十年华,姿容绝代,又兼才华出众,身拥亿兆家财,正是五凌王孙好求之对象!”
钱笑吾道:“不错!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好货之心,人皆有之!”
吴韵珊道:“可是人家多次延媒央冰,上门求匹,都被您挡住了!”
钱笑吾道:“俗子太多,英才难选耳!”
吴韵珊一笑道:“那是您的看法,求凰者岂肯承认自己不行,好事不成,您就成了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钱笑吾大笑道:“我明白了,是那些人想除掉我这颗眼中钉!”
吴韵珊道:“对了,所以这主事者重金礼聘,请我们姐妹来担任刽,他们知道您的毛病,您对女人最没戒心!”
钱笑吾笑道:“这一着子攻中了我的弱点,看来我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