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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忠义为先月下擒逃捕谋绝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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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志敏心里暗自好笑那老者尽用这些废铁,有何好处,正想一掌把它震开,蓦地脑里恍若电光一掠,另一个念头立刻浮起,心想:“方才这老贼已用了一遍暗器,并无作用,为甚还要来第二遍?他念头一起,自觉蹊跷,急一晃肩胛,穿过几株树隙。那几十点寒星倒不起什么作用,惟有那两团黑物“波”地一声爆出两蓬蓝雹,霎时腥臭难闻,中人欲呕。

    于志敏幸在早年曾服过银果、鳗血,寻常毒物总可抵挡得过,但也因那股臭气逼得他摒着呼吸,连发几掌将那毒雾吹散,定睛看时,那老者又已穿过十几株树隙,没命地逃奔。

    原来那老者把生死看得十分重要,明知暗器未必奏功,所以一待两圈黑物爆开,认定对方暂时无法追赶,立即趁机远遁。他本来可以跃上树梢,走得更快,但这树林上面,枝柯交错,要跃上去,免不了会发生摩擦的音,因而被敌人循声追赶、利用。有的树林内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以轻功飞走,不至于还发生响动。

    那知十志敏一见那两蓬蓝雾,再嗅到那股臭气,已知老者是谁,喝一声:“逆贼!留下头来再走!”身形一晃,竟像穿花蝴蝶由树隙疾掠过去,相距还有两三丈,就突发一掌。

    那老者听于志敏这么一喝,情知对方已察出自己身份,此时跑也跑不掉,索性横了心肠,一跃上树,厉喝一声:“到这儿来打!”

    于志敏一掌落空,也暗赞道;“怪不得这厮被曹奸看上选当西殿都指挥,果然有一两手!”随喝一声;“还怕你有什么诡计不成?”立即跟踪上树。

    两人身法都十分神速,由树顶上一路追逐,直到达一块旷地。这块旷地敢情是荒芜了的麦田,那老者停身下来,回头喝道:“龙卷风!我汪信一与你何仇,为甚一定要赶尽杀绝?”

    于志敏冷笑道;“好一个西厂都指挥替曹奸贼做尽走狗,戕害忠良,我先问你,有多少忠良死在你的手下!”汪信一桀桀怪笑道:“到底死了多少,我汪某可没有记帐,恕无可告,而且汪某奉命行事,也怪不得我!”于志敏见这位西厂都指挥,不但是江湖上一等魔头,而且在曹奸阉得势的时候,则事事弄权,忠良落到他手上,虽明知有死无生,但家属见自已人受那酷刑,也得倾家荡产,求他手下留情。照说汪信一得了人家的钱财,便应松一松手才是道理,偏他贪心不足,见有抽水可捞,想到谁没有亲戚朋友再抓下去,定必越得越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就会越大。

    因此,汪信一每逢敲到事主无可再敲的时候,他忽然借口“公然行贿”四字,将会替事主讲情的人抓了起来,并交出少许钱财作为贿赂的证据,坐实了别人的罪名,然后用酷刑拷问,授意他手下教这人的亲朋行贿,结果是一而再,再而三,昧起天良,依法炮制。所以每办一案,不但株累多人。而且不知多少人因拿不出钱来,被他用酷刑治死。

    东、西两厂两个都指挥的恶迹,于志敏在京时已查知十分详尽。因为拘捕曹吉祥的时候,他的嗣子曹钦,居然引军叛变。杀了锦衣卫指挥逯果,攻进午门。斫伤李贤于东朝房。

    杀都御史于西朝房,杀恭顺侯吴瑾于东长安门的街道上。当时于志敏要护英宗皇帝,禁城内外全由怀宁侯孙镗和他长子孙轨招来西征军与曹钦的叛军激战,事后才知曹党漏网的人不少,东厂都指挥部牛祥明,西厂都指挥汪信一,也没有捕到。要是于志敏当时出城追捕,也许可将牛祥明和汪信一抓回去,无奈英宗早年经过”土木之变”被瓦刺也先惊得他魂飞胆散,这时虽在深宫,一听说外间兵变,仍得周身像农妇筛糠般抖个不停,无论如何也强挽于志敏在身旁壮胆。

    于志敏本来极不愿意,为了使曹贼明正典刑,抵好暂时忍耐,充当几天临时侍卫,待斩过曹吉祥京里稍为安定,才请旨特赦因“夺门之变”被冤杀的忠臣。

    英宗皇帝这时对于于志敏自然百依百顺,忙降旨特赦,并挽他在京任职。试问于志敏这样一位少年英雄,岂能让爵禄羁绊?而且说起来,英宗还是杀过他一家的大仇人,岂能忍得下心里面的痛苦,腼腆站在英宗身旁?所以,他勉强再待两天。便借口江湖未清,老父未安,辞别了英宗,直赶来河间府。不料才过东碇,就发现路旁树上留有不少暗记,仔细揣摩,似有不少江湖人物向西汇合。

    于志敏虽猜不出里面包涵有何种阴谋,反正有恁多江湖人物集体行动总不该是什么好事。

    因此,他星夜赶到西碇,巧遇上奸贼放火烧屋,引导他该走的方向。及时解救了诸义侠一场危难。这时,见西殿都指挥汪信一居然把迫害忠良的罪恶,全推向曹吉祥的身上,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既然你样样都是奉命行事,那就跟你主人去罢!”

    江信一一听桀桀几声惨笑道:“你说得好轻松!曹贼已经死了,还要跟去,难道想教我死?”于志敏见他竟也骂曹吉祥为曹贼,不禁愕然。

    汪信一似懂得于志敏错愕的原因,哈哈一笑道:”这并没什么希奇,要不是这样,曹吉祥怎会倒下?”于志敏听他这几句话,像说曹吉祥之败是因他故意弄计使曹奸踏上机关,自寻没落似的,不由将信将疑道:“那么你为甚要逃?”

    汪信一神秘地微笑道:“不逃?城门火火,殃及池鱼,万一一时辩驳不清,受了一刀两段,岂不太冤枉?”于志敏心想:“是呀!我祖父和岳祖父也就是这样身死的呀!”因为联想到两家的惨状,不觉低头沉吟起来。

    汪信一似因狡计得售,得意地哈哈一笑道:“你想回当年你家里的事,可就该知道君王刻薄寡恩,不如”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触动于志敏的灵机,猛喝一声道:“你且住口!既然知那曹吉祥图谋不轨,为何不把他所做所为向皇上告发,博个封妻荫子?”

    汪信一被于志敏猛然一喝,不禁吃惊,待把话听完,才又嘿嘿两声干笑道:“不是说皇上刻薄寡恩么?”于志敏一听到他干笑的声音,心里就觉到不快“哼”一声道:“你说故意引诱曹贼蹈机,到底是真是假,我无从知道,但你陷害忠良,勒索忠良亲友总是事实,好打跟我回去面圣,不然,包管有你好受。”汪信一见骗他不倒,杀机再度兴起,浓眉一竖,冷冷道:“要叫我汪某回京,请你今生休想!”话说一半,已一连劈出几掌。

    于志敏只用两成真力相抵,边打边笑道:“要不是你做贼心虚,小爷几乎被你骗了,久闻你有一套七煞阴风掌,怎不使出来让我见识?”

    汪信一连自己的武学都给叫出来了,可见人家对他了如指掌,惊怒之际,接连吐气开声,右掌雄烈,左掌阴柔,两股绝不相同的掌劲,绵绵不断发出。

    于志敏一心想磨够对方的绝艺出来,一面腾挪闪避,一面乘隙进招,把真力由两成加到三成、到四成,在他快速的身法之下,汪信一招式一缓,不是被一掌打在肩上,便是被一脚踢中屁股,被打被踢的部位又麻又痛,急得汗流浃背,哇哇怪叫,心想不打也无法停手。

    约经顿饭时间,那汪信一双肩和双臂也不知被打多少,被踢多少,明知对方不会立即取他性命,也不由得心寒股栗。

    于志敏见他已将“七煞阴风掌”重演一遍,知已没有甚么能为,又嘻嘻笑道:“阴风掌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希奇,听说你还有一套什么名堂,还不快点搬出来,难道留着装棺材不成?”

    原来汪信一除了掌法精奇之外,兵刃也很有点功夫,他一对青磷魔焰剑几十年来未曾败过,只因自恃过甚,认为一套阴风掌已够对方难敌,只要对方被掌风沾上,都要皮肉尽脱,登时冻僵,却忘了对方会大破岗底斯山,血战雪崖,那么寒冷的地方,尚且无恙,那还会怕上以真气练成的阴风掌?所以被于志敏一上来就打他无法还手,想使用赤磷魔焰剑也没有机会。

    于志敏把话说完,尚不见汪信一有拔剑的样子,而且也看不到他背上有剑,索性把身法一停,喝道:“怎的,难道

    汪信一既狡且狠,就在于志敏身法一停,话末说完的时候,忽然猛一顿脚,拔高十几丈,一蓬光雨倒洒下来。于志敏只道他仍打着逃的主意,正要起步追去,忽见蓝雨下泻,知这青磷剧毒,沾惹不得,急一沉身子,连发掌风把它吹散,一面注视汪信一,生怕他乘机逃走。

    汪信一已经横了心肠,那还作走的打算?尤其他身受于志敏那种四成真力的掌力,虽打得十分疼痛,但仍勉强挨得下,误认这少年功夫不过如此。青磷麾焰剑无论剑身和剑气都含有剧毒,总要仗它找回几分面子,所以一纵起身躯,先甩出一蓬青磷粉,立即就腿上拔出不到一尺长短的小剑,冷笑一声,一招“寒鹤栖塘”带着一丈方圆的蓝光,盘空而下。

    于志敏看他两枝小剑居然也滟滟生辉,各有几尺硭尾,情知是件宝物,心想“这厮的艺业不过和干坤一发皈命妖道相仿佛,怕他作甚?”见汪信一得意洋洋舞着小剑悠然而下,不知他凭甚么那样自恃,只得闪开丈余,盘算怎夺下对方双剑,好给蝉儿、玉鸾作见面礼。

    汪信一这时已落到距地不过三丈,骤见对头闪开,敢情得意已极,桀一声笑,双腿一夹,身子暴射过去,一招“猛龙擒虎”双剑向里一合,两条蓝蓝湛湛的硭尾,斜扫向于志敏颈上。

    于志敏喝一声“好!”头一低,脚一挺,反由汪信一脚腹下倒跃上去,趁势在他头上重重拍了一掌。汪信一身在空中被于志敏这一掌击得他身形激射出五六丈外,急使一个“斛斗翻云”的身志立定脚跟,同时挥剑如飞,把自己周身护定,十丈内外,剑气生寒,臭气洋溢,于志敏竟被迫得在十丈以内打转。其实,蝉儿与汪信一交手的时候,估他功夫与静虚道长差不多;于志敏估他艺业与乾坤一发相仿佛。说起来,两人的估计都不曾估错,因为蝉儿遇上最厉害的敌人要算静虚道长,她与于志强两人对静虚一人,尚且被对方打伤,若非王紫霜及时赶到,恐怕已不堪想像。

    但是,于志敏在梅岭关遇上皈命道人,并不是他认为最厉害的敌人,只因汪信一双剑带硭,又毒又臭,才迫他不敢过分接近。

    这时于志敏虽是空掌应敌,但他已决定应采取的手段。心想:“我不用手打你也要把你累个半死!”他一想到再过一会儿,这位西厂都指挥该是什么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施展出“一片丹心”的气功,遥遥地贴紧对方的护身真气,由他拖着自己的身子来转,而自已毫不费力地加以嘲弄。汪信一只听笑了一声,就找不到对方身影,刚挥剑回头,又闻笑声发自背后,一连几个转身,都是同样结果,这才猛省对方用的是那一种身法,看不出这少年居然练到无上的本领,而且相隔十丈以外,仍然能够不即不离,任由自己的真气去引动,不禁骇然停步,在原地舞剑自保。

    于志敏见他停下,自己也只得停下,却同时吸进一口真气,用“千里传音”的气劲大喝一声“怎的不转了!”

    这一声断喝,就像迅雷般在汪信一耳边暴响,几乎把他耳膜震破,吓得“嗷”一声尖叫,跃高十五六丈。于志敏不由得自尝杰作,纵声大笑。

    汪信一听耳边那声暴响,以为敌人已到身旁,这才惊得直跳,转头一看,见敌人仍好端端站身在距离自己起步的地方尚有十丈左右,蓦地想到方才一喝乃用“千里传音”的气功,不由更是大骇。要知这种“千里传音”而且还要“入密”的功夫,除非苦炼百年,气功到了最高境界才行。纵然如此,也不过能使声音远近如一,细若游丝,声若蚊蝇,仅能使受听人辨得音义而已。如果要练成象狮吼。像雷霆一般的巨响,若没有绝世的奇遇,只怕多转投几次胎,也未必能够。

    汪信一的劲功、气功、内功、若不是登峰造极,奸贼也决不会选他担任西厂的都指挥。

    但也因他自家儿懂得这个难练,才越被对方的绝艺震惊,正如同没见过老虎的人,以为他不过是一只大猫;不见过狮子的人,只以为是一只大狗。当他一知道是老虎,是狮子,便会吓得抖索不已。

    这时的江信一发觉于志敏艺业竟是恁般高强。那还再敢恋战?不待身躯落地,便双剑向下向后连挥,乘着挥剑时反激起的劲道,猛向外扑。恰像怕狗的人,尽将手中棍向后猛打,仍然不敢回头再顾,恶狗是否追来。汪信一一阵乱撇乱打,好容易待得身形落地,拔脚狂奔。因为不见有人追赶,心想;“这条命总该是我的了”他究竟跑了多远,自己神魂颠倒中那会知道?敢情他已周身大汗,气喘如牛,只好停下来,揩一揩额角的汗珠。那知在这时候,于志敏却格格笑道:“要打就打,尽在那边跺脚作甚?”这一句,提醒了梦游人,汪信一猛然回头四顾,敌人相距不过十丈,山丘在左,河水在右,树林在后,麦田在前,可不是仍在原地不动?(按:汪信一发现这一种奇事,他以为走了很远,事实上一步也未曾走。这种现象,现代心理学上有所解释,大凡某人念念不忘某一件事,便发一种“离魂症”也可说是”精神分裂症”有些人夜间走路,越走越害怕,越害怕就越着急,走到天亮还在原地,认为着鬼迷,与此缘因相同,交代过了,便不再晓舌。)汪信一这一惊岂同小可?心想:“这小子敢情还会妖法?否则,怎能用缩地法缩我转回原地来?”他曾听人说过,若是遭鬼迷,只要停脚下来,向四周洒一泡尿,定一定神,便可认得清道路。这时,汪信一神魂颠倒,恍如梦寐,到底是真?是梦?是魔?他已不能把握,当真拉下裤子,对着于志敏将尿射出,一面还猛喝:“打鬼!”

    于志敏起先看他在那边掏腰间,(按:那时候的裤子没有裤扣。)以为他要施用什么暗器,正要留神,不料一道尿水射出,又猛又急,几达身前。再听他不断地猛喝,这才想起这位魔头已得了丧心疯的病症,不禁好笑起来。于志敏学过瑜珈门的功夫,医治汪信一这种落魂病本无困难,但对于这种万恶不赦的魔头,何消医得?一步赶前,点了他第十四节椎骨下的“命门穴”废了他一身武艺,缴了他的双剑,再将他那歹毒的暗器深埋地底。

    汪信一被点了“命门穴”浑身乏力,连腰脊都不能伸直起来,只有任凭炮制。于志敏将他的腰带解开,把他捆得像一个大元宝,提起来向家里飞纵。不消多时,回抵新建的家,只见诸义侠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知说些甚么。

    于志敏虽然多年未见老父,方才也不过是略谈几句,便自追敌,但在月光下仍认得出亲父与哥哥站在一起。想起这些年头,老父不知如何受苦,已是悲从中来,将汪信一往瓦面一放,即在亲父的面前跪倒,只唤得一声”爹!”勉强再说一句:“敏儿回来了!”已是悲不自胜,再也说不下去。

    于冕也是怆然,他虽由长儿志强口中获知小儿志敏一切,加上近日来的重重喜事,老怀十分安慰,但父子相逢,总免不了流下几行热泪,然后进出一句;“敏儿!苦了你了!”双手把这位爱子扶起,揽入怀中,仔细端详一番,老泪又成行落下,还是骆中明过来相劝,才止住他两人的悲戚。

    父子相对半响,于冕才收泪道:“先见见几位前辈!”执住他的手走往诸义侠面前,一一替他引见。其实于志敏和这些义侠,多半已经见过,只需引见塞马先生师徒,孟开先、武隐真鲍逸志、盛凌如父女等八人。

    这些义侠方才已见到于志敏的真功夫,无不叹他为人,真个有龙卷风那种威势,当者立摧,各由衷里恭赞几句。

    于冕待他这位爱子与诸义侠寒喧片刻,才指着纵槽交错的尸体道;”敏儿!你说这些惹厌的东西怎生区处?”于志敏道:“请爹和各位前辈回厅里坐,待儿和哥哥几人来办就是!”朝信儿招招手道;“你也过来!”文信儿见师父喊他,急过来跪倒,恭喊声;“师父”

    于志敏当着爹爹面前,只得按下嘻笑怒骂的性格,但仍眉头一皱“哼”一声道:“你这是怎的?”文信儿猛觉师父正不喜这一套,慌得一跃而起。

    文亮呵呵大笑道;“老朽这位小孙,谁的话也不肯听,还是听师父的话,索性跟师父好了!”于志敏笑道:“以信儿这份姿质,若能适时用功,不难一日千里,可惜晚辈不能在家久住,只好由他自己摸索,虽是同样有效,时间上却需要很久了!”

    文亮见说他的孙儿能够大有进步,已自心喜,及听到后面一句,却又有点担忧,忙问道:“小侠还要去那里?”

    于志敏微喟道;“要往瓦剌,说不定还得往玄冰谷走一趟!”

    说道“玄冰谷”各人同时一震,于冕忙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于志敏道:“本来是越快越好,迟了只怕追牛祥明那厮不上!”牛祥明是东厂都指挥,各人全都明白。塞马先生忍不住“哦”了一声,指着被捆成一团的汪信一道:“小友擒来这人是谁?”

    于志敏道;“这就是方才和蝉姐交手的西厂都指挥汪信一!”

    秦玉莺忽然“咦”一声道:“蝉妹怎还没有回来?”

    于志敏也诧道:“方才我追这汪信一的时候,曾经遇上她,并还请她先回来,怎的还未见回到?”各人虽觉得有点奇怪,但决未料到蝉儿会失踪,于冕想了一想,旋道:“她或者另有事去了,你先把这屋面上的东西去掉,回厅里再说罢!”随即招呼各人回转厅里。

    于志敏和于志强、信儿,将死了的奸党首级割下,挂在树上,再将擒下的人废了他们的功夫,然后用化骨散将尸首化了。待驱那些被擒的人回到院子里,却见厅上一阵混乱,玉鸾的眼泪未干,其余的人脸上都显出焦急的神情。

    于冕一见于志强和于志敏进来,劈面就道:“柳娘子走了!”

    这话可把于志敏听得一怔,过了半晌,才问道:“不知她为甚么要走?”

    玉鸾虽未与于志敏合苞,但夫婿当前,未免娇羞不语。

    玉莺接着道:“谁知蝉妹为何要走!还是妹妹回房里卸装,见她在桌上留字,这才知道她不会回来了!”于志敏蓦地记起蝉儿和汪信一交手的时候,用布蒙脸的事,首先一个疑问,以为蝉儿失贞才羞与相见,接着又自己否决了这个疑问。因为如果她已失贞,大可不替自己人尽死力和敌人相拼,而且已方诸侠尽是语声朗朗,肝胆照人,决没有谁做这大煞风景的事。

    他眼珠一转,急问道;“蝉姐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玉莺道;“她带了一个首饰盒走了,留下不少敌人的尸首,房门口有,厨房里也有!”

    于志敏道:“嫂嫂带我去看!”

    玉莺被他称一句“嫂嫂”也不禁脸红,却是不能不答应,只好说一句:“跟我来罢!”

    便当先引道。老一辈侠义自然懂得礼数,不好跟进闺房,只有几名女侠与于志敏弟兄跟在玉莺后面,先看房门口几具尸骸,再往厨房一看,即见灶毁壶碎,水渍满地,在几具尸体中,有一具几乎被剁成碎肉。于志敏何等聪明?一见这般情景,不禁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又何必?我岂是贪色之徒!”秦浣霞诧道:“你这话说给谁听呀?”

    于志敏霍然猛省,把厨房里的情景一一指出,并加以解释道;“看这大罐子是被剑劈开,然后跌碎,这罐子外面尽是煤灰,罐内却是干净,料必是烧开水所用”秦玉莺见他说得有理,不由得点一点头。于志敏续道;“因此则被剑劈开之后,里面的开水自然会把人淋得满头满脸”

    各人至此不禁“哦”了一声,敢情已明白大半。

    于志敏又指着几具尸体道:“这些尸体被开水烫得满脸浮肿,蝉姐当然也不例外。因此,她恨极敌人使刁,才将这具尸体剁成寸肉,看来这人定是当时打碎锅灶,投罐伤人的恶贼。”

    他说到这里,门外忽有人颤声道;“这位少爷说得真对!”

    秦玉莺回头一看,忙道:“秦三叔!你当时躲在那里?”

    秦三正是当时幸逃一命的厨子,立将当时厮杀的情形,一一描绘出来。秦玉鸾不禁望于志敏一眼道:“这事应该怎样办,就看你的了!”

    于志敏眼眶一红,长喟道:“我这时方寸已乱,那能想出什么选好的办法?只好待事毕回来,踏遍天涯找回蝉姐就是了!”

    秦玉鸾与蝉儿的情份最深,听夫婿解释蝉儿失踪的详情,由尸体上的水泡,联想到蝉儿的脸孔,已哭得梨花带雨。这时再听他说话不着边际,也忘了自己尚未与夫婿合欢,鼻里“哼”一声,回身就走。于志敏当在多人面前,不好去拦阻,忙对玉莺道:“嫂嫂快替我拦一挡,别又少了一个?”敢情于志敏急不择言,秦玉莺脸红红地“呸”了一声道:“你的人多着哩!”到底还是担心胞妹再出岔子,急急忙忙地走了。

    于志敏莫明奇妙地碰了钉子。回头一想,也自觉失言,讪讪道:“哥哥!你们叫人把这几具废物照方才的方法处理了罢!我去叫信儿来帮你!”借故抽身,转出中厅,叫文信儿往厅内帮忙,自将蝉儿出走的详情禀告他爹爹。

    明因师太听罢经过,不由叹息一声道:“蝉儿这孩子也太可怜了!这总是贫尼照顾不周之过!”各人也不禁吁欷,一片愁云笼罩在每一人的脸上,于冕自觉十分难过,吩咐于志敏一句;”你先往书房歇息,明天从长计议便了!”

    晨鸡息唱,满天红霞,秦于两家的宾主俱已忙着打扫庭院,清扫血迹。于冕亲与骆中明和几位老侠押了贼俘,着人挑了首级往府衙报官。要知府尊曾亲来拜会,而且这些贼俘俱是钦犯不亲往交割清楚,怎么能行?再则爱子于志敏与秦玉鸾尚未正是合苞,若不趁这时候完成这椿大事,待他远去瓦刺,再往玄冰谷知道几时才能够回来?”

    那知这几位老侠走不多时,阿琼忽然一声娇呼道:“你们快点进来呀!”

    于志强和于志敏正在指挥佣仆打扫,闻声知道有变,急忙走往闺房。

    阿琼脸红红把房门一挡,叱道“谁叫你们?”

    兄弟两人不禁愕然停步,明因师太和龙啸云、秦浣霞、盛逸芳等相继到达,阿琼让群女们进入闺房,于志强兄弟只好退出中厅。

    过了一会,明因师太手里拿着一朵淡紫色的绢花,步出中厅。于志敏一见,诧道“这是仙女教的紫荆花,前辈由那里得来?”

    明因师太听他能说出绢花的来历,面露喜容道:”仙女教?那个仙女教,你快点告我!”

    于志敏听明因师太要问他有关仙女教的来历,不由得满脸通红,半晌说不出声来。

    明因师太见状猜中几分,正色道:“昨夜的事,确是太过离奇,莺儿妹妹同睡一床,鸾儿被人掳去,莺儿竟丝毫不觉。方才阿琼见她两人还不起床,拍门又没有人答应,心知有异,一推窗门,竟是虚掩,俟越窗进去,发觉少了鸾儿,而莺儿却昏沉如死。连”她猛然一顿,接着又道:“这时莺儿已醒过来了,但一切茫然,枕边却留有这朵绢花,你知道来历就好,不方便和我说,可先告诉你哥哥,由你哥哥告知你嫂嫂再转告我知道便了!”把紫绢花留在桌上,径自走了。

    于志敏拿起紫绢花一嗅,点点头道:“是仙女教的东西,半分也不会错,这臭东西竟闹到我家来了!”于志强着急道:“你快点说出来历,好待我转告”他本待再说“你嫂嫂”因为睑嫩,恍然中止。

    于志敏顽皮地一笑道:“说下去呀!说个嫂嫂有什么关系,我喊都喊过了,难道你还怕说?”于志强见这种时候,这位顽皮的弟弟仍然好整以暇地只顾开玩笑,急得尽是跺脚,连催他快说。于志敏又笑一笑,才认道:“仙女教是近几月来新兴起的一种怪教,据说教里面没有一个男子,所有的女子都是年轻貌美,而且个个都是处女”

    于志强不禁“哦”了一声道:“难道不嫁人?”

    于志敏横他一眼道:“这个你自己问去,我不知道!”

    于志强被他抢白得讪讪地,做声不得。

    于志敏笑道:“你那毛猴性子依然未改,既不听话,又爱打岔,嫂子教你那么久,也没把你教会!”接着又道:“因为仙女教新近创立,所以四出掳掠有根骨的少女作为弟子,敢情玉鸾妹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被仙女教的人看上,所以趁着我们打了半夜,疲惫沉睡的时候把人掳走。不过,她们掳人的目的是当作弟子来教导,一时不致于有碍。”

    于志强诧道“是不是处女,她们怎会晓得?”

    于志敏“哼”一声道:“亏你还是男人哩!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纵然看不出,只要将守宫沙一点在女孩的皮肉上,那还不立即判别?”

    于志强自己骂一声“我这头脑真钝!”地又问道:“说来也奇,浣霞姐姐、逸芳姐姐为何没有被抢?”于志敏道:“这一点倒是我忘了告诉你,仙女教要的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女,把人掳去之后,就在枕边留下一朵紫绢做成的紫荆花为记,本来她们活动的地盘是在西倾山一带,怎生来到中原,我就不知道了。”于志强忙问道“她们总坛设在那里?教主是谁?你可知道?”

    于志敏摇摇头道:“总坛的确实位置没人知道,但是,总可以查得出来,据说那教主年纪很轻,也不过二十来岁样子,什么名字,也没人知道。这事还是一位被掳的少女逃出来转述的,那少女逃出西倾山不到一个月,就不明不白死去,死后周身发黑,想是中了蛊毒。”

    于志强问到这里,已明白了大概,急走往后堂,将情由向他爱侣详细说明,并询夜里的情景。原来当夜玉莺惟恐玉鸾因蝉儿走失而过份伤心。所以和她共卧一床,好加劝慰,正在喁语未休,忽然一阵香风透窗而入,姐妹两人立即朦胧睡去,直到阿琼进房发现她竟未穿中衣,慌忙喊明因师太等人进去,经过服药,推拿,才醒了过来。

    玉莺见胞妹失踪已是着急,待发觉自已中衣半褪,更疑被人采花,恨不得立即死掉。但她私自一验,又觉并无异状,呜咽之时,听到夫婿转说仙女教的情形,才大大放心,破涕为笑,急道:“待我去告诉妈!”龙啸云听了长女的转述,虽知幼女暂时无碍,却也令人担忧,忙将情由转告明囚师太,一同找幼女婿设法挽救。于志敏对秦玉鸾虽然无所谓“爱”但她既是亲父答应下来,也可算作自己一房娇妻,那能置之不顾?要知大破赤身魔教之后,于志敏得到闵小玲决绝的哀函,奉到亲父的手谕,经爱侣王紫霜催促他找回闵小玲,否则无面目来见家翁于冕,当时于志敏追了一程,但山深林密,闵小玲已获红花婆婆的真传,艺业自是不弱,她如果不愿再和于志敏相见,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于志敏艺业再高,也毫无用处。于志敏一直找到日落西山,呼唤得喉嗓音变,除了空山寂寂,并无人踪,只得含悲转回寓所,将情由对红花婆婆和爱侣陈述。

    红花婆婆虽有四位门徒,却特别钟爱闵小玲,所以将一身绝学悉心教导,见她能够选到英雄夫婿,自也十分喜悦,不料竟起这样一个大波折?想到当初,天地本来连在一起,竟被共工氏用脑袋把不周山触倒,以致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可见天地间也得不到完满,人间那能不多恨事?(按“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是中国古代的神话。但是,中国现在有一条叫做西倾山脉,而且西部的帕米尔高原为世界的屋脊,东南的民答那峨海沟为世界最深的海沟,说起来不无道理,总比上帝造人的胡说来得科学多。,)

    再则,这事本是闵小玲自寻烦恼,怪不得于志敏和王紫霜。红花婆婆深知这层道理,反而安慰于志敏几句,使于志敏又是感激,又是内疚,决心要将闵小玲找回来才有个交代。

    于志敏这一决定,使红花婆婆想到近来传说有个什么仙女教,万一闵小玲人单势,恰被仙女教的人擒去,虽说无碍,到底也大失体面。忙将仙女教的行为对于志敏说明,要他特别留意仙女教的行踪,并亲自带了小玫、小佩两位门徒先下山去。

    于志敏默将闵小玲的去向想了一遍,知她若不先回师门,定是往杨柳树摒担琐事,然后出走。总不至于不顾师门养育之恩,远扬了事。再则她一身武学,顶着红花婆婆的名头,错非遇上茅士亨或赤身魔女那样的高手,别人也不敢轻易惹她,想到岗底斯山大事已毕,善后事宜并不是一两天办得好,自己要将得来的证物急送给英宗,好将奸党一网打尽,所以托付玉山樵者和各派英雄会商处理,又因为红姑与阿菩三女脚程较缓,如果一齐带走,生怕误了日期,若让她们自己走,又拍路上出了岔子,只好教爱侣陪着她们向河间府进发,自己辞别各人,猛展轻功直奔京师,毁灭了曹奸一系,尽雪两家的奇仇。

    那知甫抵家门,竟连续发生蝉儿出走,玉鸾被掳,这些令人皱眉的事。这时听明因师太和未经过正式拜见的岳母龙啸云再三相托付,只有唯唯的份儿,但他一想到得往瓦刺制止一场即将发生的大事,又觉得不该因私废公,心里面又浮现一个阴影。

    当天下午,于冕兴冲冲买了一大堆红纸、金纸、名香、红烛、红绸、红毡等做喜事用的物品回来,巧遇上秦方满脸愁云站在门口对他苦笑道:“亲家翁!这场喜事不做也罢!”

    于冕愕然道;“这怎么可以?”

    秦方摇头叹息道:“小女又被人掳去了!”

    于冕这一惊非同小可,连连叫道:“这这怎么得了?敏儿和强儿都是死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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