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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宁县境距古桥镇外卅徐里外崎岖驿道上现出一辆漆黑乌亮马车,双驹套辕,神骏非凡。
这辆马车虽然华丽,却显得有点特别,非但帷幕车蓬铁轮均是乌黑的,连两匹健骑一丝杂毛全无,堪称鸟锥龙驹,车把式亦是一般,黑衣劲装,神态阴冷,宛若罩着一片森森杀气。
常见的赶车车把式都是一人,敞开胸膛,粗豪不文,而这辆车却是两个赶车的,年岁都约莫三旬上下,三绺短鬓,五官清秀匀正,劲装衣裤为上好细锦裁剪,平贴美观肩披一柄青钢长剑!
束挽长鞭在手,除了装束外,无论在那一方面看都说不上是个赶车的把式。
驿道崎岖,车行缓慢,辚辚蹄声,缓缓驶去。
车后远处飘然随行一老一小,却是那醉济颠郑奇及小叫化程青阳。
郑奇背一朱红胡芦,身着一袭土黄宽大长衫,腰系丝条,怀中鼓凸拥肿,不言而知身藏得有食物在内,小化子程青阳亦非化子装束,一身灰布短褂裤,手握-根实心俨杖,这一老一少不时互相低语,却眼神不离远处那辆乌黑发亮马车。
正行之间,郑奇铁噗嗤一笑道:“小七儿,你好似吃定了
我这老醉鬼,形影不离,为何不与乐老化子同行!”
程青阳笑道:“乐长老毕竟是长辈,行事说话都得受拘束,与你老走在一处,有吃有喝,何乐不为!”
郑奇两眼一瞪,道:“好哇,唐矮子几时教得你这样猛吃猛喝的,死皮赖脸,否缠不放,我老人家与唐矮子见面时,定叫唐矮子好好地教训你一顿不可。”
程青阳闻言做一鬼脸,摇首笑道:“晚辈才不怕他老人家呢!”
郑奇望了程青阳一眼,冷哼道:“你怕谁我老人家知道,你最怕少侠和两位姑奶奶!”
程青阳默然无语,说真的,舒翔飞与胡薇兰这一双爱侣天生气质予人有一种亲切近人之感,却不怒而威,淑莲公主虽爽朗大方,但小性子一猛便没了没完,有得你够受的。
舒翔飞在程青阳心目中犹若天人,凛然不可侵犯尚有救命大恩,程青阳忽道:“老前辈,你说说看,少侠和兰姑奶奶,谁的武功最高。”
郑奇咳了一声道:“说你聪明又胡涂,武功一道,浩瀚若海,永不无止境,凡人一生,仅短短数十年,浮游岁月怎期登峰造极,执高执低,难以衡量,譬如人手,各有所长!”
程青阳若有所悟,点了点头,默不再言,眼神注视前方不远一株白杨树干上钉着一支兰花发簪,不禁面色微变,疾掠而去伸手拔下。
郑奇亦已发现,沉声道:“速收置囊中,传讯接应,兰姑奶奶已有发现,车在前面洪家庄院停了下来!”
伸手一牵程青阳,向路旁林中掠了入去。
须臾,只见林内一双白鸽扑翅腾空飞起,望来向掠空而去,醉济颠郑奇盘坐于地,解下朱红胡卢,怀中取出一油纸色卤牛肉,与程青阳酌饮低声谈话。
程青阳一面嚼食牛肉,目露困惑之色道:“老前辈,究竟兰姑奶奶遇上何事?难道你我不去探明么?”
郑奇道:“小七儿,凡事谋定后动,要知我老人家与兰姑奶奶在京师结伴南下洞庭,便已略悉大概,只是瞒着了少侠而已!”
程青阳诧道:“为何瞒着少侠!”
郑奇道:“说宋话长,你我长话短说,一则少侠未抵岳阳前尚不知其生父来历失踪之事,兰姑奶奶受神尼之嘱,不到时机不许泄露,故兰姑奶奶这多年来混迹江湖行事出手均介手正邪之间!真正用意无非志在少侠之父失踪之秘而已,故兰姑奶奶在南来时无意探悉黄山潜隐了一名怪异隐士,在他所居万石山庄网罗甚多武林隐名怪杰,本杳无人知,就在最近方为人所悉!”
说此即止口不言。
程青阳望了郑奇一眼,道:“所以兰姑奶奶心疑舒长沛老前辈就在黄山石庄院内?”
郑奇鲸饮了一口酒后,点点头道:“少侠尊翁当年如果不死,必仍活在人世,至于是否陷身万石山庄则难以确知,只是猜测而已!”
程青阳思忖须臾,道:“如此说来,兰姑奶奶不避炫耀,华车骏驹莫非另有深意在内?”
“不错!”
郑奇道:“老醉鬼与兰姑奶奶赶来江南时,因故暂短分手,兰姑奶奶独自行径黄由旁支麓时,即发现有万石山庄高手暗暗
蹑踪,施展金蝉脱壳之计才得赶至雪峰!”
说着重又背上胡卢,霍地立起,笑道:“小七,咱们洪家庄院去!”
洪家庄院乃一幢士墙围砌的大宅,经由大门入内一片广坪,东侧乃安商客栈,饭铺,驿马厩槽及堆栈,两厢为杂货店及两三处作坊,座北朝南,正屋为主人所居。
主人五代相传.辛勤俭蓄才挣下这片若大家业,因此处厄四乡要道,猎人亦经由此登山,无形中成为蓄产聚散之所,人来人往,财源茂盛,数百里地内无人不知洪家庄院之名。
这时,那辆华丽双驹套车已停在广坪内,车辕上两个黑衣劲装人飘身掠下,落地无声,身法俐落之极,各自走向车侧揭撩蓬帘,跨下一双蒙面少女,在两个黑衣劲装入前导下走向客栈。
客栈门前肃立着一锦衣中年人,宽颐深睛,狮鼻海口,精芒内敛,似一身武功高深莫测,目睹一行四人走来,躬身抱拳道:“四位光降,实感荣幸,在下带路!”
转身之际,望了两劲装人及一身着碎花衣裤少女一瞥,泛出一抹惊疑目光。
锦衣中年人领着四人走入客栈后进一间布设幽杂花厅,一张紫檀木八大桌早摆下了一席丰盛的酒宴。
这四人正是玄衣龙女胡薇兰淑莲公主金湘童寒落坐后锦衣中年人为四人面前一一斟满了酒,在主位坐下,含笑道:“胡女侠,前些日子敝庄手下为非作歹,又无知忤犯了女侠,敝上闻讯已将这名手下处以死罪,更遣在下赶来恳邀女侠枉驾敞庄面致歉疚之意,不料女侠已离去”
话犹未了,胡薇兰冷然一笑道:“这些事我俱已悉知,不过朋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锦衣中年人面色一红,忙道:“在下容鼎天,忝膺万石山庄第二总管?”
胡薇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容总管,失敬,贵庄庄规森严,犯则重惩,不胜钦佩,到是有一点令人不解之处,还请容总管明告。”
容鼎天道:“不敢,只要在下所知无不奉告?”
胡薇兰道:“照理来说,贵上是个极明事理,通达人情的前辈高人。”
容鼎天道:“敝上正是极明事理,驭下又是宽严并济,合庄上下无不敬钦服!”
胡薇兰道:“既然如此,为何贵庄追踪不舍,莫非恨我处置那名为非作歹的贵庄手下太过狠辣,有损颜面,欲找回过节,看来贵上器量并恢宏大度人物!”
容鼎天郝然笑道:“女侠误会了,敝庄有位报事是女侠昔家仇家,问知情者女侠形像武功,即知女侠是名震江湖的玄衣龙女,遂欲寻仇,为敝上拦阻言仇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当年是非曲直不明,无法左袒,是以命人追踪女侠恳邀枉驾敝庄化解这段仇怨,怎知女侠形踪飘忽,不得已在旅邸留笺。”
胡薇兰道:“我那仇家是谁?尚请容总管明告!”
容鼎天面有难色,踌躇再三,摇首苦笑道:“非是在下不愿明言,此人来至万石山庄后,即不再露面江湖,女侠面见后便知!”
胡薇兰冷笑道:“姑娘出道江湖以来,张正义除邢恶,结怨难免,仇家不胜屈指,总管之言不尽可信,但姑娘终必拜山一行,无奈此刻还有要事待办,不能久留,一俟事了,定当端
越趋访!”
容鼎天闻言呆得一呆,道:“这个恕在下不能作主,容在下便往禀明庄主定夺,四位旅途劳顿,饱餐后再说如何?”
金湘忽面色一变,冷笑道:“我不信万石山庄尚恃强留人不成?”
胡薇兰道:“容总管身不由主,怨他不得,容总管请去吧!”
容鼎天立起抱拳躬身一揖,道:“还是女侠明理,恕在下告辞了!”
转身走出花厅而去。
淑莲公主道:“兰姐姐,我们不如趁早离去了吧,免得节外生枝!”
胡薇兰悄语道:“莲妹不知我等已置身险危,如非在此停留,一出洪家庄院,我等四人便已在浴血拼搏隐身重伏中。”
淑莲公主诧道:“我等总不能坐守待毙在此?”
胡薇兰嫣然一笑道:“停留在此愈久,愈对我等有利,莲妹懂么?”
说着又是一笑,道:“酒菜甚好,不妨宽心饮用!”
细手一掠云鬓,玉指忽弹出数缕寒芒穿窗飞出。
蓦闻数声闷哼,衣袂振风破空远去而杳。
童寒道:“来人受伤不轻!”
金湘道:“逃不出五里外必血凝穴阻而毙,姑娘发出的是否为‘断魂截脉’飞燕针!”
胡薇兰微颔首轻叹一声道:“此乃不得已而为之,万石山庄必察视死者致命之由,此针一着人体,必循血攻心自动化去,无踪可寻,一则可收吓阻之效,再他们亦不敢贸然前来寻仇,必熟筹诡计,谋定后动,于我等极为有利,童兄,请去前面察视,速去速回!”
童寒会意,离坐走去,走向前进川堂,只见三个行贩挑着箩担进入,要酒索饭,认出是丐帮门下,双方故作不识,迳向门外套车行去,察视套车双驹明无异样。
忽见一人跨进洪家庄院,却是那拘魂学究房山铭,只听拘魂学究唷了一声,快步趋向马车之前,啧喷赞赏道:“这车真讲究!两匹马也是关外名种,我老人家有朝一日真要坐上一趟。”
童寒冷冷一笑道:“你也配!”
拘魂学究两眼一瞪,怒形于色道:“尊驾不可狗眼看人低,我老人家今儿个就要坐上车去!”
说着身形滑溜宛如泥鳅,一溜烟般穿入车厢。
童寒大怒,目中暴射杀机,喝道:“老鬼,你这是自找死路,怨不得在下心狠手辣!”
手掌一扬,欲待望车内劈去。
只听拘魂学究道:“且慢,我老人家坐坐又待何妨,尊驾委实真太小气了?”
童寒右掌改劈为抓,五指箕张望车内抓去,一粒红色丹药直入他的掌心,但闻拘魂学究低声道:“贼人势大,此丹与兰姐服下,施展‘移心易神’魔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拘魂学究从左穿入,却由右边溜出,嘻嘻一笑,快步走入客栈而去。
童寒满脸悻悻之色,探手在座下取出两柄青钢长剑,转回花厅,与胡薇兰低语数句。
胡薇兰忙取过丹丸服下,道:“翔弟话中涵意已知,洪家
庄院外必伏有万石山庄甚多高手,我等只在此以静制动,匪徒如无万全准备,定不敢逞强进袭,金兄,请出外察视,我料翔弟必有所举动!”
金湘应命而出,尚未出得店堂,只见广坪中拘魂学究已跃上车辕,挥鞭扬辔,双驹袂蹄翻动如飞,绕坪奔驰,蹄声如雷,黄尘漫空掀涌,几无法瞥见人车踪影。
丐帮弟子聚在门首观看,店夥二人面现惊讶神色,不时望着金湘。
金湘顿了顿足,冷笑道:“好个万石山庄匪徒,使此鬼蜮伎俩,存心激怒我等,藉此引发拼搏,免得师出无名,我等怎可中你圈套!”
遂自掉面返回花厅。
坪上拘魂学究仍自策骑如飞,喝叱连声,轮蹄奔雷,弥漫尘土中忽闻一声暴雷的大喝道:“停下!”
数条身影疾如飞鸟般扑向那辆套车而去。
突闻长鞭吧吧挥空过处,数声惨-腾起,身影似为长鞭卷甩出半空,宛如断线之鸟般摔落在地。
套车竟缓了下来,拘魂学究一勒鞭绳,像一双大鸟般腾空拔起,盘旋落地。
庄院门首立着容鼎天,身后随着五个面目冷森老者,均目露惊愕之色。
拘魂学究双手拍了拍满身尘土.望了望被自己长鞭甩落在地的四具躯体,喃喃自语道:“人家车主都不管,要你们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则甚?”
拍拍手走向客栈,望店夥一瞪眼道:“我老人家的酒菜端上了没有?”
两名店夥忙欠身让道:“早送上啦,您老请!”
容鼎天面色变了数次,探视那被长鞭卷落四人,发现只是逼了气,一一拍开穴道,冷笑道:“无用的东西,别留在此丢人现眼,还不滚了回去!”
四人满面惶恐之色,疾窜出院外。
容鼎天回面望了五黑衣老者一眼道:“此人身手高绝,不知是何来历,倘是胡薇兰同道,今日之事恐相当辣手!”
满面刀疤老者道:“为何庄主不亲自前来!”
容鼎天摇首答道:“胜之不武,不胜为笑,本山高手如云,就拿五位来说,一身武学内外兼修,已臻化境,倘庄主亲身出于,未免小题大做,但此刻却难善了,且容在下探探他的虚实再作道理!”
言毕,率先走入客栈内。
只见拘魂学究正踞坐一席,鲸吞豪饮,意兴飞扬,满面笑容,视容鼎天走来如若无睹。
容鼎天抱拳微笑了笑道:“兄弟手下无知冒犯,请前辈见谅!”
拘魂学究放下杯子,张目注视在容鼎天面上,道:“一声前辈老朽还当得起,不过你自称兄弟未免太托大了,老朽年逾九旬,堪与你祖爷爷相捋!”
言毕不禁呵呵大笑。
容鼎天不禁面红耳赤,强忍着心头激怒,陪笑道:“前辈取笑了!”
拘魂学究道:“坐,坐,坐下也好叙话,反正你来意无非是探老朽来历,还是路径偶过?抑或有为而来?”
容鼎天暗感骇异,微笑道:“既然前辈不弃,晚辈这就谢
坐了!”
说着欠身坐下,假咳一声道:“晚辈不相瞒,因晚辈友人与车主曾有宿怨,意欲找回过节”
拘魂学究大笑道:“老朽与车主人并无渊源,无需顾忌,但老朽生乎行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你们不惹着老朽,谁愿意管你们闲事!”
容鼎天欢欣于色,道:“有前辈这句话,晚辈就放心了!”
拘魂学究摇首道:“且慢欢喜,你也是江湖中人,江湖上五忌当所诸知,须防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倘恃强出手未必讨得了好去!”
容鼎天淡淡一笑道:“只要前辈置身事外,晚辈即一无所惧!”
拘魂学究大笑道:“这回你看走眼了,老实说,车主人武功就比老朽强,你身后五人此去不啻以卵击石!无不幸免!”
容鼎天身后一满面刀疤老者闻言心头不禁火冒,斜身迈前一步,身出掌出,一股寒罡劈向拘魂学究而去。
“寒冰掌!”拘魂学究一声惊呼出口,右掌一弧,迅向来掌接去。
满面刀疤老者忽瞥见拘魂学究掌心血红如火,奇热如焚,不禁大骇,知是自己寒冰掌克星,但双方出掌都是迅如电光石火,收势不及,叭的一声大喝,双掌接了一个正着。
拘魂学究微微一笑,道:“尊驾败了!”
满面刀疤老者面色大变,汗蒸雨下,蹬,蹬,蹬,身形踉跄倒退出三步,一只右掌紫肿填起。
容鼎天及四老者不禁骇然相顾失色。
拘魂学究冷笑道:“老朽不为已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取其辱,怨不得老朽,你们走吧!”
说着离座而起,望店外飘然走去。
容鼎天忙取出一粒丹药,命满面刀疤老者服下,迅即推宫过穴,紫肿右掌渐恢复如常。
满面刀疤老者神态狞恶,阴恻恻冷笑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蓦地。
店门外忽疾如膺隼掠入两条身影,只见是一双束发高鬓背剑黑袍老叟。
左首老叟长须及腹,身高鸢立,太阳穴突起如栗,高额膺鼻,刀削马脸,双目开合之间,精芒电射,面色阴冰如冷,令人不寒而栗。
另一黑袍老叟,面如猪肝。紫胀苦淤,右颊突起担挑大小赞疣,苍白逍须,唇角嗤着一丝耐入寻味阴笑。
身高鸢立老叟道:“那老鬼现在何处?”
语音尖锐刺耳。
容鼎天似对两黑袍老叟极为敬畏,趋前底必语禀明。
身高鸢玄老叟望了同伴一眼,道:“老贼心走之下不远,你我追去如何?”
一双黑袍老叟身形疾闪而出。
容鼎天与五人巡望内进花厅快步走去。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店外忽又急步走入九人,手持兵刃,老少不一,问明店夥容鼎天等人尚未离开,不禁相互投以惊疑目光。
但闻一人道:“不论如何,我等承命相助容总管,理应一往!”
说着九人鱼贯掠向内进花厅而去。
天已垂暮,夕阳衔山。
洪家庄院外,木叶簌簌,春暮时节,山麓仍自寒意侵入,林木森森中隐现幢幢人影,不言而知万石山庄几乎倾巢而出,但首脑人物见容鼎天及一双黑袍背剑老叟外一个未来,然气氛却肃杀逼人。
拘魂学究身形突落在洪家庄院大门外,仅探首望了坪上华丽马车一眼,突拔身腾空冲霄而起,向庄院后山掠去。
一双黑袍背剑老叟,忽由林中扑出,见状面色一变,联袂奔空腾起,身如流星曳空追向换魂学究之后。
后山林深密翳,怪石离离,风送涛嚣如潮,拘魂学究屹立在一块奇形怪石上,目注一双云袍老叟追踪而至,沉声道:“二位因何追踪不舍?”
身高鸢玄黑袍老叟惊噫出声道:“房老怪,原来是你!”
拘魂学究审视两人良久,似不胜困惑,摇首笑道:“恕老朽健忘,似与二位漠不相识?”
身高鸢立老叟惊愕不胜,诧道:“这话从何说起?”拘魂学究摆一摆手,冷冷笑道:“阁下当系房某昔年故交,但房某答称漠不相识,自有其原因在!”
“什么原因?”
拘魂学究道:“你我数隔有多少时日了?”
身高鸢玄老叟寻思须臾,答道:“屈指算来不觉得分别廿七载有奇?”
拘魂学究长叹一声道:“房某误中妖人之计,被囚地底廿四年,备受毒刑煎熬,神智丧失,浑然忘怀前事,但武功犹在,身受禁制,只道沉沦幽冥水无重见天日之时,幸妖人获诛,脱囚而出,但前尘往事依然不能忆起,请阁下见谅!”
黑袍身高鸢玄老叟不禁大惊失色道:“房兄被什么妖人所囚?”
换魂学究道:“元阴秀士!”
“原来是他!”
身高鸢玄老叟道:“久闻元阴秀士蛰隐雪峰金霞宫,雪峰一脉闭关,与武林隔绝,自成一家”
说着微微一笑道:“这些往事且不提他,小弟申茂林,这位端九峰。”
拘魂学究拳一拱,道:“幸会!”
申茂林叹息一声道:“端兄,这位就是小弟屡屡提及的名震江湖的拘魂学究房山铭老师。”
端九峰闻言不禁骇然动容,躬身一揖道:“原来是房老师,尝闻申兄提及,如雷灌耳,不禁心仪,只是无缘识荆,今日得见,快慰生平!”
拘魂学究道:“房某何德何能承蒙端兄如此见重,不胜汗颜!”
申茂林笑笑道:“房兄何故来到洪家庄院?”
拘魂学究愕然诧道:“房某追踪一人路经此处腹中饥饿,蒙山民见告这洪家庄院内可供过往行旅食住,难道洪家庄院独禁江湖人物么?”
申茂林忙道:“房兄误会了,只是小弟手下因何得罪了房兄?”
拘魂学究恍然大悟,不禁失笑说出前由,道:“倘房某与申兄易身相处.申兄又待如何?”
申茂林郝然一笑道:“手下冒犯无礼,多有得罪,望乞见
谅!”
语声一顿接道:“请问方兄追踪何人?”
“全无忌!”
拘魂学究一提起全无忌,面涌杀机,目中精芒暴炽,冷笑道:“房某还须追踪全无忌,一俟事了立即回程洪家庄院拜谒,二位,珍重再见!”
语落人起,去如流星奔矢,瞬眼杳失在雪树苍茫中。
申茂林欲待唤住,已是不及,叹息道:“此人若引入本庄:必声势大增,惜其巳忘本来”
说时顿了顿足道:“倘非为了胡薇兰,小弟尚须问他因何与全无忌结怨!”
端九峰道:“你我还是赶回洪家庄院瞧瞧究竟,不信胡薇兰能坚不就范!”
两人倏地如鬼魅凌风掠向洪家庄院而去。
拘魂学究引开申茂林端九峰两人,这一看似未免多此一举,其实却大有文章。
且说洪家庄院客栈内已高张灯火,光亮如画,容鼎天等人忽鱼贯而出,面色凝肃,纷纷在马厩中各牵出一匹骏骑,飞跃而上,环护着那双驹华丽套车四周。
只见玄衣龙女胡薇兰,淑莲公主、金湘、童寒四人慢步走-出登上套车。
容鼎天一行六人在前引路,九骑随在车后,刹那间起了一片挥鞭破空声响,蹄声雷动,驰出庄院而去。
洪家庄院外密布万石山庄伏桩,只道胡薇兰一行已允庄主之邀,不由心情一宽,泰半均入得庄院中开怀畅饮。
这时乔装负贩的丐帮门下突清结酒饭帐目,挑着箩担亦离开了庄院。
容鼎天一行奔驰而出,这洪家庄院地扼六条出人要径,四通八达,万斛山庄伏桩发现容鼎天一行并非去山庄途径,不禁纷纷惊疑,却未发觉原来之处。
因他们认为容鼎天身为本庄第二总管,奉有庄主严命,随行的无一不是庄中数一数二高手,又未察觉丝毫可异情状,虽去路不同,未必就是庄主所指示,妄自猜测,反而误事,也就不再理会。
突然。
一声惊天雳霹巨响,洪家庄院冒起一团烈焰,接着又是一片密如连珠雳霹大作。
硝焕砖石炸冲霄,整个庄院没入烈火中,浓烟冲空夹着千万火星飞舞,人影纷纷逃窜,惨嚎呼呼之声不绝于耳。
庄外伏桩见状大惊,纷纷飞掠而至救火抢运伤者。
一个劲装大汉猛然醒悟事有原因,忙传讯万石山庄,这时申茂林端九峰正好转返,问知情由,不禁面色大变,转身匆匆赶向容鼎天一行去路。
玄衣龙女胡薇兰一行十九人已远在十数里外,忽见道旁站立小叫化程青阳,招手示意容鼎天一行转入林径内。
口口口
苍穹繁星明灭,下弦月散发蒙蒙光辉,山野间如披一袭雾浓,迷茫似幻。
山道上飞掠而至十数条人影。停身在车骑转入林径之处,为首者是一长像怪异红袍老人,年岁约莫六旬开外,蚕眉豹眼,印堂之上长有珠大黑痣,宛然一目,狮鼻犬牙,一部疏须根根见肉,肩插双剑,神态狞恶。
此红袍怪人乃当年武林十九邪之一,名“三眼杨戬”关殿元,武功性异绝伦,投入万石山庄后,庄主天璇星君石中辉倚为左右手,言听计从,礼遇优隆。关殿元察视了轮蹄留痕一眼,冷冰冰一笑道:“贱婢经由此处入林循去无疑了!但老夫始终不明白容鼎天一行为何甘心情愿随胡薇兰贱婢前来,并无一人违抗宁非怪事?”
其中有人答道:“莫非为胡薇兰美色所惑?”
关展元略一沉吟,摇首道:“胡薇兰美若天人,绝色狐媚,我见犹怜,比拟庄主掌珠毫无逊色,但容鼎天自幼随侍庄主,忠心不二,从不贪恋酒色,其中必有原因,眼前令人不解的为何胡薇兰舍易就难,遁入密林中,难道有什么诡谋不成!”
正说之间,申茂林端九峰二人已赶至。
申茂林道:“关老弟,洪家庄院已化为灰烬!”
关殿元神色一变,长叹道:“庄主不听信关某之言,坚欲将胡薇兰网罗在万石山庄,引为臂助,又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当年胡薇兰与关某结怨是非曲直难有定论,百般劝解,关某亦无可奈何,果然不出关某所料,大错已铸,我等只能亡羊补牢而已!”
说时话锋突转,又道:“二位亦奉命在容鼎天之后赶往洪家庄院,胡薇兰等一行逃去,二位为何不加阻拦?”
申茂林说出追踪拘魂学究房山铭经过。
关殿元在申茂林叙话时,命三人赶往林内一探胡薇兰去迹,一闻及申茂林言及拘魂学究之名,面现惊异之色道:“房老怪也逃出金霞宫了么?”
申茂林诧道:“怎么关老弟亦知拘魂学究逃出金霞宫之事!”
关殿元道:“新近本堂网罗了一名武林高手赖明堂,亦是由金霞宫逃出,他提及共囚在金霞宫地底宫室中人数众多,仅相识寥寥数人,拘魂学究亦是其中之人,不过他们并末囚在一处。”
申茂林叹息一声道:“拘魂学究房山铭囚居廿四年,备受酷刑禁制,神智大损,已不复记忆前尘往事,所幸武功犹在!”
关殿元道:“拘魂学究在此现身不知为了何事?”
“房老怪为追踪全无忌,偶经路遇洪家庄院!”
申茂林淡淡一笑道:“申某意欲将房老怪引入本庄,怎奈追之不及!”
关殿元一听全无忌之名不禁神色大变,道:“全无忌也在此附近现身么?此人武功莫测高深,性嗜不平,已名震江湖,若全无忌与胡薇兰本是同路,则情形不妙?”
端九峰冷冷一笑道;“关老师之言似届过虑之词,久闻全无忌其人刚愎自负,恃强好斗,倘真与胡薇兰同道,早就现身在洪家庄院了!”
关殿元暗感不悦,面色仍平和,一丝不愿愠怒之色,微笑道:“端老师所见甚是,这是关某多虑,不过,凡事不可不防万一!”
林中三条身影忽疾掠而出,为首一人抱拳躬身道:“禀堂主,入林五里之遥为一旷地,林木稀疏,却怪石甚多,石高丈余,嶙峋怪突,薄雾笼罩,但坐骑套车弃置其内,却不见半个人影!”
申茂林诧道:“莫非他们施展金蝉脱飞之计逃之夭夭了么?”
关殿元沉思有顷,摇首道:“这倒未必,方圆百里内,本
庄设有多处暗舵,关某闻讯赶来之前,便已想到胡薇兰贱婢智者多,防她施展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逃逸无踪,已传讯各处暗舵,一经发现形踪立即传讯飞报,如关某料测不差,贱婢一行必藏身林内!”
说着狞笑一声道:“今晚关某如不将这贱婢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双肩一振,迅疾扑入林中。
随行众人均纷纷投入林中,申茂林与端九峰互望了一眼,亦随之而去。
果然。
林中现出一片旷地,林木稀疏,薄雾宛如飞云,飘浮舒卷无定,清澈月色映照下,隐隐可见怪石离离,或竖或横,叠叠如垒,套车弃置在一处怪石之旁,十数匹座椅零落散弃,静静嚼食绿草,除风送涛嚣外,一切静得出奇。
关殿元等人均是武林高于,一身所学博杂玄诡,瞧出这片旷地已布下奇奥禁制,不敢造次侵入。
但关殿元昔年身为武林十九邪之一,心高气傲,当着申茂林端九峰之面怎可示弱,冷笑一声,立命四人扑入。
四名凶邪临近一处怪石之前,立即横刃护身,小心翼翼逼近。
蓦见怪石隙缝内闪出容鼎天及五面目阴沉老者,一列横身阻住四人去路,眼中凶芒杀机暴射,似不相识。
容鼎天厉声道:“四位速退,否则容某辣手无情!”
“容总管莫非叛”
声犹未了,那发话之人忽见容鼎天倏地出掌攻向胸前,不由自主地挥刀横隔。
只见容鼎天手掌一幻,猛觉腕脉立紧,执刀右臂为容鼎天扣住,不禁大骇。
其余三人见状,迅即出乎攻出。
容鼎天随行五老冷笑出声,翻掌迎去。
倏忽之间,三人亦为五指扣住右臂,只觉腕脉一麻,兵刃当当坠地,胸前各各被击实一掌,不由惨嗥出声,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容鼎天阴侧侧一笑,五指一扭,那人目露悸惧之色,颤声道:“容总”
克察声响,一条左臂生生扭断。
只见容鼎天左腿飞出,拍的一声,那人一条身子踢得离地飞出,曳起一声凄厉惨嗥,坠向十数丈外-
叫凄厉,随风飘回不绝,令人不寒而栗。
三眼杨戬关殿元见属下惨死情状,不禁张目俱裂,大喝道:“容鼎天,你委实胆大包天,居然叛门杀害天某手下,饶你不得!”
伸手疾挽房头长剑,一声簧鸣过处,寒芒逼射,一道匹练般脱手向容鼎天飞去。
关殿元不愧为武林十九邪之首,竟然习成驭剑伤人绝乘武学。
申茂林端九峰瞧得心惊胆寒,膛目结舌。
只见关殿元身随剑出,宛如飞鹰撄兔,扑向容鼎天等六人。
那知容鼎天等人一招得手后,似心意相通.身形疾闪入石隙中不见,关殿元掷出的匹练剑芒夹着破人锐啸,仅差寸许便伤着了容鼎天,剑尖竟插入了怪石内,由于势沉力猛,剑身晃
动不绝,发出一串金石鸣震之音。
关殿元身似飞鸟而至,拔出长剑,疾退三丈,凝目察祝长剑有无损伤。
申茂林端九峰互望了一眼,发出会心的微笑,知关殿元不但不能收发由心,而且距驭剑伤无于形之境界太远。
故君子之交以义,小人之交以利,两者截然不同,由之可见一段。
但见关殿元发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容鼎天,你真认为龟缩不出,便可苟全性命了么?”
说时左掌倏扬,三颗弹丸射空,距地六七丈高下,突爆起三道旗花,夜空中顿发出五色流焰异彩,蔚为奇观。
忽闻容鼎天哈哈大笑道:“容某已弃暗投明,不屑与你为敌,速速及早撤离,否则祸不旋踵,噬脐莫及!”
容鼎天语声竟由另处光怪陆离怪石堆中传来,两者相距十数丈远,而且并不相连,不知容鼎天何以能不现形到达该处。
关殿元不禁冒出寒意,眼前所见所闻心知是极厉害的奇门禁制,但当着申茂林端九峰的面却又不敢示弱,狞笑了笑,喝令属下分四面追袭,只要攻破一处,其禁制自解。
申茂林忙道:“且慢!”
关殿元呆得一呆,道:“申兄有何高见?”
申茂林微微一疾道:“申某一身所学自知比起关老师来差得太远,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故斗胆陈词。”
关殿元道:“申兄太自谦了,关某愿闻高明?”
申茂林道:“请问方才五名本庄弟兄伤在何人之手?”
“自然是容鼎天等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