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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历代帝都,饱经沧桑,迭遭变故,春秋战国时即为燕国王都,故我国帝王气氛浓厚者,盖以燕京为甚,明初迁之定都始改为北京,固之社会习俗,人文好尚,雅情逸致。
燕京住长富贵王侯之家八字门墙,朱门铜环,旁列石狮,重门叠户,人内庭院洒落,遍植竹花,雅致洁然。
这年腊月岁暮,大雪纷飞,白皓皓的一片,玉板胡同由一幢巨宅内突踉跄奔出一人,风帽罩首,面目难辨,身着一袭山羊皮袍,似受伤甚重,却仍自强撑着,身形虽晃摇不稳,但步法犹矫捷快速。
宅内无人追出,那人仓皇恐惧异常,朝僻巷小径择走,奔行良久,似已不支,不时倚壁喘息,吐气如云。
在这种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天气,那人居然汗如雨下,抬首之间可瞧见此人浓眉虎眼,颔蓄一部短短浓髭,约莫四旬开外年岁,目露悸容,面如火焚,豆大汗珠涌出顺颊淌下。
好不容易此人跌跌跄跄出得小巷,转向朝“冷香居”清真饭庄窜了入去。
里间雅座内坐定鬼刀邢无弼,诸葛明,尚有玉萧客匡舜及背剑面如重枣长须黄袍老叟正聚饮甚欢,忽闻门外传来一声惊叫,只见一人冲进门帘轰隆趴跌在地,上身昂了仰终于不支气绝死
去。
邢无弼看真了那人面目,惊得霍地立起,面色大变道:“于重彬老师怎会如此?”
诸葛明倏地掠了过去,扶起个于重彬,探臂一摸,察觉气冰冷,已然无救,忙解开上衣.胸前赫然是露一双赤红大手印。
玉萧客匡舜目睹手印,骇然色变道:“果然此人来到中原了?”
黄袍老叟诧道:“此人是谁?”
匡舜道:“天竺万象门主曼陀尊者!三位怎未听见传闻?”
诸葛明道:“我等已有风闻,原认谣言无凭,不料果真如此,匡兄为何认定曼陀尊者已然来到燕京。”
匡舜答道:“除了曼陀尊者,无人能施展此‘离火大手印’密宗绝乘掌法。”
忽察觉鬼刀邢无弼面色严肃,似在沉思,又道:“邢老师在思忖什么?”
邢无弼黯然答道:“于重彬受邢某之托,查明几件江湖隐秘底蕴,数日来音讯不断,岂料人昨晚起竟失去下落,不意今日遭惨死,方才跌冲进来之际昂首欲言,惜未及出声便已毙命,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邢某不胜感怅。”
匡舜击掌召来店夥,低声相嘱数语,命店夥抬出尸体,不可惊动闲杂,由后门送出厚棺殓葬。
诸葛明道:“邢兄知于重彬老师昨日的行踪么?”
那无弼张口欲言,匡舜摇首道:“不必了,于重彬已引我等身陷危境。”
诸葛明惊诧道:“匡兄为何知之?”
匡舜叹息一声道:“其实错在二位,不该无故与全无忌结怨!”
邢无弼面色微变道:“怎么错在邢某?”
匡舜面色一冷,默不作声。
鬼刀邢无弼知触怒了匡舜,改颜笑道“不知为何,邢某一闻听全无忌便心烦急燥,并非有意冒犯匡兄,望请见谅!”
匡舜正色道:“在下胸中毫无介意,只是不忍见邢老师一错再错,邢老师侦出全无忌已在京师,故而布下眼目,于重彬只是其中一人,但于重彬无意发现曼陀尊者形踪,才罹此杀身之祸,依在下之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亦不可以一时成败论英雄,邢老师因何心切此仇,如同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后快不可!”
邢无弼不禁面色一红,请葛明忙道:“邢兄乃系替兄弟受过,兄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匡舜冷冷一笑道:“在下已风闻令徒惨死之事?”
诸葛明长叹一声道“倘孽徒如果传言,万死不足蔽其辜,怎奈孽徒乃遭桂婆子母女暗算后再脱去衣裤刀劈身亡。”
匡舜面色转颤,颔首道:“果真如此,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诸位均似嫌操之过切。”
黄袍者者突冷笑道:“并非者朽等操之过切,只因故师弟玉清生死不明,何况又盗取了本门镇山之宝避毒珠,掌门人严限三月必须找出玉清师弟下落,事非得已才恳请他们两位相助。”
原来黄袍老者却是易道为俗,避人耳目,改名赵太清。
匡舜深感不悦,冷然一笑道:“令师弟玉清盗取毒珠潜离为了何故?”
赵太清道:“至今仍茫然无知,惟近得自风闻,说与万象门有关”
言犹未了,匡舜巳自微笑道:“故尔这笔账赵老师就算在万
象门头上了!”
岂不闻毫厘之差,失之千里,三位若不及早回头,恐罹杀身之祸!”
邢无弼三人闻言不禁心神猛震,诸葛明道:“邢兄必有所闻,何妨吐露以解胸中困惑。”
匡舜微微一笑道:“三位可知万象门主曼陀尊者为何远来中土?”
“他首徒潜来中土!”
赵太清道:“志在擒回治以门规。”
“与令师弟玉清同出一辙!”
匡舜道:“赵老师不觉其中定有原因么?”
赵太清不禁瞠目怔住,面色微变,道:“莫非万象门勾结敝师弟?”
“错了!”
匡舜沉声道:“是令师弟勾结万象门首徒盘龙尊者狼狈为奸。”
赵太清勃然大怒道:“匡大侠,老朽敬你为当代武林名宿,执礼甚恭,凡是总须有凭有据,怎可信口雌黄,含血喷人?”
邢无弼诸葛明见双方言不投机,几之变脸相向,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匡舜长叹一声道:“是非只因多开口,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所言自然有凭有据,岂能信口开河,既然如此,在下自当金人三缄其口!”
说着举杯浅饮了一口,挟了一块酱牛肉咀嚼出声。
邢无弼见赵太清呆住,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形成僵局,忙堆笑道:“匡兄、赵道长心急镇山之宝,掌门人严令难违,竟尔口不择言,匡兄大量怎能见怪?”
匡舜微笑道:“在下怎能见怪,只是话不投机而已,风闻玉清观主及盘龙尊者均罹惨死,是否属实尚无法如之,万象门主赶来中土就是为了查明其中原委。”
赵太清闻得玉清观主遇害,不禁面色惨变,抱拳施礼道:“老朽知错,愿领匡大侠重责,只是敝师弟”
匡舜右掌一摆,道:“在下了无介蒂在胸,赵兄何必引咎自责!”
话声略顿,叹息一声道:“说来话长,非片言可竟,容后再作长谈如何?但眼前大祸临头,我等应商议如何退敌之计。”
邢无弼猛然忆起匡舜方才言说于重彬负伤奔来引自已等人陷入危境之言,忙道:“匡兄莫非指于重彬已引来强敌?”
“不错!”
“现在何处?”
“就在冷香居外!”
邢无弼双眉猛剔,目中暴泛杀机,冷笑道:“邢某要瞧瞧是何三头六臂人物,走!”
蓦地,一个浑身血污瘦小劲装汉子冲入门内,只说出一声:“邢”身形已然倒向前栽。
邢无弼猿臂疾舒一把扶住,喝道:“你为何人所伤?是还万象门所为?”
瘦小劲装汉子目光黯滞,重伤垂危,闻言迸出语声道:“并非万象门,我等悉遭毒手,强敌甚众,就在冷香居外布”
话犹未了,头倏地垂落气绝而死。
邢无弼放下尸体,身如闪电掠出门外而去。
匣舜等三人急急随出。
朔风吼啸,雪片纷飞,积雪盈寸,只见白茫茫地一片,街上行人寥落,均都垂首缩肩,拢袖鼓风而行。
对街檐下每隔四五丈即见一人驻立檐柱旁,均覆戴一顶毡绒筒帽,罩没及肩,仅露出双目及嘴鼻。
如此寒天,虽在天子脚下燕京城下蒙住面目,均习以为常,毫不引人骇异。
邢无弼四人先后出得冷香居,即见对街檐下一蒙面人疾向四人身前飞掠而至。
那蒙面人朝邢无弼一抱拳道:“邢朋友,兄弟邀约四位去西郊九魂沟叙话,不见不散!”
邢无弼冷笑道:“朋友你我在不相识,就在此处把话说明不成么?”
蒙面人鼻中冷哼一声道:“事必有因,江湖寻仇何必相识,邢朋友威震武林,谅不致胆小如鼠,兄弟已把话带到,邢朋友不去也是不行,恐春雨楼头无比娇艳立化为一片血腥!”
言毕转身疾掠而去。
邢无弼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目中怒光暴射,大喝道:“邢某今天要大开杀戒,走!”
独自前奔,望西掠去。
屋檐下蒙面明桩身形如鸟般纷纷腾起,消失在风雪茫茫中。
赵太清三人随着邢无弼身后,展开上乘轻功奔去,诸葛明道:“邢兄,春雨楼在何处?”
匡舜摇首答道:“在下不知,恐只有邢老师一人知情。”
九魂沟距燕京西郊十余里,荒僻异常,乃堆积废物煤渣之处,滨临水定河畔,地势低挖,一俟融冻春水泛涨,废渣均为河水冲逝,此刻九魂沟已在一片晶室如玉,眩目银雪覆盖之下。
邢无弼四人一落在九魂沟空地中,四外立即传来刺耳锐啸,飘回雪野,令人入耳心惊悚凛。
只见四外纷纷现出人影,身如飘风疾掠而至,分立九宫奇门阵式,将邢无弼四人围在核心。
来人无一不是首戴罩帽,衣着无异,莫辨彼此。
只见一人疾步向邢无弼走来,略一抱拳道:“邢老弟,我等来历即是明言相告,邢老师也是茫然不知,我等来京志在寻觅残害本门的主凶,与邢老师丝毫无干,但邢老师属下竟无故与我等为敌,暗算偷袭备至,而且本门一名高手无故失去下落,不言而知亦是”
“住口!”
邢无弼不待这人话了,已自按耐不住,厉喝道:“尊驾想必是天竺万象门?来到中原为了何故?”
“错了!”
蒙面人答道:“我等是雷音谷主门下?”
邢无弼不禁一怔,他闯荡江湖多年,就从未耳闻雷音谷主其名。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老朽已说过,邢老师对雷音谷未必耳闻,但敝谷主却对邢老师了若指掌!”
邢无弼心神暗凛,冷笑道:“贵谷主知道邢某什么?”
蒙面人道:“敝谷主说邢老师外托侠义,内怀诡诈,眼前虽屈居一人之下,其实阴有篡夺之心,只待羽毛日丰,必一振而飞,意欲江湖称尊,席卷武林。”
邢无弼心神骇凛已极,大喝道:“我邢无弼一生光明磊落,尊驾用心委实辣毒,约我等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些么?”
蒙面人扬声大笑道:“约请邢老师来此,端在问明贵属向我
等无事寻衅为了何故及索放本门一名被擒之人。”
玉萧客匡舜跨前一步,朗声道:“尊驾有所不明,邢老师亦为了追踪一名强敌,贵谷门下因诡秘面目致生误会,更未擒囚贵门之人?”?
蒙面人似为说动,怔得一怔,道:“阁下之言未必能信?”
匡舜微笑道:“信与不信,端凭尊驾,不过贵门一名高手无故不明下落,只要不死人在燕京,并非在下夸口,不出三日定将此人找出送交尊驾?但不知此人长像姓名,尊驾可否见告?”
蒙面人端详匡舜一眼,道:“阁下身后玉萧,是否就是名震江湖的五萧客匡舜么?”
“那是武林朋友抬爱,不敢当此名震江湖之称。”匡舜微微一笑道:“匡舜正是在下。”
蒙面人道:“老朽既不违言我等来自雷音谷,那不明下落的高手也无须隐瞒,此人乃天池逸叟郝连方,就在燕京城内失踪,我等隐秘本来面目,为免形踪影露之故,就是意在赫阻暗算郝连方之人不致下手残害或潜行连出京师!”
语声略略一顿,又道:“阁下望重武林,谅不我欺,三日后我等仍在此九魂沟相见。”
邢无弼忽出声断喝道:“慢着!”
蒙面人沉声道:“邢老师仍欲节外生枝么?多架强敌,甚属不智,难怪有黄土坡之失,依老朽相劝,不如称敛锋芒,保全令名,要知如今武林人才辈出,你那无影鬼刀已不足夸耀江湖,所向披靡了。”
邢无弼只觉心头一股怒血欲冲腔喷出口外,身形一晃,刀光疾闪得一闪,已自挥向蒙面人肩胸之间。
叮的一声,蒙面人已然有防,料出邢无弼必抢先出手,话声一落,肩后长剑立即出鞘攻出一招“万花散影”护住身形,正巧将那无弼攻来刀势接住。
蒙面人身后三名同门倏地同时三剑攻出,寒芒电闪,各自向邢无弼不同方位要害重穴袭至,面且一招内含蕴着无数奇奥变化。
邢无弼疾飘开去,却一退又进,瞬即攻出十刀。
他那无影鬼刀之名并非无影,只是对方尚未审明邢无弼刀势来自何方即已身首异处,形容他那刀势之快无与伦比。
显然蒙面人亦身蕴卓绝武功,而且深明破解邢无弼刀法,四剑抢攻出手,但见风云纷飞中幻现万朵寒星涌袭邢无弼全身上下。
邢无弼越战心惊,心想如不犯险取胜,无影鬼刀威名恐荡然无存。
蓦间匡舜大喝道:“住手!”
邢无弼闻声身形暴退,疾掠出三丈开外。
四蒙面人亦撤剑住手。
匡舜道:“好见不如好散,徒增误会则甚,就此一言为定,三日后此刻就在此处相晤,不见不散。”
那蒙面人道:“好,阁下最好不要失信!”转身右臂一挥,率众如飞而去,瞬间消失。
邢无弼摇首叹息道:“匡兄这三天缓兵之计,恐已铸成大错,邢某之意,合我等四人之力,未必不能将他等全数就歼在此九魂沟。”
匡舜道:“在下并非缓兵之计!”
邢无弼三人闻言不禁一怔。
赵太清诧道:“想那天池逸叟郝连方也是一派宗师,为何投
身在雷音谷,郝连方来燕京无故失踪下落,失踪原因不明,说不定郝连方有意匿藏不出,京师这大地方,慢说三天,就是三月亦无法寻获。
匡舜淡淡一笑道:“在下方才于冷香居说令师弟现已身亡,并非无凭无据,均系郝连方亲自向在下当面吐露。”
邢无弼现露惊喜之色,道:“原来郝连方为匡兄所擒,这就难怪了,匡兄是否愿我等三人一见郝连方。”
匡舜摇首道:“此非其时,雷音谷人手暗中尚在窥探我等举动,在下方才说出三天之约,已然启其心疑,不如假装若有其事般四出寻觅郝连方下落,明日重聚冷香居时自云相告郝,连方囚处。”
邢无弼赞叹一声道;“匡兄之智果非常人能及,不过”
说此邢无弼面转狐疑之色道:“三日后匡兄真个将郝连方交回雷音谷门下么?”
“这是当然!”
匡舜正色道:“人无信不立,何况在下不想为三位带来无穷后患,郝连方所知雷音谷不多,留着他亦无用,郝连方虽投身雷音谷,却不知雷音谷在何处,更未见过雷音谷主真面目,显然郝连方并非举足轻重人物。”
邢无弼闻言目露庆容道:“匡兄如交回郝连方,他怎能不吐出身为匡兄所擒,如此-来,我等四人岂非成为雷音谷眼中之钉。”
匡舜目光凝视了邢无弼一眼,叹息出声道:“三天之期变化甚大,目前燕京风云毕集,我等四人能否三天后如约到达九魂沟尚未可知,但愿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说着略一抱拳道声珍重,一鹤冲天而起,身形没入风雪漫漫中不见。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但邢无弼三人均私心自用,各怀鬼胎,尤其是邢无弼接二连三受挫,虽未落散,却深信眼下能人辈出,他暗藏了九式奇招,多年来秘而不露,非至生死关头绝不施展,但他感觉事态严重,蒙面人将其图谋当面揭破,分明雷音谷对自己一举一动莫不了若指掌,如不提前发动,恐江湖之大将无立足之地。
春雨楼头是邢无弼胸中隐秘,雷音谷怎会得知,暗中誓下决心非将雷音谷主挫骨扬灰,难消心头之恨。
诸葛明无时不刻欲到手“白眉催心芒”“蜂尾针”两种绝毒暗器,黄土坡失手,白白牺牲了爱徒柳占魁的一条性命,倘两种暗器到手,持之当立于不败之地。
他师承来历邢无弼虽然知情,但胸中有何图谋则难以明白。
赵太清却极于获知其师弟玉清观主生死内情,心意已决暗中蹑随匡舜身后,探出郝连方囚处。
当下三人亦随着匡舜去向腾身拔起,穿空如电而去。
口口口
雪地冰天,风寒澈骨,鹅毛片般银雪无休无止的洒落,将偌大的燕京城似粉庄玉雕般,耀目眨眼,乍一睹及,几疑置身在琉璃世界,广寒仙境。
九魂沟那片无垠雪地中散立着甚多雷音谷门下,依奇门阵式布下,表面看来杂乱无章,其实却奇奥已极。
只见四个蒙面人聚集在内圈计议,一个苍老语声道:“倘不出老朽所料,郝连方的下落,那匡舜定然知情,十有其九郝连方为匡舜所制。”
“未必!”
另一人答道:“匡舜言说三天后人仍在燕京当交出郝连方,邢无弼三人均面现惊愕不信之色,其中定有原因,或是其推托之词,在此三天期中他可从容布置,调集武林能手将我等置于死地。”
“贤弟之言不无道理,我等燕京之行难明知有险,却无退缩之理,是以匡舜所言,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四人同床异梦,各怀私欲,邢无弼诸葛明赵太清三人均各遣出人手查访匡舜行踪下落即不言而知,但匡舜则去踪难寻,使我等深感辣手。”
“小弟心想并无辣于之处,但等三天后送回郝连方之际,将他们四人一举搏杀。”
只听一个阴森澈骨语声风送入耳道:“只怕未必如此容易!”
雷音谷门下不禁大惊失色,语声分明系近处传来,环伺数十丈方圆的布伏得有人,宛如天罗地网,此人何能入来,旋回四顾,除雷音谷同党外,并未发现人踪。
正惊疑间忽见距身不远地面积雪突爆飞四散,冒出一背剑面目阴冷中年文士。
只见那中年文士身形疾振,抖落阳向积雪,嘴角笑出一丝微笑,缓缓向四蒙面人走来。
雷音谷门下心情紧张无比,均蓄势戒备。
中年文士道:“在下虽非雷音谷之友,亦非雷音谷之敌,你等如欲救回郝连方,非各个击破方可稳操胜卷,不然诸位定须葬身-燕京无疑。”
蒙面人道:“阁下何人?望请见告?”
中年文士道:“在下全无忌!”
目前全无忌名头比快刀无敌华星隆犹更响亮,如日中天,炙手可热。
蒙面人等均毕暗中心神骇震。
全无忌又道:“尊驾想必是此行之首,尊姓大名可否见告?如有碍难,尽可捏造一个姓名也好叙话?”
蒙面人抱拳答道:“原来是全大侠,兄弟吴胜失敬。”
全无忌微微一笑道:“三天之约,未必能等,他们四人各存私欲,尤其邢无弼绝不能让郝连方重回吴老师手掌,而匡舜又是武学心智超绝之士,他拿准邢无弼等三人心上弱点,必驱使三人将贵谷高手悉数歼戳,方可得见郝连方,是以在下方才言说贵谷必须先发制人,各个击破,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吴胜略一沉吟,道:“全大侠莫非意在借刀杀人?”
全无忌不禁一怔,倏又仰天发出震耳长笑,良久笑定,目注吴胜冷冷说道:“吴老师未必没有风闻,在下于黄土坡上一日之间再次挫震邢无弼之事?”
吴胜点点首,道:“老朽已有风闻。”
全无忌道:“邢无弼既然胜不了在下,何必在下非借刀杀人,否则在下尽可相约同道相助,但那是以后的事,不过今日形势贵谷却与在下处境绝然不同,你不杀他,他必杀尽贵谷弟兄,吴老师若然不信,明日此刻在下定来此处相晤,但愿吴老师等能全身而退,言尽在此,暂请别过!”
说着抱拳略略一拱。
吴胜忙道:“全大侠暂请留步!”
全无忌摇首笑道:“吴老师请不要多问,在下不妨实言相告,郝连方与李豪两人实在匡舜手中,但他们却有投向匡舜之心,脱去贵谷霸束,是以在下可断言匡舜必不会交出郝连方李豪,何况匡舜亦不会承认其事!”
“倘吴老师或问在下何以知道,只不过在下适逢其会,无意
窥听得匡舜与另一人谈话而已!”
话声略顿,又道:“各个击破之策,在于出奇制胜,剪除他们党羽,便之孤立胆寒,若正面力敌拼搏,即就是邢无弼一人,恐亦无法制胜,何况四人联手!”
说着目光巡望了一眼,微笑道:“这九宫迷踪奇门难不倒邢无弼,不足为恃,若然等到三天之后,欲仗之一举搏杀四人,贵谷恐悉数毕命横尸在此九魂沟上。”
吴胜冷冷答道:“多蒙指教,盛情心感,不过全大侠太也小觑,我雷音谷了!”
全无忌长叹一声道:“刚愎自负,非求胜之道,方才邢无弼与四位动手,邢无弼未尽全力,竟在骄敌,吴老师如不相信,请发动阵势,敌手施为,瞧瞧是否胜得了在下!”
吴胜忖道:“好狂妄的口气,你真个轻视雷音谷中无人么!”
口中仍谦笑道:“怎好得罪,万一有个误伤了全大侠,老朽岂非罪疚难赎么?”
全无忌哈哈大笑道:“无妨,在下话已出口,焉有见怪之理!”
吴胜抱拳一揖道:“恭敬不如从命,恕老朽得罪了!”
右臂一挥。
全无忌纵身一跃,落在六丈开外三蒙面人之前。
三蒙面人同声大喝,身形回旋散开,手中兵刃分取中宫左右两侧,招式辣毒犯厉。
全无忌轻笑一声,双手五指疾如电光石火飞出。
三蒙面人攻到中途,只觉肘腕穴道一麻,真气立阻,掌中兵刃脱手飞坠。
这时全无忌已飞出五丈远处袭向一双蒙面人快攻出手。
全无忌伏已识破九宫迷踪阵式奇奥,他以快攻严,不逐一攻破,而采攻一取四,斜三破七方法,转眼之间所攻之处无不披靡,使其首尾无法呼应,不战自乱。
但见全无忌倏忽之间,已出得九宫阵式之外,身法奇快,迳自如飞离去,转眼已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吴胜不禁骇然动容道:“全无忌果然名不虚传,所言不虚,邢无弼等人非能力敌,只宜智取。”
为全无忌点住穴道的,所幸全无忌下手留了分寸,片刻之间便已恢复如常。
吴胜思忖良久后向三蒙面人悄声密议已定,立即率众离去。
风狂雪密,时近正午,天色昏霾如暮,一辆双驹套车风驰电掣奔抵宛平系最大的字号盛长福客栈门前。
车把式一跃下得车辕,掀开蓬帘,道:“客官,到啦!”
只见蓬帘掀处,跨下一个身形瘦小的老者,头戴-顶灰鼠皮帽,一袭黑子羔皮袍,岁月不饶那张黄袍色脸膛上布满皱纹,鼠眼塌鼻,颔下蓄着些许微髭,再怎么看那付尊容与衣着委实不相称。
店夥领着老者进入上房,哈腰笑道:“您老要用些什么?”
老者道:“上好的酒菜随便配上四五样!”
稍时,店夥已自送入酒肴,老者据案自酌自饮,怡然低吟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等”
忽地门外传来一声低唤道:“宋爷,在么?”
老者倏地面目一变,喝道:“谁?”
一条人影疾闪而入。
老者定睛望去,见是昔年旧识,燕京地方著名鼠偷,小空空侯秀,神色更是一惊,道:“侯老弟,你怎知老朽在此?”
小空空侯秀望了案上酒色一眼,面色大变,急扯老者衣襟一
下,道:“情况危急,宋老请随小弟快走,迟则无及!”
转身疾掠出室而去。
老者知侯秀机伶如狐,必然有异,不假思紧,立即随着侯秀身后掠出天井,腾身屋面,毫不停顿地掠至城厢,只见侯秀身形跌入为厚积雪掩谏的草屋。
屋虽矮小,却密不通风,陈设简陋,仅一榻一桌而已,却温暖异常。
老者入得草屋,立即问道:“侯老弟何故引宋某来此?”
侯秀瞪了老者一眼,道:“宋老先莫问话,且运行真气周天,是否感有异状再说!”
老者闻言果气运周天,只觉体内血行有蚁噬感觉,不禁面色惨变。
侯秀见状问道:“宋老!是否体内有异?酒中已然下了毒!”
老者心神猛震,道:“是谁下的毒,侯老弟请速见告!”
“诸葛明授意青面鬼王崔南星所下的蛊毒!”
侯秀摇首叹息道:“宋老为何将诸葛明歹毒暗器,攫为已有,咎由自取,怨得了谁?”
老者正是六指鬼偷宋杰,闻言不禁呆得一呆,道:“这是从何说起?”
“难道侯老弟你也想信江湖无稽传言么?”
侯秀摇首笑道:“小弟深知宋老为人,怎会相信传言,而是诸葛明深信不疑,诸葛明谓宋老在商邱早就向桂子母女施展玲珑手法将两种歹毒偷取在手,假命令徒在醉八仙酒楼施技,有意露出破绽为一武林后辈发现追踪不舍,宋老发出穿心钻将令徒杀之灭口,宋老也逃逸不知何在!”
宋杰瞪眼急道:“事诚有之,但宋某并未伸手,因两种暗器威震武林,中一便已无救,何况两种,桂婆子母女不但身怀绝毒暗器,而且身手极高,是以宋某不敢自找其祸,不得已命孽徒出手,穿心钻乃宋某独门暗器,情急之下发出,事后悔已无及故逃之夭夭。”
侯秀道:“诸葛明却不是如此想法,自诸葛明爱徒柳占魁丧身在黄土坡不远村舍内后证实传言不虚。”
“这又是从何说起?”
宋杰顿足频频,黯然叹息声:“不料宋某垂暮之年贪图百两黄金价酬,竟惹下此杀身之祸!”
侯秀道:“自令徒商邱失手后,诸葛明师徒藉故亲近桂婆子母女,她母女二人为惑词所动,一路偕行,途中诸葛明已有风闻,只是无法证实,故诸葛明师徒百般巧言意欲一见“白眉催心芒”“蜂尾针”两种震慑武林歹毒暗器,始终为桂婆子母女婉拒,心中已有所疑,但柳占魁被杀后,发现柳占魁胸后遗有蜂尾针毒孔填起如丘”
宋杰已自面无人色,道:“这定是桂婆子母女所为,如何推在宋某身上。”
“因母女二人为迷魂药酒发作四肢瘫痪无力,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打出蜂尾针!”
“既非她们母女,更难断言是宋某所施!”
“怎么不是?”
侯秀道:“宋老如不杀死柳占魁,救走她们母女,诸葛明发觉桂婆子母女身旁并无“白眉催心芒”“蜂尾针”时,岂非证实了江湖传言”
说时长叹一声道:“宋老煞费苦心,仍未能脱去罪嫌,小弟心想宋老必在杀死柳点魁后将两种暗器到手再救走桂婆子母女。”
宋杰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想不到侯老弟也有此想法,那柳占魁胸后蜂尾针毒孔又作何解?”
他已横下了心,身中蚕蛊,惟有一死而已,不然蛊毒发作时,身受之惨必百倍于死。
侯秀面现尴尬笑容道:“宋老深知,小弟干此穿帮鼠偷勾当并非一日,为了活下去不得已而为之,小弟只仗身手灵活,但武功平平,怎能结识诸葛明这等高人,也是碰巧小弟那晚摸黑潜入客栈房内,恰遇诸葛明与白骨门青面鬼王崔南星双双回房,小弟避于床下无意窥听两人说话深知。”
宋杰恍然大悟侯秀为何如此清楚,忙道:“诸葛明与崔老星还说些什么?”
侯秀道:“诸葛明于黄土坡爱徒惨死后,即认信江湖传言是实,宋老知邢无弼党徒遍及天下,是以宋老形踪无法逃过,无如畏惧宋老身怀绝毒暗器,迟迟不敢下手,算定宋老今日乔装商卖抵达盛长福客栈,由崔南星买通店夥酒中并施放蛊毒,小弟未料到宋老这么早就到了,一步来迟,宋老已罹所算!”
六指鬼偷宋杰黯然笑了笑道:“侯老弟请用刀在宋某后胸死穴戳入,一了百了,宋某定当结草卸环,誓报大恩,稍时蛊毒发作,死去难能,纵然恶活,又有何用!”
侯秀诧道:“如此说来,杰老真个未取走白眉催心芒蜂尾针么?”
宋杰也不答言,连声催促只求速死。
侯秀见宋杰面上冒出豆大汗珠,知蛊毒已渐发作,竟惶急不知所措,喃喃说道:“小弟看来,不如当面说个清楚明白,恳求崔南星赐赠解药。”
宋杰苦笑一声,咬紧牙根忍住痛苦,奋力挣出语声道:“宋某已不惜命,你去求他则甚?不要白白又搭上老弟一条性命。”
侯秀忽似有所觉,面色一变,示意宋杰不可出声。
叭的一声,只见一股强风时本已掩好的那扇门撞了开来,随着强风涌入一双面目狞恶白衣怪人,悄无声息落在两人身前。
左玄怪人发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宋杰,你此刻已插翅难飞,不如将暗器藏处说出,免受万蚁噬心之苦。”
六指鬼偷宋杰认出这一双怪人乃白骨崔南星手下左右星鬼,追魂纽奎,夺命黄彪,鼻中冷哼一声道:“你就认定老夫把暗器藏在另处么?”
夺命黄彪道:“总不成还藏在你身上?”
宋杰强忍着渐已发作痛苦,右手迅疾望协下革囊伸去。
两鬼不禁胆寒魂飞,认宋杰欲发出“白眉催心芒”“蜂尾针”歹毒暗器,追魂纽奎身法迅快巳穿出门外,夺命黄彪右臂快如闪电将侯秀抓在手中,猛望宋杰推去,身形疾望后仰,倒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