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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薇兰略现犹豫之色,颔首答道:“晚辈尽力而为!”
郑奇深深地注亮了胡薇兰一眼,道:“姑娘,老醉鬼有句不当之言,不知能否”
“老前辈有话只管请说,晚辈决无芥蒂在胸。”
“好!”郑奇道:“姑娘久有辣手飞剑之称,风闻出剑之快疾逾闪电,剑出即收,对方首级应刃落地,但不知与此三人一比,胜负如何?”
胡薇兰玉靥微红,道:“晚辈略胜一筹。”
郑奇点点头,面现喜色道:“如此说来尚有克制之法,不知舒老弟艺成之后,能否与快刀门放手一拼?”
胡薇兰闻言恍然明白郑奇心中真正用意,星眸一亮,丧道:“晚辈明白了,莫非是要舒公子与他们三人较量刀法,寻出真正克制之道。”
“姑娘委实玉雪聪明,一点就透,但事情未必如此简单。”
“缓不济急!”胡薇兰道:“这个晚辈知道,骆庸只有三天活命时间,何不设计使之延长,反正三天是死,半月也是死!”
郑奇瞠目伸舌道:“我老醉鬼活了一大把年岁,才落得一个武林怪物之名,如今相形之下自愧不如,看来姑娘已胸有成竹,老醉鬼只有听命与姑娘了!”哈哈一笑,窜回殿后取来那双信鸽,重又放回祝元怀中。
胡薇兰凝视祝元三人片刻,忽想起一事盘出指如风在腿胫间各点了一指后,与郑奇退出大殿。
郑奇见胡薇兰仍在凝思,道:“姑娘在想什么?”
“晚辈在想武林中并没有什么快刀门这个组织,也无此必要!”胡薇兰道:“江湖中人个个都是杀手,倘老前辈如此所命,杀一儆百,晚辈焉敢不道,故尔晚辈敢断言这是一桩混淆视听的诡计,也是意图使武林成为混乱震惧的阴谋。”
郑奇诧道:“这三人业已自承是快刀门中杀星。”
“不错!”胡薇兰道:“祝元所言句句实在,不过祝元所说道的均是听命他人转嘱,廿四名杀手乃捏造数字,未必真有!”
郑奇皱了皱眉道:“倘真如此,老醉鬼倒无计可施了。”
胡薇兰不答,默默沉思,良久才道:“现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也许晚辈抽丝剥茧或能开其中疑结。
天巳大明。
祝元、王廷杰、卜七三人霍然醒转,发觉他们均睡在佛殿冰冷土地上,不禁面面相觑。
祝元回顾了一眼,道:“我等调息行功怎么倒睡着了!”
卜七冷冷笑道:“这有什么好惊异的,我等耗用真力过巨,因而调息行功,自然气运周天之后,通体舒泰,便睡了过去,王兄有没有听说过练武人不要睡觉的。”
王廷杰阴阴一笑,也不答话。
祝元伸手入囊取出一束事先已写就的纸卷,系在怀中信鸽足上,扬手一甩,鸽翼疾张,啪啪穿上寺外一栋参天古树上,略停后又穿空入云飞去。
卜七道:“倌鸽往返约需一个时辰,我等不如趁此余暇去往
前村用饱酒饭后采办一应食物,需在此荒寺打住十三五天也未可知咧!”
祝元连声道好,三人走出寺外迅疾将尸体掩埋奸快步如风飞去。
半个时辰过去不久,只见祝元王廷杰两人各负着一只巨重麻袋,卜七独自-人两手分拿着未启封的大酒缸,两缸洒少算刨有一百斤。
进入西厢房,卜七笑道:“苗鬼也知洁净,真个难得,倒便宜了我等落个现成!”继又道:“小弟腹中委实饥饿如雷,祝兄坚欲返回芒圭再行饮用”
说着嘴中念念有词,启开酒缸封口,又在房内竹架上取来碗碟杯筷
寺外参天古木上,突从云空飞下一双白鸽。
不料鸽翼振飞欲起之际,浓椅密叶中忽伸出一双玉掌,细指迅快地抓住了鸽足,鸽翼振扑了数下,使自一动不动。
不久,白鸽再度振翼飞出,投向荒寺大殿内
口口口
黄叶凋飞,秋风瑟索。
芦苇胜雪,枫红似火。
扬州郊外秋意虽浓,清凄中却平添了几分绚丽。
距蜀罔之西十五里一座大庄宅,宅内屋字节比连绵,亭园如画。
庄外一条宽敞子整骡马大道,笔直延伸,三里多长和官道卸接,这条大道条筑得很牢固,天气晴朗马匹奔驰其上,绝不会掀起漫天黄尘,阴雨风云骡马压驶亦不致降陷两条深深的泥糟。
日已西斜,庄外道上不时人来车往,并不显得冷静。
突从官道上转来三条身影,并肩循骡马大道向庄宅走来,三人同穿着一色黑袍,却系着一条雪白缎带,腰悬连鞘钢刀.他这身装束虽不华丽,但异常惹目刺眼。
正是那快刀杀星祝元、王廷杰、卜七三人。
他们走得不快,与常人一般,把守在门的武师庄丁却已注视着这三个陌生人物。
“三位且请止步!”一个四旬左右,脸微麻的武师斜刺里掠阻在三人身前,抱拳笑道:“三位朋友,请示尊姓大名来意?容兄弟汤信通禀。”
祝元冷冷一笑道:“请通知韩庄主,请说祝元、王廷杰、卜七元三人有要事求见。”
汤信不禁一怔,武林知名人物就没有听说过有祝元这个名字,摇首歉笑道:“家主人正在宴客,三位还是明日再请光降如何?”
卜七目中杀机一闪,冷笑道:“你是不愿通报了,那我等自己进去!”
汤信忙道:“三位不可鲁”
寒光疾闪,只听汤信发出一声惊呼,汤信一条左臂离肩坠地,血雨飞喷。
庄丁都未瞧见卜七是如何出刀收刀的,倘非目睹刀光疾闪,断臂离肩,简直无法令人置信卜七曾经拔刀逞凶不由惊得呆住。
三个杀星毫不犹豫迈入庄门。
庄息上呜钟传警,当当响亮,随风飘送开去。
只见十数条身影疾步如飞,迎着祝元三人而至。
为首掠来的是一面如朱砂,须髯苍白老者,目蕴怒光,逼视在祸元三人身上。
祝元三人倏然止步不前,不声不语,面上泛布一重森森杀气。
但目光却现出惊疑之色。
他们发现所来江湖人物中并无金眼胃骆庸在内,骆庸是韩府上宾,韩宅传警,骆庸怎可无动于衷不随宅主人同出,在情理上根本说不过去,难道传讯不实么。
显然韩宅宾客有快刀门中党羽或吃内扒外奸细卧底在内,宅中一动一静无不了如指掌。
倘若如此,则事前已有周详妥善计划安排,祝元等三人亦奉命准时到达,绝不容毫厘这失,那么骆庸此刻身在何处?
就在此时,突然一名武师飞赶在老者之前悄声禀告卜七逞凶,汤信断臂之事。
老者面色大变,沉声道:“三位可是存心有意登门寻衅?”
祝元冷冷答道:“在下三人来到贵庄求见,竟遭汤武师拒不通禀,情非得已故出刀略施薄惩。”
为此细故竟遭断臂,犹言薄惩,而如朱砂老者闻言不禁寒意直冒,深知汤信并非庸手,倘非来人身负绝学,汤信绝不致臂断身伤。
老者冷笑道:“三位太狂妄自大了,老夫韩畏三也不是无名之辈”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祝元朗朗大笑道:“在下久闻霍公衡韩畏三骆庸并称淮阳引雄,只是无缘亲近,今日得见堪称快慰平生,不过在下三人乃是寻找骆庸了结一段公案而来,烦请知骆庸一见。”
“骆庸!”韩畏三摇首答道:“三位真来的不巧,骆庸今晨离了敝庄前往瘦西湖游赏,不知何时才能返回。”
王廷杰冷笑道:“这话在下不信!”
“你不信又待如何!”
只见一身高八尺彪形大汉疾步跨出,背搭九截镔铁钢鞭,掌似巨灵,厉声喝道:“你等委实自不量力,胆敢前来巨槐庄生事,倘不速速离去,休怪我欧阳义掌下无情!”
说着双掌一翻,凝势欲劈。
欧阳义生具神力,能生裂虎豹,展像威猛,架势巳足慑人。
祝元阴恻恻一笑道:“我等来此志在诉杀骆庸为民除害,尊驾因何恃强,难道不惧断掌之祸么?”
好狂妄的口气,听在群雄耳中,不由自主地一股寒气从脊骨上冒起。
因为群雄均是江湖上卓着盛名人物,和韩畏三与骆庸两人,因为黑道巨擘,杀人无异儿戏,居然有人在他们眼前狂妄无忌,须知善者不来,怎能不使韩畏三胆战心寒。
欧阳义一声雷霆大喝出口,双掌劈出一股狂风,呼啸震空,卷起一片漫空黄尘。
祝元三人倏地滑开丈外,但一退又前,只听祝元冷冷笑道:“这就莫怨在下等手黑心辣了。”
漫空黄尘中,但见两道寒光匹练盘疾闪了闪。
猛闻欧阳义口中发出一声怪呼,轰隆摔倒在地。只见两双血淋淋的手掌,飞落在三丈开外。
祝元三人钢刀仍自悬在腰上,似刀未曾出鞘过一般
“好快的刀法!”群侠中一个焦黄脸膛少年不禁脱口惊赞。
这少年不但面以焦黄,而且手臂亦呈枯黄,又身着一付宽大,土黄色长衫,愈显得是个久病不愈的病鬼。
祝元三人闻言,森寒如冰的面色上不禁泛出一丝愉愉喜容。
病少年冷冷一笑道:“三位刀法虽快,但仍不配雄视武林,无敌天下。”
祝元道:“凭你也配!”
“自然在下不配。”病少年道:“但有比三位刀法还快,足可致三位死命。”
这病少年来历,韩畏三等群雄均不知,但他伴随风雷堡主屠震海而来,只知他姓姜,沉默寡言,看在屠震海面上,韩畏三对他颇为礼敬。
卜七性情较为火爆,闻言冷笑道:“谁比我等刀法快!”
病少年淡淡一笑道:“骆庸!”
祝元三人闻言不禁一呆。
卜七陡地扬声大笑道:“我等奉命诛杀骆庸,岂有不知骆席武功造诣深浅”
病少年面色一寒,道:“三位奉何人所命,想必是下五门匪类。”
卜七大喝道:“胡说,我等来自快刀门,奉门主之命来此诉杀骆庸。”
“快刀门”三字一出,韩畏三等群雄不禁面面相觑。
病少年哈哈大笑道:“江湖中就从未听过‘快刀门’这门派存,在。”
卜七冷笑道:“此刻尊驾不是听见了么?”
“听见又如何?”病少年冷冷笑道:“江湖中开门立派焉有不散发武林帖之理,就凭三位满口胡谄便可承认有‘快刀门’这个门派存在,在下断言‘快刀门’从三位口中吐出,也要由三位口中收回。”
“谁敢?”
“骆庸!”
祝元道:“尊驾口口声声骆庸刀法比我等为快,莫非骆庸现在何处?”
“不在。”病少年冷然笑道:“三位满以为刀出授首,马到成功,诛杀骆庸仅是指顾间事,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三位竟陷身维谷。进退两难。”
祝元冷笑道:“谁说进退两难。”
“莫非三位要在此住上十天半月不成?”病少年道:“三位奉命差遣,身不由主,头一次奉命就出了差错,有何颜面返转覆命,依在下看来三位不如等骆庸返回此处时再来如何,骆庸不出半月朝内定然返转,到时在下要瞧瞧鹿死谁手,在下断言三位必丧命骆庸刀下。”
祝元哈哈大笑道:“祝某又不是三岁玩童,岂是任尊驾谎言蒙骗得到的。”
“你认为在下所说的都是谎言。”病少年亦张口大笑道:“依三位的想法在下这是缓兵之计。”
“不错!”
“哼!韩庄主并非无名之辈,怎能任三位登门生事,刀伤无辜,传扬出去,韩庄主岂非威望扫地,今后无颜再立足于江湖上,何况血债血还,不过念在三位奉命志在骆庸,故缓在骆庸与三位相见之期再作了断,不然怎会容三位全身而退。”病少年滔滔不绝说道:“在下还知道三位刀法虽快,但一击不中,便无法再击之能,转而受制他人。”
祝元大笑道:“谁敢接下我等雷霆一击,试试我等有无再击之能。”
只听屠震海厉声道:“老夫愿接下。”说着缓缓制剑出鞘。
这柄剑足足有四尺三寸长,锋薄如纸,寒光闪闪,确是一柄精钢打筹的利剑。
斜式斜指,劲势未吐,已自剑气逼人。
祝元三人身形倏地疾分又合,刀光暴出,倏忽之间已砍出了十数刀。
只听一串金铁交击之声,祝元三人身形疾退。
但见屠震海立在原处不动,斜指剑式不爽分毫。
病少年淡淡一笑道:“三位尚有再击之能么?”
群雄不禁骇喜交集。骇的是风雷堡主屠震海八方风雷剑法威势惊人,较传言尤盛。令人欣喜的是对祝元三人快刀威惧之感似尽扫一空。
其实——
祝元三人为病少年危言耸听,仅施展了五成功力。
设若他们尽力施为,雷霆一击,屠震海必然丧命刀下无幸,真力耗尽,必无再击之能,倘环伺群雄趁此合击,则祝元等三人只有任凭宰割,绝无还手之力。
如非病少年故作危言,他们仅以二人出手,施展九成功力,形势为之一改。
那知祝元一念之差,导致快刀门名声如昙花一现,几乎杳不复闻。
屠震海似用尽了全身真元内力,只觉耳呜心跳,逆血流窜,但他暗吸了一口真气,强自压住。
假如此时即使三岁顽童,亦可不费吹灰之力致屠震海于死命。
可惜——
除了病少年外无人知道。
卜七等三人面色仍自冷森如冰,但内心却震恐已极。
祝元冷冷一笑道:“我等来此志以骆庸,奉命不得妄杀一人,希望朋友说话算话,半月期内我等定再来造访。”话落,三人身形疾转,望庄外奔去。
无人拦阻之下,只见祝元三人身形远逝无踪。
韩畏三正欲向病少年道谢,病少年却已含笑道:“屠堡主方才耗用真力过甚,内腑似已受伤,请容在下扶往宾舍调息片刻再与庄主诸位详谈如何?”
病少年迳自掺着屠震海扶望宾舍而去。
韩畏三忙命管事招呼群雄重回大厅酒宴,自身则急急迫向病少年身后而去。
屠震海两人一回房,即将房门拴牢。
韩畏三赶至门外,见门已闭上,不禁踌躇了一下,缓缓伸掌轻敲,道:“姜少侠,老朽可以进来么?”
房门呀地开启。
韩畏三跨步进入房中,只见风雷堡主无事人般,精神焕发,含笑相迎,不禁大感惊讶。
病少年重又将房门拴紧。
屠震海道:“屠某并未受伤,故弄玄虚将韩兄引来也好说话。”
韩畏三惊问何故!
病少年冷冷接道:“快刀门遣有奸细隐伏贵庄卧底。”
韩畏三面色大变道:“少侠何以知之?”
“事实显然!”病少年道:“祝元三人因何知道骆庸作客贵庄,如非骆庸临时有事早离去一个时辰,恐骆腊此刻已伏尸贵庄,身首异处了。”
“半月期内骆庸重到贵庄作客,只要骆庸到达贵庄,祝元等三人不出半日必不请自来。”屠震海道:“这无疑贵庄已隐伏得有快刀门中党羽。”
韩畏三骇然道:“为今之计,韩某只有派出人手寻访骆庸下落,阻止骆庸再来敝庄作客。”
“不可!”病少年沉声道:“韩庄主认为如此便可置身事外么?此乃一石二鸟之计,祝元因何不在骆庸家中将他诛杀,反择贵庄下手,庄主不难想像而知。”
说着抱拳一笑接道:“在下有事暂辞,骆庸未回之前必然赶回。”
言毕转身开门飘然离去
口口口
荒寺——
仍然凄谅颓败,寒意萧瑟。
祝元、王廷杰、卜七三人匿藏于寺内,不敢外出一步,一天数次勤练刀法外,只觉度日如年。
作为一个杀手,应该扬眉吐气,睥睨江湖才是,料不到初次出马,竟落个灰头土脸
他们对快刀几乎失去了应有的信心。
虽然鸽讯往来频频,快刀刀法也迭有指示再加勤练,但,几乎使他们失去信心如临重巨槐庄确能将骆庸授首刀下。
一晃就是十三天过去。
祝元三人只觉每日清晨睁眼醒来,竟感觉疲倦异常,换在别人必觉神情清气爽,其中必有蹊跷。
三人也曾想过,但始终想不透其中究竟,这感觉就像与武林,高手拼斗了整晚一样,浑身筋骨酸痛无比。
疲倦,当然需要休息,是以,睁开眼来又呼呼大睡。
反正,除了守候骆庸返转巨愧庄行动指令外,他们简直无所事事,练刀,饮食,睡觉,只是呆板日常的功课,而且行动亦无法自由,即是荒寺五十步外都不敢妄越。
他们何曾想到,这样活在世上,如同行尸走肉,纵然活着,又有什么意味!
第十四天,夕阳在树,暮墓渐垂,一双白鸽由寺外穿入正殿
但闻卜七一声欢呼,道:“明晨就要离此索然无味的荒寺,小弟在此委实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别高兴得太早了。”祝元面色一寒,冷笑道:“明晨巨槐庄之行未必能安然全身而退,此次韩畏三必然有备,不过令谕上面已有明确的指示,倘遇阻拦得放手诛杀无论,现在我等去至寺外练刀法”
口口口
同日——
正午时分。
病少年翩然重返巨槐庄。
韩畏三等闻讯出庄亲迎,宏声大笑道:“少侠别来无恙。”
病少年道:“韩庄主,骆庸片刻即至,有劳庄主及各位前辈相迎,愧不敢当。”说时抱拳一揖至地。
韩畏三闻得骆庸片刻即至,长长哦了一声道:“老朽就此去往前路迎接骆兄了。”
说着命人吩咐备马,率领四人登骑绝尘驰去。
病少年与群雄返回庄院略事寒喧数句后,即与风雷堡主返回宾舍辟室密谈。
屠震海道:“一别多日,不知少侠有无重大见闻,可否赐告?”
病少年微笑道:“在下已探悉一项震惊武林重大隐秘,相省堡主本无不可,不过,须守秋勿宣,否则必罹杀身之祸。”
“这个老朽知道。”屠震海道:“少侠请讲。”
病少年忽地面色微变,扬掌挥向窗外,数缕寒芒应手飞出,直透窗纸。
只听窗外一声惨呼。屠震海正待追出。
病少年伸手一拦,道:“不必了,此人必是祝元同党,在下也无什么隐密相告,志在引诱此贼现身。”
“为何不立即追擒。”屠震海道:“纵虎归山恐后患无穷。”
“双目已瞎,本庄已无法潜匿,此人行藏败露,必逃出庄外在下已有安排,何必为韩庄主带来一场祸患。”
病少年道:“风雷堡恐从此多事矣。”
屠震海哈哈大笑道:“风雷堡并不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少侠,老朽闯荡江湖五十年,刀口舐血,那天不把命握在手心上,如今老朽已是风烛残年,去日无多,何不”
病少年忽声道:“韩庄主他们已来了,你我速速出迎。”
只听韩畏三语声道:“不必了!”
房门本是虚掩,韩畏三已偕同骆庸双双入来。
骆庸貌像阴鸷,蒜鼻蛇目,开阉之间,凶芒流射,令人心底不禁泛出厌恶之感。
屠震海迎着宏声大笑道:“骆当家,咱们长远不见,想不到你丰范如昔,豪情不减当年。”
骆庸眯着一对蛇眼,道:“屠老儿,彼此一样,骆某不敢当此谬奖,方才听闻你力驱强敌,威名远震,可惜骆某不在,否则岂容鼠辈得逞。”
病少年冷冷一笑道:“如当时你若在此,只怕尸骨已寒了。”
骆庸生性狂傲,见病少年满面病容,毫不起眼,认是无名小辈,竟不以礼叩询,闻言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何方小辈,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屠震海咳了一声道:“骆当家,不可”
病少年已自冷笑道:“骆庸,你多行不义,报应临头,还不自知,区区明晨定要来此巨槐庄瞧瞧你是如何死法。”
话落人出如风,转眼即消失在门外。
韩畏三跌足太息道:“骆兄,韩某领你来此就是与那位美少侠晤面,求他相助一劈之力,解救骆兄杀身大祸。”
“什么?”骆庸愕然变色道:“骆某有什么杀身大祸!”
韩畏三遭:“方才大厅韩某语焉未祥,为避骆兄面上难堪,故而邀来宾舍,其实祝元三人志在向骆兄寻仇!”
“寻仇!”骆庸与祝元三人并不相识。
屠震海道:“也许骆兄与祝元陌不相识,但近年骆兄威望日隆,难免树敌结怨甚众,祝元等三人扬言为民除害,誓将骆兄刀下伏尸!”
骆庸闻言暗暗心惊胆寒,自知这些年来恶行如山,擢发难数,侠义道人物怎能放过自己,但又想到自己武功与屠震海不相伯仲,祝元三人在屠震海手中既无法讨了好去,也未必能在自己手下稳操胜算,何况巨槐庄亦无法坐视不救,一念至此,胆气立壮,放声大笑道:“好狂妄的鼠辈,胆敢找到骆某的头上来了,鼠辈不来便罢”
屠震海右掌一摆,正色道:“骆兄,夸口无益,必须筹一万全之策才好,非是我等坐高不顾,迄至目前为止,祝元三人是何来
历?是否真与骆兄有不共戴天之仇尚茫然无知,是以我等无法相助。”
骆庸两眼一瞪,胸中怒火如焚,厉声道:“骆某已然明白了,两位是惧惹火烧身,故欲置身事外,既然如此,骆某即刻返回淮上,烦请转告祝元三位鼠辈,就说骆某在淮上恭候驾临。”
韩畏三此刻只觉一句话也说不上去,谊属地主,现应顾全江湖道义,怎可见危袖手,何况欧阳义汤信毁掌断臂之仇不能不报,怎奈不知屠震海真正用意,惟恐话一说错,将无可收拾,是以只有隐忍不言。
只听屠震海叹息一声道:“你能走得了么?纵令骆兄有铁鹰七杰随身护行,恐也走不出巨槐庄十里之遥。”
骆庸心神猛震,道:“骆某不信!”
韩畏三忙道:“小弟不明白屠兄话意。”
屠震海长叹-声道:“韩兄不明白,难道屠某又何尝真正明白,不过日来迹象可察出有-股无形力量迫使我等江湖人物人人自危,霍公衡就是-例,迄至如今无法查出何人所为,但屠某却受含沙射影之害,背上了黑锅,此乃一宗武林疑案,不知何年何日才能真相大白,如今又是快刀门突然出现”
突转言道:“韩兄,不知你有无发现一件大违常理之事。”
韩畏三道:“小弟方寸已乱,当局者迷,屠兄请说明白。”
屠震海摇首道:“屠某无法说得太清楚,只知这十数天中韩兄庄上江湖朋友已悄然离去了一大半。”
骆庸冷笑道:“他们无非胆小怕事,所以一走了之。”
屠震海笑笑道:“理应同仇敌忾!”
“是什么仇?”
经屠震海这一反问,骆庸不禁语寒。
屠震海叹息道:“如果我等真袖手不顾,汤信欧阳义何来断臂毁掌之祸?屠某因何出于拒敌?无奈祝元指名骆兄,十数天中骆兄又行踪不明,始终无法通知骆兄,现在骆兄行藏已露,故断言未必能够走出巨槐庄。”
骆庸面色变易频频,他一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险恶情况,只觉一股室压气氛,逼使自己透不出气来。
良久,摇首苦笑道:“骆某还是不信!”
屠震海道:“骆兄不妨让铁鹰七杰一试,便知屠某料测不差。”
骆庸冷笑一声,道:“好!”迈步向外快步走去,传命铁鹰七杰赶回淮上,韩畏三张口欲言。
屠震海忙道:“韩兄不必多问,反正屠某也说不明白,言多贲事,走!你我到前厅去。”
口口口
半个时辰后——
铁鹰七杰竟然原骑原人折回巨槐庄惟一不同的是他们七人是乘骑而去,却是昏迷不醒手脚被困被原骑送了回来。
为首一骑蛮铃下尚悬击一笺:“骆庸明晨五鼓刀下授首!”
金面胃骆庸不由气极,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大叫一声,仰面倒下
四更不远——
荒寺中祝元三人已自醒来。
他们似不愿起身,因为疲累之感更甚于往日。
起初,他们也曾猜测累原因,但难以解开其中之谜,后来他们放弃了疑惑,认为是练刀必然的现象。
快刀最损耗真力,尤其他们所使用的快刀招式能在眨眼间
攻出十三刀,刀刀不差分毫,如此,怎能不疲?焉可不累?
然而,今晨更疲,更累,显然心疑这是心情紧张之故,他们不能跟往常一样多睡片刻使疲累消失,祝元长叹一声道:“咱们也该走了!”
“走!”
这是一句最轻易出口的一个字,也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只要你不是行动不便的话,说走就走,来去自如,何等轻松,而且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走,无疑是一最好办法。
然而并不尽然,他们这一走却是步向死亡之徒。
他们殊不知这一夜间起了巨大非常的变化,更梦想不到这变化非常,却起自他们认为安全无虞的荒寺中
霜寒满天,月黑星沉。
巨槐庄外骡马大道静悄不地一无人踪。
庄楼上高悬着一盏气死风灯,黄光四射,巨槐庄门竟是敞开的。
蓦地——
三条过疾如飞的人影向巨槐庄奔来,倏地停身在二十余丈外止步不前,灯光映照下正是那祝元、卜七及王廷杰三名杀星。
祝元目光四巡了一眼,嘴角泛出一丝诡笑。
卜七道:“韩畏三设下了罗网不成?”
王廷杰冷笑道:“他怎敢!我等已言明志在骆庸,与旁人无干,难道他就不惧激怒本门血洗巨槐庄么?”
突同不远处送来韩畏三哈哈大笑声,道旁暗中忽冉冉升起十数条身影飞掠而至,巨槐庄庄主韩畏三与风雷堡主屠震海及金面胃骆庸三人,飞跃落在三杀手之前。
紧随骆庸之后的是铁鹰七杰,杀气涌泛眉宇。
最后是巨槐庄作客江湖群雄五人,存心瞧瞧这场热闹。
韩畏三道:“三位真是信人,五鼓不到便已驾临敝庄,骆老当家守候已久,此刻端视三位作何了断!”
骆庸跨步上前,大喝道:“骆某在此,老夫与你等并不相识,为何狂言索取骆某项上人头?”
祝元道:“为民除害,何必相识。”
话音低沉阴森,宛如冰谷寒风令人毛骨悚然。
骆庸知多言无益,右手一招,身后铁鹰七杰电闪猛扑而出,掌拳兵刃交劈攻向祝元三人,势如雷霆万钧。
铁鹰七杰武功堪称一流高手之列,骆庸恃之横行,不啻如虎添翼,七杰联手合攻错非强仇大敌,甚难一见。
祝元三人见状猛然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祝元大喝道;“住手!”
飘身翔落数丈远处。
骆庸冷笑道:“你们惧怕了么?”
祝元哈哈大笑道:“祝某前已说过不杀无辜,他们是谁?”
“骆庸护身七杰。”骆庸道:“你们如胜了七杰,骆某再出手不迟!”
铁鹰七杰已自电闪攻来。
只听祝元大喝道:“杀!”刀光暴现,寒芒啸空疾闪了闪便自敛去。
地面已陈尸七具,颅断身裂,血涌如泉,死状惨不忍睹。
骆庸不禁大惊,心神骇震,身不由主地连打数个寒噤。
他从未瞧过如此快的刀法,能在转瞬间取人性命丝毫无还手之能。
相传鬼刀邢无弼出刀如电,其快无比,骆庸与邢无弼会有数
面之缘,但从未目睹邢无弼出刀。
自然,武林中并非仅有邢无弼一人出刀极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是骆庸从未见过,今天却在临死之前居然见识了三个名不见经传鼠辈的快刀。
他想不透屠震海怎么能接下此三人的电闪雷霆一击,此刻已不容他多想,因祝元、卜七、王廷杰三人已缓缓逼向自己身前前来。
骆庸大喝一声,身形穿空拔起,剑势宛若天河倒泻。
祝元三人亦接踵冲屑腾空,夜空中暴现三道匹练,眩目刺眼。
但闻骆庸发出一声凄厉惨嗥,尸分三截,叭叭坠地,血雨飞洒。
祝元三人先后落地,-言不发,转身奔去。
那知才奔出十数步,忽见面前立着一双蒙面背剑黑衣人阻住去路。
卜七冷笑道:“原来韩畏三请了相助能人!”
话声一落,猛感两颊上挨了两记重重耳光。
叭叭两声,力重势快,卜七不禁痛澈心脾,眼冒金星。
祝元、王廷杰二人大惊失色,只见两蒙面人出手之快无法瞧得真切,心知必是劲敌。
一双蒙面人竟然同声发话道:“你们三个鼠辈盗得老夫二人快刀秘谱习成刀法,除奸铲恶犹有可恕,不该凭空捏造快刀门自称杀星掀起武林祸变,老夫要断去你们双臂以除后患。”
祝元大喝道:“杀!”刀甫离鞘,但见剑芒暴闪,祝元三人六阳魁首离肩飞起,尸横于地。
一双蒙面人出剑收剑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疾转身躯奔去,转瞬身影已隐入苍茫夜色中。
韩畏三与屠震海不禁相顾失色。
屠震海叹息道:“原来祝兄三人系盗习这一双蒙面老人刀法,捏造快刀门,杀骆甫无非是成名立万的捷径而已。”
韩畏三心有感触,无言长叹,吩咐庄丁收埋尸体后偕同屠震海返回庄内而去
江湖谣诼本播传得快,以讹传讹,不胫而走,似燎原野火蔓延开来,烧之不尽,风吹又生。
这几日,流言盛传把最近江湖发生之几件大事竟联串在一起,首为清风山庄祝融所焚,端为“剑典”“玄篇”而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此梅九龄才遭此下场。
其次,霍公衡父女遭劫不明下落,皆四-幅丹青山水致祸,盛传这幅山水乃窃自梅九龄,内蕴剑典玄篇藏处。
至于快刀门祝元三人之事又作何解得,传言祝元等身后主使人实系火焚清风山庄主凶,此举无非移转视听,使武林群雄无暇顾及剑典玄篇之事,怎知引起快刀二老之愤,将祝元三人悉数殂戮在巨槐庄外。
是真?是假?言人人殊,莫衷谁是。
但江湖-亡无不当作谈助,喧染备至。
口口口
徐州——
北大街云山酒楼外来了五匹怒马,为首之人正是鲁南风雷堡主屠震海。
屠震海无疑是云山酒楼常客,尚未落鞍下马,内面已响起高声叱喝道:“楼上看座,屠老爷子来啦!”
立时超出店夥三人引座牵马,引着屠震海五人在临窗一张雅座坐下,问明了所要的酒菜立即退下。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屠震海名震鲁南苏北,尤其于巨槐庄单剑力敌祝元三人更是遍传大江南北,楼面上食客江湖人物几乎占了三成座,目睹屠震海上得楼来纷纷起立致意。
屠震海此次转回风雷堡,是受病少年之嘱有煮在徐州停留,与同行四人开怀畅饮,满面春风,笑谈甚欢。
一个时辰过去,酒尽肴浅,屠震海似意有未尽,吩咐店夥添酒换菜。
只见一个棘脸灰髯青衣老者快步踏上楼面,瞥见屠城海在座,即放声大笑,抱拳趋前道:“小弟方才闻讯屠兄在此云山楼上,立即赶来,多年不见,旧友重逢,可否移趾下榻寒舍,俾可长谈。”
屠震海认出是徐州三雄老大云龙康元显,忙起身离座含笑道:“康老大,屠某来得匆促未能拜望请见谅,只是明晨就要赶回敝堡,不再叨扰了。”说时让坐并引见风雷堡四位属下。
康元显与四人略事寒喧坐下,望了屠震海一眼道:“屠兄,风闻你在巨槐庄”
屠震海摇首黯然苦笑道:“康老大不要提及此事了,屠某如非姜少侠相助,几乎落个灰头土脸,江湖传言无须当真。”
康无显意似不信,笑道:“屠兄太谦让了,威震遐迩,名震大江南北,家喻户晓”
屠震海正色道:“岂不知树大招风,名高身危。”
康元显忽悄然低声道:“小弟正是为此,劳请屠兄移趾寒舍,小弟先行一步,慎勿吐露,免罹杀身之祸。”
屠震海不禁愕然。
只见汤元显,面泛歉意笑道:“既然屠兄须赶回风雷堡,小弟也不便强留,此刻小弟还有要事待为,不能奉陪,珍重再见。”言毕抱拳告辞而去。
片刻之后,屠震海等人也自离了云山楼策骑驰往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