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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天僖耳朵微红,避开马秀英的视线,低头认真把脉,烛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专注的神态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心安。隔了半晌,他松开手,不容置疑地问道:“是寒症?肺腑有瘀气?”
“姚少爷真厉害,大夫也说我姐是风邪入体。可姐姐非说她是因为救沈少爷受伤留下的后遗症。”袁兴再不怀疑,利索地递上一副药材。
姚天僖拆开药包仔细翻检,“光有麻黄不行,还应有半夏、菀也不见补气血的药材补品呢?补品怎么没有?”
其他三人面面相窥,都不像姚天僖这样懂医理,听得一头雾水。
马秀嘴里泛苦,“大哥,我只是小感冒,嗯,小风寒。再说我又不是你这种尊贵的身份,吃点药还得捎上人参、燕窝?”
“奇怪,你把药都拿来。”姚天僖神情凝重,没有理会马秀英的玩笑,吩咐袁兴把所有药包都拆开。
袁兴三两下拆开线条,紧张道:“这药有问题?”
姚天僖把所有药包都检查一遍,叹气道:“这副药材不全,治不了病也医不死人。”
“我去找那老匹夫算账!”袁兴怒不可遏,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辰,就往外冲。难怪马秀英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原来是庸医误人。
“袁兴别去,不一定是他。”马秀英有气无力地唤住袁兴,她被大张氏害过一次,一有坏事就会联想到大张氏身上,再则那大夫既然能看出是寒症,为何开不出正确药方,这里面肯定有鬼。
袁兴一点就通,停下脚步,沮丧地捶着胸,“他们竟然这么狠毒”
“发生什么事了?”沈富不明所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马秀英和袁兴颓废的模样。
“他们想害死姐姐”袁兴悲愤地低吼,从马秀英生病无人诊治一直说到药材有问题。直听得姚天僖和沈富倒抽凉气,想不到大张氏的心思如此歹毒,马秀英的处境如此岌岌可危。
沈富缓过神来急忙催促姚天僖,“你赶紧给马姑娘重新写个药方,这样拖下去真的会死人。”
“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马秀英谢绝两人的好意,就算姚天僖写了新药方也没用,她和袁兴可没条件筹备这些药材。何况她从来都不相信自己是早夭的命运,否则历史就不用书写马秀英这个人了。
“有病怎能不治?我回去抓了药就送来。”姚天僖抬头扫视周围一圈,挑高眉梢,“这院子一直就只有你和袁兴,没有丫鬟照顾?”
“有丫鬟你们还能进来吗?”马秀英闭上刺痛的眼睛,自嘲地笑笑,“他们能留着袁兴照顾我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我能照顾好姐姐。”袁兴挺起小胸脯,看着姚天僖的眼睛炯炯发光,“姚少爷,我这就跟您去拿药?”
沈富不假思索地说道:“既然天僖出药材,补品就包在我身上。”
马秀英艰难地张口:“不用”
“两位少爷的恩情袁兴铭记在心。”袁兴的头几乎垂到脚面,感激声又快又急,不让马秀英再有拒绝的机会。
麻黄的烛光下,姚天禧没有注意到马秀英异样的表情,对沈富说道:“补品我家有,你不用出。”又对恨不得马上就跟去取药的袁兴说道:“这药不能喝了,回去我让父亲开个好药方,保证药到病除。不过现在太晚了,明天给你们送过来。”最后对马秀英说道:“你不要跟我们客气,你生病确是因为肺腑没有养好,所以我和小富责无旁贷。”
沈富冲马秀英挤眉弄眼地笑道:“对,千万别客气,你救了我,天僖是我兄弟,帮我还人情理所当然。再说药材补品这些东西天僖家要多少有多少,不用白不用。你如果想要其他的什么东西也可以提出来,天僖肯定都能办到。”他这会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兄弟对马秀英可不是一般的好,钻狗洞,赠送药可惜马秀英似乎懵懂无知,他得给两人加把火。
病人果然都是需要关心的。马秀英麻黄的脸蛋泛起一圈红晕,心情不知不觉飞扬,得寸进尺地央求姚天僖,“那能不能来的时候给我带一点蜜枣,汤药真的好苦嗯,请你再带一本书给我。”
“你还喜欢看书?”沈富惊呼一声,这丫头能文能武了不得啊,可惜后面的话还没问完就被姚天僖强行拖走。
两人从郭家爬回姚家。
“慢点,慢点,”沈富气喘吁吁,爬两次狗洞把他身上的肥肉都压缩了两圈,“走这么急干吗?哎,你走错方向了。”
姚天僖头也不回,大步迈向姚震之的书房,“开药方!”
“伯父睡了吧?现在去打搅他合适吗?”
“没有,他这会肯定在看书。”
“换身衣服再去啊,否则伯父会生气。”
“没时间。”
“兄弟我病了都没见你这么紧张。”
“有你老爷子紧张就够了。”
“呃”沈富噎了噎,“你还真喜欢上那丫头了?可是我见那丫头长得没有二两肉,拳头倒是挺厉害,以后夫妻打架吃亏的可是你。”
姚天僖猛然停下步伐,上下打量沈富,赤裸裸地鄙视道:“你以为你长了几百斤肉,打架就不吃亏了吗?”
“啊”沈富脚步踉跄,差点一头摔倒,追在后面嘀嘀咕咕,“胖是我的错吗?我爹说胖人有胖福,你这分明是嫉妒。”
“哼,我会对一头猪嫉妒?”
沈富不可思议地掏掏耳朵,冷若冰霜的好兄弟居然会开玩笑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敲开书房,姚震之正在看书。他睹见两人满身泥土,沈富头上还有瘀伤,和颜悦色的面孔马上板起来,“你们两个做什么去了,居然弄得如此狼狈?是不是又打架了?”
姚天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小富病了,走得好好的突然摔到,把我也绊倒,所以我们弄脏了衣服。我怕有什么闪失,先带他来让父亲瞧瞧。”
交友不慎啊!沈富垂头丧气地附和道:“是,小侄我病了。”
姚震之急忙放下书去搭沈富的脉搏,隔了半晌,松口气说道:“没大碍,肥贵病,乃膏粱之疚也,多吃点清淡之物即可”
姚天僖插话道:“父亲再诊断诊断,他好像是风邪入体。”
姚震之面露疑惑,“可我观沈富侄儿面色红润,呼吸畅通,并无不妥啊?”
姚天僖偷偷用力戳了沈富一下。
沈富立刻捂住胸口,弯腰狂咳起来,“伯父,小侄浑身发冷、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腰酸背痛,咳咳伯父,小侄好难受,好难受,快给小侄开个最好的伤寒药方吧!”
“这么严重?”姚震之打量姚天僖和沈富一眼,挥笔急书,很快写好一份药方。
沈富精神抖擞地接过药方,腰不弯,胸不痛,人也不咳了。
姚震之眼神闪烁了一下,“病好了?”
“伯父妙手神医,小侄见到药方心情一好,病也好了大半。”沈富马屁拍得叮当响。
“呵呵,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姚震之十分高兴,仔细讲解了一遍药方的功效和作用,还刻意叮嘱道:“治病要对症下药,乱用药方会出岔子,严重的甚至会害死人,你们可得记清楚了。”
父亲姚伯父不会察觉了他们的谎言吧。姚天僖和沈富面面相觑,连忙保证不会乱用药,一定会用到最正确的地方,得到姚震之的首肯赶紧匆匆离开书房。
第二日,姚天僖就把药材、补品和一篇苏洵的六国论带给马秀英。
要说这名医世家开的药方果然不同一般,马秀英只喝了三副汤药就逐渐恢复精神,再加上各种补品的调剂,不到一周就把这丫头补得生龙活虎,钻墙洞特别利索。不过这回马秀英是真正尝到了血泪教训,终于知道韬光养晦,下令袁兴禁闭院门,一直对外宣传久病不起。
此时的墙洞已经被姚天僖、沈富精心拓宽几寸。没办法,沈富太肥,每钻一次都要压缩一圈肉,谁受得了?拓宽的墙洞弯腰就能穿过,而且姚天僖还画了两幅几可乱真的“墙壁图”,往那墙上一挂,远远望去和整个墙壁浑然一体,众人穿行墙洞就像掀自己家门帘一样方便。
大病不死的马秀英开始真正认同姚天僖、沈富两个朋友,她以前一直把姚天僖归类为前世那种脑残富二代,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发现姚天僖、沈富品性并不坏,是可以一起聊天、相互关心的朋友。当然,如果姚天僖性格不要那么冷清,沈富废话不要那么多就更好了。
而姚天僖、沈富则觉得马秀英跟他们以前见过的千金小姐截然不同。马秀英性格豪爽,不做作,很聪明。大家侃侃而谈的时候常常会忽略掉她女子的身份。而且马秀英总是会提出一些一针见血的观点,姚天僖、沈富在惊诧的同时又能引起共鸣。这种亦师亦友的相处可比和书院那些老夫子打交道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