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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原乍闻花和尚提到“布袋帮主”四个字只觉心子“噗”“噗”一阵狂跳凝目盯视住恶叫花。
恶叫花淡淡道:
“不敢咱叫花儿正是丐帮布袋帮主龙华天。”花和尚虽是早已猜到对方身份但此刻由恶叫花亲口证实神色仍不禁微微一变俄尔陡然仰天长笑起来。
赵子原先时的紧张早已一扫而空起而代之的是惊诧错愕之情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衣衫褴褛其貌不扬的叫花儿竟是丐帮帮主他更感到意外的是这号令天下第一大帮派的龙头居然会是如此的年轻!
良久花和尚笑声一顿道:
“既然是丐帮龙头亲自踱临贫僧还有什么话说不过贫僧那几个手下乃是向一位方外搭档所借用现在却统统被龙帮主杀死贫僧回去如何交待?”
龙华大道:“你赌牌赌输了手下七人的性命如何向他们的主人交待是你自己的事。”
花和尚冷冷道:
“只怕事情不如你说的这么简单……”
话犹未完突然一挥掌阴险无比的向龙华天出两记偷袭这两掌势不可挡一时龙华天竟被逼退了几步。
花和尚冷笑一声双掌连翻飚风迸那掌势之疾劲使得旁观的赵子原瞧得惊骇不已。
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之下龙华天又被逼退了五步蓦然之间他右手一屈一甩手形犹如行云流水紧接着单掌自胸前一振“呜”地一声怪响亮起他竟在这间不容的空隙里还了一掌。
花和尚见对方在那绝等劣势之下犹能出掌自保心中不禁暗暗叫绝他掌势一挫不待与龙华天掌力触实便自收手回来。
龙华天似乎料不到花和尚会在绵绵不绝的抢攻中突然罢手不觉呆一呆。
那花和尚乘人不备出偷袭分明已抢到上风他掌下所隐藏的杀着尚未使出就此收手不战赵子原亦是不得其解。
龙华天沉声道:
“和尚你偷袭在先却又忽然放弃既成的优势收掌罢兵倒叫龙某弄不清楚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花和尚嘻嘻笑道:
“不忙贫僧倒不忙着动手稍待一忽自会有人来寻你这叫花头儿的晦气!”
龙华天道:
“你指的是那八个人的主人么?”
花和尚一怔道:
“八个人?龙帮主是说八个人么?”
龙华天点点头道:
“不多不少正是八个。”
花和尚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
“只有七个人死在你的手中你又怎生得知贫僧向那位搭档借用了八个下属?”
龙华天道:
“天下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丐帮头儿的耳目?龙某不但知晓你借用那八人的用意所在同时亦能猜知他们的主人是谁?你信是不信?”
花和尚心头大震暗忖:
“听他口气如此肯定莫非他居然知晓此中的内情?但这事进行得如此隐秘虽则丐帮眼线满布天下也鲜有获知的可能难不成他只是对我虚张声势而已?……”
他忖思了好一会始道:
“龙帮主都晓得么?贫僧愿闻其详。”
龙华天道:
“和尚你自家心里有数何必要我说出来?”
花和尚自鼻孔中哼一下道:
“原来你什么都不晓得贫僧倒是过虑了。”
才说出这话立刻又觉其中可疑之处甚多据他所知当今布袋帮主轻易不肯离开丐帮总舵一步今日却突然来到此地找上自己而且一现身就借口与自己赌牌名正言顺的杀了帐外面那七个人企图自然是非常明显的了。
龙华天微笑道:
“龙某话已说在前头信或不信是你的事。”
花和尚眼色阴晴不定道:
“就算你知道吧总得拿出一点证明来。”
龙华天略一沉吟道:
“和尚你想必已经猜出来我所以要杀死那七个人的理由了。”
花和尚道:
“没错贫僧是猜出来了但仍得听你亲口道出是否如贫僧心中所忖。”
龙华天面色一怔一扫先前嘻笑之态道:
“花和尚你借来的八个手下曾杀害了丐帮两名弟子这且不去说它单就他们八人的各项行径亦是死有余辜了。”
语声一顿复道:
“他们八人尝奉汝之命尾随在香川圣女的马车后面遇有瞻视过圣女容貌之人不论青红皂白就把他给宰了近些日子来因此无辜而死者少说也有数十人之多故以龙某今日出手取他们性命并不为过。”
花和尚神情连变数变道:
“莫要忘记适才你还一口咬定贫僧一总借用了八个手下但你才取走了七条性命那余下的一人呢?”
龙华天道:
“和尚你又要托词狡赖么?你那八名下属今晨在解决崆峒三剑时意外被毒毙了一人后来又让一个自称司马道元者从中作梗崆峒三剑没有杀成便自狼狈而退真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了。”花和尚道:“胡说胡说。”
龙华大道:
“至于你何以要除去所有见到圣女面容的人个中隐情或许有你与圣女有数几个当事人始能明白了龙某但能想象出一些端倪而已。”
花和尚唇角泛起一丝阴笑道:
“龙帮主倒是磊落但匀得紧贫僧只道你无所不知呢?”
龙华天道:
“其实除却你的用心不易揣度之外其余有关你的一切底蕴龙某确是无所不知……”
花和尚吃了一大惊道:
“然则你果然冲着贫僧而来了。”
龙华大道:
“冲着你来又怎样?不是冲着你来又怎样?”
花和尚狞笑道:
“反正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了贫僧提一个人龙帮主可否认得?”
龙华天怔道:
“什么人?”
花和尚一字一字道:
“职业剑手谢金印。”
龙华天呆了一呆道:
“谢金印么?龙某先后与他朝过三次面动过两次手你提起他作啥?”
花和尚道:
“这就是了正邪不两立你说你与谢金印有过三面之缘却只交了二次手那么最后一次朝面势成水火的你们两人难道竟会握手言欢了么?”
龙华天仰默然仿佛在追乙一件往事良久始道:
“严格道来龙某和谢金印二次之战到千招以上时龙某已是力细计穷难以为继而谢金印在挥剑攻御之际显然尚有余力若续战下去龙某纵能勉力支撑自保亦难免落败——”
说到此地情绪显得相当激动半晌续道:
“但是每一次谢金印都突然收剑拂袖而去龙某私心底下自然感到十分狐疑只因他凶名昭着二度朝面都是我逼着他动手的而他却轻易舍弃了制胜良机委实令人费解。”
赵子原在旁只听得心中诧异非凡这天下第一大帮派帮主当着他与花和尚面前竟然但言承认自己非是谢金印之敌这是何等胸襟!不过以他们此等旷代高手过招而论非至最后一招失手即预为侈言孰胜孰败究属不足以尽信充其量只能说谢金印胜算较多而已。
惟独如此益使赵子原感到这丐帮龙头确实是一介光明磊落之士一个人有了这等声望地位对于任何有损他那既有声望地位的举措都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要他在别人之前自承失败简直是难乎其难了。
赵子原心中默默忖道:
“常闻丐帮布袋帮主一身神功惊人字内鲜有对手若说他奈何谢金印不得也还罢了但他居然自承非其敌手难道谢金印剑上造诣当真已臻出神人化无人能敌的地步么?”
想到此地他偶尔瞥见龙华天眼瞳里浮动着一抹异样的光彩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苦涩表情。
这一代宗师竟也未能免俗、虽则但言认败但心里的难过仍非笔墨可能形容其万一。
龙华天微喟一声道:
“龙某虽不值谢金印所作所为对于他那神通剑术却不得不打从心底服了他……”
花和尚道:
“龙帮主犹未道出缘何第三次与谢金印碰上却不曾动手的道理呢?”
龙华天凝视着花和尚沉声道:
“你是逼着我非说出翠湖那一夜所生之事不可了?”
花和尚冲口道:
“翠湖?……原来你第三度见到谢金印的地点是在翠湖?你——你……”
龙华天打断道: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龙某路过翠湖附近不期碰上谢金印但他却没有瞧见龙某——”
他面色陡然变得十分严肃缓缓续道:
“和尚你必然知晓那是什么缘故的谢金印所以没有瞧见龙某正因是时他自顾不暇正被三名盖世高手围攻追杀——”
赵子原深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心中的波澜转目观察花和尚对这一句话有何反应。
花和尚眼露凶光冷冷地道:
“以龙帮主的目力想必已瞧清楚那三个围攻谢金印的高手是谁了。”
龙华天道:
“不错龙某瞧清了其中两人的面孔另一人脸上蒙着一条黑中但现在我已经想出他的身份啦!”
他停歇一下用着奇特的音色道:
“你为何要追问这些?莫非你有什么顾忌么?”
花和尚面寒如水道:
“龙帮主莫不是怀疑贫僧便是那三名围攻谢金印的高手之一吧?”
龙华天想一想道:
“不是你不是你适才龙某才恍然领悟那蒙面人敢情与和尚你有非常密切的渊源关系故以你千方百计……”
未容他将话说完花和尚已自冷冷截口道:
“龙帮主你且听贫僧一语——”
龙华天道:
“怎地?”
花和尚一字一字道:
“昔年武林一邪一正齐名并立于世谢金印业已先行故去今日你龙华天只怕也难以保全了!”龙华天仰天大笑道:“走着瞧罢广笑声戛然而止复道:
“哈哈今儿夜真热闹好像又有朋友来啦!”
赵子原倾耳一听果然有夜行人衣袂步履之声风声微荡中帐篷里烛光倏暗一人如有鬼魅般出现在帐口。
帐内诸人不约而同举目望去只见一个黑中蒙面一身疾装劲服之人端端屹立在篷帐当口!
赵子原一眼瞥见来者面上所罩黑中但觉那黑色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可怖意味心子不禁一寒。
龙华天面不改色大声道:
“朋友你早就来到近处了龙某知道只要我说出这一句话你绝对隐忍不住的果然你现身了。”
那黑衣劲装人压沉嗓子道:
“姓龙的丐帮五杰没有随你同行么?”龙华天一怔道:
“你问这个做啥?”
黑衣劲装人冷笑道: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在此那么你便没有多少时候好活了!”
龙华天淡淡道:
“朋友你若能取得走龙某这条性命你就是武林的顶尖人物了哈哈事实上当今武林敢于当着龙某说此等大话的还是屈指可数哩——”
语声微顿复道:
“待龙某算一算五大门派人才凋零其他各派耆宿名家恐怕亦无此能耐除了故老街坊传说中的那几名前辈高人——”黑衣劲装人截口道:“你扯得太远了!”
龙华天一逞道:
“那燕宫双后是两个女人自然不会是阁下再说你这一身装束也不像灵武四爵四人其中的任何一人余下的一个行踪又太过神秘功力之高从未有人见识过龙某倒拿不准阁下是不是此人……”
一言至此倏然住口不语抬眼盯在黑衣劲装人身上。
旁立的赵子原再也忍不住脱口道:
“摩云手前辈是说那摩云手?”
黑衣人冷冷瞪了赵子原一眼道:
“小子你那一命也靠不住了却一个劲儿穷呼瞎嚷什么?”
赵子原正待回话龙华天已自冷哼道:
“朋友将你面上那一方黑中取下来罢!”最后一字方始出口站在他背后的花和尚倏地拾起地上方便铲举腕往龙华天背后劈来!
霎时寒气铲影潮涌而至凝成一股凌厉莫匹的气势赵子原瞧得真切大喝一声道:“留神!”
龙华天年事虽然不高却已是历经百战之躯无时不在极端戒备之中花和尚宝铲才出他一声高叱双掌倒翻迎向对方的铲势。
赵子原见他竟以一双肉掌封迎花和尚那其利如刃的宝铲情不自禁为他急得全身冒汗陡闻“啪”地一响龙华天掌至中途猛地化拍为抓迅如电光石火的抓住了对方的方便铲使力一扭。花和尚大喝道:“撒手!”
手中方便铲一推一送出一股强劲韧力方便铲原本便是走的威猛路数是以劲道一就显得飚风勃勃气势慑人。
龙华天冷笑一声真力自指尖源源透出风声激荡中蓦然亮起“锵”的一声大响一一一
赵子原乍闻声响险些骇得跳将起来但见龙华天五指一松那只方便铲业已断成两截!
同一忽里龙华天身形浮动仰身倒退了三步之遥。
敢情龙华天功力深厚已达骇人听闻的地步竟然硬生生夹断了花和尚手里的方便铲不过花和尚亦不含糊在此等吃紧关头仍能运足内力奋神威一举将龙华天震退了三步。
花和尚用力掷下断铲怒极反笑道:
“好!好!龙帮主你好厉害的巨灵爪!”
袈袖一拂朝龙华天当胸击去。
他一招出之际全身僧袍如被风吹飘拂不停赵子原在旁只看得双眉紧锁瞧不出花和尚这奇异的一手含有何种奥妙?
说时迟那时快花和尚一招才出立在篷帐当口的黑衣劲装人身躯猛地一躬单掌闪电般一抬望准四步之外的龙华天直袭而出。
这下变生时腋龙华天背对着黑衣人正全神贯注在花和尚出招之际没有想到黑衣人会突施暗袭他来不及回转身子黑衣人那有若旋风一般的掌劲已堪堪逼到了他的背宫要穴之上!
在前后两大高手夹击之下眼看龙华天纵是大罗神仙再世亦是难以逃出这一劫了。
赵子原但觉一股热血直往上冲但此际他纵有心为龙华天施救却已是有所不及只一错愕间花和尚一袖已拂到了龙华天身上。
蹬蹬蹬龙华天被震退了三步正觉气血浮荡不止突然背后又是一股盖世掌力压下。
黑衣劲装人一掌乃是蓄满真力偷袭而出威力之巨不啻泰山压卵足以把龙华天身躯压成粉碎。龙华天陡然大喝一声:“嘿!”
这一声断喝声浪虽不响亮却是铿锵有力震得帐内诸人无不耳鼓生疼黑衣人掌势不觉一缓。紧接着“嗤”的一响烛火突灭帐中一片漆黑。
花和尚沉声道:
“哪一个玩的把戏?”
黑暗中没有应声原来赵子原情急智生趁黑衣人微一滞顿间骈指一弹一缕劲风直袭烛蕊将火舌击灭了。
黑衣人纵令眼力过人但由明亮忽然变为黑暗睛瞳一时不能适应不觉霎了一霎眼皮。
这一忽里龙华天足步一错已从对方的掌势范畴避开。
黑衣人转面对赵子原阴**:
“小子你是泥人渡江这趟子有你伸手的余地么?”
赵子原可不敢回话他并非害怕以言词激怒对方而是惟恐自己说话分神敌人乘机痛下杀手斯时就难有幸免了。
花和尚重新点亮烛火昏黄色的烛光跳跃帐内以他们诸人的眼力四下景物已可瞧得纤毫毕现。
诸人面面相觑齐然流露出疑惑之意敢情他们俱都觉帐篷里面突然无端多出了两人——
只见立在右的是一个身材雍肿满面肥肉的胖子左边的身量较为瘦小却是个牛山濯濯的秃子。赵子原身子猛可一颤失声道:“九秃招魂冥海招魂你等——”
口词呐呐再也说不下去龙华天面色沉寒道:
“他们早就埋伏于帐篷近处我未尝出声点破罢了。”
他也瞥见了赵子原骇讶之状奇道:
“小兄弟你见过他们二人么?”
赵子原呐呐道:
“见过见过他们曾下榻广灵寺是滇西鬼斧门招魂……”
“二魔”两字犹未出口那冥海招魂厉声打断道:
“小子你那日趁咱们运功之际躲在房外偷窥犯了鬼斧门大忌你还不自行了断更待何时?”
赵子原为对方那诡异的气势所慑不知不觉竟退了三四步之多。
九秃招魂桀桀笑道:
“海老待我先把他的眼珠儿挖出来——”
说话间举步缓缓朝赵子原逼近。
赵子原见招魂魔并未随身杠着那两口黑色大木箱心中寒意渐去挺胸凝势以待。
倏然黑衣人冷冷道:
“站住!”
九秃招魂猛然停步转身与冥海招魂齐地向黑衣人恭身一揖道:
“大帅有何吩咐?”
黑衣人露在蒙中外的眼皮一睁射出凶光杀气道:
“老夫命令过你们动手了么?”
九秃招魂噤声无语垂手退下。
赵子原听到“大帅”一句只觉有如巨雷轰顶伸手一指黑衣劲装人颤抖着声音冲口道:
“足下——足下竟是鬼斧门鬼斧大帅?……”
龙华天也自霍然变色道:
“如此说属实声名赫赫的摩云手居然具有双重身份传扬出去只怕要在江湖上引起大大一番骚动了!”
黑衣人那鹰隼般的双目在龙华天及赵子原身上来回扫视道:
“黄泉路上无老少姓龙的你和这黄毛小子都死定了!”
龙华天大笑道:
“好说好说朋友你尽管动手……”
他话未说完陡然偏朝赵子原大吼道:
“敌人凶残你快冲出去——”
声浪犹在众人耳际回荡身形陡然腾空而起右手当胸一振递出妙绝人衰的一式击向黑衣人。
黑衣人侧身一让避开龙华天一掌却不加以阻挡。
同一瞬间赵子原不敢有丝毫滞慢亦自腾身尾随龙华天之后冲向篷帐当口。
黑衣人仍未拦阻冷眼望着龙、赵二人联袂冲出龙华天与赵子原颇感意外但此刻他俩却不遑多虑“嗖”“嗖”先后自黑衣人身旁闪过。
走在前面的龙华天急奔冲力未竟忽地低呼一声身在半空开声吐气飘然落下地来。
赵子原呆了一呆不审龙华天缘何突然止住身形他仰口吐出一口浊气继后将去势刹住。
身方落地触目所及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寒气。
在帐篷四周围立着十数具容貌各异的死尸个个五官狰狞全身干瘪手上各执着一只黑色大板斧!
黯淡的月色洒落在这些死尸身上反射出惨淡可怕的灰白颜色更显得鬼影幢幢鬼气逼人!
霎时但觉周遭阴风习习赵子原打个哆嗦浑身汗毛倒竖他在广灵寺业已见识过死尸那匪夷所思的奇门邪功是以格外显得震骇。
龙华天到底是一帮之主一惊下迅即恢复冷静道:
“龙某只道滇西鬼斧门利用死尸执斧练成奇门邪道功夫只是时人的夸大其词想不到竟然真有其事。”
黑衣人缓缓步出帐篷花和尚及招魂二魔步随在后那黑衣眯起双眼邪恶地笑一笑道:
“布袋帮主你死了这条心——”
说着朝招魂二魔点了点头海老与秃子猛然绕着帐篷手舞足蹈起来口中随之呼呼作态令人为之心烦意乱。
须臾冥海招魂匐伏于地仰着伸臂一上一下地向月亮参拜口里念念有词:
“但嗒嘛但嘶璃咪……”
九秃招魂应声唱和两个念了一段古怪难懂的咒文后盘膝对着死尸运起吐纳功夫来。
移时过后死尸堆里蓦地传来阵阵呜咽之声招魂二魔依旧不停地念着咒文渐渐幽咽声音又变成了惨惊刺骨的嚎叫声音嚎声此起彼落更加添了周遭那阴森寒冷的气氛——
赵子原但听得头皮炸浑身冷不过片刻工夫他已忍受不住直若置身可怕的梦魔之中他想极力张口大叫却不出任何声音即连手足亦感如被绳缚丝毫动弹不得。倏闻龙华天大喝道:“咄!”
这一声断喝铿锵有力有若平地骤起暴雨聚在空中久久不散与佛门狮子吼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子原只觉心底猛然一震生像刚刚淋过一场大雨灵台清醒了许多日前一梦老憎针对死尸之谜所说的一句话又悄悄浮上脑际。
“旁门左道虚妄隐迷虽可蒙骗世人一时但在我佛无相法眼之下能不原形毕露……”
当时他与顾迁武二人但听得一知半解现在却觉得有些道理了。
黑衣人露在蒙中外面的双眼一眨陡然射出二道邪恶无比的光芒赵子原的视线一经和对方接触突觉心子颤了一颤黑衣人那双眼睛里似有一种奇异的吸引之力他想移开目光却已来不及。
黑衣人阴沉沉地道:
“阎王好见鬼斧难缠……你们两人还不倒下么?”
赵子原只觉脑际昏昏饨饨竟有当真应声倒下的趋势幸亏他自幼历经许多磨难意志之坚非常人所能及方能勉力运功抗拒不致如言骇倒。
龙华天冷笑道:
“大帅你的伎俩若仅止于此倒要教龙某好生失望了。”
黑衣人冷冰冰地道:
“你以为你还挺得住么?嘿嘿!……”
言罢突然纵声大笑声音宛似玉碎帛裂更如夜果骤鸣其阴森刺耳格外震人心弦。
赵子原乍闻笑声立刻感到不对劲那笑声所出的古怪威力直透而入他坐落地上准备运功相抗。
半晌龙华天亦自盘膝坐地凝神提气运起功来。
招魂二魔继续念着咒文四周十数具死尸齐然向前纵过来那惨白的十指间若隐若现闪动着微弱的绿光在纵跳之际磷磷鬼火不时脱手而出随着双手起落明暗不定——
死尸群每纵出一步便亮起一声震耳的异响手中所执的黑色大板斧亦顺势向前挥一挥。
当先一具死尸纵到切近手里大板斧对着坐落地上的龙华大高高举起身躯也挺直得十分僵硬。
赵子原瞧得魂飞骸散龙华天却全然未觉。
死尸手起斧落往龙华天顶门劈去——
陡闻“嘶”的一响一缕尖锐的风声自龙华天手指弹出那死尸巨斧劈落之势微微一窒往后纵退了一步。
后面又一具死尸瞬即跳上前来口中出恐怖之极的怪叫两个死尸手里所执巨斧挥舞得“格”“格”作响动作虽然生硬而与常人有异却是十分整齐划一手足之迅疾简直使人无可置信。
方圆十丈之内一时阴风惨惨说不出有多神秘可怖。
这当口一道星点从帐篷后边不远处疾如电掣般掠过半空成一弧线形直袭而至。
“劈啪”一响那道星点落在篷布上面帐幕突然起火在夜风吹袭下火势迅蔓延开来。
一时帐幕浓烟弥漫火舌吞吐不止。
花和尚面色霍变喝问道:
“是谁纵的火?”
火光将近处照映成一片通红招魂不知不觉停止了念咒十数具死尸即僵直不动。
突听左侧数十丈远处响起了一道清越的朗吟之声:
“朝灵武门暮宿丹水山。左手招云鹤右手挥龙渊顾瞻望四海俯仰御飞轩……”
黑衣人眼色阴晴不定沉道:
“朝灵武门暮宿丹水山。……莫非是灵武四爵来了不成?”
那“灵武四爵”四字一出诸人神经一下子抽紧起来冥海招魂及九秃招魂的足跟甚至已在微微颤抖!
吟声一断一人身形有若行云流水飘飘然行将过来。
赵子原下意识抬目一望但见那人约莫中等年纪一身文士装柬正是那先后在太昭堡与广灵寺出现过的神秘中年文士。
赵子原心中激动不已默默对自己狂呼道:
“就是他!那传说中的前辈高人与燕宫双后摩云手齐名的灵武四爵之一就是他!”
中年文士穿过死尸群来到近前止身。
黑衣人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来者一番抱拳道:
“多年不见足下风采如昔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中年文士还以一礼道:
“好说老夫平生最喜与故人叙旧这些年咱们真是久违了。”
他伸手一指那僵直不动的死尸问道:
“这些担俩鬼魅是你带来的么?”
黑衣人冷冷道:
“你明明知道是的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中年文士道:
“摩云手鬼斧大帅……这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名头都集于你一身了其实你的真面目是什么?老夫至今还未弄清楚呢?”
黑衣人道:
“太乙爵你我齐名并立于世从来是河水井水两不相犯对老夫的事你还是不要管的好!”
中年文士淡淡道:
“除非不得已老夫向来也是不喜欢多管闲事。”
黑衣人道:
“然则你放火烧了帐幕岂非有意向我挑衅?”
中年文士太乙爵道:
“营帐是你搭起的么?”
黑衣人愣了一愣道:
“不早”
太乙爵笑道:
“既然不是你搭架的老夫引火烧帐如何却要受你的责问?”
黑衣人冷哼道:
“你装什么样?老夫麾下的死尸一见火光……”
说到此处生似觉失言倏然住口不语。
太乙爵笑接道:
“敢情死尸鬼魅惯于在黑暗里行动最最见不得光亮是么?一有了火光免斧门的奇门邪功只怕就要失去大半作用了。”
黑衣人哼了一哼道:
“若说失去大半作用倒也未必对死尸行动有少许影响倒是真的何况营帐火势总有烧尽的时候太乙爵你是否要试上一试?”
言下朝招魂二魔打个手势冥海招魂九秃招魂大口一张一合同时叽哩咕噜的念起咒语来。
咒文愈念愈疾死尸群里蓦然亮起一阵“嘘”“嘘”“嘘”怪响像是兽类在极端痛苦中挣扎声音沉闷使人生厌。
赵子原先忍耐不住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来蹒跚地向前走了几步口中喃喃低声道:
“邪魔妖道焉可惑人耳目……邪魔妖道……”
他顶门汗珠滚滚而落再度跌坐地上。
“嘘”“嘘”怪响依旧不绝于耳神秘之中带有几分恐怖一霎时招魂二魔忽然手舞足蹈嗬嗬作态起来十余具死尸紧接着相继纵跃上前手中大板斧随着纵跃之势一挥一劈虎虎生风!
龙华天双掌居胸运足十成功力以待转朝太乙爵道:
“这群死尸邪门得紧咱们须得小心应付……”
大乙爵点点头眨眼间死尸已围至近前。
太乙爵舌绽春雷大吼道:
“慢着——”
黑衣人闻声一挥臂死尸暂时停止行动冷冷道:
“老夫不愿与你结怨你若要退出此地还来得及。”
太乙爵缓缓道:
“听着你若敢再动奇门邪功老夫身上怀有一件宝物有把握将你的死尸悉数消灭你敢冒这个险么?”
黑衣人低声一哂待要答话那冥海招魂面色微微一变举步上前凑近黑衣人耳边道:
“对方许未危言耸听日前属下和老秃下榻广灵寺时便曾碰上太乙爵当时他乍一现象属下对死尸的行动立刻失去控制之力是以才匆匆逸走想来便是他所说宝物作祟……”
黑衣人嗯了一声目注太乙爵道:
“大乙爵你所提到的宝物莫不成是那西域五冥古刹镇观之宝五冥辟邪镜?”
太乙爵道:
“你如何猜出是这物事?”
黑衣人道:
“除了五冥古刹的辟邪镜天下还没有其他宝物能够克制鬼斧的奇门功夫……
语声一沉复道:
“只是辟邪镜既为五冥古刹镇观宝物说什么也不可能在你身上除非——”
太乙爵截口道:
“摩云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五冥古刹那个喇嘛与老夫是何等渊源?老夫欲借辟邪镜还不是一句话而已。”
黑衣人眼珠连转数转道:
“好!好!这么说你是有意架梁子来了……”
话未说完双掌猛然一番朝太乙爵直袭而出。
他掌势才起“呜”“呜”怪响大作声音刺耳已极那掌势之强劲使得场中诸人相顾骇然!
太乙爵神色亦自一变右掌一沉迎面封迎出去两股力道一触之下惊天动地的内力如潮而涌方圆十丈之内立见一片昏暗砂石激射飞扬气势厉烈令人叹为观止——
迫砂石尽没但见太乙爵及黑衣人各各足步钉立动也不动两人中间的地上竟裂开好一大片来!
众人登时惊得呆了过了一会太乙爵顶门开始冒出丝丝白一飞。
黑衣人沉声道: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足下乃老夫生平第一对手!”
太乙爵长吸一口气道:
“摩云手你是非迫老夫动手不可了?”
黑衣人冷笑不语这会子一旁的花和尚倏然一步直欺跌在地上的赵子原双袖连挥直拂赵子原五大穴道!
这一式使得阴险无比赵子原方自有所惊觉已自感到寒风袭体生像承受了五支劲矢急切里他大喝一声单臂一沉反手倒抓上去。
陡闻布袋帮主龙华天暴吼道:
“快收手那是五指叉!”
赵子原闻言胸口重重一震他几乎已可猜出眼前这邪里怪气的花和尚到底是何许人了。
那“五指叉”功夫在二三十年前从未见诸武林但就在二十五年之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行脚僧人仗着“五指叉”功力行遍中原绝无敌手竞令中原武林起了一阵巨大震动。
抑有进者那“五指叉”功夫威力之大非特举世罕有其匹又因那行脚僧人下手毒辣当者鲜能保全性命他杀戮过重五大门派正欲商讨对付之法这时忽然出来了一名剑手邀斗那地脚僧人!
那名剑手自称“流浪剑客”显然亦有意隐藏真实身份邀斗的地点在五台山顶当时这个消息曾轰动四海内外只要对武事技搏稍有造诣无不抛开一切千里迢迢赶往五台山上。
行脚僧人先来到“流浪剑客”出现时面上罩着一方白中更加添了旁人对他身份的猜疑。
双方默默对峙良久终于那行脚僧人开了口:
“你准备好了后事没有?”
“流浪剑客”不答半晌道:
“你呢?”
行脚僧人怒极大笑单掌张开如叉虚空向对方抓去他单爪犹未抓到五指指尖已然透出嘶嘶阴风罩住“流浪剑客”全身。
这一霎间他已出了无坚不摧的“五指叉”!
说时迟那时快那行脚僧人“五指叉”才一件令人难以想像之事陡然生——
“流浪剑客”不疾不徐反手拔剑剑身犹未出鞘竟已涌出了一重一重凌厉无比的“杀气!”
那股“杀气”起得突兀无比无可讳言的是由“流浪剑客”反手抽剑的动作自然而然所出。
最接近战圈站立的数十个旁观者被那重重“刹气”的边缘风涌波及立时感到胸中窒闷呼吸受阻同时心里俱都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那一剑随时可以抽出刺中自己这当真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怪事!
他们都被迫得移转身躯或来回走动方始消减了这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气”。
反观那行脚僧人双足虽然钉立不动但他所出的“五指叉”犹未出全却已在中途顿住!
行脚僧人凝目望了“流浪剑客”好一会一字一字道:
“贫僧知道你是谁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面色由青而白仰天大笑三声掉头排开众人下山而去。
“流浪剑客”平息了一会低声自语道:
“好险好险。”
言罢亦自飘然远去。
那“流浪剑客”仅仅以一个抽剑的动作就吓跑了不可一世的行脚僧人迫使他“五指叉”功夫无法施出场中诸人不由惊得呆了。
当时在场的少林方丈仰天喧了一声佛号转朝右侧的武当掌教天石真人道:
“阿弥陀佛真人已瞧出那‘流浪剑客’是谁么?”
武当掌教天石真人颔道:
“看是看出了只是贫道仍然抱着几分怀疑而已。”
旁立众人纷纷上前向天石真人探询“流浪剑客”的真正身份天石真人但笑不语转向少林方丈亦是三缄其口。
群豪疑意更甚交头接耳臆测纷纷有人说那“流浪剑客”便是中州一剑乔如山但后来乔如山又郑重宣称自己从未到过五台山更未与行脚僧人交过手于是“流浪剑客”的真实身份如何遂永远成了一个谜。
那行脚僧人自此销声匿迹“五指又”功夫也失传武林。此刻赵子原一听花和尚所使竟是“五指叉”自是吃惊不已。
这当儿突闻龙华天的声音喝道:
“花和尚照打!”
原来龙华天情知自己虽然出声示警但要赵子原逃过花和尚“五指叉”的杀着简直是难乎其难了他大喝一声右手迅一场三道寒星一前二后成品字形直袭花和尚。
花和尚“五指叉”已出一半倏觉背后冷风袭体便也顾不得伤敌猛然收指倒挥而出。
“嗤”“嗤”“嗤”三响三道寒星相继为他扫落尘埃他定睛一望却是三颗孩童所玩的琉璃弹子。
花和尚冷笑道:
“堂堂丐帮布袋帮主竞也玩起稚龄幼童所戏耍的琉璃弹子来不怕笑掉人家大牙么?”
龙华天毫不在意笑嘻嘻道:
“叫花儿身上郎郎当当、零零碎碎的家当还多着哩花和尚你可有兴致陪叫花儿玩一场打弹子游戏?”
花和尚直怒得双眉倒竖眼睛连眨却又拿他无可如何。太乙爵缓缓道:
“看来这许多年不见摩云手你翻来覆去玩的总是那几套伎俩。”
黑衣人道:
“老夫玩的什么伎俩不管今日你等人寡势弱能够与咱们相抗么?”
太乙爵道:
“你是在恫吓老夫了。”
黑衣人道:
“岂敢我以实相析奉劝你还是尽快一走否则莫要懊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