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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新计
刘士衡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
苏静姗又道:“老太太准备让十五妹今晚住到香椿胡同去,明日一早由如玉护送她回苏州。”她可不愿让刘士雁住到香椿胡同去,因为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从后面一个劲儿地扯刘士衡的衣裳,想暗示他千万不要答应。
可尽管她扯衣裳扯到手疼,刘士衡还是干干脆脆地道:“没问题,十五妹想甚么时候过去住就甚么时候过去住。”说完又笑嘻嘻地对席夫人和贾氏道:“老太太和五嫂想过去住也没问题,那是公中买的房子,人人都有资格住。”
席夫人乍听他前面的那句话,还甚觉安慰,但一听到后面这句,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也是,刘士衡和苏静姗一样,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儿,只不过一个直来直往,一个弯弯肠子多些罢了。
果然,刘士衡紧接着还有一句话:“不过,因为姗姐有孕,所以我打算带她出去庆祝庆祝,晚上可能就不回香椿胡同了。”
席夫人一听,脸色马上就变了,咬着牙齿道:“姗姐怀孕了还出去作甚么,不怕动胎气么?”
尽管刘士雁就在场,但刘士衡仍是毫不客气地道:“依我看,和十五妹住在一起,更容易动胎气。”
席夫人一噎,叹了口气,道:“我晓得这样做,你们会为难,可若把她留在安福胡同,明日如玉就得到这里来接她,只怕会引人猜疑。”
刘士衡没有回答,却换了个话题,问道:“老太太有没有想过,若把十五妹送走,安福胡同里就会少了个十五姑娘,到时别人问起,咱们该如何作答?她可不是十四妹,可以躲在房里不出来,作为刘府嫡出孙女,等老太太和京城亲友们走动起来,她是得跟着出去见人的”
这还真是个问题,席夫人马上就不再计较刘士衡不肯收留刘士雁的事了,转而皱眉思忖一时,道:“就说走亲戚去了。”
刘士衡紧紧追问:“去哪里走亲戚?怎么没人见着她出门?刘府的十五姑娘走亲戚,不可能无人知晓罢?”
席夫人哑口无言,良久,方道:“那依你该如何?”
刘士衡道:“就说十五妹因为太过思念家乡,加之水土不服,一直拖了好几个月还没好,老太太没有办法,所以只好派人护送她回苏州去。”
席夫人惊讶道:“大张旗鼓地送她走?”
“对,大张旗鼓。”刘士衡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因为身体不适,所以轿子直接抬到门口,从房门出来就上轿,上了轿子就直奔码头,不会有任何人瞧见,就算不谨慎让人瞧见一两眼,我想就凭那一瞬间的功夫,也看不出甚么来罢?毕竟十五妹还没显怀。”
刘士雁听见显怀二字,红了脸。
要知道害臊,就不会大了肚子了。贾氏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席夫人斜瞥了刘士雁一眼,摇头道:“既是以刘府十五姑娘的身份出行,那服侍的人就不能少,万一风声走漏,怎办?”
刘士衡道:“护送的人自然不能少,船至少得安排两艘,但因十五姑娘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所以除了贴身服侍的丫鬟外,所有下人都在后面一条船上待命,得吩咐时才上第一条船。至于贴身服侍的丫鬟,有美蕉,有如玉,两个大丫鬟,虽说人少点,但因咱们带到京城来的丫鬟本来就少,所以倒也说得过去。”他说完,端起席夫人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接着又道:“等到了苏州,轿子从码头一直抬到闺房门口去,因为病了见不得风,所以把人包裹严实些,别叫人看见了。”他说着说着,凑到了席夫人耳旁去,小声地道:“等医治个个把月,要报恶疾还是病逝,全凭老太太和太爷商议。”
依照刘士衡的计划,的确比席夫人先前所设想的要完美许多,特别是刘士衡最后小声说的那句话,很是打动了席夫人的心,因为刘士雁闹出这桩丑事,最令人担心的,就是她那已订下的亲事,她而今大了肚子,就算能够顺利把孩子打下来,也不再是完璧之身了,想要再嫁入涂家,绝对是不可能的事了。这样一来,找个甚么样的借口去退亲,就是最令长辈们头疼的事情了。
想当初,因为担心她嫁不出去,席夫人四处奔走;现而今,却又要为了退掉亲事而伤脑筋,真真是造化弄人。早知如此,就不给她定亲了,倒还省事些。
而刘士衡所设想的恶疾或病逝,真是用来退亲的再好不过的理由了。至于被报恶疾或病逝后的刘士雁该何去何从,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反正她而今已是残破之身,还大了肚子,想要再以刘府十五姑娘的身份示意于人前,是几乎不可能了。
不过,这样做,也有个问题,席夫人同样小声地在刘士衡的耳边道:“以十五姑娘的真实身份出行,就不好在路上招医婆了”
医婆?刘士衡马上猜到了席夫人要做甚么,于是道:“等到了苏州,就马上把大太太请回来照顾病重的十五姑娘,至于后面的事情,就丢给大太太着急去罢。这是她自己的亲闺女,想必她比任何人都更不愿走漏风声。”
这主意好,席夫人马上点了头,道:“就依你的。”
刘士雁不知他们在交头接耳地嘀咕个啥,只知道自己明日一早,就要动身去苏州了,于是抓住个时机,插话道:“我要见刘妈妈。”
席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贾氏哼道:“十五妹,你如今还有资格提要求么?乖乖地准备回苏州罢。”
刘士雁固执地道:“我会听老太太的话,回苏州去,但走之前,我要先见刘妈妈一面。”
席夫人正欲驳回她的话,苏静姗却道:“老太太,就让她见一见罢。”说着,走到席夫人旁边,小声地道:“老太太,刘妈妈昨日准备带进府里来的药罐子里装的,本来就是堕胎药,说不准她已经劝服了十五妹把胎打掉了,所以让她们见上一面大概也不妨。”
席夫人想了想,觉着有理,便命人把刘妈妈抬了来,但不许刘士雁同她单独见面,要讲话,只能当着众人的面。
刘士雁最难堪的丑事,都已经让席夫人她们给知道了,又还有甚么不好当着她们的面讲的呢,因此她对于席夫人的要求,没有任何的反对。
刘妈妈躺在一块门板做成的担架上,被如玉和百灵抬了进来。她见着刘士雁,老泪纵横,但刘士雁却竖起了眉毛骂她道:“没用的奴才,甚么事也办不好”
刘妈妈哭道:“十五姑娘,我只是煎了一碗堕胎药,想让你后患无忧而已。不过那药幸亏你没吃,不然躺下的就该是你了。”她说着说着,由于太过激愤,捶起了x下的门板:“那杀千刀的郎中,还说那是分量轻的堕胎药,结果却把我害成这样,后来给我瞧病的那郎中才告诉我,他给抓的药,绝对是狼虎之药,所以我才会血流不止”
刘士雁闻言,更加生气了:“那你不会找他算账去?”
刘妈妈嗫嚅道:“他他没开方子找他,一定不会承认的”说完又激愤:“怪不得当时他不肯写方子,原来是因为这药有问题”
“蠢货”刘士雁怒不可遏,把头扭向了一边:“抬出去,我不想见她了”
刘妈妈双目含泪,道:“十五姑娘,你不想见我,我还是得劝你,赶紧求老太太想法子,把胎给落了罢,不然后患无穷。至于那闯祸的男人,不查也罢,查出来麻烦更多,倒是求七少爷悄悄地走访走访,务必要把你那块玉佩给找回来。”
刘士雁梗着脖子道:“我的事,不要你管,敢情落胎不是你疼”
蠢货刘妈妈在心里暗骂一声,奋力劝道:“十五姑娘,你不堕胎,等到十个月满,生孩子更疼哩,而且还有可能难产,一尸两命。”
刘士雁被吓住了,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刘妈妈最是了解她的个性,一见她这样子,便知她把自己的劝告听了进去,于是便趴在门板上,冲席夫人磕头。
其实说到底,刘妈妈又有甚么错,还不是为了替她这个不争气的主子补漏洞罢了。可刘士雁的这些话,听了真让人寒心。
席夫人见了刘士雁这副样子,反而同情起刘妈妈来,对贾氏道:“刘妈妈虽说罪不可恕,但到底还是忠心护主,只不过错了方向而已,就不必把她赶出去了。”
刘妈妈握有主人家的秘密,本来就不会被赶出去,顶多被棒杀,席夫人这话,是放了她一条生路了。
刘妈妈闻言,不顾浑身无力,奋力翻身而起,爬下就磕头。
席夫人疲惫地挥了挥手,贾氏连忙叫进如玉和百灵,把她抬了出去,交给外头的婆子们,抬回后罩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