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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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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昱琋初搬过来这儿没几日,夜还真有点睡不着,几下翻覆难眠,不得已只好起身。

    明日便是中秋了,窗外月儿明亮,她想起双月楼的由来,当下便披起外衣,举步出了房门,往前院走去。

    她已将这儿的环境摸熟,进得前堂来,往左拐那道门便出得水廊来,怕吵醒楼上的少爷,她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穿过前堂。

    这条很长的水廊前面有弯儿,尽头是藏书阁,第一天少爷便有吩咐,双月楼她哪儿都去得,就是藏书阁她若敢擅进一步,便要她没命走出来。

    接连几日每到过午,少爷都待在那里面直到天色暗了才出来,而她呢,自是被禁止在门外了。

    她蹙起眉,远望着那弯处,少爷不说那也罢了,她斗大字不识一个,对这什么书阁十成就提不起兴致,远远那头就是要她走,她也懒得。怪少爷放下话来,她呢,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要胁,别的也不消说,就是好奇心特别旺盛,既然不准她去,她就偏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得意的笑容自白月似的脸蛋上漾开来,她家大少爷显然不知道什么叫“阳奉阴违”这才是她棠昱琋的“专长”

    说什么来赏月,打出房门起就只是藉口!她又不是少爷那种文人,既没本事吟风弄月,也没这等雅兴。

    这会儿少爷应该睡死了吧!她往后看了看,那双兴奋的明眸在朦胧的月色中闪烁得发亮,拉紧了外衣,她悄悄走起这条长水廊。

    “夜月冥冥,波光风清飕飕,柳絮飘飘”

    一串低吟从前面传来,棠昱琋给吓一跳,仔细一看──

    那那个倚坐在矮栏上那个──不是少爷吗?他居然还没睡!怎么他不是一个人?旁边那是谁呀,一身黑漆漆的。棠昱琋紧张的吞了一下唾液。没时间研究了,得趁少爷发现之前,赶紧折回去!心念一转,身子便往后转,正打算鬼神不知的离开。

    “丫头,鬼鬼祟祟做什么?”上官耀打她踏上水廊便已察觉。棠昱琋背脊一僵,整个脸皮几乎挤在一块,一副哭丧倒楣模样,转个身,嘴角却已经上扬,那笑容甜得可以挤得出糖汁来似的,戴面具都没这般快速。

    “少爷,奴婢瞧今晚夜色不错,所以出来散散步,看见少爷在这儿赏弄风月,怕打搅少爷的雅兴,正想离开呢。”她眼不眨,脸不红,气不喘,说得完全像有一回事。心底转念想道,既然给人逮着了,干脆顺便看看少爷和什么人在一块,若是乱七八糟之人,也好给老夫人报信去,于是便走上前来。

    上官耀睇她一眼,神色颇有狐疑。

    “教那块冷玉另眼相看的就是这丫环?”这一嘴讥诮的人一身漆黑,身旁搁着一把大刀,刀锋在月色下划过一道犀利冷光,一瞧便教人打心底发寒。

    棠昱琋瞧着那柄大刀心底直发毛,目光赶紧移往那人,结果人还没看仔细,倒被他左脸颊那条深长笔直如同流星划过的疤痕给吓坏了!幽夜,月光下看见这种人,比遇见鬼魅没好多少。

    “鬼──”棠昱琋大叫,不仅紧拉住上官耀的衣袖不放,还把脸钻进他胸怀埋着。

    上官耀愣了一下,目光还没对上三师兄黑,喉咙便开始发痒,最后还是忍俊不住大笑起来。

    “好,说得好,千字万字都不及这一字形容得好啊!”他大笑不止,长臂一伸顺手来个软玉怀香,一点都不把黑难看的脸色放进眼。

    “是啊,好个鬼!”黑一语双讥,口气虽不严厉,却是满嘴尖酸刻薄的气味。这个人光吐一口唾液,地上都要死一堆蚂蚁。

    棠昱琋悄悄地从少爷怀里露出两只眼回头看,看明白了,其实这人不难看,就是那道长疤可怕,还有那双暗夜般的眼睛,看人活像瞪人,又是在月光之下,她才会给吓着。

    “对不起,我是一时吓一跳,不是故意的。”想到自己那么失礼,见人就喊鬼,她已经尴尬得无地自容,她家少爷居然又笑得那样张狂,更令她恨不得地下有洞钻,她赶紧回过身来躬身道歉。

    她家少爷也真是,不帮她解围也罢,还笑成那样!可是,怎么她家少爷完全没那副威严了呀?和她对“少爷”的印象完全不符嘛!

    “用不着跟他道歉啦。”上官耀摆摆手,脸上的笑意不去,还接着调侃“老三,当日劝过你半夜不要出来走动,你不听,现在自取其辱了吧。”

    师门中有一条规榘,就是在外人面前不得透露师名,也必须隐藏彼此的师兄弟身分,所以一向外人都以为他们是八拜之交的兄弟。

    “教训得极是,就不知道阁下的舌头泡酒是啥滋味?”黑也不消发狠相向,光是拿起那把刀,嘴角一咧,舌尖一舔乾燥的唇瓣,还啧啧有声地,那副嘴脸便已经构成了十足威胁。

    这个人的脾气说不好,倒也还好,就是脑袋一旦动了哪个念头,都是认真的就是,开不得玩笑。

    上官耀依然是一脸笑,不过就是收起了一口白牙而已。棠昱琋光在一旁听,人家还不是说要拿她的舌头泡酒呢,她都已经起了一身的疙瘩,打脚底毛得心都发凉了,她可还是一群女婢之中最有胆量的人哩,要说不丢脸,就只能说是她的本能知道这名黑衣人当真是招惹不得的。

    说起来,她家少爷怎么会去认识这种“江湖人物”的?她狐疑地睇向身旁的少爷,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她慢慢地把焦距移向自个儿细小的肩膀,能够让她感觉自己的肩膀小,还多亏了搁在上头的那只手──

    “少爷,您的手为什么在奴婢肩膀上?”棠昱更加狐疑且添入质疑的目光锁住了上官耀。

    “这么说起来小丫环,你对你家少爷的了解不够深入哦,这对你可不太好。”黑一副似笑非笑又兼暧昧的嘴脸,字字句句听起来,说明示,又不是那么明显,要说暗讽,那表情又是那么明白。

    棠昱琋几乎是马上、马上就把身子给远远地移开,离了上官耀起码有十步之远,眸底盈满对她家少爷人格的质疑和审视。

    “你干嘛啊?要吃你,少爷我也没那么好胃口!”上官耀白她一眼。

    “那倒也是。说起这扬州,九里三十步街中,绛纱灯万数,辉耀空中,珠翠填烟,邀若仙境,比之长安的平康里,绝无不及之处。小丫环,平昔你家少爷在外头可吃香得很哪。”黑嘴角噙着一抹促狭,一柄大刀交抱在胸前。他这人呢,是人敬他,他敬人,要得罪了他,当下便有十倍还你。

    一席话听得棠昱琋一头雾水,略微懂得的只有少爷“平昔”很吃香,那是说今日不比往日的意思?是因为少爷被“禁足”的关系?那“在外头”是在哪?是指那些豪门千金吗?

    “什么是平康里?”丫环好奇地问。

    “那是长安有名的妓女巷。”黑不厌解其惑地谆告,嘴角却扯出一抹诡笑。

    棠昱一听,脸上乍红,睇向上官耀的目光惊讶又鄙夷,连连又退了十步之遥。她家少爷在妓院很吃香?那是说他经常上妓院了!

    可以说,上官耀本来还算端正、还算不错的印象这一刻起在她心目中彻底的颠覆了。

    此刻睇向她家少爷的目光,不再有对一个主子的礼貌和客气,她只差没把散漫、轻佻、无耻直接宣之于口了。

    上官耀倒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在一个丫环的面前被抹黑,看这丫头脸色乍红乍白,还拿一双怒气冲冲的目光睨瞧他,真是有趣。他还没看过哪个下人敢对他如此无礼的哩!不过白白被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黑折损,光教他一人称心得意可也不行。

    “丫头,还不过来见过三爷。我这朋友不管是长安的平康里或者扬州的虹挢一带,人人见了他都要唤一声三爷,你休得怠慢!”上官耀手中一柄扇,刷地一声展开来。

    棠昱琋瞥向黑的眼神顿时多了一抹鄙夷,嘴角闷闷地扯了扯,勉勉强强叫了声“三爷。”

    “免!”黑睇向上官耀,缓缓地扯起嘴角“老五,你这下出个门都不方便,明日古缙在凌月楼设宴,你有为难吧?我看这么,我为你向他解释去。”

    “笑话!有何为难之处!”上官耀蹙起眉头。说到这个,他一把火气便到,手里扇子啪地一声又合上。

    黑扯着嘴角“小丫环,明日你可要识相些,给你家少爷行个方便啊。

    棠昱琋狐疑地瞅着他,再迟钝的人都听得出来这人在说着反话,挑拨离间来着!

    算了吧,只要不犯着她的饭碗,她才懒得管少爷要上哪儿去哩。得了“病”死在外头都是他的事!

    黑说完话,也不相辞,便纵身消失在黑夜之中,这倒教棠昱琋看得瞠目结舌,稀奇得很。

    “哇啊!这人好了不起!”她打出世还没见过“江湖人”

    “哼!”上官耀一声冷哼,睇向小丫环警告道:“你这个小奴婢最好要懂得有耳无口,要是敢向老夫人告密去,少爷我肯定打断你一双狗腿!”

    棠昱琋瞅着少爷,眨了眨眼。怎么?这恫喝是冲着她要胁来着?

    一双美目又眨了两下,两叶柳眉缓缓地挑起,不疾不徐地、必恭必敬地开言“少爷,奴婢一家深受老夫人大恩,怎敢不对老夫人唯命是从呢?倘若少爷明日瞒着老夫人出去有个万一,那奴婢一百条命也不足抵偿,这区区两条腿算得什么。”

    上官耀愣了愣,对小丫头居然敢顶他的嘴,还敢不听他的话,显得料想不到的错愕。

    “你这丫环”

    棠昱琋爱困地打了个呵欠“少爷,奴婢明日一早还得去向老夫人请安,容奴婢先行告退了。”她福了一福,继续打着呵欠转身走回去了。

    上官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小小一个女婢居然敢在他面前嚣张!

    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

    “丫头,早啊。”扇儿轻摇,笑容可掬,风度翩然。棠昱琋狐疑地瞅着她家少爷。这一早他就吃错葯啦?

    “少爷早。”唔原来想“se诱”她呀,如果是少爷那一群崇拜者,这会儿大概都给他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了吧。真小看她,居然来这套!

    “丫头,你过来这几日做得不错,这是赏给你的。”上官耀伸手递出的是一条珍珠樱珞,串成的每一颗珍珠都是浑然天成的圆润光泽,光瞧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任何一位姑娘家见了这项饰,没有一个会不喜欢的。

    棠昱琋也不能免俗的亮了眼,对着那一条浑亮的项饰差点流下口水。这是赏她的!她家少爷出手居然如此阔绰,这下她发了且慢!不是有句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吗?这该不会是用来贿赂她的吧?她这下要是这么简单就收了,往后的日子岂不是都得听他的!还有、还有,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在场,万一他不承认这项饰是他打赏的,日后向老夫人报说是她手脚不乾净,那她的清誉岂不毁于一旦?好啊,少爷可真阴险啊,差一点就上了他的当了!

    棠昱琋心翼翼地睨视上官耀,噙着嘴角回道:“多谢少爷的好意,奴婢做的都是老夫人交代的分内事,收不起少爷如此贵重的赏赐。”

    上官耀眯眼。这丫环居然说不收!

    “少爷,若无别事,奴婢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棠昱琋福个身,转身便往门口走。

    上官耀蹙起眉头“死丫头,给我回来!”

    棠昱琋定了步,转身没精打彩回了句:“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上官耀蹙眉瞪眼“我有事跟你谈。”

    “是。”她意兴阑珊地回来站到一旁。

    上官耀睇着她,不得不对这丫头重新评估。“看来我小觑你了。”

    “奴婢惶恐。”棠昱无聊地玩着一条发辫。

    上官耀白她一眼“看样子你是打算完全站在老夫人那方?”

    棠昱琋这会儿才抬眼正视少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甜甜地道:“那倒也不一定。”

    上官耀顿时明白了,他重新扬起迷人的笑容“说吧,你要什么?”

    “少爷原来是聪明人嘛。”棠昱琋笑起来,便往旁边坐下。

    上官耀狐疑地瞅着她。他叫她坐了吗?

    “老夫人一向对我很好,我既然已经答应老夫人要负起照顾少爷的责任,自然就不能令她老人家失望;不过,若要少爷足不出户,那也委屈你了,所以呀,眼下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棠昱琋灵眸闪亮,笑容炫目。

    “什么办法?”上官耀有一点想听听这丫环能够想出什么好伎俩。

    “老夫人只说过,少爷走到哪儿,我就得跟到哪儿,可老夫人没说,少爷上哪儿,我都得据实以告呀。”棠昱拉着发辫,笑吟吟地望着上官耀。

    “你是说,你要跟我到凌月楼去?”上官耀顿时攒眉蹙额。这算什么好办法!

    “不只是凌月楼,以后少爷上哪儿,我都会跟着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老夫人少爷是上妓院去了。”她想过了,整天足不出户跟着她家少爷也实在无聊,能有个正大光明的藉口出去摸鱼,那也不错,更何况能进妓院瞧瞧,也挺好玩的。

    上官耀站起来“我才不带你这丫环出门!”

    “那也不打紧,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夫人,今儿个少爷要出门。”棠昱琋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便要往门口去。

    上官耀伸手,不慌不忙地正好拉住她的发辫“你这丫头好大胆,居然敢威胁少爷我!”

    “少爷啊,这也不能怪我,奴婢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棠昱琋瞅着自己的辫子“少爷,奴婢还赶着去给老夫人通、风、报、信,请放开奴婢吧。”

    她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也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了,老夫人书香世家出身,高贵的气质和谈吐不在话下,所谓近朱者赤,丫环她自然也耳濡目染了些许。

    好个明目张胆的丫环!上官耀瞪了她许久,这丫头眼不眨一下,望着他还一副无聊的模样!

    上官耀放开她的发辫“答应你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少爷请说。”她又一脸的笑吟吟。

    “以后跟着我都必须扮成小厮。”

    暮霭沉沉,苍茫夜色中一轮明月独举中天,银光水泻。

    江淮一带的扬州城,一年四季箫鼓繁弦,歌舞不辍,逢到节庆吉辰更是热闹喧腾,这中秋佳节自是不必说了。

    说到凌月楼,听说往来的皆是王孙公子、达官显贵,再者才气纵横的文人;也不为别的,只为那在扬州城内远近驰名的花魁娘子,王嫦。

    大厅上,金碧辉煌,张灯结彩,姑娘们送往迎来,耳边不时传来歌曲、乐声,鸨母一见她家少爷,公子长、公子短的不停鞠躬哈腰一路请往了后院,原来这就是妓院啊,棠昱琋算是见识了。瞧那鸨母对她家少爷的态度就知道,上官耀一定经?凑舛?br>

    真是,年纪轻轻不学好,这要教老夫人知道了,不气坏才怪。她想归想,眼睛倒不时东瞧西看,忙得很。

    鸨母在前面引路,弯弯曲曲,走过许多房间,穿过一拱门,却是别有洞天。

    花园小苑,平屋几间,院中居然也有这么一处幽静清爽的地方,从屋中有妙音缕缕传来,歌声或曲或止,如坠如亢,披之管弦,万种风情,比之前院的热闹轰响,便有天上人间之别,此音宛若天籁。

    上官耀打赏了鸨母,便要她退下,他站在门外,直到一曲终歇。棠昱琋已经听得如痴如醉。

    “好一曲高山流水,俞伯牙相会锺子期,嫦姑娘,你的知音又是谁呢?”上官耀打趣。

    “五爷,您取笑了。两位爷和奴家已经恭候您多时了。”玉嫦站起来福身。

    棠昱琋看见这位怀抱琵琶唱曲的是一位貌美姑娘,正有如蕊宫仙子谪人间,月殿嫦娥临下界。

    屋内另有一位俊美少年,倚坐窗台,任银光洒落一身,手执一支青玉长笛,以银孔、流苏为结,苍润如竹,原来方才那清美的管声便是他吹的。

    里头还有一人,是昨夜她见到的那位三爷,他手里依然是那把不离身的刀。

    “老五,来晚了。”那位俊美公子露出爽朗的笑容,他笑起来真是比女子还迷人呢。这便是古缙,此人在师门中排老四,头戴一顶紫纱唐巾,身穿一领紫罗纱袍,碧玉环正缀巾边,紫丝绦横围袍上,其风流程度据说至今无人能及,潇洒的个性、俊美的容颜连同身为男子都会着迷。

    “人数未齐,不算晚。”上官耀笑了笑,目下尚有一人不见。

    “那块冷玉,别理他。”黑出声,目光睇向他身边的小厮,嘴边便掀起一角揶揄道“怎么今天带起保镖来啦?”

    说起棠昱琋扮成的小厮,个儿小脸蛋尖,一身肌肤赛雪又似凝脂,看起来弱不禁风,称为男子已是勉强,称作保镖摆明了是嘲讽人。

    自言要赏遍天下美女的古缙,一眼便瞧出这小厮是女子扮成,当下就“飘”到棠昱琋身边来,用那一双迷死人的桃花眼凝视她,几有为她倾倒之势。

    “娥眉带秀,凤眼含情。腰如弱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好个小厮!”古缙发出赞叹,马上对上官耀口出狂言“老五,卖给我。”

    棠昱琋一听,瞠目结舌,只道她家少爷霸气,不想这人更胜三分!

    上官耀一脸笑“我好想哩,送你都无妨──”

    “少爷!”棠昱琋马上叉起腰,杏眼圆瞪。

    上官耀对着古缙指指她“你看到了,这丫头比我还狂,哪有我作主的份。”

    “丫头,看来一日不见,已经驭主有术了哦。”黑笑着戏谑道。

    上官耀马上丢出一记白眼“你给我闭嘴!”

    “怎么,莫非她就是老二另眼相看的丫环?”古缙当下又多看了她好几眼,把人家一代名妓冷落在一旁。昨天三爷也说过同样的话。

    棠昱琋一脸狐疑,他们口中对她另眼相看的人是谁?

    “丫头,这位是四爷,还有嫦姑娘。”上官耀说道。

    “给四爷、三爷请安。嫦姑娘。”棠昱琋不带劲地问候。

    “老二眼光不赖嘛。”古缙边说,一只手边往棠昱琋腰际搁去。

    棠昱琋险些尖叫,直躲到她家少爷身后。她这一吓,惹得一片笑声震响,原来人家是故意捉弄她来着。棠昱琋又恼又气。她家少爷便也罢了,终究是她的饭碗,这人是她什么人,没道理白白供他玩乐!

    “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聊!”棠昱琋翻了翻白眼,是考虑到甩他一巴掌自个儿掌心也会痛,才放过他。

    “哟哦,千古奇闻哩!我说老四啊,你不是一直自夸除了甯采笙,天底下从女婴到半百老妇再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得过你那对桃花眼吗?怎么女扮男装就不算女人了吗?”黑一脸笑,那笑容却让古缙和棠昱直想提一桶水泼去。

    说她不算女人?他才不是男人呢!棠昱琋睨睇着黑手上那把大刀,把自己的嘴巴管得死死的。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老二有眼光嘛。”古缙四两拨千金,冷玉都另眼相看的人,没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也算正常啊。

    “不会吧,我家随便一个丫环,就让你那闻香破戒,逢花必折的美名毁于一旦啦?”上官耀端起“无辜”的笑容,却教古缙和棠昱琋直想往他脸上划上几刀。

    她是不敢自夸有天颜绝色,但在上官家,她的美貌是大家公认的,而她的聪颖伶俐更是老夫人喜爱的原因,上官耀居然说她是他家“随便”一个丫环!

    棠昱琋怒目切齿,看在饭碗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三位爷,宴席已在梨花亭备妥,我们还要等二爷吗?”王嫦微启朱唇,细声软语,一双媚眼煞是迷人。

    这位名闻扬州城的花魁娘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可惜了有那么一个美男子在场,才让这么一位美女黯然失色。棠昱琋直瞧着王嫦,这样一位美人沦落风尘,实在遗憾。

    “这块冷玉,做什么都慢吞吞的!”黑攒眉蹙额。他是最没耐性的一个。

    “老三,莫在背后道人短。”向非玉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棠昱琋转身,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位气质非凡、有若天人的白衣公子!

    “去!像鬼魅一样!”黑低骂了声,只因为他察觉不到他人已经到了,有些恼羞成怒。

    “我说,鬼都还有鬼味。”上官耀扬起嘴角,那柄书画扇子轻轻扇晃。

    “好啦,今天是邀你们来赏月的,要谈鬼说怪,明年七月请早。”今夜的中秋赏月宴是古缙办的,他还想尽兴呢。

    “二爷,您让我们久等,待会儿要罚酒哦。”玉嫦一笑生百媚。

    向非玉仅微笑,目光一转,便在棠昱琋身上停住。

    棠昱琋在那一双沉着悠然的目光下,不由得脸红心跳,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才自在。却不是被他的俊逸外表所吸引,若要论外表,眼下她家少爷和那美男子都不弱他,而是他周围围绕着一股不染纤尘的超然气息,光是被他瞧一眼,她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上官耀一举扇就往她的脑袋敲去“看什么,还不叫二爷。”

    棠昱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一拜“二爷万福”

    “姑娘不必多礼。”向非玉那双从来就看不出冷热的目光居然有了柔和的光彩!

    一旁三个师翟拼到他这副模样,都险些骇掉了下巴,一个个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向非玉却气定神闲“嫦姑娘,带路吧。”

    “是。各位爷,这边请。”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再加上俊爷美人,美酒佳肴,今晚的梨花亭格外迷人。

    三双眼晴始终盯住向非玉身上,偶尔狐疑地彼此看看,就为了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眼花,这块冷玉居然也有“温度”!

    “你们怎么了?”难得的安静,向非玉扬起嘴角,目光早已恢复了沉着。

    “三位爷?”玉嫦给三人倒了酒,却没有一人捧场。

    棠昱琋给向非玉安排了也坐下来,就在上官耀和向非玉中间,她的一颗心从见到向非玉后就没一刻安静过。

    “老二,你没发烧吧?”不发烧,冷玉怎么会有温度。古缙一脸“关怀”的瞅着向非玉。

    “老四,怎地疯言疯语?”向非玉举杯对口,沉定如斯。

    “不是发烧,那肯定是发情了。”黑嘴角噙着一抹戏谑。

    向非玉抬起视线,不愠不火的目光不偏不倚落进黑诙谐的眸,光“凝视”一眼,就见一双原本还闪烁着戏谑的目光收敛了,向非玉甚至都没开口就达到了警惕黑的作用。而他所以没接口,只因为认为黑的用词过于低级,不配他来训斥。

    “老二,你也二十有二了,若有需要小弟做冰人,尽可对小弟直言无妨。”上官耀一脸笑,满嘴调侃。

    向非玉面对他的揶揄,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徐缓地扬起嘴角“老五,我会记着你今日这番言语,日后莫要反悔。”

    上官耀笑意更浓“老三、老四,你们听到了,果然有人吹皱了一湖止水啊,改日冷玉要唤温玉了。”

    “瘟疫?这会不会是天将降大祸的前兆啊?”黑皱起眉头。

    迸缙见着上官耀的笑脸,再看一眼向非玉,又看了一眼棠昱琋,在嘴边勾出了一弯迷人笑月。放着这么有趣的事情不来凑一脚,他可就枉为古缙了。

    “老五,你且先别急着给老二作伐,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看这件事你就作壁上观吧。”

    “老二难得转性,你也来搅局,名副其实的花盗啊你!”上官耀摇头,转眼把同情的目光移向向非玉“老二,你自求多福了。”

    说归这么说,他的嘴角却噙着隔岸观火的兴味。不想他家的丫环这么抢手哩。

    向非玉只是微笑,那笑容却有着令人猜不透的谜。黑狐疑地瞅着他。这块冷玉葫芦里卖什么葯?

    在座两个“外人”自然一点也没弄懂这四位爷之间打着什么哑谜。

    “爷,你们说着什么?”玉嫦一双媚眼流转着,纤纤十指轻轻搭上古缙的手臂。

    “这个嘛,咱们独处时我再告诉你。”古缙眼一眨,几乎勾了玉嫦的魂魄,他接着举杯向大夥邀道:“来吧,莫使金樽空对月了。”

    “极是。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上官耀端起金杯,笑着一仰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