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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奇亲率王师,大军三十万,由京城誓师北伐。由于上王御驾亲征,自将大军北讨“丹纪”随行的兵士莫不士气大振,斗志高昂。
包重要的是,宗将藩的出现,带给兵士莫大的鼓舞与希望。虽无人敢明言,但暗地里都认定是他,无不雀跃欢欣,拜服在他的领导下。
太后对严奇不顾她的劝阻,亲率大军征敌蛮,深感忧虑;更加怨恨我“蛊惑今上”煽动他御驾亲征,其心可诛。
送别王师后,她立即遣人到云舞殿传我至长生宫。
“公主,您千万不能去!太后遣人传您至长生宫,只怕对公主不利!”
小筑着急万分,担心我此去遭遇什么凶险。
“小筑姑娘说得没错。”老奶奶说:“公主,您最好别去!恕老婆子直言,上王出征,宫里无人能护卫公主,万一有什么不测,那”
她含蓄地把话点住,默默瞧着我,意思再明白不过。
徐少康倒没说什么,只是抱着胸看着,双眉紧锁。
他也不赞成我冒险!
我看看他们。没有人有笑容,全是焦虑的表情。
“我不去怎行?”我说:“就算要逃,在这王宫里,四处是禁卫,能逃到何处去?别担心那么多,该来的还是会来!‘既来之,则安之’,想太多也没有用。”
我走到前殿,随来人赴长生宫。
长生宫是新建的宫殿,为旧王府时期所没有,主格局依照原靖伯府所建构,富丽的程度则较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爆女领我进正殿,太后端坐在正中央上方宝座,王后、嫣红、严玉堂、春香及香儿则依序坐在两旁下首。四旁侍立着许些宫女。
好大的阵仗!我不由得想起在严府初见严太夫人时的情况。
然而,今非昔比,而今,在我眼前的这名老太夫人,握有宰制我的生杀大权,只凭她一怒一笑,我的生命便可能就因此来回一遭不!我才是我自己生命全然的主人!我绝不让任何人宰制我的人生!
“放肆!见到太后还不快下跪行礼!”春香首先发难。
我将眼光扫向她,冷眸泛着逼人的寒意。她脸色大变,指着我叫骂道:“银舞,你未免太放肆!自恃上王宠你,便如此目中无人,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
“够了!”太后脸色铁青,喝断春香尖锐的声音。她看着我,神色严厉说道:“银舞,你可知罪?”
我直视她,未置任何言词。
“你仗着一身妖冶的容貌,蛊惑今上,使他迷恋于你,不事朝政;而今又煽动他御驾亲征,不顾太后劝阻,冒险犯难,你还不知错!”严玉堂愤慨地抢言指责我。
“玉堂!”太后怒喝一声,表情更趋严峻。严玉堂和春香虽然句句挑中她的痛处,对我痛恨有如,但她不得不自重身分,喝止她们两人宛如泼妇骂街的尖酸。
由此看来,她老成守旧,恪守一切礼法传统,讲究地位身分等秩序原则,却不失为明理之人。
她的地位使得她必须自持身分,却不滥权;当然,她的威仪也不容任何人挑衅。然而,我并不是今日才初识于她,她内心应该还记得当时“出卖我”的耻辱。
“银舞,”太后又说:“你媚惑上王,使他因迷恋于你,而冷落王后和贵妃,更且荒废朝政,按照官规,本不可轻饶,但上王后有所悟,从旁所劝,近月来勤于政事,是以这件事,本宫可铙恕你,不再追究。”
“太后!”严玉堂和春香齐声不满,被太后所阻。
“但是,你不该煽动上王,不顾危险,领兵出征!这件事,你做何解释?”太后越说越严厉,神态也更严峻。
“我并未煽动严奇,这件事是他自己决定的。”我昂首直立,并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倒。
“你还敢狡辩!如果不是你这妖女出言蛊惑,上王何以会不听太后劝阻,执意领兵亲征!”春香又发难指责,转向太后说:“太后,您千万不可被这妖女所骗!
上王一向事母至孝,对太母言听计从,如果不是有人从旁煽动,如何会违抗太后的旨意!分明是受这妖女所感,为她所煽动!太后,您若不严惩这妖女,恐坏了宫里的规矩,让她更加目中无人!”
春香张牙舞爪,又能言善道,一字一句,无不深深挑动太后的心思。嫣红见状,着急地为我辩护说:“太后,臣妾了解银舞的为人,她绝不会蛊惑上王或出言煽动。更何况,上王英明有为,凡事自有主张也自有定见,不会轻易受人影响。”
“娘娘,依您这么说,上王不顾太后的劝阻,执意冒险亲征,又不以国家为念,保重万金之体,都是他自己的不是了?”春香冷冷逼问。
嫣红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说,上王如此一意孤行,确是有人从旁教唆煽动的了?”
“不!不是”嫣红本就不善言词,被春香逼得无词以对。
香儿一旁看不过去,回道:“丽春公主,您分明晓得娘娘的意思,何苦如此逼她!”
“我那敢!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春香狠狠瞪了香儿一眼,又对太后说:“太后,您千万别忘了,银舞伴妖星出现,带来这一切的灾厄。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这些祸灾发生!您没听方士所言,凶星若不灭,灾厄便不除!妖女除,凶星即灭。现在京城里四处传说,‘彗出于太岁,天将要亡我上清’,人心惶惶,扰攘不安。太后,您可要有主张!”
太后脸色骤变,显然极为相信春香所提的“方士之言。”
爆廷迷信方士,自古即然。太后迷信方士所言,春香此举,深深打动她对我的疑虑。
春香暗自得意,严玉堂落阱下石,趁机又鼓动太后说:“母后,您千万要三思!银舞不仅煽惑上王,更且引灾成害,若继续留她下来,只怕会祸国殃民,引起更大的灾祸。”
“这”太后看看我,沉吟不决。
嫣红和香儿焦急不堪,为我担心不已,不断对我投来忧虑的眼神。
“太后!”王后这时突然开口,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朝向她。我也不禁好奇看着她,但见她气质若幽兰,口吐芬芳。
“太后,”她说!“长公主与丽春公主所言自有其道理,但方士之言未可尽信。民心惶惶,应当想办法加以安抚,而不当附会方士所言,冤及无辜。况且,上王天纵英明,向来明辨是非,行事有他一定的道理。尔今他既然不顾一切劝阻,坚持领兵出征,自必有他考量的因素,否则以上王的胆识与明智,不会做出如此贸然的决定!”
“嗯”太后听了不断点头,深深赞同王后的见解。
春香和玉堂怒在心田,却不敢再多言,嫣红和香儿则如同自己获赦般,感激地看着王后。
“银舞,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太后问,严峻的神态缓和下来,语气也不再那么严厉。
我略一沉吟,直视前方说:“太后,而今严奇身分尊贵,也许您认为他不该如此冒险,处身危境。但他既为一国之君,自当以天下百姓为念,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之而乐;如此,方不愧为四方俯首的明君。我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话一出,太后蓦然一怔,沉默了半晌。春香连忙又急道:“太后,您千万别被她的话所惑!以天下为念,并不表示就得身处险境,方能忧天下之忧!上王便是如此受她蛊惑,才会不顾自身安危!太后,您别被她妖言所惑!”
“是啊!母后,千万不可容这妖女于世,否则她不知又会带来什么祸害!”严玉堂对我深恶痛绝!出语毫不留情。
太后仍旧默然不语,好一会,她才挥挥手,语带疲惫说道:“我想静一静,你们都下去吧!”
我微微点头示意,转身出去,春香和严玉堂恶毒的眼神,如淬毒的箭朝我背心不断射来。我听得春香又对太后说:“太后,春香尚有一事相禀,非常重要,事关”但那不关我的事了不!一定是脱离不了有关我的是非,只是,我不想理它,也不在意!
我加快脚步,不想再听到春香那尖锐带刺、兴风作浪的声嚣。
回到云舞殿已是掌灯时分,小筑和老奶奶们都在担心我,在殿中不安地来回走动,不时探头张望,见到我回来,才总算松了一大口气。
用过晚膳后,我支开小筑,要老奶奶收拾好随身事物到我房里一趟。在等她收拾东西这段时间,徐少康先来到我房里。
“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他脸色凝重,阴暗灰沈。
“燕窝的事我都听小筑说了!”他说:“那些女人想害死你,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
“告诉我,我可以保护你啊!我应该保护你的!这是我的责任”
“不!这不是你的责任,这是我自己的责任。”我非?渚玻趵淇帷!拔抑滥愎匦奈遥倏担颐巧泶u谡飧瞿吧墓糯遣荒芨星橛檬碌模 ?br>
“我不是感情用事!杨舞,自从但澄死后,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有这种心情,但我真的想保护你!”他说话时,眼神坦白而真诚。
提起但澄,乍然勾起我心头一些淡淡的忧伤。我呆了半晌,才猛然甩头说:“听着,少康,今晚我要趁机送老奶奶和更达离开这里。事已至此,我就不再瞒你,我们现在的境况很危险,我怕再拖下去,会连累到老奶奶他们。所以,我今晚一定得平安送他们离开!”
“你打算怎么做?”
“由这里爬墙出宫,等到天一亮,即由东门出城?夏棠毯透锶绻芷桨蔡映鋈ィ乙簿臀耷9伊恕v劣谀悖倏担乙阃鞒浅墙肌3隽宋髅胖弊撸褪遣u毯嫌幸淮甭セu蟆?br>
我把底眉密室的事详细告诉他。
“楼阁和湖是回到二十世纪的关键。我想过了,如果不同时空的二度空间同时重叠存在,缺口破裂的地方一定就在湖畔处。你到了那里以后,就躲在密室里,一定有机会回去的,回去属于你的时代!”
“那你呢?难道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回去?”他逼问。“这不是属于你我的时空,你为什么要牵涉进去?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送老奶奶和更达逃离这里后,再想办法到那湖畔,回去我们的世界!”
“我回不回去都一样!”我摇头说:“那个世界没有我挂念的人,也没有人等着我。但你不同,少康,你有家人在等着你。答应我,少康,你一定要回去,平安回去!”
“不!你不回去,我也不回”门咯吱一声,老奶奶带着更达进来。
“公主,我都收拾好了。”老奶奶欠身说着,手腕上负着一个扁扁的包袱。
“老奶奶,来,这些银票你带着,还有这个!”我递给她一叠银票,又从床榻里侧取出一袋装得鼓鼓一封口束紧的小衲袋给她。
袋子里装的是严奇赐给我的一些珍奇珠宝,银票则是我要小筑帮忙换来的。
“公主,这”老奶奶感激得说不出话。那条黄金项练在我们被人群冲散同时,也早已流离失散。
“老奶奶,今晚我就送你们出宫,等天一亮城门打开,即刻出城。出城后,希望你记住我的话,别回绿石村去,往南走,找个地方隐名埋姓过一生。”
“我没忘,公主,我会听您的话!”
“那就走吧!”
外头一片漆黑,无星无月,云眉很厚,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四下寂静无声,静得有些不寻常。
几个人摸索着到围墙。围墙相当高,我回头想找一些垫脚的东西,冷不防一柄冷锋逼住我的咽喉,跟着,一种冷得不像人的声调,喷着比冰还要酷寒的气息,在死静的夜里响起来。
“想逃走吗?银舞?”
声音透过锋冷的剑尖传递过来。说话的人,一身夜行者的装束,冷冷地用剑比着我的咽喉。
“宗武?”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卧病在床?
“很意外吧?是我。”他笑也不失,阴森单调得没有一丝人气的样子,隐隐让我似觉在那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你想做什么?”
徐少康欺身想冲过来,被他还剑抵住。
“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在你身上刺个窟窿。”他一字一字地说,生冷得像从冰缝硬挤出来,且说到做到,不像是威胁的做态。
“别过来,少康!”我脱口阻止。“老奶奶,更达,你们也快退到一旁!”
我心脏狂跳个不停,不试曝制地拚命想发抖;呼吸也急促起来,气息全乱了。
事实突发的这片刻,我完全只听得到自己狂撞的心跳声,好似有一百年那么久,才慢慢冷静下来。
“宗武,你不惜冒欺君之罪,伪称病弱,目的就是为此?”我问,说得很慢,以防语声不试曝制地颤抖。被人用剑抵住咽喉的滋味,毕竟不是那么好受。
“不错。”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为什么?”
我想不通,他与我并无怨仇,为何如此大贵周章想杀我性命?难道“宗武,难道是太后派你来的?”我问得有些绝望。
他冷笑一声。
“没人指使我。”他手腕一转,剑尖轻刺人我咽喉,入肉不深,痛楚却像炸暺炸开。“不过,我得感谢长公主与丽春公主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让我得以亲手为大哥报仇。”
“你大哥?”
果然是春香和严玉堂的诡谋,但我不明白宗武这番话的道理,他似乎有什么血海深仇
“你尽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我是绝不会饶过你的!我下定决心要为我大哥报仇,不管有任何阻隢,也绝对不会改变我的决心。”他表情越来越冷,几乎与石块无异。“上王与将军都非常倾心于你,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如果当时我知道你就是要害死我大哥的仇人,我一剑就将你杀了!不过,现在也还不迟银舞,你认命”
剑光一闪,朝我当空罩来。
“住手!”徐少康狂叫一声。
两个人影同时冲过来。徐少康因身体猛撞宗武,老奶奶则抢身挡在我身前。更达吓得哭叫着老奶奶,我下意识伸手推开了老奶奶。
但就这么错差间,宗武那一剑划偏了,斜横过我手臂。
我先是觉得手臂处一阵冰凉,然后像有烈火烧开,按着,殷红的血,如水流溢,迅速浸漫,顷刻就染湿了整截袖衫。
“杨舞!”
“公主!”
徐少康与老奶奶同时惊叫一声。
“杨舞!”徐少康抢身将我抱在怀里,撕破衣衫为我止血。
整个云舞殿静如死城,无人出来探察这场騒动。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害杨舞?她与你何冤何仇?”徐少康为不能保护我深感悲愤自责。
“你问她吧!她害死我大哥,应当不致那么健忘才是!”宗武冰酷如石的无情僵硬,再次隐隐触动我心底。
伤口刺辣的感觉,如火在烧,痛得我额际频冒冷汗。我挣扎着脱开徐少康的支撑,想站起来,挣扎数次,终是无力地颓倒于地。
经过这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才止住的血又氾滥起来;大火燎原,整只手臂像有千针万刺,疼痛难耐。
我坚咬住唇不肯呻吟出声。伤口深且长,入肉三分,险险见了骨。
“还想不起来吗?”宗武又持剑威胁过来。剑身略带青冷,泛着阴森的寒气,饮过鲜血后,别染了一抹妖气。
宗武冷漠地盯着我,仿佛一座巨大的石像生根在我身前。那僵硬无生气的表情,那丝毫不带感情的语调我猛然抬头,心头猛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揪住宗奇!是宗奇!
他的死,带给我很大的悲痛;我把记忆锁得太紧,仍锁不住那椎心的悲与痛。
此时想起,不禁珠泪盈眶。喝了孟婆汤,我把什么都遗忘,此刻忆及他为我死,哀痛难禁。
“哼!你不必假惺惺了!我大哥就是为你所言,才会惨死,今日我一定要为他报仇!”宗武挺剑又道来。
“报仇?”我怔怔看着他,凄然笑起来。“是的,我是欠宗奇一条命”
“杨舞,你胡说什么!”徐少康急得大叫。
夜静得太诡异,将他的叫声褢包起来而传荡不开。
这里离宫殿太远,以夜笼罩的距离来算,如此在暗处里发生的騒动也传递不到。
“少康,别再说了。”我的生气随着血流慢慢在流失。“答应我,你一定要回去,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还有,老奶奶和更达他们就拜托你了”
“公主!”老奶奶哽咽不断。
“姐姐,你不要怕,我保护你!”更达小脸胀得通紫,还残存适才哭叫过后的泪痕。他握紧双拳,不提防地冲到宗武身前,大声说:“你是坏人!你为什么要杀姐姐!”
“更达!”老奶奶不顾一切冲过去,将更达护在怀里。
这一切并未让宗武动容,他冷冷地看着一切,手里的剑,闪耀着相同冰冷阴森的光辉。
“我不知道你就是宗奇的弟弟,如果我早知道”我说着,一口气提不上来,喘了几口才接着说:“我对不起宗奇,他为了救我,才会被贺将藩所杀害”
“你撒谎!”宗武双瞳收缩,冷硬如石。“你为了自己活命,而将我大哥交给贺将王爷害死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会为你所骗!”
“你这是从何处听来?”真相被曲解,我的心情反倒平静无波,并不急着解释。
“公道自在人心。你想一手遮天,自有人会为正义出头。”宗武冷神如电,字字不带怜悯与感情。
随着他话声的逼近,他的剑锋也一寸寸的逼落。
会是谁如此用心机想加害于我?不用想我也明白了。
“我明白了。”我缓绫闭上眼。血好像流光似地,身体一种被掏空的感觉,虚浮而不实。
“你明白了?”宗武像是一怔。
过了不知多久,如同转了一世,我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他持着剑,如座石像般钉在我身前,毫无表情的脸微微在抽动,内心似乎在挣扎什么。握着剑柄的手强持着内心的挣扎,用力过激,骨头几乎都要绷出来似。
而后,他突然回剑入鞘,削瘦的脸半沈在黑暗中,双唇抿紧成一条线。依然用不带感情的语调说:“今晚我姑且饶你一命。但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随时会为我大哥报仇,取你的性命祭我大哥在天之灵!”
浓冽的黑暗,没日没夜地罩下来。云眉压得更低更厚了,前方又将是一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