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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留下来!”
“这件事很危险,-不适合”
“我、要、留、下、来!”
“翎儿”
“相公,为什么我不能听?”凤翎澄净却坚持的眸子锁定了萧子暮。“你才说过我们是夫妻啊!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不管你们谈的事危不危险,我都要听!”
这丫头愈来愈懂得如何要胁他萧子暮无可奈何的叹气。“好吧,-要听就留着吧。”
在旁的宁国长公主见了这对夫妻的互动,有趣地莞尔。“萧先生,没想到令夫人竟是如此特别”
因情况紧急,兼之萧府被朱棣暗中监视着,她简从便衣低调地约了萧子暮到她城里隐密的别馆会晤,话都还没说,却意外地见到从未露面的萧夫人硬是跟了过来。这位个性直爽无邪的夫人,居然让长久沉浸于丧夫之痛的她打从心里笑出来。
也只有这样的人,入得了萧子暮的眼吧?
“长公主急召下官,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回避了她的问题,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凤翎紧搂住他袖子的手臂,眼角飘过一缯若有似无的笑意,又移神回到正事上。
“郑和要回来了,归期定于明年九月。”长公主沉声道。“而且皇兄有意要他隔年春天再次出海。”
“时间这么赶吗?”他一听便知事态严重。朱棣正赶工造船,要上船队的人马,这时早已开始编列规画,若等出航名单确定,要再多安两个人,将会难上加难。
“所以,要尽快将建文及张土诚的后人送入宫,让他们在宫里混一会儿,才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是生手。”
“进宫?”新的问题再度浮现。“只怕他们二人的傲气,忍不下无名无份的进宫。”
“忍不下也得忍,这是为了活命。”长公主胸有成竹。“愈危险的地方,愈令人意想不到。而且,我想你有能力说服他们。”
又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萧子暮习惯了严肃的表情,连苦笑都做不出来。“送他们入宫,长公主要将他们安置在哪里?”
“先安插在我身边,再慢慢打算。”忽地,她皱起细眉。“只是,要让人认为他两人是一直在宫里,而非近日才人宫的。因此带他们进去时,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这我还没想到要怎么做。”
由于南京宫城部份仍在重建,除非有官衔,否则入宫的人皆要经过重重门禁、层层盘查,尤其他们两人又是生面孔,跟在长公主身边扮成奴仆虽是一法,但总是太过冒险,一不小心还会拖累她
“我可以帮忙!”一直在旁聆听的凤翎突然出声。“偷偷带人还不简单?只要避过巡逻守卫的路线及时段,我一手抓一个,攀条绳索从外墙飞进去不就得了!”
“翎儿”萧子暮啼笑皆非。“事情不是-想象的这么简单”
“不!她说得有道理。”江湖人用的那一套,触动了长公主的灵机。她真是愈来愈喜欢这个率真的萧夫人。“朝会时是个好机会,届时众官由西华门进出,所有守卫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儿,若我们带人由另一头飞进宫,保证没人想得到。”
“我还是觉得不妥”说穿了,他不想凤翎冒这种险。
“我要帮忙!”凤翎一脸没得商量的样子。“相公,你休想再把我撇在一边。真要说起来,玉云姐与我关系还近些,为什么你可以帮得,而我帮不得?”
唉萧子暮无奈地又让了一步。“-要参与这件事,可以。但必须保证什么都要听我的,不得莽撞。”
“是!下官遵命!”她古里古怪地学着萧子暮正经八百的模样,蓦地又笑倒在他怀里。
唉唉不小心看见长公主遮住脸偷笑,他只觉今天一天叹的气,比一整年叹的气还多。
朝会结束,朱棣如往常般单独召萧子暮入御书房议事。
“子暮,朱-私下制造及趸批之刀械火器,已全部超出,也发现了他枉顾国法私囚之犯人。这下罪证确凿,朕近月将召其子来京,同废为庶人。”朱棣话说到一个段落,等着响应。
那丫头应该已成功将人送入宫了吧萧子暮全副心思都放在凤翎身上,表面上仍是一派恭谨,但骨子里已按捺不住想尽快知道她的情况。
“子暮?子暮?”意识到他的分心,朱棣板起脸。“你在想什么?”
骤然回神过来,萧子暮想要沉淀心情,却仍是心神不宁。只得拱手回道:“臣只是想,齐王的败亡对皇上而言,只是个开始,而非结束。”
这时,翎儿该是出宫回到家里了?
“你说的没错。”朱棣略有同感的点头。诸王行为不法者仍多,齐王只是表现较为激进的一个,再加上内有建文之忧,外有鞑靼入侵,他的皇位要坐的稳,仍有待努力。“知我懂我,非卿莫属”他看着萧子暮的目光,陡然多了些什么,像是惋惜,又像是殷切。“区区五品内阁机要,似乎太委屈你了?”
面对这一语双关的问题,萧子暮忙集中精神应对:“臣只是谨守本份。”
朱棣明言萧子暮的官太小,其意可能指若他无贰心,高官厚禄前途可期;又或许暗示朱棣顾忌他的才干,终有一天会造成威胁,何况他曾帮张玉云画像。而萧子暮的回答等于在保证,他做的事皆在本份之内,绝无非份之想。
可惜,朱棣并非这么好打发,他笑了笑又提到另一件事:“日前,朕派出去查访民情的李挺回京,现在人正在礼部衙门里,他一直对你的才识相当仰慕,希望与你进一步认识。”
李挺?查访民情?有心人皆明白,李挺下乡,是帮朱棣打听建文帝的下落。看来李挺这一趟必定查到了什么,朱棣才想透过李挺刺探他。
可见朱棣从来就认定了他与建文帝有某种关联,只是朱棣大概打死也想不到,他寻寻觅觅的建文,竟有那个胆量藏匿在宫里。
“臣对李大人也甚为久仰,如蒙指教,自是不胜感激。”萧子暮很清楚自己正一步步踏入危机,但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心头那份再也无法割舍的爱恋。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他即使折了翼,也要让她独飞。
以她的身分,留在这里等应该没有关系吧?
人已经安全送到,凤翎在跃出宫墙之后,内心忽然一阵惴惴不安是相公吗?是他发生什么事吗?
这种感觉,就像是风雨欲来,迷蒙之中,她抓住萧子暮的手,被迫就要松开了。
不!她要看到他!她要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她要亲眼看着他踏出这个诡谲的城垣一,然后两人一起携手离开。
这股惶然的预感来得太突兀,凤翎不禁为萧子暮的安危紧张起来。按先前拟定的计画,她早该回家了,但这会儿,她仍痴痴地等在宫门旁众官出入必经的路上,翘首企盼。
“是-?”
一股惊喜的声音落入耳中,凤翎直觉转头一看——
“咦?”这人好眼熟她按着眉头拼命回忆“你是上次城外树林里那个马公子?”
“敝姓朱。”便服出宫的朱棣毫不介怀,仍有礼地纠正她。能在这个地方见到她,他不禁一阵愉悦。
“啊!朱公子。”她歉然一笑,秀眸瞟见围绕他身旁的数名侍卫,又想他刚才从宫里出来,马上明白的直点头。“原来你也是个大官哪,难怪你的侍卫比山贼还多。”不过,随即她又疑惑地蹙起眉。“那为什么你又会差点被山贼宰了?你的侍卫好象挺糟糕的?”
“大胆!-有眼无珠”一旁的锦衣卫听得心生火起,这姑娘长得娇俏却口里不饶人,让他们在皇上面前丢脸
“够了!”朱棣淡淡地止住锦衣卫的怒喝,跟着从容一笑。“凤姑娘在这里等人吗?”转眼想到她可能等待的人,他脸上的笑容倏地变得僵硬,高张的喜悦也消散尽净。“等萧子暮?”
“你知道他在哪儿?”听到相公的名字,她不避嫌地抓住他的衣袖,着急问道:“他还在宫里吗?还是已经走了?为什么我没看到他?他”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又令锦衣卫们竖起戒心,就要抽刀护住朱棣。
朱棣迅速地用眼神制止了他们,目光徘徊在她雪白纤细的小手上,有些憾恨地道:“别急。对-而言,萧子暮如此重要吗?”
“比我的命还重要!”她坚定地注视他,一句话道尽对萧子暮的情感。
犹豫片刻,朱棣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我带-去找萧子暮如何?”
“好!”她却连犹豫也没犹豫,举步就要往宫里头去,但见朱棣诧异着脸动也不动,忍不住有些恼火地问:“你不是要带我进去?还蘑菇什么?”
“-就这么相信我?”即便她武功高强,但他与她仅数面之缘,身边又围着一圈大男人,她竟然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
“难道你还会害我?”何况她还扒过他。
“我当然不会害。”他的笑容忽然变得艰涩。“凤姑娘,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逼不得已必须对萧子暮不利,但我保证不会危害到-,-会原谅我吗?”
“废话!”她白了他一眼,好象这是个相当愚蠢的问题。“如果谁敢害我相公,我绝对跟他拼命!”
这下,朱棣的笑完完全全凝结在脸上,再也说不出话。他无语领着凤翎入宫,但却非往萧子暮所在的地方,而是拐个弯先到了御花园。
“哇”她像乡下人入城般瞪大了眼。“好美的花园你瞧!池上还有莲花呢!”
“-喜欢吗?”他有些迷惘地望着她无邪的脸庞。
“当然喜欢!”
片晌,花园那头走过来几名嫔妃,一见到朱棣,便连忙以最优雅的姿势走来,这又引起凤翎一阵惊呼。“快看快看美人啊!好美啊!天下的美人都藏在这里了吗?”
“不!至少还差一个。”他语意不详地道,在那群嫔妃走到身前,正要下跪行礼时,他事先抬手免了她们礼,又用眼神示意她们不准说话。
“哇啊近看更美啊”她毫不掩饰的欣赏眼光,盯得几名嫔妃都红了脸,唯碍于朱棣警告的目光避不得,只能乖乖地让凤翎品头论足。“-们身上的衣服绣花好复杂,布料又很好,穿起来一定碍手碍脚,不敢做大动作吧?还有,-们头上顶着那么高的发髻,还插了满头花,会不会觉得头重脚轻?尤其这位姑娘-头上的步摇没有十两重也有八两重吧?难怪-一直低着头”
“如果-想要这些东西,朕我可以送给。”他突然认真无比地看着她。“若是-愿意,-可以住在这里,享用这里的任何东西,指挥-看到的任何人”
“谁要住在这里啊?”还有,送她步摇簪花,不如送宝刀利剑来得实用。“说得这么轻松,你官这么大?这么威风?”
“我的官职是不算小。”他得意地一笑,尚不想揭露自己的身分。
“官大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嗤之以鼻地指着他身边的锦衣卫。“出个门还要一堆人跟前跟后的,一点儿自由都没有;一路走进来,所有人都不敢正眼看你,这样的日子你不难过吗?”
仿佛被她说中了什么,朱棣愣了一下,随之扬起讥诮的笑。“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怨得了谁?”
绕过御花园,他又带她来到坤宁宫前,指着精致的楠木雕花门墙。“这里是皇后住的地方。”
“好大啊不过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不寂寞吗?”她不仅不羡慕,反而有些同情。“像我,只要有相公在的地方,即使只是间小茅屋,我也觉得很幸福。”她不由得想起过去他们在南山坞的那栋小竹屋,脸上又漾起温馨的笑。
朱棣掩饰住眼底的憾然与讽刺。纵然他本想以宫里的荣华富贵来引诱她,但现在看到她的反应,也知道自己未免将她瞧得浅薄了。
而且,萧子暮几乎已是她生命的全部,她虽然单纯,却非常执着。
“喂!你不是要带我找相公吗?绕了这么久,他究竟在哪里?”她走得不耐烦了,更重要的,她心底的不安,并没有因为观赏美景花园而有所减轻。
“就快到了。”
百年江山易得,但不及美人有血肉有思想,不是他的,终归不是他的。
“相公!”
萧子暮刚出礼部衙门,便被迎面冲来的红影抱个正着,险些被撞倒在地上。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怀里熟悉的香躯及气味已告诉了他一切。
“翎儿?”她怎么还在宫里?萧子暮忙稳住身形,疑惑地扶正她的身子,抬头忽而望见静立其后的朱棣,心里卒然戒备起来,直觉搂紧了凤翎的腰向后挪,不着痕迹地站到她身前。“微臣参”
“免了!”怕泄漏了身分,朱棣先止住了他的话,暗示地轻摇头,深深地看了凤翎一眼。“我带她来找你。”后又略带责难地瞪了下萧子暮。“你怎放心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宫外等你?”
“-在宫外等我?”朝会后,他并没有直接离宫,思及她形单影只枯等的模样,一阵不舍刺入了心头。也顾不得朱棣在场,他靠近她耳际细问:“怎么不先回去?”
“我只是想看你。”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害怕,怕你会出什么事。”
她也感受到危机了吗?由于在此地不适宜做出亲腻的动作,萧子暮只能朝她安慰地颔首,大手在她手心轻捏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细小的表示,凤翎懂了,朝他甜蜜一笑,反手用力握住他,再也不想放开。
两人间微妙的互动并未瞒过朱棣的眼,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于是重重地咳两声,打破了眼前不言可喻的亲密相系。“咳!子暮,你和李挺见过面了吗?”
“是,臣与李大人方才会面。”他这次将凤翎轻移到身后,上前一步整个人挡住她,缘因朱棣看她的眼光令他很不舒服。
“他说的话,你应该都明白了?”朱棣语带保留。
“臣明白。”萧子暮选择了正面迎战,他没忘记身后还有一个无辜的她。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这句话等于当面警告。
这次萧子暮没有直接回答,他回头望了眼凤翎,接收到她投来信任及恋慕的笑容,令他当下决断,毅然开口:“臣知道怎么做。”
朱棣尚无法确定他真正的想法,但却能确定凤翎对他的重要性,一道眷眷的目光自然而然飘过了萧子暮。“你要明白,你还必须顾着她。”
“臣再明白不过。”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不得不做下这个决定
两人心里有数地对视俄顷,朱棣长吁口气,发自肺腑地将手搭上萧子暮肩头。
“你真的很幸运”又依恋地瞄了凤翎一眼。“只有这个,我自认真的比不上你我很少这么心服口服的认输。”
“这种事,没有输赢、没有先后,只是一种感觉的契合。”萧子暮也语重心长地暗喻。先前他只是隐约看出朱棣的想法,却没想到他说的这么明白。
“哈哈哈”长笑声中夹杂着无奈,朱棣摇摇头笑叹:“我又被你一句话说服了。唉,对你,以及对她,我几乎是同样的矛盾。”
语毕洒然离去,这样的决绝,只是表示他已铁了心,再不会有所姑息。
“翎儿,”萧子暮目送朱棣的背影离开,心里的阴翳更加深了几分。“-留在这里等我,实在太危险了!”
“我知道,可是我顾不了!”她绕到他身前正视他。“要我在家里等,简直是要我的命。我不要再无止境的等你了,那样的日子我过怕了,我要在你身边!”
萧子暮心头一震这种悸动、这种充塞全身的感动,就是爱吗?他竟爱她如此之深,深到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吗?
可是,就是因为爱她,他再无法放纵自己自私的情感害了她,只是,他怀疑自己真能不顾一切地照他所想的意思去做。
他最怕的,莫过于伤害到她,即使到最后,真正体无完肤、粉身碎骨的,将是他自己
李挺言明,他奉旨云游四海明为查访民情,事实上,却是去搜寻下落不明的建文帝。
李挺还说,当他行到滇境时,多所寺庙皆承认确实曾有位僧侣至庙内借宿,还偶与一名女性接触,其形貌颇似他形容的建文。
循着这些线索追查下去,这名僧侣的踪迹竟又绕回了京师附近,而后那名僧侣就如消失一般,再也找不到他的去向。
最后他明白说了,张士诚的后人混入宫里当宫女,与建文相协逃胞,意图以张士诚的秘宝为基础夺回帝位。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却听说萧子暮曾替她画一幅像。
按被禁锢中朱-的供词,那幅画像——仍在萧子暮手上。
回想着李挺的一言一语,萧子暮清楚这是替朱棣传话——要就交出画,否则等于间接证明他在包庇张玉云及建文。虽然他四-拨千金地告诉李挺,朱-的话只是脱罪之词,但他也知道朱棣不会相信,君臣两人的决裂,势在必行。
更鼓声由远而近传入窗内,已经三更了
“相公,你还不睡吗?”凤翎在一旁盯着他已好一会儿,只见他忽而蹙眉,忽而叹气。“二更都过了。”
他将目光对准在她脸上,握拳忍耐想拥抱她的冲动。现在他只想仔细地记住这个娇美的轮廓,深埋在记忆里,因为以后怕再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
“翎儿”咬紧牙关,他逼自己狠下心。“我要-和徐爷他们离开这里。”
“什么?你说什么?”芳心一阵剧痛,一定是她听错了!她强打起笑容,双手慌忙地按在他肩上,想把他压上床。“相公你累了,快休息吧,现在已经好晚”
“我是认真的。”他拿开她的手,沉下脸孔。“趁着天黑,城外守备尚未加强,监视府内的人松懈之时,你们分散撤走。”
“我不走!”她有些激动地拥住他,不顾他抗拒的反应。“一定是你有危险了对不对?为了不想波及我们,所以你要我们离开,是不是?要就一起走,否则,徐爷他们走就好,我绝对不走!”
挣不开她的手,他只能强迫自己冷漠。“-既知这里危险,就应该快离开,免得成为我的负担。”
“相公,我不是那么笨的。”破天荒的,她对他生气了。“若我真的走了,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你,我绝对不要忍受这个!你说过心里有我的,为什么又要-下我?”
“这是两回事。”她的态度打动了他,萧子暮试图与她讲道理:“你们先走,我一个人比较好脱身”
“你不要骗我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会这样,一定是遇到无法解决的事。只要有人想害你,我就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翎儿,-听着!”他又肃着脸,咬牙推开她,起身离开床畔。“-答应过的,要参与这件事,-必须听我的话。所以我现在要-走,-就得走!”
他始终背对着她,只因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软化。
“相公”她急了,恨不得敲醒他那颗顽固的脑袋。
“不要再说了!你们马上离开,再也别回京师,也别回武昌,找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栖身。”
他又离她远了些,推开窗门,让冷冽的空气麻痹他的感觉。他早料到会有鸟尽杯藏的一天,因此先前安排她搭救朱棣,实足一举三得,主要是想为她多设一层保障,让朱棣无法伤害她。其它什么应付赐婚、协助御敌的都是其次。
再也没有挽回余地了吗凤翎试着唤了唤他,由背后紧抱他,在他身后泣诉,但他仍是不为所动,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终于,她哭累了,心碎了,带着一身的疲惫与苦痛踏出了房门。
一个更次过去了
萧府一片寂静,府里的人已全数撤出,唯独萧子暮,冷冷清清地待在府内。
门,突然悄悄地被推开,独坐于房中的萧子暮机警地回头,见到来人,马上厉声问道:“-又回来做什么?”
“我”凤翎呆呆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红红肿肿,显是哭了很久。“我忘了东西,可以回来拿吗?”
明知是借口,萧子暮却无法反驳。“拿了就快走!”
她慢慢地走到柜子旁,移动之间,眼光却从来没离开他身上。轻叹口气,她从柜内拿出一面玉牌,幽幽地道:
“这面玉牌,是我从小戴到大的,当初会送给你,就代表着我的心意可惜你从来不知道。”
萧子暮没有反应,但凤翎却感到他微颤了一下,这种强自压抑的无动于衷,又逼得她哽咽。
“你每次都拿着这面玉牌把玩,我总是想象你正把我捧在手掌心上呵护,现在我要走了,能不能把玉牌还给我,让我能骗自己你还在我身边?”
他依旧没有回答,甚至连眼光也没有对上她,直保持着正坐的姿势。他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因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挽留她。
凤翎取了玉牌,留恋地凝视他许久,在双方僵持的凝肃氛围下,她又悄悄退出房门,留下一室静默。
她真的走了吗?
又一个更次过去,就要鸡鸣破晓了。
“咿呀——”门再度被推开。
“-又忘了什么?”萧子暮闭上眼睛,简直要在她的傻劲不屈服。
“我,我我忘了跟你说”她吸了吸鼻子,把所有想哭的感觉吞回去。“我想向你要一本你的手稿你还没有教会我写所有的字,可是我只想跟你学,所以以后你没法子教我,我至少还能照着你的手稿描”
“不要再说了!”他突然用力地捶了桌子一下,铁青着脸走到她身旁,不能克制地抓着她的双臂。“翎儿!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留住-!”
凤翎被他吓住了,强忍已久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萧子暮再看下下去,痛楚地抱紧她,一滴一滴吻去她的泪珠,未了,强硬地覆上她的唇。
这个吻,难分难舍,像是这辈子两人最后一次的亲热。萧子暮不再自制,狂野的掠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男人,正以生命为代价吻着他的女人。
一声幽叹,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凤翎不自觉抚着被他吻痛的双唇;泪眼闪烁着晶光,亮得他不敢逼视,无法承接。
“-走吧!”他拉着她走到门边,将她轻推出门外。“永远不要再回来!”他喑哑着声音,深刻地望了她最后一眼,门渐渐合上。
今后,这只红色的蝴蝶,将永远飞出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