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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高又出了一身冷汗,衡量当场毙命与事后身败名裂,还是性命重要,但有一点却是他先要问清楚的:“英雄,若是在下写完,是否可以饶在下一命?”
“那就要看你写得如何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今天保住一命,便有翻盘可能。陈高虽已决定照着这神秘之人的话去做,却还是不甚放心,“在下如何能确定,写完之后英雄不会杀了在下?”
于懿没有说话,撩起陈高左袖,手起刀落,削下他臂上薄薄的一块皮肉来。陈高嘶声惨叫。于懿再次削下一片皮肉来,幽幽道:“再叫就再削,我看你臂上肉还挺多的,足够我削上几十次的。”
陈高为防白秀尖锐哭叫与疯言疯语被人听见,特意选了这远离其他院落的小楼囚禁白秀,此时他的惨叫声同样也不会轻易引起陈府中人的注意。
陈高疼得眼泪鼻涕齐流,却不敢再大叫,更不敢向身后这人谈条件了。他浑身哆嗦着提笔欲书,却听身后人又命令道:“这张纸染了血,换一张。”他乖乖地取了旁边备用的纸张,忍着左臂剧痛,开始书写,还得小心翼翼地避免血沾上纸。痛楚与惊惧让他再难动念作假,一心只想快些写完,偏偏身后人时时会提醒他,要他将一些具体事情经过、发生时间与能够印证的证据一一写明。
陈高越来越确定身后人是知情之人,只是无论如何想不到他到底是谁,此种被逼迫的情景下,他也很难去清醒地思考分辨。
终于,陈高将他为何要构陷于彬义,又是如何做的全数写了下来,蝇头小楷写了满满十多张纸,按着身后人的命令,在最后署上自己的名字。
于懿将这份能够证明父亲清白的文书收入防火袋中,再放入怀里,接着用橡胶塞口球塞住陈高的嘴,叫他脸朝下趴在地上,再将他双膝与双臂捆绑起来。她吸取上次在雷府时候的教训,捆得时候加倍小心,先在捆绑部位裹上厚厚的海绵,再使用不易留下痕迹的粗绳捆绑。
陈高瑟瑟发抖,不知此人到底要拿自己怎样,但若是他真想杀了自己,为何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自己捆绑起来呢?
捆好陈高,于懿将之前装上的监控与监听器拆除,穿上专业防火服与面罩。然后在梁柱、门窗之上洒上助燃剂后点火。
初入冬季,房中的一切都干燥易燃,再加上助燃剂的催化,火势很快变旺。
陈高听到火焰剥啄的声音,背后渗出一身冷汗来,刚稍稍抬起头,被于懿一句“躺好别动”又吓回去了。
夜色下,起火的小楼很快引来了陈府中人,最先赶到的人开始救火。
于懿调整了变声器,用陈高的声音大喊道:“不许救火!这火是本官放的。”
小楼外的人都惊呆了,但最最惊恐的要数陈高本人了。他拼命扭动身体,好不容易翻过身来,却见到房里站着一个奇异的银色“怪物”,骇得差点晕过去。
于懿继续高声道:“本官对皇上不忠,对朋友不义,陷害忠毅侯,杀害无辜,如今冤鬼缠身,痛苦不堪,已经不想再活……本官如今要和白姨娘一起死,你们谁都不许来救火!”
陈夫人得到下人通报说关着疯癫白姨娘的小楼着了火,匆匆赶来的路上又听通报说老爷也在其中,不由得心急如焚,到了小楼前,见火势凶猛而诸人都只知围着发呆,急斥道:“还不快救火!”
陈府仆役得了夫人命令,急忙提水灭火。
这时于懿再次命众人不许灭火,仆役们不知所措地看向陈夫人。陈夫人急得快要晕过去了,喊着:“救火啊,老爷这是糊涂了,先灭了火救出人来再说啊!”
此时陈府里上上下下都聚到了小楼附近,于懿将“自己”构陷忠毅侯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不管是陈夫人还是陈高的几名子女与妾侍,包括救火的仆役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仆役们尽力救火,但因有助燃剂,火势还是越燃越旺。
小楼内浓烟滚滚,陈高吸入浓烟,已是半昏迷状态,于懿将他嘴里的塞口球取出,让他吸入更多浓烟,并解开了他身上的捆绑绳索,将这些东西都收到防火袋中,仔细检查了一遍周围地面,确保并无遗漏。
她对陈高瞧了最后一眼,将他推入一处燃烧正旺的火焰中。
陈高本来半昏迷,被烈火一灼就疼醒过来,他想大声喊叫,却只是吸入灼烫的火苗,瞬间将喉道口腔都烧伤,他在地上滚爬着,声嘶力竭地叫着,叫声越来越嘶哑,也越来越微弱,渐渐没了声音。
于懿看着陈高从微弱地挣扎直到一动不动,心中恨意尤未完全消解。
于家十来口男丁全是因他而被斩首,父亲甚至被腰斩而活活疼死。她原先想过要将陈高千刀万剐,还要用药剂维持着他的性命与清醒,让他也活活疼死。但为了替父亲昭雪,亦为了掩盖陈高死于自己之手,她不得已用了如今的方法。
仇是报了,她心中某些地方变得轻松一些了,但也高兴不起来。逝者已去,是再也无法追回了。如今她只愿父亲的案子能够重审,还父亲一个清白。
此时小楼内的梁柱都被烧得摇摇欲坠,于懿呼叫波士。
“都好了?”波士早就与她约好,一直等着她发来信号。
“好了。”于懿话音刚落,波士便将她送到了刑部陈高署事之处。于懿将陈高的自白书装入信封,放在书架上,为防万一,先用个人终端扫描了一遍备份。
之后波士将于懿送至她早晨进入的那间客栈。于懿在房内更衣,出来时就见傅诚坐在马车上等着自己,她歉然道:“傅大哥,让你久等了。”
傅诚急忙道:“小姐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等一会儿不妨事的。小姐快上车吧。”
于懿上车后道:“去隆运会馆。”
隆运会馆便是孟蜻所住之处,他见于懿情绪不是很好,眼神中还有些许戚色,便开玩笑道:“怎么这么晚才来?本公子等着于大小姐请吃晚饭呢,可你这是请本公子吃夜宵的节奏啊!”
于懿昨晚请孟蜻帮她在教坊安装监控,本想付他酬劳,但孟蜻说是只要请他吃一顿饭就行了。这会儿来得晚了确实是她不好,她歉然道:“那么就先请孟公子吃晚饭再请吃夜宵,两顿并一顿,孟公子总该满意了吧?”
孟蜻道:“等等,跑上来说的还对路,怎么后面就变成两顿并一顿了呢?这样本公子可太吃亏了!不行不行。”
于懿浅笑道:“那便请孟公子随意,爱吃几顿就几顿,如何?”
“如此甚好。”
与隆运会馆相邻的一品阁便是隆都最好的酒楼之一,在一品阁用过饭后,于懿准备回山庄,上车后却见孟蜻也跟了上来,她不解地看看孟蜻:“孟公子要去何处?需妾身相送?”从这里回隆运会馆只有一步之遥,他上车自然是因为要去其他地方了。
“溪叶山庄,谢谢。”
于懿无语地看着孟蜻。
孟蜻一副你怎么忘了的表情道:“本公子答应过婷妹,今日一定要再去山庄的。”
于懿则是一脸你怎么小孩子的话也当真了的表情,“已经这么晚了,等到山庄婷妹已经睡下了,再说了,她昨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大丈夫言而有信,答应过旁人的话一定要做到。”孟蜻振振有词道,接着又说,“另外,有些人答应的夜宵也不能忘记了。”
于懿笑了一下便随他了,而后问道:“孟公子最近做过什么‘生意’吗?”
孟蜻自然知道她所说的“生意”是指什么,“前一段时间做得太多,所以最近暂时不打算做生意了,休息几天。昨日拜访后,在下发现你这溪叶山庄颇适合休假。”
闻言于懿眉梢抽了一下,一转念又道:“难道孟公子先前已经在隆运会馆结了账了?”
“于大小姐真是太了解本公子了。”孟蜻嬉笑道。
于懿与孟蜻一起回到溪叶山庄已是亥时了。于宋氏还等着他们呢。于懿讶然问道:“娘,您怎么还没睡下?”
于宋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为娘替你担心啊。好在是和孟公子在一起。”说着她看向孟蜻:“这么晚了,孟公子有没有用过饭?”
“用过了,于夫人客气了。”
“今日老身与几个女儿把别院收拾好了,虽不是锦被玉衾,却也算干净,孟公子若不嫌弃的话,可以在别院歇息。”
孟蜻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于宋氏说了几句后便称太晚了她先去歇息避开了,正堂里只剩下于懿与孟蜻两人。
于懿觉着气氛有些儿尴尬,又颇为好奇孟蜻来这时空界到底是做什么的,若说是他只是来看她的,她又不太相信。她低头喝了口水,放下水杯正想开口问他接下来几天可有什么安排,就听孟蜻打了个呵欠,忍不住轻笑道:“确实挺晚了,孟公子也去歇息吧。”
孟蜻起身道:“不知别院在哪儿?”
于懿本想说不就在主院西侧不远处么,来的路上就看见了,转念还是改了口:“妾身送孟公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