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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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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花香格外甜美,不必睁开眼睛,只要一闻,就能分出日暮与晨曦。

    小宁醒来的时候,看见太阳高挂,一阵清风穿过纱窗,悄悄吹起纱帘。

    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好眠了,自从成亲以来,夜夜被梦魇纠缠,睡着比醒来还累。

    有什么开心的事让她终于可以好眠?发怔片刻,小宁终于想到是因为昨夜乔眠风的一席话。

    他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就是她?

    真的吗?不会是她在绝望中的自我幻想吧?

    小宁坐起身子,发现乔眠风并不在屋里,她急急摊开窗户却虱一抹青色的身影站在朝颜花的架子底下。

    原来,他还在,没有走远,昨夜的一切并非妄想,他的确在等她转醒,告诉她一切缘由。

    披上长衫,她轻轻走出房,他忽然回眸,仿佛她的脚步再远亦能听见。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眼神中似有责备,但更多的是怜惜,

    “也不披件厚点的,这儿风大。”

    “我没事了。”小宁微微笑道:“爷,不要紧张。”

    他还以莞尔,拉过她的柔夷,一并站在花架子下。

    “你知道朝颜花还有一个名字叫什么?”他忽然问。

    “我们家乡叫它喇叭花。”小宁答覆。

    “我们这儿叫牵牛。”他似在回忆“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常看见母亲坐在这花架子下绣枕巾,我一直以为它就是童年里那一株,后来才知道牵牛只能存活一年,原来是你叫花匠每年种,才让这一架子得以维持。”

    原来,她默默做的许多事,他都知道。

    “听说最早是夫人栽下的,”小宁喜悦的说:“我想,也该让这花架子维持下去,以便爷思念双亲时,有个东西可以追忆。”

    “你那时说得没错,我的父母的确死得蹊跷。”乔眠风凝眉。

    “爷”她不懂为何他要突然提起这个。

    “那一年,宝亲王在郊外建了别苑,邀请我双亲前去赴宴,回来的途中马儿便受惊摔下山坡” 他深吸一口气“听说宝亲王很得太后信任,当年太后垂帘时,所有秘密差事都交给他去办理。”

    “爷,你是说”小宁难以置信“老爷和夫人的死与宝亲王有关?”

    “清廷的确一直在盯着咱们,入关以后,忌讳我们家大业大,生怕我们暗中支助前明势力,又找不到借口治咱们的罪,所以对我们处处提防。”乔眠风缓缓道:“说来也怪,乔家在祖奶奶一辈,仍然子嗣繁多,我太老爷就有四房兄弟,可自从满人入关后,乔家族人不是意外而亡,就是忽然病故,直到今天,只剩我这唯一血脉,像受了奇异的诅咒似地。”

    “难道,真是朝廷”她越听越惊,不由得手脚发凉。

    “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何要疏远你了吧?”他终于侧过身来,与她四目相对,轻轻拢一拢他的发丝,柔声道:“小宁,我只是不想连累了你”这就是他要说的故事,就是他压抑已久的解释吗?

    如果,之前对乔家的厄运还有一点点害怕,此刻,她已经无惧,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

    “为什么”小宁拉住他的衣袖,哽咽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害我以为”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永玉格格?”他笑了,好似在笑她的天真。

    “难道不是吗?初次见她,你就彻夜为她画肖像”她仍耿耿于怀。

    “因为对父母之死有存疑,我可以接近宝亲王府,对于宝亲王府唯一的格格,我自然要多加留意,因为,可以从她身上打听到些什么。”乔眠风坦言。

    小宁睁大眼睛“你是说你从没喜欢过她?一直都是、都是”

    “都是在利用她。”他说出让她震惊的答案。

    “不”她摇头再摇头“你看上去那么喜欢她”

    “你又看到了多少呢?”乔眠风按住她的肩头“看到我为她作画,看到我满足她所有无理的要求,看到我为了她而责骂你,小宁,你可知道,每一次你因为她而伤心时,我比你更加心痛”

    他伪装得那么好,她怎能察觉?

    所以,她为了他挨打的时候,他那样细心关怀,亲手为她上药;所以,她被永玉格格推入河中的时候,他会那么生气,责备她的假装;所以,看到他送的琉璃链子破碎一地,他的眼神比平时阴沉

    他是喜欢她的,自始至终,坚守不渝,是她太傻,一直没有发现。

    “小宁——小宁——”乔眠风忽然张开臂膀,将她严严实实地拥住,俊颜贴住她的面颊,轻轻磨蹭“让我抱抱你,我一直都想这样,好好抱抱你”“爷”她睫毛一颤,喜悦的泪水毫无预警地落下,等了这么久,终于换来这一丝温存。

    “不要叫我爷,”他的唇吻划过她的脖颈“叫我的名字。”

    “眠风眠风”她一直都想这么唤他,从小到大,就有多少渴望。

    因为不能这样叫,所以一直在纸上写着,所以“乔眠风”是她生平写得最好的三个字。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她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对别人可以装,为什么偏偏也要瞒着我?”

    “如果可以,我宁愿做个琉璃匣子,把你装起来,”乔眠风柔声答“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你,连我自己都生活在危机四伏之中,不知哪一天也会像我的叔伯兄弟那样发生意外。

    怎么可以连累你?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嫁给别人,离乔府远远的,至少可以一世平安”

    他傻了吗?居然爱她爱到如此地步?要知道,她可做不到

    这样无私,绝不会甘心将他让给别人。

    “那你为什么娶我?”小宁努努嘴,嗔怨道。

    “我毕竟是普通人,终究舍不得”他涩笑“那天,看着你的背影,想到你这一去或许永不再见,我就忍不住”

    “那你就该好好待我,不该成亲以后还瞒着我!”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点生气。

    “我怕我自己控制不住”他垂下眸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控制不住什么?”她依然不明所以。

    “傻瓜!”乔眠风忽然笑了,凑近她的耳朵“忍不住跟你夜夜亲昵,生好多孩子”

    小宁一听,小脸瞬间涨红“生孩子不好吗?”

    “还没查清楚乔家人的死因之前,我怎么敢让咱们的孩子出世?那不是害了他吗?”他叹了一口气,似在责怪她不懂他的苦心。

    “可我们现在有了”她咬着唇,满脸通红。

    “对啊,都是你引诱我。”乔眠风宠溺的捏捏她的下巴。

    “哪有”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活蹦乱跳,都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了。

    “知道你怀孕,我就不打算再瞒你了,”他搂住她的腰,无限依恋的坦言“无论如何,我要好好守护这个孩子,不让他遭受厄运。”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一直以来累计的辛苦和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原来,所有的守候与等待都是值得的,就像祖奶奶说的,跨过绝境,才能柳暗花明。

    原来眠风是爱她的甚至远胜过她对他的爱。

    怀孕以后,特别嗜睡,有时明明才刚起床不久,却又犯困了。

    小宁现在终于有理由可以好好享受午觉时光,睡他一整个下午,知道日暮西山才悠悠转醒。

    她也终于有了特权可以任性的用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太夫人亦吩咐她不必再请安,好好安胎比较重要。

    现在,她是得到乔眠风无限宠爱,尊贵无比的宁夫人,她觉得好快乐,并非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荣华富贵,而是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无论多忙,日暮以后,乔眠风就不再忙于公事,也不出外交际应酬,只待在房中——陪她。

    他们就像分别了好久好久,迫不及待要弥补失去的时光,天天腻在一起。

    小宁特别喜欢乔眠风拥着她入眠,他从背后搂着她的腰,轻吻她的后颈,有时候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欲望,然而,他终究还是强忍下来,只是不断地吻她、再吻她

    她终于相信,在这世上,她对他如此重要,否则,没有哪个男子能忍受这样的折磨。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现在只要她一睁开眸子,总能看到他坐在床侧。

    已经黄昏了吗?悠悠然然,她又睡了半日,屋内一片静谧,重重帘幔遮住了光线,让她不知今夕何夕。

    “什么时辰了?”小宁嘴角轻翘,露出笑意“刚才外面好像闹烘烘的,是我在作梦吗?”

    “哪有闹哄哄的?静得不能再静了乔眠风挨着她坐下,不承认。“一定是你在作梦。”

    她的肚子忽然咕噜一声怪叫。

    他宠溺地敲敲她的脑门,责怪道:“又忘了吃东西?这怎么成,别饿坏了我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小宁娇嗔“我偏说是儿子。”

    “我喜欢女儿,”他拥住她。轻声地说:“要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女儿,多一个人陪我。”

    “儿子就不能陪你?”

    “我就要一个一模一样的你,从小宠爱她、培育她,把她养成人人羡慕的掌上明珠,弥补她母亲的童年”他如是说。

    呵,他果然这般爱她,爱到甚至想找一个影子塑造她地第二次生命。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想要儿子的?偏偏他古怪地只喜欢女儿。

    “我一直以为因为大脚的关系,你从小就讨厌我。”小宁依着他的胸膛,莞尔道。

    “我会是那么傻的男人吗?”乔眠风也笑了“喜欢一个人是喜欢她的模样,喜欢她的品性。喜欢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心哪有单单只喜欢这一双脚的。”

    说话之间,他又忍不住轻轻地吻着她,说到哪儿就吻到哪儿。仿佛一世也吻不够

    “爷,汤炖好了。”

    屋外传来小桃的声音,他才迫不得已暂时放开她,看着她对自己扮个鬼脸,叹一口气,整理她的柔发。

    “快端进来,别凉了。”

    “来了来了——”小桃应声而入,早已准备好各式膳食,由奴婢们端着,习惯而上。

    “等等,”乔眠风忽然打一个手势“让我先试试温热。”

    小桃颔首,将补汤率先递到他手里,只见乔眠风以嘴唇试了试勺中汤的温度,一遍遍吹着气,直到觉得适宜,才放心端给爱妻。

    小宁笑道:“你啊,别这么紧张。”

    “从今以后,一律改用银勺银碗,”他依旧固执的吩咐“若膳食有异,一看便知。”

    “你怕有人想毒死我啊?”小宁更加莞尔。

    “银勺银碗也未必试得出有毒,这样好了,以后你要吃的每一道膳食,都得先让我尝过。”他越说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