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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这事是真的么?”薛明悟说了前朝一个名臣的野史,由于实在怪诞, 淳哥儿忍不住求证道。
薛明悟笑笑:“真假自是不可考, 不过这件事上其人的刚愎自用却是值得后人警醒,须知些许小事也有可能酿成大错。”
这话王希音亦十分赞同, 野史不可考据, 难免会有夸张或者张冠李戴, 甚至子虚乌有的情况,但故事是人编的, 那些事多少也有真实发生的可能, 当历史看不靠谱, 但不妨碍人们拿来给自己敲警钟。
淳哥儿恍悟, 对薛明悟作揖道:“多谢薛哥哥指点,今日方知何为听君一席话, 胜读十年书。”
薛明悟还礼:“王小弟客气,某也不过痴长你几岁勉强拿个大罢了。”
两人这么一板一眼的,还煞有介事。王希音看着自己弟弟直乐,他懂什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淳哥儿这辈子书还没读够十年呢!不过薛盼媛就没有王希音这般客气了, 哼一声:“就是有我哥哥年岁大, 也未必懂得比我哥多。”
“小妹!”众人还没反应,薛明悟沉下脸色看她。
薛盼媛一吐舌头, 钻到王希音身后去了。
被当成挡箭牌的王希音也是无语, 这兄妹俩闹官司跟她什么关系啊?再说, 这薛盼媛说的是她家淳哥儿,哪怕是实话,王希音也听不顺耳。但还是夹在薛家二人中间,僵笑着:“薛公子学识深厚是出了名的,薛妹妹如此说倒也不算错。不过,虽知不可逾越,但淳哥儿更应该以薛公子为榜样,勤奋学习不是么?”
这话说得太圆滑,也就淳哥儿这个板正的小呆子认真听了,还对自家姐姐点头:“谨遵姐姐教诲。”
扑哧,薛盼媛偷笑一声,连忙捂住嘴。王家这个小公子太逗了,莫不是真如哥哥说的那种,读书读傻了吧?
王希音也是心下叹气,不过也就是淳哥儿这个性子才叫她怎么也厌恶不起来,更是在重新来过时让她从满心愧疚变成现在的真心爱护。她上前两步想拉着淳哥儿,路过薛明悟的时候又被他不能忽视的目光转移了注意。
“王小姐,某做学问,似乎并不出名也不会教人‘不可逾越’。”薛明悟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是随便夸夸你啊你还较真了……王希音假笑道:“怎么会呢,之前祖母也对薛公子的学问赞不绝口啊。”
薛明悟直视着王希音的眼睛,直到她闪躲开去,才收回目光。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罢?”趁着无人说话,王希音提议:“祖母和薛老夫人一时见不到咱们,怕是会等急了。”
“好呀,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吃到这里的素斋,听我哥哥提过,这里的素鱼和素鸡都很好吃呢!许多人家还专门……”薛盼媛亲昵地过去挽着王希音,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亲近这个王家人了。
薛明悟走在最后,看着那一大两小欢快交谈的样子,目光逡巡了两个来回,还是落在最中间那高挑身影上。
他其实是带着对王家家教的鄙夷来的。
今日平阳公夫人邀请祖母的真实意图,父亲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从没有想到会有女子能作出如此不顾廉耻的事情。薛明悟读的是诗书礼仪,又不曾经过世间洗涤,对这方面看得有些苛刻。然而薛平负大人却觉得这是个好契机……当然,某种程度上父亲也是在掩盖自己在王家婚礼上的失态。
薛家在京城根基太浅,能在不惑之年爬到丞相坐下就可以看出父亲非凡的能力,但他怕是就要止步于此了。范丞相座下弟子百余人,父亲是能力突出者之一,却还没有足够的家底继承老师的衣钵。
薛明悟明白父亲特地给自己说明情形的缘由。父亲想跟平阳公攀关系,但明显国公府并不想。父亲叫自己和妹妹来,无非也是打着算盘……毕竟这事是平阳公府家小姐做错在先,要想平息也得看薛家同不同意,这要是讨价还价一番,亲事落不到父亲身上,没准还能在小辈这里有什么牵扯。
聪明如薛明悟自然是在父亲的三言两语中,把父亲想说和不想说的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讨厌这样赤|裸裸的算计,就好像他是商人秤盘里的米面,随意买卖。更何况,平阳公府的大家小姐作出那般不知廉耻的事情,也可窥探出这些勋贵人家教养有失,跟这样的人家结亲,薛明悟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从山路上大剌剌地掀开窗布不知避讳,到后来借着盼媛接近自己,薛明悟都是挑剔审视的目光在看人。尤其是刚才这个王三小姐无意中说的话,能够看出王家在来之前对自己也是有研究的。
薛明悟的谦虚低调都是建立在他学识卓群的基础上,他在十岁时曾用了一年半的时间访遍天下书院,请名师指点,打着父亲的名号也许一开始会有敷衍的夸奖,然而但凡看过他文章的人都只会对他这个人赞不绝口。
如今回了京城,他在父亲的推介下也拜到了范丞相门下。原本丞相是不收无官身的学生,可看了他的文章当即连称三个好字,特令他明年就要参加府试。但因他身份不够显赫的缘故,这些事也鲜为人知,父亲怕被同僚嫉恨也很少拿自己炫耀。可今日王家一直拿他的学问说事,尤其是这三小姐说得那般笃定……真是有备而来了。
薛明悟低头,掩下目光中的不甘不愿。为了父亲的野心牺牲自己,他不愿意。
“哥哥,你好慢哦!”薛盼媛突然发现自家哥哥落后了快有十丈,连忙脆声唤他。
有一瞬间,看着依偎在王三身边的妹妹,薛明悟真是羡慕她,什么也不知道真好。
……
回到平阳公夫人和薛老夫人歇脚的厢房,却发现王二娘已经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了。
“二姐姐,你倒是比我们还早两步呢。”王希音笑着道。
王二娘刚想冷哼一声,看到王希音身后清俊的少年,忍不住脸红了红,低头道:“那梅林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别的,倒不如先回来,我也怕祖母久等。”
这怕是走迷了路被丫鬟婆子一起劝回来的罢,不然哪有在冷风吹的院子里尽孝的。王希音只做不知:“还是姐姐想的周全。”她又问:“祖母可跟薛老夫人聊好了?”
王二娘要说话,却见雪菊笑眯眯地出来:“外面冷,还请两位小爷和姑娘们进屋暖暖身子。”
瞧着是已经说完话了。
王希音笑着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甫一进屋,四角暖炉带着腾腾热气一下烘了过来。几个孩子给两个老夫人行礼。
“好孩子,都过来。”坐在上位的平阳公夫人招呼道:“出去转了一遭,别冻坏了。”嘱咐丫鬟一一给他们看座:“今日跟妹妹一见如故,却是说了好一会儿,这几个小的怕是等烦了。”
薛老夫人含蓄地笑笑,一双眼睛掠过二娘和王希音,落在自家孙儿身上顿了顿,这才收回来:“在佛门圣地,沾沾佛气也是好的。我家这两个平日很少涉足于此,好叫他们也见识见识。”
薛盼媛到底是小,又出去玩了一圈释放了性子,眨眨眼睛就道:“祖母,这里真的很有趣,刚才哥哥刚才还给我们讲这座寺庙后面的碑文呢!”
“哦?”薛老夫人向王家两个女孩看过去:“我家明悟书读的呆了些,没叫两位小姐无聊吧?”
王希音和王二娘都愣了下,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旁边还是薛盼媛脆脆的声音:“就我跟三姐姐,王二姐姐要看梅花……”
“小妹!”薛明悟压低声音喝止她,他看出了祖母打探的心思,想必平阳公夫人也看出来了。这般上赶着,倒好像做错的是他们薛家。薛明悟不堪忍受,但他到底年少历练少,只知道不让妹妹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圆场面。
还是平阳公夫人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薛小爷经纶满腹,解读个碑文却是屈才了。”她含笑看着薛老夫人:“现下日头短,咱们也在这里耽搁许久,还是趁着天色未暗赶着回府罢。不然夜色下山怕有危险。”
这话一出,薛老夫人也不再多呆,看了下孙子不大好的脸色也叫人备轿下山了。
大人们都在忙碌,几个小的就安静地站在院子里等着上轿。薛盼媛悄悄凑到王希音身边:“三姐姐,我以后还能跟你一起出来吗?”她年幼失恃,祖母又是个体弱不好动的,是以小姑娘这些年很少出自家庭院,更是没见过几个同龄姐妹。此番跟着王希音转了一圈,虽说刚开始生疏了些,可后来被王希音搭了把手之后,小姑娘自动自发地与王希音亲近了起来。
“当然了,现在天冷,等开春行走方便,我再带薛妹妹去看梨花桃花如何?”刚才两位老夫人的对话,王希音理解了个大概,她别的不知道,却看出自家祖母不太想跟薛老夫人亲近的样子。只不过她也不能张口拒绝薛盼媛,少不得用了拖字诀。
薛盼媛却忽的眼睛发亮起来,她家庭院不大,勉强有几棵柿子树再搭个葡萄架,而桃树梨树什么的,她很少见。总在书上读什么“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她见过雪难免也想见见被诗人拿来咏雪的梨花:“好呀好呀,三姐姐到时一定要叫我!”听到身后丫鬟催自己,薛盼媛踮脚附到耳边:“姐姐,我小名阿秘,以后姐姐叫我阿秘好不好?”
王希音被她希冀的眼神看到心软:“好,阿秘妹妹。”
小姑娘灿然一笑,转身就要小跑过去,却不防一头撞进哥哥怀里。
薛明悟低低训了句:“……莽撞。”手还紧紧抓着妹妹的胳膊,回眸看到王家姐弟三人,眼神不知怎的就落在王希音身上,不得不说,王家这个三小姐真有副出挑的模样。他也没说话,垂眸点头以示道别,扶着妹妹走了。
王希音撇撇嘴,之前她只见过这人当探花后的模样,那时他多清冷高傲都叫人觉得理所应当。却不知道此人从小就这副德性了。她左看看淳哥儿遥遥给人作揖道别,右边的王二娘却是怔怔地看着薛家兄妹离去的身影,许久不曾回神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铃心中有鬼,甫一被指认出来膝盖骨就软了,直直摔在地上。
“你这丫头!”小刘氏气急踹她一脚:“不知事的贱皮子,你做了什么让姑母半夜都歇不好?!”
金铃吃了窝心脚,满嘴的苦也说不出,只含糊道:“太太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刘氏让婆子把这主仆二人拉开,皱眉道:“恁的闹腾,还没问出个什么就喊打喊杀,我可没教过你这些。”
小刘氏挨了一句倒也不敢再造次,只是道:“是侄女心急了,最近家里事多,侄女难免浮躁了些,还望姑母体谅。”
刘氏点了头:“我体谅你。”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你也要体谅体谅你三弟妹。”
小刘氏一惊:“姑母这话怎么说的,三弟妹持家有方,我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不体谅她……”她的话在刘氏摆动的手里顿住。
“方才敬哥儿说你的丫鬟告诉他,三太太前些日子对你不敬,可有此事?”刘氏不想跟小刘氏兜圈子,直言道。
“啊?”小刘氏一懵:“我,这,侄女并不知道……自打我们归京,三弟妹对我们是没的说,哪有什么不敬。多半是这贱婢乱嚼舌头,乱家的搅事精。”她说着犹不解恨,狠厉地瞪了软倒在地的金铃一眼。
王敬皱了眉头道:“二嫂,这丫头也是一片忠心,是俪娘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若不是场合不对,三太太都要大笑出声了,她真想抬头看看,上座的婆母听到儿子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果然,王敬话音刚落,刘氏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房的丫头随便就能跟隔房老爷搭上话,这是谁给你们教的道理?”
“孽子,为个丫头就能诋毁自己媳妇,你莫不是还想从你二哥手里要人?”金铃束发,衣着上跟一般丫鬟不同,显见是伺候过老爷的又提了名分的,没有备上案想必也就是个通房。
王敬顿时涨红了脸:“娘,儿子也是晓得礼义廉耻的!俪娘做错了事,下人俱都阿谀奉承,容易让她小错堆积铸成大错,这丫头敢不惧权威与儿子直言,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辈,您怎么能想得如此不堪。”
刘氏现在对小刘氏已是恨极,她好好儿一个儿子都叫这败家的媳妇教唆坏了。当初她也是瞎了眼,敢应承下教导侄女的重责,这哪里是为了延续刘家血脉,这是要她来偿上辈子欠的债!
“好好好,”她轻声连道三个好字:“你叫她把之前跟你说的话,一字儿不落地复述一遍。”
金铃哪里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先时说过的话是一个字也不敢吐露,她伏在地上颤抖哭泣:“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娘……”王敬还要再劝,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刘氏更加激怒。
事情明摆着是二太太指使丫鬟嚼舌头,偏偏她那个傻小子还全都信了。梁氏什么出身?宁国侯府的嫡长女,便是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教养的,她也许心里瞧不起二房,但礼节上却不会教人挑出一丝错来。若不是她出身差了元配子女半等,这样的女儿合该是当宗妇、爵夫人的,哪里轮得到国公府的小爷?
三房夫妻不睦,刘氏自然知道,只这是小夫妻的私事,她有心扳正也扳不过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却看不得别个在这对夫妻之间做筏子。梁氏代表着宁国侯府,这是刘氏给儿子求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小刘氏想坏了她儿子的路,刘氏如何能忍。在儿子和侄女之间,刘氏闭着眼都不会选错,更何况小刘氏已经彻底寒了她的心。
“来人,把这个裹乱的丫头提出去,现在就为祸府里,我还要等着她出去给我平阳公府丢人么?”刘氏厉声道。
立时有粗壮的婆子进来压住金铃不叫她喊出声,手脚利索地将人带了下去。
那门扉还开着,吹进来的夜风刮过小刘氏并未梳齐整的额发,好似有人狠狠地甩了她两个耳光。她连忙跪下:“姑母息怒,是侄女不会调|教人,竟瞧不出这丫头如此不堪。”
“二太太不必慌张。”刘氏淡漠道:“既然查出来了,总比她赖在府里无人察觉好些。”
那声二太太彻底让小刘氏寒了骨头,她抖着嘴唇说了句:“姑母……”
“你且去罢,少了个丫鬟想要我补给你明日报到管事那儿,想自己买人自去,我也管不到了。”刘氏下了逐客令,小刘氏软了半截身子被另一个丫鬟扶着出门,她倒不是心疼金铃,只是看着姑母那疏远的神情,怕是经此一役姑母对自己更加冷淡了。
她原想着金铃去找王敬密告三太太,不过是给三太太添点堵,以三太太顾大面的性子万万不会闹将出来,哪成想三太太竟也是个泼辣的,竟直接撞了老夫人这口钟,而老夫人问都不多问一句,只凭王敬一句袒护就把金铃拘了起来,连带着恨上了自己……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冲动……
二太太如丧考妣,被丫鬟连托带拽送回了院子。
王敬瞪圆了眼睛,犹自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独断专行,明明丫头告发有功,母亲却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俪娘,你明日还回宁国侯府,先去歇着吧。”那边王敬还昏头昏脑,这边刘氏疲惫又温和地对跪在地上的梁氏道,那语气说哄也差不了多少了。
王敬一愣,他还当梁氏是趁着晚饭请示自己,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准了梁氏回娘家,想到自己还拿她回娘家的事做要挟,刚褪去涨红的脸又有些热。
三太太却没这么好哄,她低着头:“娘,不是俪娘不识好歹,只是今日老爷说儿媳犯了口舌,已是七出之罪,事关国公府与宁国侯府两家清誉,儿媳只想讨三老爷一句明白话儿,也省得明日回去三老爷对侯爷说起来有个交代。”
刘氏捂了胸口,雪菊连忙给她顺气。小儿子的德性,刘氏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年他顶着苦读的名声,家里谁都不敢指使他做事,哪怕人就在京城与宁国侯府隔着几条街巷,四节八礼也是从国公府拉车去送,当女婿的竟是不曾上过门。
这点他们平阳公府是失礼了的,但刘氏怕耽搁儿子科考无论如何也不会打搅他,见宁国侯府不来理论,她也只做不知。然而现在王敬已是举人,又广发喜帖全城相告,此时恰逢宁国侯六十整寿,正是两家修好的绝佳时机,便是王敬还不愿去岳丈那里,她也是要赶着他去的。
可现在听梁氏的话外音,儿子竟然还打着去宁国侯府状告儿媳的主意,这哪里是修好分明是要结仇的,怎能不让她既惊且怒:“孽子,还不跪下!”这是今晚刘氏第二次口称孽子,抑或者是这些年来她第二次痛骂儿子。
王敬再不知好歹,见母亲动了真怒也只得梗着脖子下跪在地。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