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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枯井后,那女人的哀哭声音便更为清晰起来,合着井口传来的夜风声,井内的回音声,更是恐怖难挨。
林天泽握紧了刀柄跟在岚青奕身后,身高马大的御林军首领,却偏偏这时候吓得暗暗发抖,“殿下,我们,我们还是上去吧?让其他人搜查一下这里不就好了?”
岚青奕回头看了他一眼,“想回去?”
被太子殿下这一眼看的浑身发冷,林天泽手里的佩刀被他用力一握,发出碰撞声,“不不,属下什么都没说!”
扬弃在前面引路,听着后面的对话就觉得想笑,怎么还真有人这么胆小?
由扬弃带着,三人很快便行至那传来哀哭声的门前,透过铁栏门可以看到,是一名中年美妇人在房间中痛哭失声,其状凄惨难言。
“殿下,这便是声音来源,并非你们所找的刺客吧?”扬弃目光悲伤的望着那名中年美妇人,低声对岚青奕说。
岚青奕他们要找的刺客是个身高体健的男子,绝非是一个中年女人。
林天泽还是觉得这画面有点渗人,悄声对扬弃问道:“五小姐,这,是活人吗?”
“人就在你面前,林统领连这个都分不清吗?”扬弃怒瞪着林天泽,话里带着一股子火药味。
“天泽,别说了,我们回去。”岚青奕看出扬弃对这中年女人的态度不寻常,不再让林天泽多说多错。
那中年美妇人这时候也哭够了,抬头寻着声音来源看去,正好见到扬弃,顿时状似疯癫般猛然扑了过来,一条胳膊伸出铁栏缝隙抓住扬弃的手,对她哭嚎着喊道:“扬弃,扬弃,快去救你师妹,快去,快去啊!你师傅疯了,他疯了!”
扬弃被那妇人不知轻重的抓伤了手腕,却反而上前一步,温柔的抚摸着那美妇人的发鬓,对她柔声安慰道:“师娘,别怕,都过去了,师妹没事了,别怕了,乖,不哭了。”
这是岚青奕第一次见到扬弃如此柔软女性化的一面,眼前的扬弃露出的表情与记忆中的一部分重叠,那一瞬间,像是有只翩然的蝴蝶落在心尖上,触动了某些东西。
随着那些医术一起回到记忆中的,还有这处荒宅的来历。前扬弃学医十年,师承江湖人称阎罗的怪医江城谦,可是三年前江城谦不知为何吃下了自己调制的阎罗香,毒发时狂性大发,屠尽江府上下,若非前扬弃恰巧赶来,救下了江城谦的妻女,江府,就真的是鸡犬不留了。
只是,自那以后,江城谦的独女改名陌紫,以医女身份成为陌殇门七绝之一,而她那美貌温婉的师娘,因为承受不住这般打击,彻底疯了……
这些记忆在脑海中扎根,她说过,从前的那些责任,都换她来扛,如今这宅邸,就是其中一样。
“殿下,我们回去吧。”扬弃不愿再让他人看着师娘这般样子,便想让岚青奕他们尽快离开,只是,没想到就在这短短一句话之间,骤变突生。
“谁在外面?!”刚要抬脚折返的岚青奕动作骤然一顿,对着来时的廊道拐角厉喝了一声。
岚青奕话音未落,一名蒙面黑衣人便从拐角处窜了出来,那黑衣人轻功身法诡异,岚青奕、扬弃、林天泽三人竟然都没能拦住他,最后让他靠在了铁栏门上。
“居然是太子殿下亲自带人捉拿,小人倒真是深感荣幸。”那黑衣人声音喑哑不堪,听着便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你若束手就缚,吾可以给你留一个全尸。”岚青奕单手负于身后,漆黑的凤眼中灼灼光华,气势逼人。
“呵!”那黑衣人对岚青奕的说法自是不屑,反手一刀砍下铁栏门上的锁头,直接将扬弃的师娘擒在手中为人质,对岚青奕讥笑道:“太子殿下为人正直,应当不会不顾这女人的性命吧?”
林天泽见这状况,下意识的想要拔刀出手,而比他动作更快一步的则是扬弃。
“锵!”的一声,林天泽的佩刀刚刚拔出半寸,就被扬弃狠狠一掌拍了回去,刀柄震动的力道震得林天泽虎口发疼。林天泽抬头刚要说话,就见那刺客手中长刀趁乱向扬弃袭来!
“扬弃!”岚青奕情急之下一把将扬弃拽到自己怀中,让那刀刃带着破空声从扬弃身边险险的擦过。
原本都做好受伤准备的扬弃反应不过来的靠在岚青奕怀里,有些愣怔的望着岚青奕,“多谢……殿下。”
刚刚被岚青奕抱住的时候,居然以为是像以前一样,被从前的青奕救了,两个人出手救人时候的力道和方式竟然能相似到这种程度吗?
未免,太奇怪了。
“不必。”岚青奕放开扬弃,脸上的表情找不出一点破绽,依旧是那个淡漠疏离的太子殿下,“你如今做法皆是无用之举,就算有了人质,你能逃得出京城布下的天罗地网?放了那妇人,跟吾回去领罪罢。”
那刺客一击不中心中急躁,对岚青奕讽刺道:“太子殿下倒是会说话,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要是能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冥顽不灵。”岚青奕睨着那刺客,今夜之事麻烦颇多,已将他耐性耗尽,右手抽出林天泽腰间佩刀,竟是不偏不倚的向着被当作人质的那美妇人砍去。
扬弃见状刚要出手阻拦,便听岚青奕低喝道:“吾自会保她平安!”
那刺客见兵器自正面袭来,下意识将扬弃师娘挡在身前,而岚青奕等的就是他这样一个动作,脚下骤然发力凌空跃起,趁着那刺客反应不及,一刀砍下了那刺客持刀的右臂。
“啊--!”刺耳的惨叫声在井底里回荡,林天泽迅速上去将那刺客制服,带回宅子。
岚青奕出招,收手,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结束。扬弃将被吓坏了的师娘揽在怀里哄着,看向岚青奕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看重。这人洞悉对手心理,抓住一个漏洞便会将对方全部击溃,若那刺客手里没有人质,凭他的轻功,反而有可能制造机会逃走的。
“林统领,刚才一时情急对你出手,抱歉,只是扬弃担忧师娘安危。”等到一切处理完毕,扬弃在宅子门口对着林天泽歉然说道。
无意中见识了一把扬弃手下功夫的御林军统领干笑着摇头,“没事,没事,反正我也没受伤。”
将至今还在发麻的右手藏在身后,林天泽看着扬弃想到,都说相府五小姐离经叛道,声名狼藉,如今看来,似乎这其中另有门道啊……
岚青奕坐在马上深深的看了扬弃一眼,最终还是一言未发便带人离去了,那身月白色的衣消失在起了薄雾的夜色中。马蹄声渐远,寂寥的月色下,几株枯草被风吹的弯折下去,缺了只眼睛的石狮子木讷的盯着空无一人的道路,仿佛这一夜根本就无人到访过这座荒郊废宅。
总算送走了太子殿下与那群御林军,黎朔刚想回房继续睡觉,便被扬弃一把拽住,不由问道:“你拉我做什么?我只是要回房睡觉。”
“方子我已经按照毒经调出来了,但是药要等到明日傍晚才能用,你今晚别睡了,我先给你施针,将毒素逼至一处,而后再泡药浴直到明日服药。”
陌清闻言眨了眨眼,猫着腰企图逃回去补眠。
“陌清。”扬弃哪会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陌清才踏出去一步,就被她给喊住,“去找人烧热水,半个时辰以后开始,热水要不停烧到明日傍晚。还有,告诉陌紫,师娘受了惊吓,她明日来早些来给师娘送饭。”
“是,奴婢知道了。”陌清苦着脸应了,像只放蔫了的茼蒿一样,朝着厨房走去。
黎朔看着扬弃,目光深邃,“短短一天,就调配出阎罗香的解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若是配不出解药,你来找我做什么?”扬弃想到先前岚青奕对黎朔的表现,越发对黎朔的来历在意起来,可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先回房间,我给你施针。”
九九八十一根银针几乎将黎朔扎成了一只刺猬,毒素慢慢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顺着少年瓷白肌肤下的血管,汇聚到了他心口的位置,逐渐凝成一个鹌鹑蛋大小的毒血泡。
扬弃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心中松了一口气,“现在大部分的毒都已经引到一处,接下来泡上八个时辰的药浴,将余毒泡出去。”
“主子,水烧好了。”陌清来的时间刚刚好,那两个做门房的男子合力将浴桶抬进了屋子,便匆匆又回去烧热水了。
扬弃从怀中拿出一只碧绿的翠玉瓶,将其中液体倒了少许到水中,将翠玉瓶交给陌清说道:“水一旦温了就立刻换,每次倒五滴,有状况到枯井去找我。”
陌清点点头,将翠玉瓶谨慎的收好,对扬弃问道:“主子,太子殿下知道了这处宅子是你的,会不会出什么事端?”
“早晚都会有人知道,不碍事的。”扬弃想起岚青奕在枯井下救她的那一幕,心中一个疑问渐渐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