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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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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的清晨,天末亮,一辆简易马车停在醉月楼后门,在晨雾的笼罩下,几乎看不见。

    “名驼背的老妇牵着一位年轻姑娘的手上了马车,一抖缰绳,驾车离了京城。

    离京城五十里外,有个小村落,去年雨水不够,闹了旱灾,幸得有人帮助,发粮赈灾,买水、买耕具,短短一年,田野阡陌,一洼一畦的水稻挂着饱满的稻穗,长得有半人高,已看不出当时愁云惨雾的模样。

    村子东边有间小木屋,朴实得紧,屋后有片田地,已是当中,却不见主人耕作,屋后系了条大水牛,尾巴直甩,今天放假的它高兴地大嚼干草。

    木屋门外挂着小小红帐,原来今日是因喜事休耕。

    此时,门咿呀地开了,有几个人走出屋子。

    “张媒婆,我王小三不知该怎么谢您”看了身后的人一眼,这庄稼汉子只能笨拙地直搔耳,喜不自胜。“我从小没父没母做主,想不到还能娶到媳妇儿。”

    身后的姑娘察觉到他的视线,娇羞地低下头,手指头直扭。

    “说什么谢。”被唤作张媒婆的老妇手一挥,笑得眼都眯了。“我还愁没办得风光点呢,世道不好,只能直接带了人来,盖了条红绢儿作数,委屈你们了,什么都没有。”

    “别这么说!”王小三连忙挥手,真诚的表情完全没有丝毫作伪。“您肯代替咱双方父母让咱们完成拜堂已是千谢万谢了,我不需要什么东西。”

    张媒婆欣慰地微笑。“小三,你们都是没父没母的孤儿,要好好疼惜人家,知道吗?”

    “会的!”他点头如捣蒜。“我会把她当命一样来疼!”

    听他大声昭告的表白,新嫁娘羞红了险,满是幸福的表情。

    媒婆执起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覆上

    “过往的事,就忘了吧,就当是重获新生,小三的人品你可以放心的。”张媒婆低哑轻道,忍不住微微哽咽。“采环,别了。”

    “嗯。”新嫁娘低下头,泪滴落上里。

    “天色不早,我该走了。”捶了捶发酸的腰,张媒婆开口道别。

    “我送您一程”见她佝凄的神态,王小三连忙上前要扶,却被她一手挡下来。

    “得啦!多陪陪媳妇儿吧!”见两人又都羞红了脸,张媒婆带着满意的笑,踽踽走向田间小道,缓缓地走,直至消失在远远的那头。

    小村落十里外的林野小道上有间茶店,破烂的“茶”宇旗飞扬,店内隐隐蒙着层灰,桌斜椅歪的,看得出生意不好,店主也不想费心经营。

    驾着马车的老妇一拉缰绳,停在店口,看到这情景微微皱眉。要进去吗?但她的腰好酸,扯缰的手也好痛,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叹了口气,她动作笨拙地下了车,将马系在一旁的树干,走到店门朝里头喊道;“老板,来壶茶。”而后,走到屋外置于树下的长板凳坐下。

    烦!懊是秋高气爽,天气却好得让人有些发火。她拿出手绢直扬,闷热未散,眼中的郁躁依然。

    生离死别是天下最痛苦的事,却在这短短三天内,就让她经历了两场生离。她仰头看着上方透过树梢叶缝洒落的光线,微眯了眼,陷入沉思,连店主送来了茶都浑然不觉。

    一个是品颐,一个是采环。

    又叹了口气,眸中闪动的是和老迈外表相回的明媚光芒她,正是撷香,名闻遐迩的醉月楼花魁。

    五十里的路程对初次驾车的她而言,仿佛永远到不了终点,硬是花上比以往品颐多了两倍有余的时间才勉强抵达,惊险的车程吓得采环脸色发白,要不是顾念到熬过就可以嫁人,怕还没出京城,采环就当场跳车。

    一低头,瞥见一壶一杯已送来,撷香执壶倒了杯茶。休息够了,赶紧喝完赶紧上路,回去不知还得花上多少时间呢!

    “店家,来壶茶。”杯才接近唇边,那熟悉的低醇语调让她顿住了动作。

    撷香全身僵住,偷偷觑去一眼,脸色一变,连忙放下杯盏。他怎么会在这儿?!接下来,他的举动更是让她吓得心都颤了他居然就在她身旁坐下,坐在同一张板凳。

    恰巧的吧?撷香背脊冒出一身冷汗,手上的杯盏转了又转。他不是急着追捕迟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若不是覆了精巧的人皮面具,因惊惧变得惨无血色的脸怕隐瞒不了任何事情。

    “今天天气真好。”那声音里,带着难得一见的好心情。

    “嗯。”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眼,撷香低哑着嗓子,胡乱应了声。老天!她不想和他在这里开始闲话家常啊!

    “大婶打哪儿来?”

    “张家村,刚去邻村帮人做媒。”镇定、镇定。他若察觉了端倪,是不可能还没事人样坐在她身旁喝茶的。

    望着她的黑眸噙着一抹笑意。“哦?是好事,小侄尚未婚配,改明儿个也帮小侄牵牵线吧!”

    这种人,谁敢嫁啊!撷香心底低咒,却发出格格的笑声。“有红包可赚,老身当然是义不容辞。”

    “大婶说打张家村来?”初天纬的声音迟疑了下,而后笑道:“刚好小侄待会儿会经过,顺道送您一程吧,以后要请托您牵线也比较知道该上哪找。”

    身子一僵,急速运转的脑中空白一片。“我刚忘了交代新人一些事儿,还得赶回去呢,下次吧。”她干笑道,手中杯盏转得更急。

    “那就下次吧。”

    闻言,撷香悄悄地吁了口气,却又让他突发的一言语紧拧了眉!

    “大婶,您的手肌肤很细,是有什么家传秘方吗?”

    糟了!今早魂不守舍,手竟忘了涂妆!心中警钟大作,转杯的动作停住,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地缩回手,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目光停在她的手上。

    “家业酿酒,酒糟功效多,咱家里连酿酒师傅的手都白细细的。”情急之下,曾听酿酒恩客说过的事,连忙拿来当借口。

    好半晌,没有声息,却突然间爆出大笑,笑得激烈,连他们坐的板凳都不住晃动,晃得她恼羞成怒,火气漫然涌上。笑什么啊!他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看着她气得发颤的手,初天纬忍不住又让笑意漫上了眼。他没想到,她竟连这种理由都搬了出来。

    早在他们乘坐马车离开醉月楼时,他就已从手下那里得到消息,施展轻功追上,轻易地就在京城外发现她们的踪迹。他认得那名叫采环的姑娘,那天他带了人上醉月楼拆楼,她是瑟缩躲在墙角的其中一个。

    起先并不知撷香会易容,只觉事有蹊跷,而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机会。

    她的装扮唯妙唯肖,但在驾车不顺时,会失防流露出小女儿神态,让他找到了破绽。一路上,那拙劣的驾车技术让他胆颤心惊,但怕坏事,只得隐忍着,一路监视兼护送她们来到这个村落外。

    看着一切,等她走了,初天纬并末急着跟上,反而留下询问村里的几户农家,得到去年旱灾的消息,更得知这位张媒婆带着一名汉子,买水、买种子,帮他们度过旱灾,而,听说,之前邻近一个村落发生大火烧毁半个村庄,也有名老妇和汉子买了犁具、牛只前往资助。

    他不懂,执意不肯放小玉儿从良的她和醉月楼,为何会做这些事。冒着风险,用可能让人识破的装扮,做着这些扶贫济灾的事。

    而那名原以为被迷得痴傻、此生尽废的采花贼,却在昨天突然恢复神智,为已追捕多时的官府结案。若迟昊真是心狠手辣的罗刹门主脑,大可直接把那人毒杀,何必用这费事的手法?

    向来清明的思绪,在这些迹象之后,像打了死结的绳索,乱了。

    轻咳了声,初天纬才强抑住笑,低哑道:“承蒙大婶将家传秘方倾囊相授,小侄定谨记于心。”

    “不客气。”撷香闷道,端起杯盏喝掉大半。她气坏、累坏了。若不是怕他识破,她真想甩头就走!

    初天纬笑着拿起方才店家送来的茶,杯才就扣,眸中锐光一闪,马上察觉不对。

    茶中下了蒙汗葯。

    山野小道常有这种伪装成店家,却专做谋财害命勾当的歹徒,招子也不放亮点,居然找上他下手?这种小伎俩怎么可能制得住他?他冷笑,一饮而尽,内力一转,葯性已迅速退出体外,消散于空气中。

    “老身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您慢喝。”把喝得涓滴不剩的杯盏放下,撷香放了碎银,起身一福,不知身分已被识破,仍佝凄着腰,缓缓往马车前进。

    她喝光了?看着那只空无一物的杯盏,初天纬眉宇微拧。

    被他掌风扫成重伤的她,他不信她具有将蒙汗葯化解的内力。抑或是这种粗浅的蒙汗葯,根本就不被她放在眼里?将视线调向她的背影,却在此时见她身形一晃,往前倒去。

    初天纬立即掠至她身旁,及时接住她软倒的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昏沉睡去的面容。

    让他都着了道的她,竟察觉不出茶有异状?

    专擅毒手的罗刹门,竟被这小小蒙汗葯制伏?

    怎么可能?

    头重得像有千百支槌子在敲,撷香一翻身,脑中传来的晕疼让她忍不住呻吟。

    “疼”嘤咛一声,弯长的羽睫轻扬,涣散的瞳神转了转,良久,才找到了焦距。

    周遭的摆设好熟悉,是撷香阁

    撷香阁?!

    她心头一惊,不顾头还痛着,急忙坐起。

    此时,房门被推开,踏进门的嬷嬷一脸惊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撷香怔怔地看着嬷嬷。她、她也想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事情还顺利吗?”嬷嬷走到桌前坐下,将手中的账簿放到桌上。

    撷香脑海中一片混沌。“我是什么时候送走采环的?”

    嬷嬷像看到鬼怪般的看她,而后翻了个白眼。“今天早上呐,你是睡傻啦?醉月楼待会儿要开门,我才把账册拿来啊!””

    怎么可能?她应该还在四十里外的小道啊!心念一动,撷香倏地跳下榻,冲到镜台前,镜中再熟悉不已的面容映入眼帘。颤着手触上脸颊,那柔嫩的触感宣告着不争的事实。她的人皮面具呢?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她的举动让嬷嬷完全摸不着头绪。

    “没有”撷香摇头,她不敢说出遇到初天纬的事。“很顺利,采环嫁了个好对象。”

    “你和品颐都只顾着帮楼里姑娘着想,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看着她,嬷嬷心疼地叹了口气。“品颐找到她要的人,你也要为自己多想想,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撷香怔住,这些话,勾起她一直逃避不去想的问题。

    楼里的姑娘一个个在她和品颐的安排下出嫁了,但她呢?到何时才能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那双如鹰的黑眸忽地窜过脑海,白日那愉悦清朗的笑,似乎还在耳际回荡。撷香脸一红,连忙将他的面容硬生生抹去。她怎么会想到他?想起他那冷傲的神态,恨他都来不及了!

    但他今日对一名陌生老妪,态度却和煦得让人如沐春风。虽没抬眼看他,但她可以想见,向来冷冽对她的眸光,该是温文有礼的。再想到他特地为她疗伤的举止,她的心,好慌、好乱。

    如果是在其它地方相遇,他还会像初会时那般轻鄙她吗?

    怔忡间,撷香没发现,她的胸口带着些惆怅,有种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情愫,在心湖悄悄地泛了开来。

    晚膳时刻,客栈里门庭若市,客人的点菜声和跑堂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景象。

    “掌柜的,我有东西要交给三楼的初爷,请问他在吗?”

    忙着会帐的掌柜头连抬也没抬,只眼角一瞥,柜前男人单薄瘦小的身形让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初爷下午回来后又带着人出去啦,要不你把东西留下,我转交给他。”

    “没关系,我晚点再来。”那人陪笑,退了开去。

    无暇理会,掌柜自顾自拿起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忙得快翻天的客栈,没人留意到,那抹瘦小的身子,悄悄地上了三楼,消失在走廊那端。

    “三楼西厢房”嘴里默念着,还不住留意四周的动静。

    脑袋晃来摇去,害得冠帽滑了下来,连忙用手扶住,见四下还是无人,那张心虚的小脸才吁了口气。

    她不像品颐穿惯了男子装束,穿起来半点也不英挺不说,还零零落落的活像街角的小瘪三。撷香将冠帽扶正,蹑手蹑脚地续往西厢房去。

    带了人出去,正合她意啊她悄悄将西厢房的门推了条缝,眯起眼看,见里头昏暗暗的没半条人影,灵活一闪,房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动作过大,冠帽滑了下来。

    啧!又掉了。撷香不耐地一把扯下,随手塞进长袖里。眯着眼,在昏暗的房内四处搜寻。

    品颐走了,可没人帮她再做张面具啊!何况不能落了把柄在他手上的。探得他住的地方,万般思量,化为勇气,促使她瞒着嬷嬷,夜探敌营。幸好他不在,不然下一步棋她还想不到怎么走呢!

    脚一迈,踩着了拖地的衣摆,狠狠往前扑去,情急下她连忙扶住一旁的桌子,小腿骨却收势不及,重重撞上椅角,撞得一张小脸扭曲变形。

    疼、疼啊,张大了嘴无声惨叫,她扶住脚,疼得眼角都渗出泪来。

    都怪那姓初的家伙!要不是他,她怎么可能脸上面具没了?怎么可能得冒险来做这鸡鸣狗盗的勾当?怎么可能还撞疼了腿啊!

    怒意稍稍化减了疼痛,撷香牙一咬,继续找寻,一双手在黑暗中细细地摸上了房中的摆饰。

    拉开木柜第一层,迭放整齐的外袍,被她粗鲁翻乱,没有。

    另一层,叠放整齐的单衣和外袍,又被她粗鲁的翻乱,没有。

    第三层,好重!用力拉开,一本本年代悠久的籍诀,武谱。被她胡乱丢在地上,没有。

    武功都那么强了,还看什么武谱啊!她气呼呼地拉开最下一层。

    又、很、重!孙子兵法、四史、六经,她连翻都懒得翻,又用力推了回去,没有!。

    她气结地坐在地上,觑见一旁的床,连忙爬起,踢了鞋,跳上了榻,抓起枕头被褥又是一阵乱翻,还是没有。

    专心一意的她没发现,原本没人的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眼带笑意地将她手忙脚乱的动作收进眼里。

    会不会在上头?跪坐抬头看看榻上的板梁,漆黑一片完全看不见。要是能点了灯就好了

    像老天听见她的祈求,身后亮起了一丝光,有人将烛火递来。

    太好了!撷香欣喜接下,在看清光亮后那张笑得太过愉悦的脸,陡然脸色一变,手一松,烛火掉了下去。

    初天纬及时接住,走至桌旁将主灯点燃,原本黑暗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盯着他的背影,撷香一动也不动,只用像要把他射穿的锐利视线瞪着他。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引狡猾的家伙!

    吹熄手上烛火,初天纬回身看她。

    “我不晓得,原来醉月楼还有送人到府的服务。”他笑道,语里满是戏谑。

    他早料到她会来!抑下满腔怒火,撷香开门见山。“东西还我。”

    初天纬没有回话,只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青玉罐,走到榻前。

    “你要做什么?”撷香下意识后退,在他一把攫住她的足踝时,吓得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怕整个客栈的人全被她的叫声引来,初天纬连忙捣住她的口,她却疯狂挣扎,双拳不住挥舞。不会痛,但碍事得紧。苦于两手无空的他只能跪上榻,用上身紧紧压住她不住饱击的粉拳。

    难道他之前的守礼,都是为了诱她自动送上门的手段?撷香一急,另一只没被压制的脚朝他的腹部、胸口猛踢,满意的听到他逸出的一声闷哼。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别无选择地长腿一伸,紧紧勾住她的腿,让她再也无法妄动。

    完全无法动弹,撷香心一凉,泪水自眼角滚滚而下。这次没有品颐帮她,她完了

    澄净的泪珠让他心一拧,她真把他当成急色的寻欢客吗?初天纬低叹口气。“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事也不会做,好吗?”

    他在跟她商量吗?撷香惊讶地停了泪,望进他湛黑的眸子,半晌,才缓缓地点了下头。

    初天纬松了对她的桎梏,只有手,还紧紧握住她的足踝。此时的她和撷香日那晚拼命撩拨他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胸前顿失的重量和体温,让撷香有片刻的怔然失落,随即脸一红,意识到方才两人交缠的姿势有多暧昧!她连忙撑起身子,说服自己镇定,但仍心跳如擂鼓。

    那红艳带泪的脸庞忽地撞人心坎,初天纬牙一咬,逼自己将心猿意马掩下。“自己把裤管卷高。”他强迫自己说得冷硬,然而粗嗄的声调还是些微透露了情绪。

    “做什么?”撷香赧红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她遇过有人喜欢看她主动的。

    “你刚不是撞了脚吗?”她怎么老爱曲解他的话?

    他知道?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全被他看见,撷香又羞又恼。

    “我自己搽。”纤手平摊王他眼前。

    初天纬不语,将玉罐放她掌上,松了足踝上的钳制。

    意识到他紧盯的视线,撷香又红了脸,明知徒然,还是微微侧身,才解开系带,把裤管卷高,低头一看,小腿那片又红又青的痕迹让她瞪大了眼。

    怎么那么严重?

    看到那片痕迹,初天纬沉下了脸,夺下她手中玉罐旋开,径自将里头葯膏涂抹上头。

    和粗糙指腹完全相反的温柔抚触,让她突地紧了心,浑身像有火在烧,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自己来”她嗫嚅道,脚怯怯地往回缩,却又一把被他攫住。

    “撷香日那晚什么都做了,帮你疗伤时也看了不少,现在害臊不嫌太迟吗?”手抚过那原该如玉温润的肌肤,初天纬低哼。

    哪有?那晚除了被他强吻什么都没做啊胸口似还留有那时被他轻薄的温度,隐隐发烫,撷香轻咬下唇,心头窜过难以明了的情绪。

    见他盖紧罐盖,她连忙将裤管放下,不想肌肤笼罩在他的视线下,那视线,像火,会炙人,让她心慌

    “另一脚有受伤吗?”

    “没有、没有!”怕又被他卷了裤管,撷香忙不迭摇头。

    那慌张的模样让初天纬微微一笑,他斜靠栏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饼大的男子装束在她身上,活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还有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只消看上一眼,没人会认不出她是个女的。

    这手法,比装扮老妪还差!

    “你来做什么?”他明知故问。

    忆起自己的目的,撷香轻仰下颔,不愿矮他一截。“面具还我!”

    “什么面具?”他继续装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茶店下葯把我迷昏,揭了我的面具,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送回撷香阁,会这么做的除了你还有谁?”撷香直起上身和他平视,红嫩的腮帮子气鼓鼓的。

    “我何必费心大老远地把你送回撷香阁?绑了你直接和嬷嬷交换我要的人,岂不干脆?”他低笑,发现红艳的小脸让人有想一亲芳泽的欲望。

    她她也苦思不得其解啊!都人赃俱获了,干么不抓她?

    “谁知道你转什么恶毒心思?”她不甘示弱地反驳。“连下葯这种勾当都做得出来!”

    “下葯的是店家,不是我。”初天纬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你真不知?”

    “知什么?”她疑惑地皱起眉。店家什么时候下葯的?

    “茶里下了蒙汗葯。”她的表情,不似有任何作伪,而且她也真的被迷昏了,若要骗他,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蒙汗葯?”撷香不可置信的低嚷。乡下人不是都很纯朴善良的吗?怎么会做做黑心事?

    “若不是我刚好在,你已被劫财害命。”

    “我要报官!”撷香气冲冲地起身,却猛然发现眼前这名男子,好像刚好就是个官

    “早弭平了。”云淡风轻的口吻好像只是伸指按死了一只虫子。

    “哦”她又坐了回去,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她好像欠他一个谢字

    “为什么连迷香都无效的你,反会被蒙汗葯迷昏?”这一点,是让他无法勘透的地方。

    撷香哑然,急速寻思该如何解释。她要怎么说?说惯用迷香的她每天都会先服解葯,这葯只能解迷香,却不能解蒙汗葯吗?

    “这证明了醉月楼和罗刹门无关,不然蒙汗葯哪能制得住我?”最后,她选择睁眼说瞎话。

    黑眸紧凝着她,初天纬不知该一掌把她打醒,还是该为她的傲骨喝采。今天所见,解了他的疑虑,他信她和专擅使毒的罗刹门无关,但那名叫海品颐的男子定脱不了关系。

    都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护着“他”!什么叫所遇非人她懂不懂?要到何时她才会清醒?

    明白她说什么都不可能吐实,初天纬站起,取出袖内的锦囊,丢至榻上。“拿去吧。”

    撷香连忙打开,欣喜地发现是那张失落的人皮面具。连忙揣入怀中,正要跳下榻离去,他的背影,让她顿了动作。

    他不是一直苦苦相逼吗?为何轻易放她离去?

    “少了你的冷面护卫,很不习惯吧!”初天纬故意嘲讽道。那形影不离的样子,看了就让人碍眼,却丢下她和罗刹门逃离。

    懊认清了吧,别再为那男人掩饰!

    “我好得很,”撷香逞强应道。“而且这种小事不用她出马,我自个儿来就成了。”

    初天纬嗤笑她的自欺欺人,拿起挂于椅背的连帽披风,扔了给她。“穿上,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会回去!”撷香一推,连忙跳下榻,踩着鞋就想跑,却被抓住了手,那手一使劲,让她回身撞入一堵温暖的墙。

    “你这样怎么回去?披上!”初天纬咬牙,从齿缝中进出的嗓音带着不自然的冷硬。

    她怎么了?撷香摸着撞得生疼的额头,低头一看,不由得低喊一声,脸红了起来。被她乱穿的外衫不堪折腾早已散乱,连单衣都滑落一边,露出浑圆小巧的肩头。

    她真钦佩品颐总能扮得俊逸利落!撷香连忙东扯西拉,松脱的腰带束得死紧,抽出袖中的冠帽戴上。

    嘿!又是面如冠玉的小鲍子哥儿一个!

    “我整理好了,告辞。”她侧身往门口走去,却是腕上一紧,又被人旋回,这次有了防备的她用臂抵住,没再被撞得小脸生疼。

    “你想怎样?”他到底放不放她走?

    想怎样?夜路危险,她这蹩脚装扮只会成了歹徒眼中的肥羊!初天纬攫起榻上披风,再次替她套上。“我送你回去。”

    撷香为之气结,只好乖乖地系上绑绳。“可以了吧?‘麻烦’初爷送我回去。”

    不理她话中的嘲讽,初天纬摘下她的冠帽,替她把披风的帽拉上,吹熄了灯,领先迈出房门。

    帽子遮了满头满脸,撷香恼怒地扮了个鬼脸,怕他改变心意,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