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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儿第一部片子推出上演了,并不如想像中的轰动、卖座,反应很普通,很平常,影评也不怎么捧她的场,甚至还有人说,精彩美好的原著被糟蹋了。
对这部片子抱了绝大希望和梦想的芝儿自然受不了,她是那样心高气傲的女孩子,而且她还怀有目的,她想凭这部片子建立自己的声望、名气,借以打击李颖。现在似乎一下子希望成空,梦想破灭,她好像从云端掉到冰窖,她又沮丧又怨恨,而且她决不甘心!
她怎能输给李颖?她怎能栽筋斗栽在李颖面前?她怎能给所有人看笑话?她一定要想办法,她一定得卷上重来,她一定要争回这口气!
她沉默地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沮丧和怨恨一直在折磨她,使美艳性感的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没有化妆的脸是黄黄油油的,剃掉的眉毛有光秃秃的感觉,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她是爆炸性的性感偶像吗?或这句话只是一句宣传的口号?她看来只像一个疯婆!
旁边有一叠报纸,一眼望过去就看见“陌上归人”四个字。“陌上归人”!可恶可恨的李颖!芝儿一把抓起报纸,胡乱地发狂地撕得粉碎,扔在地上,又从床上跳下来,狠狠地践踏着那堆撕碎了的报纸。她心里有种痛快的发泄感觉,她是在践踏李颖!
然后,她似乎平静一些,慢慢地坐回床上。
她和李颖并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她根深蒂固的妒忌和好胜掩蔽了她的理智,她把李颖当成惟一的对象,她要打垮李颖,压倒李颖做为惟一的目的。她不正常,很不正常,可惜的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她为自己点一支烟,深深地吸两口,视线转到化妆台上那张放大的彩色照片。照片上是默然沉思的思烈,那是在美国的家中拍的,思烈穿一件黑色长袖t恤,一件白色长裤,耀眼的光芒就发自那阴冷的黑白分明中。思烈那时在想什么?李颖?她不知道,她永远探不进思烈的内心世界,就像她不明白他的为什么永远的黑白分明。
思烈的照片令她内心刺痛,这是惟一的一个令她渴望抓牢的男人,从来没有任何人像思烈般的令她充满了占有欲,然而他虽是她丈夫,他们曾经共同生活了两年,她自己知道,她从采没有真正得到过他。思烈的沉默寡言,思烈的落落寡欢,思烈的冷漠,思烈的阴沉都是有原因的,那原因就是李颖,她早知道,早在结婚之前就知道!只是知道又如何?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想得到他,抓住他,她只能嫁给他。她以为离开台湾,离开李颖,到美国之后她会有机会,他们已是夫妻了,不是吗?她会有一辈的时间来改变他的心意,他的感情。但是她失败了,从头到尾她得到的只是他的躯壳,不是他的心,他的感情,她真是彻底地失败!
她不甘心,有什么理由会失败?她就那么比不上李颖?她完全没有吸引思烈的条件?不,她不能相信,她要证明给自己看,她是有吸引力的,她是有好条件的,于是她走出和思烈共同拥有的屋子不能说是家,是吗?只是屋子。她结交许多异性朋友,中国人,美国人,欧洲人,只要是男人于是,她跟着思烈回台北,走上表演天桥,走上银幕,制造一件又一件的桃色新闻。她只是要证明,她是有条件,是有吸引力的!
她这么不顾一切的总算是做到了,她知道自己仍有足够吸引力,仍可倾倒众生,只是又有什么用?思烈始终不屑一顾,对她似乎充满了厌恶,而李颖根本没有和她比一比高下的意思。加上这次电影反应不理想,她她真是又怨恨又懊恼,费了那么多精神,那么多心血,还有牺牲,她值得吗?
越想越恨,抓起一个烟灰碟,用力朝思烈的照片扔过去,哗啦一声,照片架被打倒,烟灰碟落在地上也碎了。不见了思烈,只有一地的碎片。
有轻轻的敲门声,很小心,很畏惧地。
“小姐,小姐,你没事吗?”是佣人在门边问。
“别烦我,走开!”芝儿粗声粗气地嚷。
房门外一片沉寂,那个被吓坏了的女佣人走开了。
芝儿烦躁地捺熄了还有一大截的烟,坐了一阵,又不安地点燃另一支。电影为什么不轰动?观众反应为什么不热烈?报纸上为什么没有好的评语?不是所有的都说她演得好,都说她天生是明星的材料,说这些话的人怎么到现在全不出声了?难道只是骗骗她,逗她开心的?前一阵子有关她的新闻还满天飞,那些观众不知道她是最具明星味的性感偶像?
她实在太不甘心了,居然不能一炮而红,可恶的李颖一定背着她在偷笑了,一想到李颖可能的那副冷漠,骄傲的笑容,她的心里就像扎下一根针,那种尖锐难忍的痛楚真令她想死不能死,死了岂不白白便宜了李颖和思烈?死了岂不太示弱?她叶芝儿岂是被人看扁之人?她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给李颖和思烈一点颜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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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的电话响起来,她犹豫一下,终于拿起话筒。
“叶公馆,找谁?”她的语气不好。
“芝儿,是你吗?”是导演。“还没起床?”
“起来八百年了?!”她打起精神,导演是不能得罪的。“找我有事?导演。”
“事情倒是没有,不过”导演欲言又止。这个导演倒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不奸不猾,在电影界很难得。“芝儿,听说你心情不好,要不要出来散散闷?”
“谁说我心情不好?”她敏感地叫起来。“电影不如想像中的轰动也怪不了我,我已尽了力!”
“出来聊天,好不好?我来接你!”导演说:“我又接了另一部片子,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演出?”
“另一部新片?”她眼睛亮了,这岂不是好机会?“男主角是谁?这很重要,上一部片子的男主角配不上我,如果改成秦汉会合适得多,对不对?”
“对!”导演的声言似乎在笑。”这部片子的男主角是秦汉,女主角林凤娇!”
“那我”芝儿呆住了。女主角是林凤娇,她呢?女配角?岂不侮辱人?她真想把电话摔了!这个势利眼的导演,她的那部片子也赚了钱啊!“对不起,我没空,不想出去,改天再谈吧!”
“芝儿,你听我说”导演急切地叫:“这部片子有个好突出又讨好的角色非常适合你,我绝对不会委屈你当配角,如果你肯参加,当然是客串主演,芝儿,我是想请你替我壮壮声威啊!”“这我得考虑,慢慢谈吧!”她咽下一口气,客串主演,这还差不多,不是配角。“导演,我那一部片子到底是什么原因不如想像中的好?”
“也许是男主角不够分量吧!”导演避重就轻。“再一点台湾到底还保守,不能接受太新的形象,不像外国,所以你不容易引起共鸣,像那些纯情女星一样!”
“你的意思是要我改变形象?纯情?”她叫起来。
“不可能改变了,”导演笑。“人们已经当你是性感偶像,你只能慢慢等他们接受你!”
“观众会慢慢接受我吗?”她关心地。
“观众总会进步,同时,你也可以慢慢的、不着痕迹地改变一点,对不对?”导演说得含蓄。
芝儿却完全明白了,观众并不欣赏她这一型的女孩,然而有什么理在呢?不是好多男人在追求她吗?“观众”她恨恨地哼一声。
“我只是奇怪,这本李颖的原著小说不是很受欢迎、很畅销的吗?女主角还不是我这样子,为什么他们就接受了?”她不服气地。
“芝儿,别孩子气,李颖是名作家,是一般年轻男女的偶像,他们接受的是‘李颖的小说’,并不是小说中的某一个人物!”导演解释着。
“我真倒霉,第一次拍戏就碰到这么一个混蛋角色,”芝儿借题发挥地骂着。“应该怪李颖的角色塑造得不好!”“算了,这部电影卖座如何,对李颖没有丝毫影响,没有人怪她,她那部小说的确是写得好!”“莫名其妙,”芝儿心中妒意越盛。“所有的人都对李颖偏心,她简直被宠坏了,我就不服气,她到底哪一点好,哪一点比人强?”
“不要这样,芝儿,”导演还是笑,他可能看出了芝儿和李颖之间的心病。“你和李颖是老同学,而她的成功,成名,也是靠自己挣来的,她不是浪得虚名!”
“你的意思是我不行?我比不上她?”芝儿的脸都气白了,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
“出来吧!我们讨论一下那部新片里的角色,”导演说:“我担保这次你能讨好,讨俏!”
芝儿考虑一下,慢慢说:
“今天不出去,没有心情!””芝儿”导演很了解地。“我明白你的失望,可是你那部片子并不失败啊!卖座也不差,只是达不到你的要求,难道这样你就灰心了?”
“不不是这意思,”她吸一口气。她不能忘了这导演也是李颖的朋友。“拍戏我只是玩玩,我并不需要靠它生活,我现在兴趣没以前浓了,真的!”
“哦”导演也不坚邀,他是了解芝儿的好强好胜,永不服输的个性。“这样吧!这个角色我替你留着,你可以慢慢考虑。芝儿,我可是诚心捧你,我总觉得你的造‘型’在国语片圈子里是独特的,你应该红!”
“好!”芝儿高兴一点,导演看得起她呢!“三天之内我给你答覆,再见!”
放下电话,坐了一阵,她又开始后悔。与其在家里这么闷,倒真不如去和导演聊聊天,如果她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她相信自己会钻进疯狂的牛角尖。
好!即使不和导演,她也会另有去处,她是叶芝儿。只要她一个电话,大把的男人会涌着来,她是不会寂寞的,只是大把的男人不是思烈!
看看表,下午四点思烈这个时候应该回家了,她记得他把所有的课都排在早晨,对!找思烈去!
她为自己在脸上抹上浓浓的颜色,换一套今冬流行又阔又大的呢裙子,戴一付巨型太阳眼镜,嗯行了,一百码之外人们也会知道她是明星。然后她大步出门,也不理会那女佣的惊愕。
她去找思烈也没有什么目的,她只是要见见他,要发泄一下对李颖的怨恨,要探听一点他们是否交往的消息,要她想见思烈,她是想念思烈,他是世界上惟一吸引了她,使她有强烈占有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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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很好,她看见思烈的“保时捷”停在大厦楼下,思烈没有出去。匆匆上到十楼,还没按门铃,就听见大门缝里飘出来的音乐,有音乐,思烈的心情一定好,她知道,思烈只有在愉快时才爱听音乐的。
她按了门铃,她知道思烈不喜欢她径自开门进去,她虽有钥匙,这次却学乖了。
开门的是神采飞扬,黑眸中有阳光、有微笑的思烈,那神情若有所待,他在等人?谁?而且他穿了一件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鲜宝蓝丝绒运动衫思烈不是永恒的黑白分明吗?鲜宝蓝!
“嗨!思烈!”芝儿夸张地招呼着,走了进去。
再一转头,思烈眼中的阳光和微笑消失了,那种飞扬神采也被冷漠所代替。
“有事?”他冷冷地问。“这个月的生活费我已经存入你的银行!”
“笑话,你以为我是来拿钱的?”她皱眉。思烈若有所待的对象不是她,她的妒意涌上来。“你该知道我从来不把钱放在眼里的!”
“当然,你是不知赚钱辛苦!”他坐在沙发一角。
她看了一下四周,果然开了音乐,他正在看一本科学杂志,旁边没有酒,只有一杯果汁。
“赚钱辛苦是男人的事,”她径自坐下,在他对面。“我要酒!”
“抱歉,没有!”他不动。
“没有酒?”她几乎跳起来。“你能一天不喝酒吗?你宁可没有老婆也不能没有酒!”
“没有就是没有,信不信由你!”他淡漠地。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掩饰了妒意,只讽刺地说:
“什么人使你改变?现在是人比酒重要了?”
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他对她一直用这种消极的态度。
“我没有时间跟你讨论这个,我有事,要出去!”他说。
“出去?”她不置信地叫。“你分明在等人,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当我是傻子?”
“随便你怎么想,怎么说都行,”他站起来。“我马上要走,就是这样!”
“不许走!”她脑上的笑容消失。“韦思烈,你今天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说得到就做得到!”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皱眉。“我去的地方你不适合去,我要见的人你也不会喜欢!”
“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她追问。
他想一想,又慢慢坐下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改变主意,她从来都不怎么真正明白他,了解他。
“说说你的电影吧!卖座不错啊!”他说。
“你当然希望卖座不错啊,你想要我答应离婚,”她狡猾地笑起来。“可惜令你失望了,我并没有一炮而红!”
“是吗?”他很意外,她岂是肯认输之人?“你的各种消息不是满天飞吗?”
“那不表示红,离我的理想还差得远,”她不屑地。“至少得跟当年李小龙一样!”
“李小龙?”他忍不往轻笑。“你认为自己应该和他一样?能够和他一样?”
“为什么不能?”她面不改色。“我哪一点不如他?你说,你说,我哪一点不如他?”
“芝儿,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女人自视过高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成就比不上他,你一定不会快乐,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他比?”思烈说。
“不和他比和谁比?李颖?”她冷哼一声。
“李颖和你有什么可比的?风马牛不相及!”他说。神色很是自若。
“你心中不是一直拿我和她在比较吗?”她说。
“我从来没有比较过你们,你是你,她是她,你们各有各的优点和缺点,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比什么?又怎么比?”他平静地说。
“谁相信你?一开始你就认定了她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下的泥,你别想骗我,”她冷冷地,怨毒地说“可是我偏要证明给你看,我才是云,她是泥!”
“我想有一些人并不在乎别人眼中的他或她是什么,而在乎的是自己实实在在是什么!”他淡淡地说。
“你什么意思?”她呆怔一下。
“人为自己活,快乐与不快乐全是自己的感受,别人实在没有那么重要!”他再说。
“你是在提醒我,李颖不在乎我?”她睁大了不妥协、不服气、不甘心的眼睛。
“我不知道她在不在乎你,我只知道她是个特别的、奇异的女孩子,没有人能像她,她也绝不像任何人!”他说。眼中有了阳光!嘴角也有了温柔。
“你总算承认了,”她脸上有轻微的痉挛,她显然在努力保持冷静。“你在等她?或你要去找她?你们常常在一起?是不是?”
“是!”他坦然说:“我们常常在一起,她来或是我去,聊天或散步,或听音乐,我们常常在一起!”
“你也因为她而不再喝酒?”她盯着他看,仿佛在看一个好陌生、好遥远的人。
“酒只是孤独寂寞中的一点陪伴,一点精神寄托,我原本不是酒徒!”他说。很真实地。
“好,很好,”她的脸变得发青。原来他们两年的婚姻只使他更孤独,精神无所寄托。“思烈,你知道吗?我比较喜欢听你说真话,真的!”
“在不伤害人的原则下,我总是说真话!”他说。
“好一个不伤害人的君子,大丈夫!”她突然笑起来。“思烈,原来你是这么仁慈,伟大的!”
“芝儿,我愿对你道歉,我们无法把关系弄得更好,我们实在不很合得来,”他诚恳地说:“事实上芝儿,这件事你也得负一点责任!”
“当然,我行为不端,不守妇道,我的男朋友如同小型联合国,”她还是笑,非常阴沉,难懂地笑。“我令你的丈夫尊严大受损伤,是不是?”
“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他说。
“将来的事提也没用,”她马上打断他。“除非不是她李颖,否则我们就一辈子拖下去了!”
“你有什么理由针对李颖?”他皱眉。“人家从来没有惹过你!”
“活在世界上若没有一个对手是件无趣的事,我喜欢刺激,不喜欢平淡,我已认定了李颖是我的对手,惟一的,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弃的了!”她笑。她说的是真话吗?上帝,她只是忌妒得快发疯了!
“你不正常,芝儿!”他低吼着。”是的,我不正常,我知道,”她哈哈大笑。“所以我会去找潘少良,我们来一个嘿,交换舞伴?”
交换舞伴?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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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来了,气温骤然下降到八度左右,在李颖的阳明山家里更是冷得厉害,开了暖炉,烧了火盆,李颖还是缩在被窝里不肯下床,大概瘦的女孩子都怕冷吧,她一直说自己欠缺脂肪。
“今天不写稿?今天不去梯田散步?”母亲站在她房门边微笑,她深知女儿怕冷的毛病。
“想谋杀我吗?”李颖哇啦哇啦地叫,依然缩成一团。“我的手脚已经结冰了!”
“这么夸张,再多写点小说,你就快真假不分,现实幻想不明了,”母亲摇头。“快起来,晚饭吃牛肉火锅,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说好了是牛肉啊!”李颖笑。“可不能用羊肉来骗我,我一闻到羊肉就想吐!”
“说得好像羊肉不要花钱买!”母亲打趣。
“妈”李颖撒娇地眨眨眼,望着母亲。无论她在外人面前是怎样冷傲的人,面对母亲,她只是二十四岁的女孩子。“我想”
“你想要我打电话叫思烈来,是不是?”更是知女莫若母了。“这么冷,开这么远路的车!”
“有牛肉火锅吃,还能看见我,零下八度也值得来啊!”她叽叽呱呱地嚷。
“你自己打电话!”母亲摇摇头。无论如何她是上一代的人,思烈再好,再出色,始终是别人分居的丈夫,她绝对忘不了这一点!
“妈”李颖嘟起嘴唇。
客厅里电话铃突然响起来,母女对望一眼,会有这么巧的事吗?思烈打来的?
母亲匆匆去接电话,李颖却竖起耳朵听,一边听还一边高声问。
“是谁?谁打来的?思烈吗?”
母亲讲了几句就挂上电话,马上又回到李颖房门边。”颖颖,翠玲生了一个儿子,是方同文打来的。”母亲皱皱眉。生儿子为什么皱眉,是喜事啊!“你要不要去看看,在医院!”
现在看什么?产妇是要休息的,外面又天寒地冻,我明天才去!”李颖不想动。
“可是方同文说翠玲情况不大好,失血过多!”母亲担心地。“你们是最好的同学,应该去看看!”
“失血过多?”李颖吓了一跳,寒冷也忘记了。“危不危险?这是什么原因?妈,你懂吗?”
“我不清楚,我只是听方同文的声音很焦急!”母亲摇头。“他还说孩子平安!”
“啊我马上去!”李颖从床上跳下来,马上机灵灵打个寒噤。“我的天,我怕我的血管都结冰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条厚呢裤,穿了羊毛内衣,外面加一件丝棉袄,全是咖啡色的,然后,又披起那件去年堂哥从美国寄来给她的米色厚呢长斗篷,又穿了马靴。
“你这样子会吓坏人,外面下雪吗?”母亲笑了。
“比下雪还严重,我的上下牙齿在打架,你没听到?”李颖拿了点车钱放在口袋里。“我去了,别等我吃饭唉!牛肉火锅!”
“就是方同文工作的医院!”母亲在后面嚷。
“知道啦!潘少良也在那儿呢!”李颖笑。
潘少良?走出大门她呆了一下,多久没见过他了?似乎不记得曾经认识这么一个人,如果不是现在要到他工作的那家医院的话。他们最后一次是通电话,她告诉了他关于思烈的事,他就知难而退了,是不是?知难而退,是这样的吧?
等一会儿会在医院见到他吗?无论如何,他是个有好条件的男孩子,也是个有风度、有教养的好人,能有这么一个普通的朋友倒是很不错,潘少良啊!他有颗突出少许、却显得很亲切的犬齿,是吧!
没有计程车,她搭公路局车去台北,在中山北路就下车,改坐计程车赶去医院。她不能想像失血过多是什么情况,不会危险吧?方同文自己是医生呢,他总有法子医好自己太太对吧!母亲说方同文声音焦急,这一定是母亲的错觉,医生都是很冷静,理智的,怎么会焦急?
越近医院,李颖竟是越来越不安了,翠玲不会有事吧?她才二十四岁,又刚有了儿子,她是那么乐天,那么开朗,又那么富有正义感的人,她不该有事的,上帝不会这么残忍的,真的!
计程车把她送到医院门口,她匆匆跳下车,付了钱冲进医院。她冲得太快,整个斗篷都飘了起来,非常地美丽动人,许多人都望住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翠玲,妇产科的,请问哪一间病房?”她在询问台问。“也就是你们方同文医生的太太!”
“哦!四〇五!”询问台的小姐看她一眼,脸上掠过一丝疑惑。“你是”
旁边另一个工作的小姐也抬起头,她认出了李颖。
“李颖,她是李颖!”那女孩子叫。
李颖根本没有这份闲情,她已冲进一个正要关门的电梯,电梯里有两个穿白制服的人,她也没怎么留意,按了四字就站在那儿喘息。
“嗨!”背后有人说。是打招呼吗?
她疑惑地转头,看见那张温文亲切的笑脸,看见那一颗突出少许的犬齿,潘少良!她知道她会遇到他的!
“潘少良医生!”她叫。
“天!是急诊室或开刀房召我!”少良笑。
看见少良的笑容,她开始安心些,如果少良能笑得出采,那表示翠玲至少不会有危险。
“翠玲怎么样?失血不多?不要紧吧?”她急切地问。
“已经止往了,”少良淡淡地。伴着她走出电梯。“她的子宫翻转过来,所以血流不止,现在已经好了!”
“谢天谢地!”李颖拍拍胸口,透一口气。“把我吓坏了,所以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今天外面很冷!”他点点头。
“我急得忘了冷,哎现在还冒汗呢!”她笑着摇头。“方同文在陪翠玲吗?”
“方同文在值班!”少良故意压低了声音。“他不是个好丈夫,不关心太太!”
“所有的医生都不是好丈夫?”她笑了。少良很风趣,可惜,有这样一个哥哥该多好?
“我例外!”他眨眨眼。“李颖,我相信你现在不能见翠玲,她打了安眠针!”
“哦我岂不是白来一趟?”她叫起来。“我温暖的被窝,我的牛肉火锅,方同文要赔偿我!”
“我说过他值班,”少良笑得很诚恳。“而我已经下班,或者我陪你去吃沙茶火锅?”
“没有理由敲你竹杠!”她不置可否。
“能和你一起晚餐是我的荣幸!”他说。
她想一想,她是洒脱的,大方的,只不过一次晚餐。
“反正我已经来了,是不是?”她耸耸肩。
“看来我该感谢方同文,”他好高兴。“等我五分钟,李颖,我脱下白袍就走!”
“不急!”她摇摇头。“或者我能不能看一看小婴儿?”
“我怕也不行!”少良歉然地。“才出生的婴儿有许多事要做,验血,打针,你别打搅小方同文吧!”
“好!明天来母子一起见!”李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我就在这儿等你!”
“我尽快回来,也许三分钟!”少良半跑着走开。
不知道少良是否已对她死了心,是否真知难而退,但少良对她的好感和诚意绝对没减退,看他那半跑的样子,他还是紧张得很。
可惜他不是思烈啊!思烈现在做什么!思烈她突然又后悔答应了少良的晚餐,她怎么这样蠢,来了台北可以去找思烈啊!
那边墙上有个公用电话,她找出一元硬市,过去迅速拨了思烈家中电话。她打定主意,如果思烈在家,她就叫他一起出来吃火锅,她相信少良不会怪她的!
电话铃响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人接,思烈不在?这么大冷天,他到哪儿去了?放下电话,她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不会有尴尬的场面出现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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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脚步声,少良已半跑着回来,真是三分钟,他已经准备好了。
“能走了吗?”李颖问。
“当然!”他看一看电话。“约思烈一起出来吗?”
“他不在家!”她摇头。她欣赏少良的大方。
他们站在那儿等电梯,少良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是洒脱的,并不在意。”你适合穿这样的衣服,好潇洒!”他说。
“学会赞美人了!”她摇头。“我只是怕冷,把最厚的衣服全穿上了,等一会儿吃火锅一定汗流浃背!”
“可以不吃火锅!”他马上说。
“没有意见!”她说“不过吃火锅很合时,汗流浃背却也会有另一种趣味。”
“作家就是作家!”他说。
电梯把他们送到一楼,看见等在询问台的方同文。
“李颖,她们告诉我你来了,”同文迎上来。“喂!少良,你倒会把握机会嘛!”
少良只是笑,也不作声。一边的询问台职员和几个女护士已经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了。她们是在说李颖和潘少良吗?
“翠玲没事了吧?”李颖有些不悦,她怕引起谣言,引起误会。
“是!谢谢你在这种天气下赶来!”同文说:“我就是怕你来,马上再打电话给你,伯母说你已经出门了!”
“我是急性子!”李颖笑。“好好照顾翠玲,明天下午我再来!”
“好!再见!”方同文挥挥手。
李颖站在医院门口,等少良把汽车驶过来。
“我们去‘青城’吃毛肚火锅,好吗?”少良很体贴。
“太辣,我受不了,还是沙茶的好了!”李颖说。
少良想一想,等李颖坐好,关上车门,才说:
“南京东路有一家韩国石头火锅很不错,想不想试试?那种泡菜很好吃!”
“一言为定!”李颖笑。
既然答应了,就该高高兴兴的,对不对?她是个讲究原则的女孩子。
“近来还是忙小说?”少良问。
“不,我在学开车!”她摇摇头。“小说写了十二万字,停顿了。”
“哦为什么不一口气写完?”他看她一眼。她是容光焕发和快乐的。
“没到时候!”她不置可否地笑。“我想先考个执照,买部二手货汽车来玩玩!”
“我一直在看那部陌上归人,”他很小心地说:“我由衷地希望有好结局!”
“我尽可能地试试!”她还是笑。”不过无论结局是什么,你能否在小说的十二万字后加上我这么一个朋友,忠心的!”他说。
她诧异地看看他。加上他这么一个忠心的朋友?在小说中?为什么?
“我考虑!”她只能这么说。
“我的确希望是你你们的朋友,”他再说:“爱情是一回事,友谊是另一回事,是吗?”
“我不知道我的笔尖能否分得清!”她说。
“笔尖分不清也不是问题,因为我这个人能分得清!”他真诚地笑。
“我记住了!”她颇为感动。“少良,我一直觉得,你该是我哥哥!”
“朋友,我宁愿是朋友!”他说。
“你也固执?”她意外地。
“我外表随和,内心固执!”他摇摇头。“而且我的固执是不顾一切的!”
“不顾一切?”她呆一下。”我是说在不涉及第三者的情形下!”他补充。
“我明白了!”她开心地点点头。“少良,等会儿到了餐厅,我们再找一找思烈,好不好?”
“当然!他来了我们都会一样开心!”少良说。
“实在很难找到像你这样的男孩,真的!”李颖说。
“我的固执不一定是好,也不一定是不好,”少良摇摇头。“我只是做一个忠于自己的人!”
她沉默一阵,不想再谈这问题,她不必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事,不是吗?
“芝儿又找过你吗?”她问。
“人没有再来,电话却来过几次,”少良笑了。“她一直要请我吃饭,我却怕她的光芒,我只是个平凡的医生!”
“谦虚是种好修养!”她微笑。
“事实上我实在有点怕她,”他脸色微红。“她是明星,消息满天飞,我怕自己被人误会,也变成娱乐版上的新闻人物!”
“会这样吗?”李颖笑得好可爱。
“我想芝儿是误会了我什么,才会找上我!”他说。
“也许吧!”她知道他的意思,却不再接下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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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车位停好车,他们走进那家韩国餐馆,才一进去,菜香、肉香、蒜香已扑鼻而来。
“你找座位,我打电话!”李颖说。
“若找不到他,你能开心地吃这一餐吗?”少良含笑问。
能吗?李颖呆住了。
李颖始终没有找到思烈,思烈家中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他去了哪里呢?李颖心中挂念着,不安着,但却努力表现出愉快的笑脸,轻松的神情,她和少良在非常融洽、和谐的气氛里,度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晚餐时间。
离开餐厅,少良非常识趣地送她回家,完全没有提出到哪儿坐一坐,喝一杯咖啡什么的。一次晚餐,对他已是十分满足了,他不想给李颖一个贪心的印象。
“明天真的要去医院?”他望着她。
“下午,我急着看翠玲和她儿子!”李颖说:“喂!看马路,不要害人害己!”
他果然听话地把视线转到马路上。
“我很感谢你带给我一个愉快的晚上,”他诚心诚意地说:“这种愉快不是常常能有的!”
“你知道你说这样的话会令我惭愧吗?”她俏皮地。”希望思烈不要误会才好!”他笑。
“他不是小气的人,我们找过他,他自己不在家,对不对!”她说。然而心中是担心的,思烈似乎很在意少良。
“你知道吗?李颖,”他慢慢地说:“换了另外任何一个男孩子我都会忌妒,会不甘心,不服气,然而思烈我是心服口服,他的确是个能令女孩子顺心,令男孩佩服的男人!”
“要不要我把这些话转述给他听?”李颖笑。
“我似乎记得你不喜欢转述别人的话!”他看她一眼。
“不要专记我的坏毛病,行吗?”她抗议。“否则到了后来,我就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怪物了!”
“这是坏毛病吗?”他不同意。“我记住它,只希望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医生就是医生!”她用他刚才说过的口吻说。
“我总是说不过你!”他摇摇头,停下汽车。“到了,明天见!”
“明天见!”她愉快地推开车门。“谢谢你的韩国火锅!”
他不在意地笑一笑,调转车头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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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颖站在门边,借着门灯的光亮翻出口袋里的钱啦,笔啦,纸啦,大门钥匙呢?她明明带出来了,怎么不见影子?天!现在几度?是不是降到冰点了?
背后一丝很轻的声言,似乎有人踏在一片枯叶上她蓦然回头,这么冷,这么黑,这个时候谁会在这儿?一个太保?一个小偷?一个暴徒?老天,她找不到大门钥匙!
一个黑影动也不动地靠在粗糙的石墙上,是个人影?或是石像?他的确看来僵硬得不真实,他是谁?什么人站在这儿?正想喝问,又看见停在一边的汽车,门灯虽暗,也看得出是部银灰色的“保时捷”
“你思烈?”她大吃一惊。“是你吗?思烈!你怎么站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进去?”
思烈没有动,也没出声,他是变成了一尊化石。
“思烈”她的心脏悸动,发生了什么事呢?思烈怎么这副样子?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看见他冻僵了的脸,和那如深海眸中的火焰。“我”
思烈沉默地紧紧盯着她,那奇异的沉默令她害怕,思烈不是中了邪吧?不是冷坏了吧?他怎么那副样儿呢?他看来连灵魂、连意识、连思想都被冻僵了。
“思烈”她扑向他,抓往了冰冷的手那又冷又硬的手简直没有一丝温度,简直不像个活人。她这才看清楚了,他身上只有一件衬衫,一件套头毛衣,连外套都没有穿。“你发疯了?这么冷你穿这么少,又站在这儿你不知道我打了多少次电话找你?”
“你找我?”他问。声音也结了冰似的。
“是啊!想找你一起吃晚饭你告诉我,你不是从晚饭时就一直站在这儿吧?”李颖掩住了嘴。
“我五点半就来了,你不在,我就等在这儿!”他冷硬地说。没有感情,没有激动,像机器人说的。
“但是你为什么不进去?”李颖咬着唇,眼圈儿红了。“你怎么这样傻?”
“我进去过,又出来!”他摇摇头。“你妈妈说你去了医院,不回来吃晚餐!”
“那你为什么不去医院找我?”她再问。
“我去过,你已经离开,”他深深吸一口气,慢慢站直了。“那个女护士告诉我,你和潘少良一起走的!”
“少良你不是”李颖心中一凛,再也说不下去。她知道思烈是在意少良的,但是哎!怎么解释呢?少良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我记得你说过他不会再来麻烦你!”他垂着头。
“今天哎!本来妈妈要打电话叫你来吃火锅,但翠玲生了孩子,情况不怎么好,我赶去医院,她已打了安眠针睡觉,方同文又值班,正好碰到少良”她困难地解释着。”我们打电话约你一起出来晚餐,你不我怎么会知道你到这儿来等我呢?”
“我总算等到你了!”他摇摇头,慢慢朝汽车走去。
“思烈,你去哪里?”她情急地叫。就这么走了吗?
“回家!”他闷闷地打开车门。
“不,你不许走!”她叫起来。“你不能这样就走思烈,你告诉我,你误会了,是不是?”
他摇摇头,再摇摇头,漂亮得无瑕可击的脸上依然僵硬寒冷,眼眸中了无光采。
“我没误会!”他坐上车。
“思烈”她忍无可忍地奔过去,抓住尚未关上的车门。“你听我说,我”
“我想回家洗一个热水澡,只是这样!”他没有表情地说:“天气太冷,你快进屋子里!”
“不我不进去,我不能让我们之间有这么莫名其妙的误会,”她眼圈儿红了。“你该知道潘少良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看她一眼,这骄傲的女孩子已流出眼泪,他心中的冰渐渐在融了。
“上车来,外面真的冷!”他拍拍她的手。
李颖用手背胡乱地抹一把眼泪,迅速从另一扇门上车。
“思烈,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好不好?”她仰望着他,全心全意,真真诚诚地。
“我没有生气,只是难过!”他摇摇头,脸上的冰霜也渐渐融了。“我找不到你,你又跟潘少良出去,而告诉我的那个护士的神情我受不了,李颖,我对你实在没办法大方起来!”
“思烈”李颖紧握着他的手,眼泪成串地落下来。”我以为潘少良只是送你回来,所以我在这儿等着,谁知道一直等到现在,”他轻轻叹息。“这三个小时就像三年那么长,我忌妒得想杀人,你们在哪里呢?”
“我抱歉,思烈!”她把那小巧精致的脸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我真的抱歉!”
“你知道吗?我今天才发觉,韦思烈原来竟是这么小气,这么小心眼儿的人。”他自嘲地笑着。
“我喜欢你小气,喜欢你小心眼,我不要你大方!”她急切地说。
他沉默一下,突然问:
“刚才我听见你们说明天见!”
“不,没有明天,我不要再见他,”她不断地摇头。“本来我说要去看翠玲的,明天不去了!”
“我并不想限制你的行动,”他说:“你该有自己的生活,真的!”
“我愿为你限制自己!”她想也不想地“这是值得的!”
他凝视着她,眼光变得更温柔。
“我不能让同样的错误再一次发生在我身上,”他说:“李颖,我该怎么办呢?芝儿说我就快为你发疯了,我是不是发疯了?”
“思烈怎么会呢?我们不会再错,我们说过好好守护这段感情,我们说过上天下地都在一起,你还说有信心,你不记得了吗?”她靠在他肩上说。
“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想看你是和潘少良在一起,没有人能令我这样,只有你,李颖,那个和潘少良在一起的人是你啊!”他痛苦地垂下头。
她歉疚地倚着他,她心中也意外,思烈怎么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是黑暗和寒冷拿走了他的理智、思想和判断力?他平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坚强的,自信的,有毅力,有魄力,他也能忍受一切的打击和痛苦,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他怎么现在变成一个全无信心的孩子一样?这是思烈吗?是吗?
“思烈现在你要我怎么做?你说,能令你心里舒服,平静,快乐的,我都愿意去做!”她抱着他的腰,用脸贴住他的胸膛。“你告诉我,思烈!”
他摇摇头,再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拥着她。他不能再错一次,他不能失去她,只是以他目前的境况,他能说什么?能要求什么?
罢才看见少良送李颖回来,疯狂的忌妒毁了他一切本性,毁了他才寻回不久的信心,他变得软弱,担心,颓丧又失望,还患得患失,他不怎么记得自己对李颖说了些什么,只是婆婆妈妈得令人受不了,韦思烈怎么会变成这佯?韦思烈怎么可以变成这样?忌妒怎样无坚不胜的力量,世界也会被烧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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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好久的时间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紧紧地拥在一起,小小的车厢也变得温暖起采,思烈的手也不再僵冷,心跳也恢复正常。
他看一眼怀中的李颖,精致的小脸儿上泛着浅浅红晕,眼中盈盈流转着令他甘心跳下方丈深渊的情,还有一种令人心折的坚决。李颖,这个骄傲却又专一痴心的女孩子,她说过爱无反顾,他不该怀疑,不该寻妒,他是在折磨自己,他是自找苦吃!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她一下,然后说:
“我送你进去,太晚了!”
他已找回了自己,找回了冷静和理智,他已完全恢复了正常,是吗?
“不”她摇摇头,坚决又肯定地说:“我不回去!”
“不回去?”他吃了一惊。“你要去哪儿?已经很晚了,快十二点了,你不知道吗?””我知道,”她平静地点点头,又微笑一下。“我已经决定不回去,我跟你去!”
“跟我”他几乎跳起来,他没有听错吧?“李颖,你开玩笑!”
“我绝对认真的,相信我,思烈,”她似乎是下定决心了。“我刚才一直在想,想一个最好的办法我这一辈子是不会改变了,既是迟早的事,我愿现在做,我想这样会使你更安心些,有信心些,是吗?””李颖”他的心都揉痛了。可爱的李颖,她这么做是不顾一切的,她抛开了自尊,抛开了面子,抛开了羞耻心,抛开了父母可以这么说。也不理会可能和必然来到的麻烦和阻扰,她这么做只为了令他安心,令他有信心些,他他“不,我不同意,我不接受!”
“思烈”她意外地从他怀里坐直了。“为什么?我们只要生活在一起脑旗乐,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因为你是你!”他严肃地说:“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对我的眼光,但是我不能忍受别人对你的任何不敬,任何批评,我要我们之间的一切正大光明!”
“但是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快乐,你有信心,”她摇摇头,无与伦比的坚定。“我要你永远是我心目中那个韦思烈,我不要你改变!”
“不,我不能那么自私,”他的声音里有难以抗拒的力量,奇异的,他又变回那个原来的韦思烈了。“我爱你,我要你,这是永恒不变的事,但绝不是现在,绝不是!”“迟早应没有分别,你不该是那么顽固的人!”她说:“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大光明,爱使一切正大光明,我不怕任何人说任何话!”
她是勇敢的,在感情上,她真是绝无反顾。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用力握一握她的手。“我也感激你的用心,但我绝不答应!”
她咬着唇,沉默一阵。
“思烈,你可是觉得我卑贱?不知廉耻?”她说。
“永远不会!”他沉声说。他的声音原已雄浑有力,这一声“永远不会”更带有雷霆万钧之力。”没有任何人能这么说你,你自己也不能,你的思想、感情都高贵,因为你不自私,因为你真诚!”
“那么,你为什么不同意?她仰望他。她喜欢仰望他,他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
“如果我们的关系令你有一丝委屈,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他正色说:“我宁愿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来换取一切堂堂正正,正大光明,你是李颖,不是其他女孩子,我必须且值得这么做!”
“思烈”她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翻腾,一阵温柔,一阵酸楚。“如果一辈子的等待仍换不来堂堂正正,正大光明呢?”
“我不后悔,也不遗憾,”他想也不想地说:“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等待!”
“我愿意!”她肯定地说。
这不是教堂中的誓言,不是牧师面前的允诺,但对他们俩而言,却比那一切更庄严,更踏实,更永恒!
“我愿意”跟在这三个字后面的不一定是美妙的结婚进行曲,不一定是美好的祝福,不一定是一辈子的厮守,不一定是朝夕相伴,但绝对是他们的永恒,是精神上的,经过今夜,也许前面的路更难走,他们却更有信心和决心,人生原是奋斗,是的,人生是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