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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天空终于飘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院子里的小路上很快就被积雪所覆盖,屋内却是热气缭绕,虽是烧着上好的银丝碳,却也因为时间太久依然能感觉空气中带着那么一点的烟熏味。乐灵轻轻捶了几下因为长时间低头用有些僵硬的脖子,把手中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搁在一边,锦双见了上前问道:“姑娘,可是想要些什么?”
乐灵摇头道:“不用了,感觉屋子里怪闷的,我出去透透气。”
听说乐灵要出屋,秋露等人也都起身跟了上来,乐灵忙摆手道:“我就在门口换换气,也不远走,你们不用跟着了,锦双一个人就行。”
站在屋外换了几口新鲜空气,乐灵这才觉得被烟熏过的脑子清楚了不少,她转头询问锦双:“你们屋子里烧碳烟大吗?”
“主子仁慈,给咱们下人用的都不是劣质碳,虽不如姑娘们用的银丝碳好,但也比别人家的下人强了不少。”说到这个,锦双一脸的满足。
乐灵点点头道:“那还好,看来是我矫情了,用这么好的碳还觉得熏的慌。”
锦双听了微笑着道:“姑娘又说笑了,您是贵人之体本就应该享用好的,您能惦记着我们的用度也是您心中爱惜我们了。不过我到是听说最好的碳叫红罗碳,是贡品呢。不过咱们老太爷深得皇上的敬重,每年都会有200斤的供应呢。”说到这里,锦双一脸的有荣与焉。
乐灵淡笑一下,再次深吸一口气,安静的享受起眼前的雪景来。不知道贺远此时走到了哪里,是还在船上还是已经到了南洋某国,生意又否顺利,归程会不会平安。清荷郡主又是否还在四处寻找贺远的踪迹,待贺远回来后又会不会自投罗网呢?若真是被清荷郡主抓了个正着,面对一位郡主的,他会做何选择?
就在乐灵觉得手脚都有了冷意准备回屋暖和暖和的时候,却看到乐洁几人迎着雪并肩走了来,眼看着就到了午饭的时候,她们怎么这个时候一起来呢?
见乐灵站在门口,乐雪远远的就叫道:“二姐,你莫不是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提前就在这里候着了?”说完,她推开给她打伞的丫头,几步就跑到了乐灵的跟前。后面的乐洁见叫也不急,只能无奈的由着她去了。
乐灵看着乐雪被风吹的红扑扑的小脸蛋,这孩子入了冬天又胖了许多,幸好年纪小肉肉的小脸到也招人喜欢,当然除去她那偶尔让人接受不了的脾气。
乐灵笑着说:“是啊是啊,我说我怎么在屋里的时候就觉总想出屋子,原来就是为了接你们的,快进来吧,都冷坏了吧。”
跟在后面的乐洁笑着说道:“还好,路又不远,我们穿的也厚实。”
迎着几人进了屋,乐灵这才发现跟在她们身后的乐静身上那件大红绉绸棉斗篷异常的眼熟,这分明是乐洁前些日子穿过的。不动声色的将眼睛从乐静的身上移开,乐灵先一步上了炕,这才招呼乐洁几人也一并坐了上来。
等秋风她们将热茶倒好,又端上了一碟柿饼,乐灵这才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眼看着就要用饭了,莫不是今天想跟我这里一起用?”
乐雪听了,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说着,她就回头对喜鹊道:“喜鹊姐姐,你去厨房说一声,我们姐妹今天的饭就都摆在二姐这里,再让厨房添个菜吧。”
乐洁在一边阻拦道:“饭就摆在这里,菜就不要添了。”见乐雪又嘟起了小嘴,乐洁提醒她道:“晚上有家宴,厨房里现在准是忙着呢,你就别添乱了。”
乐薇却不大同意的说道:“如何就差我们一个菜了?厨房里那么多人,大姐你也太多虑了。抱琴,你去跟厨房说,要她们多做一个酒酿豆腐来,钱我回头给你。”
乐洁听了在一边无奈的说道:“如何就用得你来使钱了?我才说这一句你就急了,你快把钱收了吧。”说着,她对喜鹊道:“劳烦喜鹊姐姐了,就按四妹说的办吧,只加一个菜就好。”喜鹊这才领了命带着一个小丫头出去了。
乐薇见乐洁并没有驳了她的话,到一时也觉得十分满意,转头就跟乐洁热情的聊了起来。乐灵发现了,只要让乐薇这面子上过去了,这人简直好说话到不行。
乐静在一边拿起乐灵绣了一半的鸳鸯图,惊叹的道:“我早就听说二姐你的绣艺精湛,亲眼见了才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同,我要是能赶上二姐你的一半手艺就满足了。”
许是因为乐灵心中对乐静一直存有防备与疑虑,所以乐静的话听到她的耳边里总是会生出另外一番意思来,所以在乐洁几人并未感觉有何不妥的时候,乐灵却开口说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就是绣的认真些罢了。不过,”乐灵忽然反问道:“三妹又是从谁那里听说我的绣艺好的?”
乐静摆弄绣线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向乐灵,却见乐灵正笑着直直看她,她又快速的把头低下道:“我,我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了,恍惚好像是在祖母的院子里听下人说的。”
乐灵见她这个样子,更是坐实了心中的怀疑,她笑着对乐雪说道:“我还以为是小妹你说的呢,难得我教了你那么久,怎么都不知道跟三妹帮我吹嘘吹嘘啊?”
“啊”乐雪一拍额头道:“就是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呢,不过,二姐,你确定不是从我这里知道的吗?”乐雪调皮的问道。
乐静目光迷茫的左右看了看道:“真的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吗?乐灵心中冷笑道,三房回来到今天也不过是两个整日,乐静又是从哪里“早”就听说她有这样好的绣工的?若不是早就有了解打探,单凭两日就能了解的这样全面,那就只能说乐静是有用心打探的。一个老实本分的庶女,打探这些做什么?这跟她塑造的胆小怕事的形象又有多大的差距?
乐灵心中分析不断,乐静也在一边懊恼自己的多言多语,她完全想不到乐灵竟然是这样敏感的一个人,只她这一句恭维的话就挑出了这么一个字眼来。
乐静又抬眼看了看正在跟乐雪逗嘴的乐灵,心中长舒一口气:幸好她只是这么随口一问,往后跟这个人说话,还是要更小心一些才行,可是这人这么谨慎,自己想要成事怕是不那么容易了。不过……她嘴角勾起一丝弧线,这样也更有挑战不是吗?
看着只用了比平时少一半的饭的乐雪,乐洁皱着眉头问:“你怎地就吃这么少?可是肚子哪里不舒服了?”
乐雪摇摇头,靠到了靠背上道:“不吃了,留着肚子晚上吃,祖母肯定让厨房里做好吃了的。”
听了乐雪的解释,乐洁几人都笑了出来,乐薇更是毫不留情的说:“你怎么说的跟那吃不上饭的人家似的,晚上再多好吃的,又是有哪样你没吃过的?”
“那能一样吗?人多吃起来香啊。”乐雪反驳道。
就在大家逗弄着乐雪的时候,就听到乐静又哭了出来,乐薇晦气的放下筷子,不高兴的看着她说道:“你又怎么了,成天的哭,有多少水够你喝的啊?就因为你不开心,我们才听大姐的陪着你出来,大雪天的也在外面走,又来吵了二姐,你还想怎么样啊?”
乐静见乐薇发了脾气,吓的往乐洁身边缩了缩,抽泣道:“我只是,只是想到晚上我姨娘不能来跟大家一起用饭,祖母又罚了她抄家规,到现在都不肯见她,我就心里难过。”
乐静的话并没有引起房中几个姑娘的共鸣与同情,她在过于想要让众人同情她,可怜她,急于想将她们母子苦难的形象在府中竖立起来,却忘记了在场的乐灵乐洁几人只是小辈,又如何能议论长辈们的决定?更何况,不过是个姨娘半个仆,又哪值得乐洁几人心中挂念?
就连乐薇,她也不觉得让姨娘参加今天晚上的家宴有什么好处,大家都在坐着用饭,独自己的姨娘站在那里布菜,谁看了会舒服?总之在乐薇心中,只要一日温姨娘没得了二老爷的宠,她就希望温姨娘一日都不要入了二夫人的眼。
乐静抹了半天泪,却听不到有人上来安慰她,虽然不大明白是什么原因,却也知道她这话屋中沉默的话并没有引起她所需要的效果。转了转眼珠,她用力的吸了下鼻子道:“都是我的不好,影响了你们用饭了,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喜欢落泪,怎么都改不掉。再想想,本不是姨娘的错,却因为别人的牵连到现在也没能去给祖父祖母请安,想到她的苦我就忍不住难受。”
乐洁见乐灵低头吃饭,乐薇则是一脸漠然的摆弄着手上的金箔手串,都没有想要劝说乐静的意思,她只好自己开口给她台阶道:“三妹,咱们是小辈,长辈们的决定还是不要去管的好。至于你姨娘的事,三婶和祖母会酌情处理的,你就宽心吧。”
乐静听了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到底不比自己在青州时结交的那几个小门小户的女孩,一个个的心直口快。可现在看来却小瞧了这几个人了,也罢,凡事不急在一时,既然不想让自己哭,自己也不要再哭了,引得她们反感到也不好。
见乐静不哭了,乐洁忙给乐静夹了菜,示意她再多吃点。乐薇早就没了食欲,玩了半天的手串的她突然抬头看着乐灵道:“你这后院的梅花开了没有?”
乐灵也放也筷子,摇摇头道:“没呢,昨个秋露刚去看过,大概要到年前才会开吧。”
乐薇撇了撇嘴道:“还想着画一幅白雪盖红梅呢。”
“二姐,你这屋子可真大。”用过饭,乐雪吵着要回去午休,乐洁就早早带着她离开了,乐薇虽是没走,但却也在她的软榻上躺下了。独有乐静,在乐灵的屋子里走来走去,认真的参观着,在到了书房后乐静终于开口赞叹道。
“屋子还算好,都是用隔断隔出来的,只是胜在一个人住,比较自在。”乐灵不甚在意的答道。
乐静听了,怯怯的笑了下:“二姐这样说,就不怕我去跟姐妹们说,你嫌弃跟她们在一起时不自在了?我可是听说,你刚搬出乐洁姐姐的院子没多久呢。”
乐灵声笑一声,饱含深意的看着乐静道:“去吧,我才不怕你去说呢,左右这话我早就跟她们说过了。不过,三妹你才回来两天,我的事你可没少听说啊!”
乐静羞涩的笑了一下,嚅嚅的道:“我就是想着,多了解姐妹们一些,也好多讨你们的喜欢。”
“哦?是这样啊,三妹真是有心了。”乐灵转回身往卧房走去,午睡是她穿越后的习惯,每日里也没多少事情,也只能靠睡觉打发一下时间了。“三妹要不要也来睡会儿?”
“好啊!”乐静在后面出乎意料的同意了,乐灵也不好反悔,邀着她一同上了炕。不过多时,乐静便睡了过去,可是乐灵因为身边多了个人,反而没有办法入睡,她左右翻身折腾了半天,终于还是爬了起来。
等乐静一觉醒来时,就见乐灵正坐在一边安静的绣花,乐薇在软榻上睡得正香,乐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二姐,我是不是睡得太实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我都不知道。”
乐灵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因为手中正绣到关键之处不好分心,也就没有开口。乐静侧头过来看了看乐灵手中的鸳鸯图案,再看着乐灵专注的脸问道:“二姐,你一个人住这样大的院子,不孤单吗?”
乐灵正要下针的手停了下来,她放下手中的绣样转头看向一脸无辜的乐静道:“不孤单,有这么多丫头陪着,又哪会孤单呢。我啊,因为你的原因都没能睡午觉,实在是有在身边我不大习惯的原因,所以你想想怎么赔我吧。”乐灵表情严肃的看着乐静说道。
见乐灵这样冷着脸,乐静也愣在那里,似是对乐灵这样的回话完全没有准备,“我”“我”了半天。就在她一脸为难的时候,乐灵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点了一下乐静的头道:“傻妹妹,我逗你玩的,你睡得好就行,不过下次你若是再来,可不能跟我睡一起了。”
乐静看着乐灵脸上似是认真又似是开玩笑的表情,一时也摸不着乐灵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于乐灵也太不按条理出牌了,说话还这么的不客气。那么,她现在是想让自己以后不要再来她这里了吗?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现在已经对她的这个院子产生了深厚的兴趣,虽说院子没有乐洁她们几人住的大,但是她和乐灵住也是完全够了的,再怎么说也比她跟姨娘两人住的屋子要大许多啊。
更何况,为了以后能找个好婆家,她也必需从姨娘那里搬出来,三夫人不收她,她就要想办法与这些姐妹住在一起,这样也能抬高身份。
乐灵并不知道乐静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已经对乐静深深怀疑的她,却是下意识的去分析,反驳乐静的每一句话,争取不给她留下什么语言上的漏洞。但无论如何,乐灵不会想到,乐静会把心思打到她的小院上,若是乐灵知道了定会直接拒绝的,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多少留了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