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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郎肉乎乎的一张脸惨白得可怖,额头上不间断地滴着汗,小小的肉手却紧紧攥着婉娘的袖子,整个胖乎乎的身子也缩在婉娘怀里,连话都说的不连贯。
“三姐姐,穆郎好难受,浑身都疼,是不是快要死了?”他不想死,好不易可以和三姐在一起了,他才不想死呢,于是眼泪汹涌道,“呜呜呜呜呜……我要活着,我要永远跟我三姐在一起,我在不要死呢……。”嘤嘤嘤嘤嘤
苏氏也跟着来了,坐在一旁,轻轻抚着穆郎的脸:“有你三姐在,你不会有事的,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知道吗?”又问一旁正在忙着吩咐浮香她们几个小丫鬟做事的婉娘,“婉儿,你弟弟一定会没事的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肯定。
婉娘着实忙得有些累,单手撑着腰,另一只手将穆郎搂得更紧,替他擦泪道:“娘,您就放心吧,我若是连自己弟弟都医治不好,也枉读了这么些书了。穆郎不会有事的,他会健健康康地长大。”
穆郎止住哭,皱着肉肉的脸,可怜兮兮地瞧婉娘:“穆郎以为,三姐自从嫁人后就不再要我了呢,三姐现在只爱李夙尧了,只跟他睡觉,再不会搂着穆郎睡觉了。”
苏氏脸一木,有些为难道:“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省点力气好好歇着。既然你三姐姐说你没事,你顶多在这歇个一两日,等好了,就跟娘回家去。”
穆郎不依:“才不要回去,三姐夫说了,他邀请我在国公府里住,我想什么时候回去再回去,我以后想什么时候来就可以什么时候来。”又推他娘,“娘,您自己回去吧,让我跟三姐单独呆一会,好久没跟姐姐说说心里话了。”
肉小子打小身体就健壮,此番竟然没事,苏氏重重松了口气,现在又听到用这种口吻说话,气得笑了:“我看你是怕回去后你二叔给你请授课先生来授课,浑小子,成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就是被你爹给宠的!”
许是药丸见效的缘故,穆郎气色稍稍好了点,瞪圆了眼睛:“我爹是大英雄,我是大英雄的儿子。将门之子,将来可不是得能够拿得起刀枪的么?我将来也要带兵打仗去,我也要做大将军。”
一直坐在旁边,被沁香紧紧抱着的杨崇答话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晋王妃婶婶原该是想害我的。我却将有毒的糕点端去给你吃了,才害得小舅舅你受苦了。”
“没关系没关系!”穆郎使劲挥着肉手,赶忙说,“亏得是给我吃了,你瞧,我身体这么壮,现在一点事都没有。要你真被你吃了的话,你那么瘦,肯定早就病倒了。你病倒了,昭训姐姐该是会哭的,穆郎也心疼昭训姐姐。”
婉娘心想,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贪吃。又想到自己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自己,也贪吃,也是长得一身肉,不过倒没穆郎这么幸福。因为那个时候,肥肥肉肉的她,不得爹爹喜爱,还隔三差五地被画娘欺负。
浮香端来了两碗黑乎乎的东西,对婉娘说:“少夫人,药煎好了。”
杨崇看着这黑乎乎的药汁儿,有些畏惧,蹙眉说:“我可以不喝吗?我觉得我一点事都没有,现在可好了。”
穆郎则毫不客气地自己端过药碗,闷着头一口气全喝了,喝完自己擦嘴,然后自己从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掏了几颗蜜饯塞在嘴里吃。
“怎么可以不喝药呢?学我这样,捏着鼻子,一口气就喝了。”将药碗推到杨崇嘴边,“来,小舅舅教你喝,喝完给你蜜饯吃哦。”
沁香见小公子还是不肯,便劝道:“若是公子您有个三长两短,还让昭训娘娘怎么活?公子听李少夫人的话,喝了药,就可以去见昭训娘娘了。”杨崇这才听话地喝了药。
婉娘却有些沉默,太子府跟晋王府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所有人的心思都不是她能够猜得到的。若说龙袍一事是太子妃联合晋王诬陷的太子,那么,崇儿跟穆郎中毒,则很有可能是太子诬陷的晋王府。
穆郎是误食了有毒的糕点,若不是穆郎,此番真正受害的,怕是崇儿。可崇儿不是太子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吗?崇儿不是太子最宠爱的儿子吗?婉娘忽而觉得有些可怖,生在皇家,有的时候,为了打败对手,竟是可以这般不顾手足之情,甚至……连亲生儿子的性命都不顾了。
杨崇跟穆郎喝了药后,都流了一身汗,两人都打着哈欠,吵着要睡觉。婉娘早命丫鬟收拾出了一间房,此番便叫丫鬟带着两位公子去客房里睡,吩咐务必好生照顾。
杨崇听话地走了,穆郎却不肯,赖在婉娘身边不走,刚好此时李夙尧回来了,主动留下了穆郎,婉娘也就没再说什么。苏氏见穆郎没事,便就起身回府,李夙尧命人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婉娘坐在床边哄穆郎睡觉,并保证不会在他睡着时将他送走,穆郎这才乖乖地阖上双目。或许是累极了,又或许是药效上来了,穆郎一阖上眼,便就睡了过去,沉沉的,雷打都醒不了。
李夙尧抬手,用袖子去擦婉娘额头上的汗水,一下一下的,及其温柔细心,也难得他一个武将能够做出这般温柔的动作。
“夫人又辛苦了。”李夙尧将婉娘轻轻搂抱在怀里,低头亲吻她的头发,搂紧了一点,“为夫其它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夫人辛苦受累……。”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婉娘跟着他,着实辛苦了。
他当初死皮赖脸拽着婉娘不肯丢手,可婉娘现在嫁给他了,又渐渐地将心跟他融合,可他自己却怎么样呢?不得不反思,他做得不好,一点不好,若是九王此时尚未去封地,太子跟晋王闹得这般,他怕是会给圣上出谋划策。
若是肉丸子当初嫁得九王……李夙尧忽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跟肉丸子间的感情,真的是差点东西的,即便现在两人的心在渐渐靠近,可那份夫妻间该有的默契,还是一点没有。
婉娘见丈夫一直低头抿唇沉默着,便将手轻轻附在他手背上,微微抿唇一笑:“你不必担心我,孩子也没事,夙尧,太子跟晋王……。”换了个问法,“自古以来,生在帝王之家便就身不由己,此番不知……是否会牵连到你我两家?”
李夙尧反手将婉娘的手握在掌心,紧紧攥住,声音轻柔地道:“我们李家向来只忠于皇帝的,夫人放心,云家也不会有事。”
“嗯。”婉娘不再多想,只紧紧靠在李夙尧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李夙尧垂眸瞧着怀里睡得正熟的****,满心满眼都觉得甜蜜,又想到婉娘就快给他生个孩子了,更是开心。
圣上是着自己的亲信大臣张笙前去查办的此事,过程如何,谁也不知道。只是,最后的结果是,晋王被贬为蜀中王,但依旧留在京都。晋王妃自请削发为尼,太子妃则被赐三尺白绫。太子被废,贬为房陵王,继续圈禁于太子府中。其他相关人等,一律赐死。
至于崇儿,则被独孤后亲自接到身边抚养。
圣上到底是偏心于蜀中王的,被贬了,竟也没被打发去封地。
房陵王姬妾云氏原本也是欲被赐三尺白绫,只是圣后顾及着她着实在为太子考虑的缘故想要网开一面,圣上也顾及着云盎及众多寒门之臣,便就同意免其一死。韵娘被贬为奴,终生侍候在太子身边,此生再不得与圣孙杨崇相见。
为了韵娘的事,苏氏也****不少心,她进宫求过太后,也求过二圣。甚至,为表决心,心甘情愿在殿前跪一天一夜。不过韵娘到底是没事了,不管皇家是否是看在她的份儿上免了韵娘的死,但她作为母亲的,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相比之下,韵娘生母柳姨娘倒是冷静得多,闻得东宫出了事,并无过多表情。甚至,她都没因此去求过丈夫,没想过让丈夫在二圣面前求求情。
在她心里,怕是只有画娘才是亲生的。她不待见韵娘,打这个女儿出生时就不喜她,因为只要一见到她,柳氏就会想到自己为妾的身份。
作为寒门之首的云家,在东宫大难之际,到底是为女儿谋得了最后生存的机会。
可元家呢?元家自始至终,便就从未想过替女儿说上一句话。元氏,在大兴王朝建立之前的那数百年里,也是有人做过皇帝的,元氏女相当于是西魏皇族后裔。
元家祖先,原是鲜卑拓拔氏,夺得帝位后改姓元,在南北朝末期,是为八大柱国之一。
便是在世族之势已不复往日的今天,其元家势力在本朝,也是举足轻重的。其身份地位,可与李家齐肩。当初元家不顾元氏女反对,逼迫元氏女嫁给太子杨佼,不过是想元氏女成为第二个独孤后。
可哪知女儿这般不争气,好好的太子妃不做,竟然与元华夫人所出的晋王勾结!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救她?劝她别做梦了!元国公气愤地捶桌。
静静立在一旁的元国公之孙元翊微微敛眸,他如玉的面盘上轻轻划过一丝忧伤,眉头也微微蹙着。但他深知祖父心意已决,说得多了,反而只会叫妹妹死得更快,便再没多言。
元国公气得胡须乱抖,又一掌狠狠拍在案上:“前功尽弃!真是前功尽弃!素漪那丫头,真真不知好歹!”越说心里越气,索性不说了,抬头望向爱孙元翊,“翊儿,你妹妹自己作的孽,跟你无关,此事只是东宫跟晋王府间的事情,跟我元家也无关。你也不许偷偷去瞧你妹妹。”
元翊答:“是。孙儿知道。”
元国公叹息道:“你原该在六年之前便就娶妻生子的,奈何你父母相继离世,守孝一守就是六年之久。现在孝期已满,而你也不小了,这几日叫你祖母跟叔母瞧着些,看哪些大家族姑娘到了适婚之龄的。”
元翊眼皮子一颤,抬眸道:“孙儿不急,眼下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情,孙儿怎可急着成亲呢?”仿佛时光倒回到六七年前,十三四岁的素漪总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声音清清润润的,不停叫着哥哥……哥哥。
他们兄妹年龄只相差一两岁,小的时候倒还好,童真无邪。可随着年龄增长,男女之情也油然而生,素漪仰慕他,他也想要娶素漪。
只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怎能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