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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楔子
黄昏时的那一场雨,湮灭了刀的杀气、剑的灵气、还有枪的霸气。
雨中,姑苏城外,刀,伫立。刀的对面,一个姑娘,很秀气的姑娘,手握一把断剑。剑虽断,可魂未消。那断剑截口处一滴血将滴未滴,似已早凝固。谁也看不出这把通体泛着银白色光芒的断剑此刻竟释放出强大无比、可恨又可畏的杀气。而世上最大的最危险的杀气就是因灵气仇恨而凝聚累积所释放出的杀气。尽管还在咫尺的刀,一柄遍体伤痕的幽黑的刀。这把刀与它的主人一样黑,一样满身伤痕纵横。刀是一把残刀,它却是这世上最完美最厉害的刀。刀饮血,每一次重大的杀戳,刀口就会钝一次,甚至缺一个口。正因为闯过风风雨雨,所以刀,残刀才会如此霸气,比先前的杀气还要让人震憾的霸气。就好比世上最完美的胜利,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血而败人之臣”!
当一个霸气的男人面对一个充满杀气的女人,刀剑,水火,孰能相容?枪,完美的枪,就在城头的老槐树上。雨打湿了他的衣襟、头发和枪。他总说他的枪是完美的枪,特别是在残刀与断剑出现时。残刀杀人无数,断剑饮血几何?就是没人能亲眼看见这完美的枪杀人时的姿势,是优雅还是残酷?因为谁都不清楚这把枪到底有没有沾过血腥。枪的主人常说一句话;我的枪不是屠夫的杀猪刀,但它比杀猪刀厉害。惩罚你的灵魂比结束你的生命更好!
雨仍在下,淅淅啦啦没完没了。如血残阳还在西边徘徊。菲菲小雨为这场对峙铺阵,好一层迷惘的面纱。老槐树上的人放下不知是枪还是拐杖的东西,翘着二郎腿仰靠在树叉上,幽雅地吹起了笛子。笛声萧索低沉,是一个男人的内心哭诉!
残刀乌黑的刀面上挂满了水珠,晶莹剔透。秀气的姑娘乌黑的睫毛上一样也布满了水珠,衬得那双大眼睛闪闪发光,怨怒的光。残刀旁的袍子动了,残刀铮铮作响,左右晃动。刀面上的水珠顿时迸溅四射,如烟花那样绚丽。移步换位,剑在手。“哗啦”!断剑已倏倏破解烟花样的水箭,以最美的弧线扎向了摇晃的刀。猛然一股劲风,小雨沙沙作响。列刀冲天而飞,一个声音咆哮道:“雷电!”
笛声戛然而止。
二、大兵压境
“报!西夏兵在在洱泸河畔安营。”
宋高宗二十八年,太昌城南二百余里处,丘陵起伏,座座蓝色的帐篷中央的一座黄色大帐篷里;一个士兵正在向案几上悠悠下棋的将军报告军情。
“随他吧!下去。”这位英武俊朗的将军一挥手示意那士兵退下便又与对面一位长须飘飘的参将下起棋来。
“泰山崩于前而不溃!”将军下了一颗黑子,将杀气腾腾的白子封死了。索然将军哈哈地笑了起来。
“置死地而后生!”参将拈着袖子将一颗白子下在了黑子的老巢,可谓险招。
将军邹了邹眉头,嘟浓道:“根本就是破罐子破摔!”又一子下去,将这颗黑子前后的路堵住。也就是那颗白子此刻如临绝境,毫无活的希望。
正待将军得意时,参将的杀手锏猛然使出:在最先封死他白子的黑子旁下了颗白子,使这颗白子与身陷囫囵的白子构成了一个内城包围圈,反制看似在外围占优势的黑子。好一招妙棋!将军一时额头涔出冷汗。一看棋局,傻了眼,不知从何入手。
“报!西夏兵已有一千余人马向我方杀来。”
“全是骁骑兵吗?”将军问。
“不单是骁骑兵,还有长矛与戈盾兵。”
“冷云,你看用什么兵种去狙击好呢?”将军停止下棋问对面的参将。
“蒙仲,我看什么兵种都不用最好。”参将冷云手掂着一颗棋子在棋盘上寻来寻去。
“冷云,你身为副将,强敌来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将军蒙仲有些不悦。
“蒙仲,这是战略上的需要。敌方只派一千余兵马来犯,无非是想试探我军实力,好为后方大军大举进攻作准备。”
“你的意思是静观其变?”
冷云讪笑道:“哪倒不是。只需派出五百余弓箭营士兵向前推进十里组成一道人墙,让西夏兵先尝尝我神武军的厉害再说。”
蒙仲一听,连声称妙。“也是。有我神武军镇守蜀州,他西夏兵就休想踏进太昌城一步。”
“既然如此,来,兄弟咱们下完这盘棋。晚上叫上士兵们一起喝酒吃肉,以为来日沙场杀敌的他们壮行怎么样?”
蒙仲一捏棋子往棋盘上一搁,爽快地答道:“没问题!”帐外,紫衫战士罗列在每一个帐篷的周围,一圈又一圈。时不时见穿着护心镜盔甲的指挥将领提着刀走来走去。站岗的士兵如白杨一样笔直挺拔。手中的枪涣出寒冷的光,那是杀敌的坚决与勇敢。数不清多少帐篷,更数不清有多少大宋神武军的士兵。总之里三层外三层,刀剑枪矛层层设防。车马辎重、护卫森严。弓箭战马严阵以待。所有人的心态都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只有两位将军悠闲自在,毫不紧张。
风起云涌,飞沙走石;夕阳时分,红霞满天。西夏兵一千余人马已风卷残云般地席地铺来,在沙丘上划出股股流畅的尘暴。马蹄翻飞,刀声嘹亮。神武军弓箭营士兵已悉数到了狙击地点。一蹬马步,跨腰搭箭,瞄准了千米外气势汹汹的西夏骑兵。
箭早在弦上,扣弦的手丝毫不敢放松。弓箭营督卫逊风有令:要最大限度地发挥杀伤力。要发挥最大的杀伤力,必定要近距离。所以逊风在等,等到西夏兵距离自己队伍只有一百米时再万箭齐发,射他个人仰马翻。逊风一向很有耐心,够沉着。年方三十,肤黝黑,身材魁梧,有一种英威俊朗的男子气美。八百米、七百米......一百五十米!近了!近了!“众士听命,准备放箭!”逊风已发出了狙击敌人的命令。神武军五百弓箭营士兵个个屏神静气,严阵以待。逊风一抽腰上的慕寒刀向前一挥,顿时万箭齐发,射向迎面而来的西夏兵。
“咣咣咣”!箭撞上盾牌的声音。所有的箭都没有射中敌人的肉身。急速奔腾的西夏士兵在弓箭营士兵瞄准他们的那一刹那勒住了缰绳,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傲然舞剑。剑光旋出一团绚丽耀眼的光环。剑穗黄晃晃的,在挑起的朵朵剑花下格外迷人;就如同女将军那淡定又美丽的脸。大宋出刀而西夏舞剑,所以箭发之时,盾就坚起了。此刻五百弓箭营士兵的对面不是一匹匹高大的战马,而是一排排黑压压的坚固盾牌,无懈可击!
“放箭!”逊风十分恼火,命令道。宋军弓箭手无奈地放下了弓箭,一脸茫然。
蓦然,那西夏的女将军骑着闪电马缓缓驶了过来。她很有礼貌地问逊风:“大宋的将军好啊?怎么不射箭了?”她一副轻松佻嬉的笑容让逊风恨得咬牙切齿。
“奶奶的,一个娘们!”逊风跨上自己的赤免马一挥慕寒刀向前迎了上去。
西夏兵女将军剑在手,从容镇定。她举着剑一直向着逊风走过来,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轻蔑。赤免、闪电两马相遇,二人眼神相撞,激起一团炙热的火焰,战斗即将开始。
“你不服?”女将军问。
“我凭什么服你?”
“你就是神武军中最出色的督卫,还是太昌城中最著名的刀客?”
“你怎么知道?”逊风好生奇怪,自己的底怎么被敌人摸得一清二楚。这样在战场上对自己非常的不利啊。
“因为你的刀,慕寒刀。它与我的笑雪剑同出一个铸剑师之手:欧冶子!”
逊风诧异万分,暗忖:这女人不简单!武林世故也知晓许多。遂恭敬地问道:“将军悉出何门何派?看来我们很有缘啊!”
“哦!门派?我生在西夏,长在西夏,无门无派。不过我倒可以告诉你本将军的笑雪剑是怎么来的。想听吗?”
“这个倒不必。我想请教阁下大名,以便日后记得。”逊风抬高了额头,扬起了眼角。
“碎云。记住啦!天下乌云为我所破碎!”
逊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这位西夏女将军从小无父无母,被镇南王手下一名武将碎翻收养。碎云从小就砺练了十八般武艺与智韬谋略,长大后进入军营,成了一名武艺高强、善于谋略的将军。
碎云一见逊风在笑,娥眉冷竖,大声喝斥:“笑什么?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讥笑的?”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笑你的话太狂妄自大了。”逊风忍住笑。
三、风云际会刀剑
突然一道犀利的劲风划过逊风的脖颈,项尾的发丝顿时向后飞扬。是剑,笑雪剑。剑未动风先行的笑雪剑闪着幽怨的白光直刺逊风的面门。碎云狠狠地嚷道:“狂妄又怎样?告诉你逊风,在西夏还没有人敢如此数落我。今天你有种,不过你要付出代价的。也让我见识下太昌城最著名的刀客到底有多厉害。”“见识是吧?好啊。”逊风鼻子一哼,慕寒刀抖地挥了出去。同时,逊风一勒马缰,马儿赤免后退三尺,慕名寒刀撞上笑雪剑,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碎云剑势犀利泼辣,从下至下,全是使的她所学“风云剑”中的第十六式“百步穿杨”剑剑递出,干净利落,挟着万顷力道。要不是逊风身法轻灵飘矢,他的心脏早被击成了碎片。而逊风的慕寒刀此刻只有挡的势没有击的的功。因为他对对手没有另意,只是切磋。所以他的“风云刀”一直以“佛光普照”这等博大包容的刀势来化解狠毒的“百步穿杨”之剑锋。“风云剑”、“风云刀”系欧冶子炼这对刀剑后,一位武林高人为之而特创的秘诀。其秘密就刻在剑柄与刀柄之上,总共五十字。凡得刀剑者必会“风云大法”当年那位高人称慕寒刀为风云刀,笑雪剑为风云剑。刀主温、主柔、主阴。剑主力、主刚、主阳。慕寒、笑雪正是根据此二兵器的特性而取名的。更有趣的是慕寒、笑雪是晋佩王时期的一对情侣侠客。他们使用风云刀剑得走江湖,锄暴安良、行侠仗义。这慕寒刀、笑雪剑也包含着后人对他们的敬仰与怀念。
而此刻两件传奇兵器却在兵刃相见,令人扼腕生叹啊!碎云急红了眼,又大又黑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透射出令人生畏的寒意,那是恨,那是可怕的杀气。她跨下的闪电马此刻也向逊风的赤免马发难。它前蹄上扬,一步一步地前进,并蹄踹赤兔马的脖颈。赤兔马只得一步一步地后退,就如同其主人一样,唯有守势哪有招功。现在用得寸进尺来形容碎云的举动最是恰当。可逊风心里明白,自己要在瞬间扭转战局而处于上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知道风云刀剑自创始来都是相互依赖又相互克制的,不论是其兵器本身还是相应的如招式套路,都是没有绝对的赢家。
见碎云杀红了眼,逊风挥舞着慕寒刀格挡着来势汹涌的笑雪剑,抽出一份精神说道:“碎云,你难道真要置我予死地不可?”
碎云绷紧的神经顿时一松驰,满天飞舞的剑气散去许多。她狠狠地说道:“对于你这种高傲、看不起女人的男人我从不手软的。”说着纵身弹起,弃马扑向了逊风。
逊风大惊失色,想不到这小妮子果真动了杀心。这还了得?电光石火间,他翻身堕马,从马腹下横穿过。慕寒刀在沙丘上一点,借力跃起。在空中举刀上刺——“破云穿雾”
“当当”!慕寒刀刺在了笑雪剑剑脊上,发出惊悸的声音。碎云马上一个“鹞子翻身”大叫道:“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说话间整个身子凭空向后挪移了五十米,脚下的黄尘化成一条沸腾的巨龙湮灭了逊风的视线。
“乾坤大挪移!”神武军中有人惊叫起来。杀人于无形中的“乾坤大挪移”是借力武功中最上乘最出神入化的。逊风也高声吼道:“来吧!我不信我还怕了你!”他反手一抄,慕寒刀插在巨龙身上,整个身子倒立空中。另一只手隔空对住刀柄暗使真气。“倏哗”!慕寒刀流星般向五米长的巨龙脊背上划去,卷起罡风一遍,直令神武军弓箭营的所有士兵们掩面。这就是风云刀中最大气磅薄的一式“溜去来”
虽然看不清碎云的身影,但她惊啧的声音却隐约地能听见。黄色浑噩弥漫空中。逊风急速滑翔的身子猛然下沉,手提起了慕寒刀。刀寒光闪闪,如幽灵鬼魅。此刻它已被赋予了杀机,重重杀机。逊风擎刀向天,一个“大刀阔斧”向前劈去。前面不是一团黄色迷雾,是一个人,手里没有了剑、凝持不动的碎云。她一脸笑意,诡异叵测,令人五味乏陈。逊风略停顿片刻,刀势还是继续向前劈了下去。要是碎云依然站立不动,稳若泰山,要是她不能在刀离她头顶一条缝时瞬间制敌,那么她整个人会被慕寒刀完整无缺地对割成两半。
逊风势未收,心里却想到了这些。猛然他感觉身后劲风嗖凉,有沙粒敲打在背上又滑落下来。这劲风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集中,胜似一个武林高手强劲的掌风。
就在慕寒刀离碎云头顶只有一条缝的距离时,逊风已感觉到身后的劲风集成一束对准了自己的命门穴。这一束劲风此刻十分地凉,如同寒冬腊月河中的水凝固的冰桩扎在背心,令逊风快要窒息。
是剑!难怪碎云那么镇定。笑雪剑一定是从他背后偷袭而来。好一招“移花接木”!逊风瞬间意识到了这个结局:两败巨伤。可惜已来不及了。慕寒刀已斫断了碎云头盔上的红缨。而逊风的后背也传来了钻心撕胆的痛楚。完了!糟糕!逊风目瞪口呆,碎云也脸色煞白。
“啊!”逊风与碎云同时尖叫出声来。“呛啷”!又是慕寒刀与笑雪剑碰撞的声音。只不过这次碰撞使慕寒刀的刀口上长出了七个月牙形的缺口,从此名为残刀。而笑雪剑则从剑刃的四分之三处折断,从此名为断剑。一杆很短锈迹斑斑的枪钉在了躺在几十米外地上逊风的手腕上。他十分痛苦,血染红了沙丘。碎云亦颓坐予地,大汗淋漓,口里如说呓语一般念叨着:“枪!谁的枪?”她有点神志恍惚。
对,就是在生死一刻,千顷一发之际,一杆飞快的枪横穿而过拯救了逊风、碎云二人的生命。环眼四周,哪有持枪人的影子。神武军与西夏士兵们个个东张西望,一头雾水。
四、猛虎图
神秘的枪?这个疑问很快传到了十里外神武军营里。蒙仲喝令卫士拿来笔墨纸砚,然后挥毫泼墨,在一张又大又白的宣纸上画起虎来。一旁的冷云及几个卫士都一脸不惑,偏着头看将军到底画出个什么名堂来。
蒙仲下笔如运气,书写似舞剑。一撩秋风舞,几横扫落叶,点睛神来处,如刀插在喉!将军笔下的下山虎已威风凛凛地赫然跃在纸上。旁边题了一行苍劲飘逸的大字;临危不惧虎山势,镇定自若诸葛计。
“蒙仲,你又在玩什么把戏?逊风带的弓箭营一班人马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要不然是从哪里来的枪刺伤了逊风的手腕?逊风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们神武军不能轻易地放弃他。”冷云建议道。
蒙仲不搭话,令身旁的卫士将这幅栩栩如生、霸气冲天的猛虎下山图装裱收发,令之送到西夏军营将军的手中。蒙仲交待完毕才转过头来对冷云道:“兄弟,跟我这么多年,还不明白这其中的蓄含用意吗?”
冷云轻涩一笑“你的意思是在气势上制胜于西夏主帅,让其不敢贸然前进。就如同诸葛亮玩空城,有异曲同工之妙?”
“哈哈哈!知我者冷云也!走,咱们再去喝几杯。还要去鉴赏一下皇上为我们犒劳所奖赏的十二位美女!军中没女人就是闷啊!”
“可逊风及弓箭营士兵怎么办啊?”
蒙仲一提盔甲,拂袖走出帐篷,口里应道:“别担心。谁报告说他们遇到了危险?走!难道绝色与美酒还提不起你的心情?”
冷云摇摇头,走出了帐篷。
十里外的沙场上,神武军弓箭营士兵与西夏的骁骑兵依然对峙着。天已黑尽,只有空旷的天幕上偶尔闪烁着几颗黯淡的星星。夜很能够静很冷。只不过双方的人马都歇息着,提高警惕地歇息着,谁也不敢真正解甲卸胄地休息。
碎云的帐篷中点起了红色的蜡烛,里面影子摇晃不定,直让对面躺在床上的逊风心生慌乱不已。卫士已为他包扎好了伤口。他看着墙上那杆短枪,思绪一下子拉得很远很远。
听说枪在兵器谱中一直以长著称,虽然利害,但当今侠客名士中用枪者寥寥无几;冶炼大师中也没见人铸造过名枪的。那这枪的主人其武功一定在自己与碎云之上。难道他是一名江湖过客、一名隐藏多年又重出江湖的武林高手?还是西藏自治区夏国中的高人暗中相助碎云?这一切扰得逊风心好乱。
卫士祖离端来了祛寒的姜汤,逊风喝下后拉住祖离的袖角问道:“西夏兵中的那位凶悍的女将军没事吧?”祖离一愣,望望对面不远处飘飘忽忽的烛火,惊讶地问道:“督卫你怎么关心起敌人的主帅来了呢?你还是好好休养吧。你伤得不轻!”
逊风把眼一瞪,怒斥道:“难道敌人的主帅就不是人了?我逊风能遇到如此厉害的对手,此生无憾也,岂有不问?祖离呀,你要明白:人生能得一个真知己足矣;同样人生能遇一个真正的对手也难得呀!人生最怕的是没有对手,没有争论,没有坎坷,那样平淡的人生再好我也觉无味!”
祖离低头唯诺,又禀道;“那个叫碎云的女将军已无大碍。只是因那杆神秘的枪现在正与你一样,难以入睡。督卫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说?”逊风吃力地撑坐了起来问道:“什么事?”
“蒙仲将军派了一名信使路过这里向西夏军远征军大本营的洱泸河走去。”
“什么?快!快马加鞭将之追回!否则今晚难免大战一场!”逊风意识到了什么,焦急地说道。说完由于牵动伤口,全身一阵抽搐,猛地咳了起来。
“沙沙沙!”夜里下起了小雨。真是晦气,这如沙漠般的地方也下雨,天有不测啊!祖离亲自驾马向信使去的方向追去;因为他已没有时间吩咐其他士兵了。
高低起伏的丘陵上,一串串又深又乱的马蹄印沿着低洼带延伸。祖离举着火把已离开了弓箭营向前推进了三四里了。先前还能依希看见灯火,现在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显得幽严恐怖。幸好这雨下得是零零星星的,要不然这火把早被浇熄了。
马儿喘着粗气,速度慢了下来。祖离却急得满头大汗,拼命地甩马鞭。他愈是重重地甩下去,前进的步伐愈是变得缓慢。渐渐的他也大口喘着粗气,支撑不下来了。他索性一拉缰绳,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委顿于地上。正低头陷入绝望时,突然卧在地上的马儿抖了抖鬃毛“咴儿”一声鸣叫惊动了祖离。他抬头远眺,猛然发现前面有灯火闪烁。顿时心中诧异,莫非是那信使?仔细一看,那灯火摇摆不定,却无向前移动的痕迹。祖离暗忖:前方一定有人使诈,遂将马儿固定于此地,自己则匍匐着摸了过去。越来越近,祖离屏住呼吸,在一堆土丘后蹲下隐藏起来。不远处穿着神武军士兵服的人正鬼鬼祟祟地在一张猛虎图上用毛笔色勒着什么。只见那信使一边用手按压着图的一角,一面还在东张西望,十分警惕。另一只手紧握毛笔在画上快速地舞动。一横一圈又一点,然后是注解、箭头。一会儿他仰着头思索一阵后又圈点起来。一会儿脸露喜色,把这猛虎图看了又看。祖离顿生疑窦。这些箭头等符号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某种要塞或企图的暗号?如果是,这信使一定与西夏勾结,叛主卖国,不可饶恕!如果这是太昌城的神武军布防图,那么就更糟糕了。一旦西夏远征军得到此图,对于他们进攻太昌城那就变得太轻易而举了。这些太可怕了。可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信使,且只负责联络通信,又怎么知道整个太昌城的布防情况呢?除非上面有人或另有内鬼的配合。越想越困惑。看看那信使已将猛虎图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祖离不再犹豫,拔刀一跃,猛然劈下,并大声喝斥;“留下猛虎图!”
这一喝还了得,犹如晴天霹雳,更似午夜凶铃,骇得那信使魂飞魄散,向后打了三个趄趔,一个踉跄翻倒在地。他马上又镇定地爬了起来,浑身颤抖着。做了亏心事的人都是这样。信使直愣愣地望着祖离节节巴巴地问道:“你你是何方牛魔蛇神?有什么冤也不要打我呀!”
祖离听了暗笑,但表面却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别他妈的什么神鬼不神鬼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把猛虎图交给我,快!”
“为什么要交给你?我是奉神武军蒙将军之命将此图送到西夏主帅手中,以此解决裂这场干戈。”信使见对方并不是什么鬼神,一下子说话有了底气。
“为什么?我看见你在图上做了手脚!”祖离把刀一亮,挥手砍下,刀径直斫向火把边的地上。火苗剧烈摇晃起来,沙砾四溅。火把旁已生出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坑来。
信使一见不妙,抓紧猛虎图向前一跃,落在了他身后的马儿背上。正欲掣缰逃窜,祖离已一步蹬地,麻利地向前踹出,抓住了马尾巴。马一受惊,顿时高扬前蹄,嘶嘶鸣叫,猛然向前狂奔而去。
祖离将刀支地随着奔腾的马向前滑行了几十米远。信使急出一身冷汗,仆在马背上惊惶不已。忽然他回头望了望祖离,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而祖离则还了他一个装满仇恨与愤怒的眼神。只见信使从胸口处抽出一柄拖着猩红尾穗的柳叶飞刀。信使在心中掂量片刻后,敏捷向后一掷“啊”!祖离大叫一声,双手从马尾上滑落下来,整个人被摔在了地上。飞刀刺中了他的肩胛骨。然而就在祖离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刀已并作利箭发出,马腿被破,马儿顿时跌翻于地。
信使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祖离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过去。虽然是跌跌撞撞的,但每走一步都带着一份震憾,一丝寒气。毕竟祖离是逊风身旁八大卫士之首。信使本能地恐惧起来,但又想尽力使用权自己平静下来。他一边退一边掏出火折子,准备将猛虎图烧毁。可惜他晚了。祖离在他掏出火折子的一刹那就一跃冲天,拼着最后所剩下的真气化着杀手锏铺天盖地地向信使当头罩去。沙尘飞扬,罡风四起。满天花雨的沙影下,信使被一只钢擎巨臂打进了沙里。他连一声叫也来不及便被沙砾吞没,只留下一只手张着五指露在外面。手里的猛虎图骇然向空中飘去。祖离赶紧借沙之力腾空而起,迎向那张牙舞爪的威风凛凛之虎。近了,刚想一把抓住时,猛虎图一闪即逝,如梦的幻影。更让祖离诧异而措手不及的是迎面而来的三条腿黑呼呼地向自己胸口踹来。在空中,祖离只感心口被剧烈震动了一下,接着便跌落于地。咽喉里向上涌出了液体,感觉胸腔里的东西好痛,接着视线模糊、意识模糊,晕了过去。而在祖离的四周早已火光通明,十八名西夏卫士正高兴地笑着。他们收拾好猛虎图这宝贝,再把祖离装进麻袋里扛在肩上,向那一只裸露在外的手狡黠地笑了笑,便一展轻功呼啦啦地赶回了洱泸河畔。他们便是令人闻风破胆的西夏十八煞。想不到他们加入了西夏远征军成了卫士!
五、虎口营救
祖离已出去了两个时辰,一点消息也没有,逊风碾转难眠。看看窗外朦胧灰暗的夜色,零星小雨早已停止;逊风不禁心中焦虑起来。他叫来了另外的七名卫士,让他们快马加鞭赶往前沿查看。
“祖离已不见踪影。在距我们军营十里处的沙丘地带有惨烈的打斗痕迹。”这就是结果,逊风最不想要的。卫士们都问逊风下步该怎么办,逊风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谁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天朦朦亮,东方红日初剥。洱泸河的水在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下安静地流淌着。渐渐地河面闪烁着波光粼粼的金黄。好一个让人惬意万分的早晨啊。碎云却还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整个军营一片静。昨晚碎云便带领绝大数人马退回了洱泸河畔。
在军营外不远处的芦苇荡里,有一匹赤兔烈马。马背上是一名满脸怒气,手提一把缺了口的刀的大汉。已是初秋,萧瑟的寒风与白霜慢慢地浸湿着这个马上的男人,他不禁打了个激灵。尽管视线里的白雾缭绕,前面的洱泸河及西夏一排排军营有点模糊,但他的目光却是那么专注,那么透彻,那么凌厉;他要看透!
西夏的军营一字排开,全部为正方形的蓝紫相间色。而在帐篷外则构筑了一道深深的壕沟,上面搭放了一层用绳索牵引的木板。壕沟边还安扎了齐人高的尖尖木栅。如此工事,在这马上男子的眼里却显得不屑一顾。他鄙夷地望了望站在栅栏大门处的四个西夏士兵,突然一拍马屁股,呼啸着向前冲去。
抬头猛见对面一马一人撩刀来势汹汹地冲来,这还了得?本在打盹的四个守门西夏士兵一下子睡意立消,心里一阵沁凉,慌忙拉响了军铃,并持刀前去阻拦。
刺耳的军铃声一响,整个军营的人都惊慌起来。他们来不及穿甲挂盔,操起兵器就往外冲,很快在栅栏里面构筑了一道衣衫不整但刀剑林立的人墙。这男子冲到栅栏大门口时挥刀砍倒了栅栏边那四名西夏士兵。四名西夏士兵陆续倒下,赤兔马却没有跨进这道栅栏。五把五丈长的巨型斫马刀扫向赤兔马的四条腿。马惊人翻,马上的人顿时弃马而下。赤兔马前腿受创猛地往后一掖,掉头便逃。而这男子却成了马,他的右腿鲜血淋淋。可他却杀红了眼,握着一把残刀如风卷残云、溅起满天血花,五名持斫马刀的巨汉悉数倒下。
此时,西夏的弓箭手及盾牌兵皆已出动,而且还有军营内专门的杀手陆续冲了出来。来者却毫不顾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任刀剑舞在头脚,任伤痕遍布全身;依旧残刀翻腾,掀下多少头颅,挡落多少利刃。战场如此激烈,却有一个人处世不惊,居然还在梦中。这个人即是西夏远征军主帅碎云女将军。
碎云统领这支五万人的西夏军队时便立下一条很怪的规定:清晨睡觉时,发生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她睡觉,否则格杀勿论。自然今天早晨外面刀剑飞舞、喧哗一片她也不晓得。她睁开眼睛,透过窗户,本想沐浴第一缕金黄的曙光;却见外面阴霾一片,露气浓浓。“金儿,端茶。”碎云向门外喊道。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像一个洋娃娃、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子匆匆端一盘茶走了进来。金儿很听话,伺侯碎云从来都是随叫随到,从不拖拖拉拉的,故深得碎云喜欢。
碎云喝完茶,问金儿:“外面在搞什么?这么闹哄哄的。”
“主子,外面有一个杀气腾腾的男子单枪匹马地杀入了军营中。”
“噢?谁有此熊胆?认清那人是谁了吗?”
“是一个宋军督卫,且他使的刀上面有好几个缺口。”
“是他!太昌城最著名的刀客逊风。难道这么不怕死?你怎么不早说?”碎云麻利地穿起行头来。
金儿小声答道:“主子没问,奴婢不能乱说。”
碎云摇摇头,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的飒爽英姿。每次出战,她都是这样。因为知道自己的状态,就知道自己的信心与把握。“你用残刀,我用断剑。我就一个人,摆平你!”碎云轻蔑一笑,提起断剑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来者勇猛无畏的男子逊风杀得正酣时,却见天空降下一尊全副武装的人,顿时收住刀光摒退剑气。仔细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人——西夏远征军主帅碎云女将军。逊风捂住胸口,拐着受了重创的右腿向碎云走去,丝毫不顾这中间的重重阻隔。
碎云就站在栅栏内五十米外的一座战鼓台上,断剑在手,居高临下。逊风刚跨进第一道栅栏时,一名弓箭手已悄无声息地瞄准了他,另一个杀手已持剑冲了出去。忽然碎云大声喝斥“让他进来!”逊风看到了碎云那扬起的嘴角那高傲的笑意。他一抖战袍上的尘土与血腥,把身子挺得笔直,头招得很高。他那透着凛冽寒气的眼眸一直盯着碎云的眼睛。尽管他受伤很重,从第一道栅栏到战鼓台一百米的距离他还是坚持走完了。此刻他就站在离碎云十米远的地方,用眼神挑畔着碎云。逊风的镇定与毅力使碎云的高傲与自信一下子变得荡然无存。所以她跳下战鼓台,与逊风面对面站着。
首先是逊风发话“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吗?”
“我要是知道,还会让你进来?”碎云言辞尖刻。
逊风一字一句铿锵道出;“把祖离交出来!”“祖离?是个什么东西?”
“不许你污辱他!他跟随我五年了,是我八大卫士中最出色的一个。是英雄的就放了他!其他什么我都不追究。要是有恨有仇就冲着我来好了!”逊风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很重很清晰,无形中有一种千顷下坠的力量让碎云心中发毛。
入笼
“英雄?”碎云轻蔑地问道。她身子一跃,下到了逊风的跟前。这个女人从来都是比男人还男人的。
“除非你愿做小人!”逊风眼若定珠,再次肯定地说。
碎云摸剑,两指成拼,在断剑的剑脊上悠悠摩挲。只见一滴血沁然从断剑口滴落,她的手指被划破。“管他英雄狗熊,能征服一个人一个国家那就算成功。就如有这把断剑依然能割破我的手指,就是一把好剑。”碎云表情愈发冷漠。
突然逊风低下了愤怒的头,叹息:“想来对于敌人讲什么道义廉耻,那简直就等同放屁。唯有屠刀,方能正人成佛啊!”叹毕,逊风擎刀向天,全身发飙,迎风相向;那乱发飘扬就是那雄狮扬鬃:威怒万分!
既然刀在手,剑岂可罢休?毫不胆怯的碎云弹放手指尖的务血花,率先发起了进攻,剑锋直追逊风的咽喉。
无声无息中,残刀早已泼出团尘埃交错于剑影中。逊风的大掌刚铸拍出,直拍碎云肩头。碎云中招,大叫一声,连打几个趔趄。剑依然与刀拼耗着,但她却感到脚下发冷,劲风阵阵。逊风的旋影腿正如风轮一样飞快旋转着向前推进,掀起滚滚尘土。
大势不妙,西夏众士兵惊恐不已。因为他们看见了自己的主帅被人快事逼得走投无路了。所以他们的拳头握了又握,箭都在弦上。就在千顷一发之际,碎云左右肩连被残刀劈中,她猛然向后一仰,化作绕指柔的剑飞向空中。不见碎云遥人影,却感到剑气笼天,逊风止步。
“督卫!”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呼喊,陌生而又熟悉。彷徨中的逊风毫无顾忌地回头,哪有什么熟悉的面孔,倒见了满是怒气的西夏士兵。蓦然耳旁一阵湿热的气息飘过,沁香入鼻。顿时逊风心凉了。那是女人的口气。显然碎云已欺在了自己的身边且已掣住了自己。不错,逊风已动弹不了。碎云温柔地点了他的中枢穴,还在他耳边轻轻地呢喃:“大英雄,晚上我好好的伺侯你!”那个你字说得很重。碎云一甩秀发,潇洒地起了,留下那充满怒火的眼神与被西夏士兵五花大绑的男人。
深秋,天渐寒。临时牢房就设在露天的一片挖了五六米深的坑里。四周及上面布满了纲网。囚在里面的逊风就如笼中的鸟,无可奈何。三天三夜,没有任何人来过,也没有任何吃的东西,包括水。他只有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出来又隐藏。愤怒已没有了力量,精疲力尽的人只想睡。可又怕一觉醒来,已到了阴朝地府。正值壮年,不能报效朝廷却冤死敌营,实是悲哀。想到此,逊风揪心地疼痛起来。
又是一轮红日升起,该来的人终于来了。逊风睁开眼时,除了感觉朝霞格外灿烂刺眼外还感觉到了一股温香的气息。因为一名下人装束的女人正用嫩手托着他的脸。
“英雄,饿了吗?冷吗?”
“英雄?你——”逊风有气无力地问,满腹疑窦。他望了望女人身旁的篮子,那篮子正冒着热气,很诱人。因为馒头、酒与肉的味已传进了逊风的鼻子里。
女人甜美地笑了“我知道你是要问我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进来。”逊风吃惊地盯着女人美丽而恬静的脸,点点头。
女人揭下篮子上的白布将之铺在地上,然后将一碗馒头一盘鸡与一壶老酒摆在了上面。一见吃的东西,况且这还是美味佳肴,逊风推开女人的手,抓起鸡与馒头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女人就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待逊风连那一壶酒也喝完后女人才说道:“大英雄吃饱了吗?你不怕这菜有毒?”
“毒?”逊风一愣“你不是来救我的?”
女人神秘地笑道:“我是来救你的?我有那么大本事?不过我也不会害你的,好歹你也算是一条汉子。我一向最敬佩这样的男人。我送你吃的,是看你饿得快不行了,我心里难过。”
“啊!你难过?你到底是什么人?敢进来这里面。”逊风一下子提高了嗓门,倒把这女人唬了一跳。
女人提着布裙道:“我本是大宋子民,因夫打仗而死,自己娘家无人依靠,遂流浪至西夏随军做了炊事营的厨娘。这钥匙是我自己开食库的钥匙,没想到在这里一试就打开了锁,所以我就进来了。”
听完女人的陈述,逊风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了。沉默少许,他对女人说道:“你赶快离去吧!否则被他们发现就完了。”
“你不想出去?这钥匙——”女人掏出一串黄锃锃的钥匙在逊风眼前晃着。
“你走吧。我要出去也不能让你救出去!”逊风猛然将女人推到了牢门边。女人眼中噙着泪花,欲冲回来,却听上面有了动静,方开门匆匆离去。
又过了几天,依然无人过问逊风,任他风餐露宿。只有那女人依旧送饭与他。逊风对这个女人了解不多,只晓得这个女人的名字好俗,叫张媚儿。
就在第十天晚上,月圆情浓。逊风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张媚儿的怀里睡着了。天亮时,逊风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上有墨迹,一时纳闷。昨晚的事记不起来了,只觉脑袋里浑浑沉沉的,好像自己干了不该干的事。张媚儿在他喝的酒里下了交心散足有六天了,以迷惑逊风的心智。所以昨晚利用女人柔情让醉在香梦中的逊风用手指头写了一大堆关于太昌城布防的事以及投降西夏的文书。
翌日,张媚儿又来了。逊风一眼看见了那篮子上的白布是新的,心中惊醒:昨天的白布换了?那上面是不是有自己用手指涂抹的墨渍?看着张媚儿那妖娆的身影,逊风一下子感到恐惧起来。
逊风如往常一样照吃照喝,未露出半点马脚。只是他利用乾坤大挪移将头脑中最重要的信息封闭在一个区域。如果自己不使用乾坤大挪移,那么这信息谁也不知道,包括自己。
英雄无畏
酥油灯,紫营帐。两个女人,长桌上的张张白布上面龙飞舞。
“银儿,这么多天你就给我弄的这些消息?”碎云抓起一把白布在先前叫张媚儿的女人面前扔了下去,怒不可遏。
“主人,也许他根本就知道太昌城的具体布防,所以——”银儿唯唯喏喏地答道。
“算了!你直截了当地去问他。没有结果的话,我只有酷刑侍候了。快去!”碎云牙齿咬得格愣响。
太阳升起,熟悉的身影款款婀娜,只是少了熟悉的篮子。张媚儿又来到了这里,来到了逊风的跟前。
“你——?”逊风不知说什么好,总之今天看张媚儿的神情怪怪的,他甚感诧异。
张媚儿坐了下来,正经地问道:“大英雄,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逊风摸摸头,酣笑道:“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这就好。我问你,太昌城的军事布防很周密严慎吗?”
“对不起,我只是神武军中的一个督卫,这些机密我那知晓?我受命的只是如何打仗,怎样赢得胜利,保卫家园。”
张媚儿尴尬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悻悻离开了。
逊风琢磨着,这个女人果然居心不良。真好笑,给自己送食物,原以为她真的因为敬佩自己;现在才知她是有目的。
正想着,牢门哐啷一声开了。抬头一看,是四个凶神恶煞手里拿着刑具的西夏士兵。再望上面,碎云正背着双手向自己猥笑。一下子逊风的恕火被点燃了“碎云,有种的就杀了我!别玩什么把戏!你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
“别嚷啊。待会儿就可揭晓:是你嘴硬还是我的鳄鱼咀硬。用刑!”碎云厉声喝斥。
“当哐哐!”逊风拼命挣扎着。无奈四肢被粗粗的铁链锁住。四个西夏士兵一走近他身边,就迅速将他的四肢按住,抬在了一个平板的大刑具上。然后用刑具上的压勾将逊风的脖子及四肢固定,使之无法动弹。那鳄鱼咀是什么花样?顾名思意,一个里面布满利齿且可以开合的铁钳制刑具。一般用来咬夹人的耳朵、头颅、四肢。用完后还在伤口上撒上胡淑粉,让人痛不欲生。
一个上午,碎云在军帐中听见的全都是逊风撕心裂肺的哀叫,心里竟产生了丝丝不安。中午金儿送茶进来,碎云问她逊风被用刑后的情况,金儿回答说逊风都快死了可一个字也未说。碎云把金儿端来的茶打翻在地,气愤至极,吼道:“马上叫那几个饭桶停止用刑!”金儿收拾好茶壶碎片,忙退了出去。
我用刑不行,那十八煞呢?碎云灵机一动,传了个令下去:速召十八煞回营共商大计!十煞上次出走是以侦探神武军敌情为由的。一向他们出入自由,碎云鲜有过问。
在太昌城郊的一个隐蔽的农家小屋里,十八煞中的老大天煞正与一个叫云中舒的宋人饮酒畅谈着。
驻扎在离太昌城数十里远的神武军弓箭营的五百名士兵近些日虽群龙无首,却依然坚守防线,紧盯西夏兵的一举一动。就在逊风离开的第二个月头天,祖离披头散发地跑了回来,那样子与疯子别无两样。更让人惊讶的是祖离带回的消息:督卫逊风投降于西夏了!一开始弓箭营士兵中无人敢相信。他们殴打神情恍惚的祖离,说他妖言惑众。直到祖离被活活打死的那一天,逊风手下的弓箭营士兵方才相信,逊风确实叛变了。因为神武军蒙仲已下了金牌调动令,令文是:闻知弓箭营督卫逊风叛变,有恐泄露太昌城布防。为保大宋安危,现弓箭营速回太昌城以巩防卫!有谁知道祖离回来的前一日,银儿死在了洱泸河中。
“蒙仲,我绝不相信逊风是那样的人!”神武军中,参将冷云铁青着脸对蒙仲说。
“可事实摆在眼前。为了大宋安危,我不得已才撤了逊风的职,调回他的军队。”蒙仲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祖离都死了,他说的话从何得证?”冷云厉声问。
“可逊风失去消息那么多天,谁又能证明他是清白的确良?”一时蒙仲也火了,大声问道。
“好好好!”冷云拂袖而去。
这时一个戴着方巾的人走了进来,他就是云中舒。
“云中舒,西夏十八煞那边接触得怎么样了?”
“回将军,那女将军已找十八煞去对付逊风了,以从他口中得出太昌城军事布防的情况。”
“什么?军事布防!此事万万不可。”蒙仲连忙摆手。
见状,云中舒神秘地对着蒙仲的耳朵说:“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像逊风这样的铁板鸭,就是三十六煞也审不出个名堂来。十八煞自然会弄死他的,牵制那女将军。那兵器?”“你怎么知道?”蒙仲震声问。
“将军你忘了?你交待我去做线人时就特别提到了注意逊风手中的那把刀的去向。”云中舒小心翼翼地说道。
“噢,明白了。知我者云中舒也!来,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回纥佛珠。”蒙仲从袖中掏出一串绿光荧荧的佛珠递与云中舒。
云中舒喜上眉梢,正欲伸手去接时,却见蒙仲在冷笑。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一串佛珠便以迅雷之速轰然套在了云中舒的脖子上愈勒愈紧。难以置信的云中舒咽气前听到了蒙仲那邪恶的话:“知道得太多,那是自掘坟墓!”而云中舒死前唯一的念头便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飞鸟尽良弓藏!他带着悔意咽气了。
“来人啊!把这人拖出去。光天化日下,竟有人敢行刺本将军?”蒙仲咆哮起来。外面的几个卫士个个吓得心惊胆颤,慌忙将云中舒的尸身拖了出去。
十八煞中的后九煞正在审问逊风。他们呆在铁牢里好酒好肉整整地吃了三天。碎云见无任何消息,在第四天月圆之夜,她悄悄地来到了铁牢旁隐藏起来。她听见的是铁链与兵器的撞击声,后九煞的叫骂声。于是碎云探出头往下一看,那情景让人震惊:一个铁牢中居然堂而皇之地摆起了酒席。拷问俘虏变成了与之吵嘴斗殴的游戏,荒唐!碎云忍住气,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逊风小儿,大英雄,今天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你不是重兄弟情义吗?可你的兄弟却出卖了你,你还在这里受罪值得吗?”说完,铁牢中响起了一阵阴笑。
“你们胡说。祖离忠心耿耿,决不可能干出一些背信弃义的苟且之事来!”逊风大声驳斥。
“是吗?你知不知道,你的军队已被调回太昌城,你的弓箭营督卫的职也被撤了。因为你是叛徒,投降于我西夏的。揭发你的兄弟祖离早已被你的部下活活地打死了。笨蛋啊!你还不如你的手下明智,哈哈哈!”
“不可能!”逊风难以承受如此打击,双手擎天,一声长啸,震得整个铁牢翁翁作响。后九煞闻之连退数步。
啸声中,杀气陡升。一句“杀掉他”的话出口,箫、筷、笔、扇、鞭、针、镖、飞刀、勾共九种武器便齐发向怒吼中的逊风。
“住手!”碎云跳了出来“你们干什么?”
后九煞停止进攻,一掣手收回了发出的兵器。良久才有人应道:“这厮想以狮子吼伤害我们,所以——”“不要找理由!你们最好规矩点!我是叫你们来获取有用的情报,而不是来宣泄私愤、大开杀戒。全部给我滚出去!”
后九煞个个垂头丧气,灰溜溜地走出了铁牢,眼神里满是怨毒。只有逊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被碎云察觉。
后九煞回到十八煞本营与前九煞谈了今日铁牢中的情形后,老大天煞满腹忧虑地说:“看来碎云这丫头已对我们有所猜忌和防备了。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重蹈那小子一样的覆辙!我认为我们应先下手为强,反客为主。反正我们已上了贼船,就豁出去,坚持到底;大伙看怎么样?”
“好,咱们就照大哥的意思去办。这个世界你不吃人,人必吃你!先发制人才能保持不败呀!”老三龙煞呼应着。其他人都点头含许。这一个阴险的计划就这样通过了。
为了保障逊风的安全,碎云派人将逊风带回了营帐中。将之梳洗一番后被带到了碎云的房中。此时逊风已被封了九大穴,失去了原有的武功;所以在碎云面前他是那么地无力。
逊风坐在椅子上,而碎云一身女儿装坐在床沿上。碎云轻轻地问:“这些天你受苦了吧?发生这么多事,你也应该明白了许多道理吧?”
逊风直视着碎云许久,才慢慢地说:“碎云将军,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不好?我现在只想好好吃一顿,再好好睡一觉。你既然放我出来,你就不妨好事做到底。”
碎云顿时扑哧一笑,道:“好!好事做到底。金儿,带他出去吃饭。”
金儿带走了逊风后,碎云在床头的檀木柜里取出了逊风的残刀仔细观摩着。“好一把慕寒刀啊!想昔年风云刀剑合壁是何等豪气盖天?而如今风云刀剑却要自相残杀,实是命运捉弄人。”
叹罢,收起刀,铺纸泼墨:前世汉儿身,风云若比翼。今朝西夏将,对残空叹息。
烛光摇晃,寒风吹过,影子闪逝,灯灭夜漆。碎云觉得好累,躺在床上便睡去。
刀剑再合璧
翌日,案几上的白纸已不翼而飞,只留下红烛的点点泪痕。碎云用过早餐,还是一身女儿装。她端坐于屏风前,胸前的圆桌上摆满了水果糕点;她在等人。
逊风今天脸色红润,精神饱满。“碎云,想问我什么样事?看你伺侯我那么周到,我知道的就讲给你听。”
碎云难得雅然一笑,温柔地说:“逊风,如果我想放你回去呢?”“真放我回去?”
“不错!不过你已不是从前的你,而是一个背负叛国之名的你。”
“既然如此,我还回去干啥?”
“没想到你倒乐不思蜀了。我对你那么残忍你不恨我吗?”
“恨?当然恨!但人类除了仇恨还能有别的东西吗?咱们各事其主,身不由己啊。不过我也不想留在你的军中,就算你对我无所要求。我要出去证明我是清白的!”
“哦!不过这也由不得你。我就偏要留下你。要知道你现在大穴被封,且慕寒刀在我手。”
逊风苦涩地笑了笑:“你是要条件交换?”
碎云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抓住你来的目的就是要从你口中获得太昌城的布防情况。”
逊风盯了盯碎云姣好充满英气的脸道:“不是我不愿说,而是我无从说起。因为我根本就参与不了神武军中的机密问题及军事上的决策。我只是一名督卫。所以你还是放了我为好。为难一个不知情的人岂不是浪费时间吗?”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只好继续为难你了。”碎云收起了慕寒刀。
逊风苦笑“那这样我也没办法了。不过这好酒好菜的生活我倒愿意享受。”说罢吃起糕点来。
“那你就慢慢享受吧。”碎云丢下这句话便走了。帐外金儿神情紧张,像发生了什么事。
逊风先是悠悠地吃着糕点,当他吃水果时,他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外面熙熙攘攘,兵器声与叫骂声越来越大,难道是神武军来了?逊风有点兴奋,跑到门口掀起窗帘:
哪里是神武军呀?分明是那十八煞围住了碎云与金儿。只听见天煞威风凛凛地对着一张布帛喧读道:“因西夏远征军主帅碎云带兵攻占太昌城毫无战绩、滞留洱泸河畔数日,还私下与宋人勾结,企图不轨。现本王撤出碎云一切职务,由十八卫士之首天煞暂代主帅一职,并将犯人碎云押回受审!镇南王令。”
碎云一听,如五雷轰顶。怒吼道:“大胆!想造反啊?告诉你们,假传王令是要诛九族的。来人,给我拿下这十八条逆贼!”话音刚落,数千名内围士兵的眼珠与矛头都对准了碎云。碎云心里一下子冰冷到了极点。
天煞狡黠地笑道:“要知道现在你才是逆贼。想一下我堂堂西夏远征军会听一个逆贼的话吗?识实务者就束手就擒,否则——”
“妄想!”碎云将断剑一抽,风风火火地便与十八煞杀了起来。只有金儿吓得蹲在地上抱头哭喊。
十八煞武器轮番与那一把断剑较量,碎云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在门前观望的逊风心中好甚紧张。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碎云与自己有很多地方相像,所以便有种同病相怜的情愫。无奈自个几大穴被封,失去了武功,不然现在可以马上冲上去,杀他个痛快淋漓。
看着金儿缩成一团,逊风再也坐不住了。他冲进战圈,敏捷地将金儿拉了出来。使笔的一名凶煞正飞身欺近他的背后,眼看笔尖直捣逊风的后脑勺时,危急中碎云大喊一声“小心!”断剑出手,打落掉那支可恶的判官笔,然后一个飞腿,将那凶煞踢了个仰翻天。这时逊风才转过身,看见满脸绯红的碎云。碎云苦笑道:“想不到我也会步你后尘,背上叛国的骂名。”说罢解了逊风的穴道。
逊风愣在那里半天。眼看碎云已吃不消、全身伤口无数,他也无动于衷。金儿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的残刀端在了他的面前,祈求道:“快去救我家主子吧!”这时逊风方惊醒,一纵身,挥刀加入战圈,三招过后,便有两名凶煞暴毙。
见逊风加入战斗,碎云又惊又喜。而十八煞却惊慌不已。他们知道太昌城最著名的刀客这名字不是浪得的虚名。于是他们十六人重新调整阵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轮番上阵。
呻吟、鲜血,金星、火花,刀光、剑影,杀气、烟云,相互交错。碎云斩杀了两名凶煞后感到胸口的伤愈来愈痛,腿也发麻,开始支撑不住了。而逊风又斩杀了一名凶煞,却被天煞的月亮环重创,右手僵硬,握刀便觉吃力。他一边扶着碎云寻找退路,一边用左手挥刀抵抗那十三件武器的来犯。突然碎云昏厥过去,逊风大惊失色。他抱紧碎云奋力一跃,想突出重围。无奈受伤太重,半空中跌落了下来。此刻十三件武器一齐扎向了他们。正待那十三名我凶煞欣喜地等待胜利的光芒时,三杆短枪猛然杀到。“吱叮当”!瞬间就将那十三件兵器挑飞散,化作乱箭砸向了那十三名凶煞。十三名凶煞大骇不已,却躲闪不及,纷纷中招。逊风见势,抱起碎云腾空一跃,跃上了最近的一顶帐篷的顶上。后面是西夏追兵,逊风拼尽全力连跃几十顶帐篷,在靠一山堆的马厩中躲了起来。由于里面有许多粮草,所以边续数天十煞都未找着他们。
逊风在为碎云包扎伤口时,在自己的怀里发现了一块白布,上面写着一行字:风云刀剑,突出重围。忘却恩怨,拯救民生。留字:完美的枪。
“完美的枪?”碎云挣扎着伸手接过白布惊叫道。
“还记得我们初次交手吗?”
“记得。在玉石俱焚的关头,是一杆生了锈的短枪救了我们。”
“这次又是它。看来我们虽猜不出这个人是谁,但我知道他是善意的。你说呢?”逊风问道。
碎云苦笑,吃力地答道:“我想也是。我现在最想的就是拥有超强的武功,回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将乱臣贼子碎尸万段。可惜!我现在重伤在身,还要一个曾与我为敌的人来照顾”
“碎云!碎云!”逊风将碎云搂在自己的怀里。看她气力耗尽,双眼欲闭的样子他焦急万分。“我们曾经是对手,互为敌对。但现在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想怜呀!风云刀剑,突出重围。忘却恩怨,拯救民生。你振作点,养好伤,我们才能冲出去,才有机会去惩罚那些乱臣贼子!”
“嗯。”碎云微笑着又沉沉地睡去了。
逊风马上跑了出去,在靠山坡的地方架了一个小炉灶,为碎云煎起了药。这药是他昨天在这山坡上胡乱采摘了。他也不知道什么草什么花对内伤有疗效就胡乱地采了一大筐。他想百草为药,总有一种可以。
重阳节那一天,逊风、碎云二人永远也忘不了。因为残刀、断剑终于合璧,一同斩杀了十三煞中的六煞,成功地突出重围,来到了商贾云集、繁荣昌盛的建安城。逊风碎云这才领悟了“完美的枪”的留言:只要风云合一,就将战无不胜。现在他们已正式踏入武林江湖,开始拯救民生。剩下的七名凶煞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他们有一天寻上门来取下自己的人头。
恩师落难
建安城,欢客楼,人旺气盛,名流贵人络绎不绝。为防备贼人的暗地跟踪,逊风、碎云二人将玩残刀、断剑藏于衣服中,且一身农夫打扮。所以二人手拉手一进欢客楼,便引来了他人异样的目光,偶尔几声驴吼般的嘲笑。
欢客楼人很多,人声鼎沸。那些不知谐的叫声并未影响逊风与碎云的心情。他们在最左的一个犄角的桌子边坐下,招呼店小二各自要了一碗炸酱面。
突然店门外响起了争吵声。“快点给我们安排一间上房,我们有要事在身!”声音急促哄亮。说话者是一名扎须大汉的军爷,他身后还有十名穿盔甲佩长刀的士兵。这十名士兵楚拥着一匹白马,白马上卧着一名穿白衣裹方巾的中年男子,皮肤白皙,长须飘飘。
店小二一见是军爷,心想这年头兵荒马乱,怕出乱子,便吞吞吐吐地说道:“不瞒军爷,我们欢客楼虽大,但上房都已满了。只有一间下房,不如——”
“呛啷”!拔剑的声音。刺耳、摄人心魂。军爷怒骂道:“混帐!就是没上房也得给我腾出一间上房来,否则别怪我手中的剑!”“好好好!军爷你稍等。我去叫我们的掌柜的来。”那店小二吓得面如土色,寒颤颤地去叫掌柜的。
“岂有此理!哪有这等嚣张的军爷?”碎云气愤至极。
逊风按住碎云的手小声道:“别冲动!我们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否则那七煞还有神武军都不会放过我们的。”
“是吗?难道神武军真的不相信你?”
“信任我的都会被迫害的。那马上的白衣人真的很像提拔我的恩师冷参将。”逊风叹道。
“冷参将冷云?他不是神武军的二把手吗?”碎云惊讶地问。
“是又怎样?上面还有蒙大将军管着呢。不谈了,看看外面再说吧。”
只见矮敦敦的掌柜在外面撑着笑脸寒喧了几句,便见有人将白马牵到马厩。那白衣中年男子被子几名士兵扶着到了二楼一上等厢房歇息。白衣中年男子气若游丝,脸色苍白,还呻吟着,看来是受了重伤。就在两名士兵扶着白衣中年男子快进厢房时,白衣中年男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扭过头,咯了一口血。“冷参将!”逊风心里叫道。
对,确实是冷参将冷云。他刚才一咳嗽,下面正准备点菜的士兵们神情紧张,马上跑到了楼上,询问半天才下来。看得出这些士兵都是忠心耿耿的。
“看来我的恩师处境不妙呀。本来我还指望蒙大将军,想来不可能了。”逊风叹息道。
碎云淡然一笑:“官场就是这样,残酷狡诈,充满无奈与诸多危险的变数。”
很久,冷云的十一个卫士才从二楼的厢房里出来,在临近逊风与碎云的桌子为坐定。
一会儿,几盘干牛肉及酸腊大白菜上桌了,十一个卫士不喝酒,和着白米饭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一名面相机灵的卫士对着那副军爷扮相的卫士小声说道:“杭卫头,你说冷参将的伤到底严重不?”
听了这话,这姓杭的卫士头儿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缓缓地放下了碗“我要是知道,还用去找济世神医孔已干嘛?还用躲避奸贼的追兵吗?”
见杭卫头放下了碗,其他卫士纷纷不吃了,眼里噙满了泪花。一个卫士沮丧地说道:“参将戎马半身,我就跟了他五年。参将一向为人正义、待人诚恳。为神武军出谋划策,率大军抵制西夏入侵,保家卫国,忠心可鉴。可我就想不通蒙将军为何要说参将与逊督卫一样有卖国之心,硬要除之而后快?难道两人兄弟相处这么此年还不能相互信任?况且逊督卫到底有没有投降于西夏还是一个模糊两棱的问题。没有见到逊风的影子,也见不到任何确切的证据。蒙将军就定逊风为叛徒,实是太武断了!”
“你少说点!不怕有追兵吗?我们是在逃难!”杭卫头打量着四周,瞪着那位说话的卫士。
其实那卫士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他们坐的位置很偏僻,能听清他们说话的人恐怕没几个。不过这一切还是让逊风与碎云听得一清二楚。
逊风不禁感慨万千:蒙将军居然把自己定为叛徒,真是太可恶了。而恩师冷参将身负重伤,一定是为了自己的事而与蒙将军闹翻的。想起来真是不幸,连累了他。逊风一时心里好难受。碎云看得出来逊风此刻内心的煎熬,劝解道:“别想了。我们去歇息吧。既然你恩师为了你而身败名裂,那你就应该涌泉相报。现在他们处于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问为什么神武军会这样做,而是要尽快治好冷参将的伤,躲避蒙仲的追杀。”
逊风感激地望着碎云,点点头,便与她一齐回房去。
十、枭寇奸雄
太昌城东老店,今日雨稀雾薄,人少。老大一个店里就两个人对坐着。一壶老白干,两碟嫩笋片,两盘涮兔肉,聊得甚欢,气氛惬意。初冬的寒意丝毫侵扰不了他们,只是很远处的角落里掌柜与几个店小二瑟缩成一团,拥在一块赌起小牌来。
这两人中有一人便是英武俊朗充满霸气的神武军将军蒙仲,而他对首坐的与他年纪相仿,约莫四十来岁,一样的英武俊朗充满霸气。不仔细分辨,还以为二人是兄弟呢。今天他们都是一身戎装,腰佩战刀,煞似威风。这人就是西夏镇南王手下的武将惊龙大将军碎翻,即碎云的养父。
“碎将军,你的养女跟我的爱将二人的消息到底有没有?”
“消息是有,不过是坏消息。”碎翻提起壶斟满了两杯酒。
“请说。”
“那就先喝了这杯再说。”碎翻举起杯与蒙仲一碰,饮干方道:“在洱泸河军营中,十八煞念了王令,我那劣女不从遂与之搏斗起来。而你的爱将逊风破封了穴道,在关键时刻不知怎么回事穴道被解开了。他就与劣女一道大战十八煞。虽然逊风乃太昌城最著名的刀客,但十八煞的威力也不容小觑。渐渐的二人不支,眼看就要束手就擒了;在这存亡之际,三杆枪半路杀出,帮他们突出重围。他们藏于军营中,十八煞寻了数天都未发现。就在重阳节的那天,劣女与逊风突然杀出,损了六名凶煞的性命而逃之夭夭。现在十八煞只有天地龙虎豹黑白七人了。唉!”
“枪?我好像听说过。不过枪这种兵器,在当今武林中没有几个人用呀。而普通士兵们用的枪矛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厉害。这个人是谁呢?”蒙仲用手将酒杯倒扣在桌上。
碎翻道:“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他既然能解劣女与你爱将的围,就必然与他们关系密切。而劣女是我一手养大的,她身边没有一个用枪的人,且身手都在劣女之下。但不知你爱将身边的人?”
“逊风身边的人?就八大卫士。最厉害的一个叫祖离已经死了。其他七个嘛没有一人使枪。就一个瘸子很特别。他用的兵器就是他那副拐杖。这个人是冷云特意为他安排的。”
碎翻一拍桌子叫道;“我说蒙将军呀,你怎么还蒙在鼓里?为什么冷云会安排一个瘸子在逊风身边?这其中的原因就让人不可思议。要么有某种协助的目的。这个人武功绝对不弱,甚至强于其他七人。这个瘸子很可能是冷云布在神武军中的棋子。你与冷云一战,还有人来救他!这个人可能就是他。”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蒙仲用手把那酒杯捏成了碎片,撒落在地上。
“那个人现在何处?”
“这七个人在我收编了弓箭营后就将之分到不同的营队里去了。现在去找,恐怕会打草惊蛇。”
“我想也是。不过你要尽快地除掉逊风的那一帮卫士。在我看来他们个个都么危险,不利于我们的计划。”
蒙促夹了一筷子菜吃了下去,朗声笑道:“碎将军这个你放心,我自有能耐。我要风云刀剑合璧,你要借我军队之力一坐西夏王位,咱们是相互依赖的嘛!如果出一点闪失,让冷云、碎云、逊风、用枪者及那些残兵败将挟裹成一团势力,那我们的计划就困难重重了。”
碎翻也高声附和道:“我能舍女,你敢弃将,不就证明了我们配合得十分默契?来干杯!”
“好!”蒙仲一挽袖提起酒壶仰脖就喝,咕噜咕噜喝了半壶才递与碎翻“干脆喝过痛快!用杯子太小家子气了。”
碎翻接过酒壶,刹那间就将壶内之酒喝个精光,一甩手,酒壶砸得粉碎。酒尽饮,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二人起身拍拍肚皮准备离开,突然远处一个店小二惊叫起来:“枪!”
碎翻信手一拈,一根筷子迅速向发声处射去,接着便传来了一声惨叫,那名店小二死了。
“我说碎云将军功夫不错,只可惜杀错人了。”蒙仲轻蔑地说了一句话便纵步一翻,已跃出了这家老店。而碎云翻亦跟着飞了出去。
老店外的一株槐树上果然有一杆生了锈的短枪钉在那里。蒙仲连发三枚飞刀都未打中疾闪而逝的人影。
碎翻取下了那杆生了锈的短枪端详许久才喃喃道:“好一杆完美的枪,杀人的好武器!上次解劣女与逊风的围的枪与这一杆一模一样。用枪的乃同一个人。”
“此人武功不在我们之下啊。我的闪电夺命刀连发三枚都赶不上他如鬼魅般快移的身影。真的不可小觑。此人在跟踪我们,不除掉他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溃的。”蒙仲盯着老槐树上被枪扎的深深的洞担忧地说道。
“看,地面上的印迹!”碎翻弯腰仔细审视着一个个间隔很稀很乱的印迹。浅浅的,是不规则的圆形。“蒙将军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一路上没有一个脚印,却留下这么多怪怪的印迹,这表明了什么?”
“蛛丝马迹?”蒙仲望着地下的印迹思索着,突然叫道:“显示这个人没有腿,所以才没有脚印。而这印迹可能是拐杖留下来的。也就是说来者要么无腿要么是个瘸子。难道真是逊风八大卫士中的那个瘸子?”
“肯定是他。”碎翻将枪插入槐树中,狠狠地说:“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去追。此人乃一大祸害。”
碎翻战刀一拍,几个纵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蒙仲却站在那里,嘴角扬起了满足的笑意。他心里清楚:碎翻肯定会让七煞去追杀那神秘的用枪者。他则盘算着下一步的棋该如何走才好,最好不要损一兵一将。他哪知道碎翻已在酒中下了盅毒,半年才发作一次的苗疆剧毒。尽管蒙仲有所警惕,中途捏碎了酒杯改用酒壶喝,但他却不知毒是下在酒里的,而碎翻提前已服了解药。称王争霸的人自古都是尔虞我诈,谁会真正去讲道义信用?
枪客
赶往建安城的路,崎岖不平,荆棘密布,暗防重重。这夜月黑风高,却有七人行色匆匆,消失在这条路的最远处。
已快天亮了,他们沿着那若有若无的线索已追了整整两天两夜了。然而在这片松树林中,线索就像风筝突然断了线,让人找不着北。这七人满头大汗,却一身劲装,蒙着黑巾,跟江洋大盗一般。他们席地而坐,太辛苦了需要休息。
“大哥,碎将军是不是判断失误了?我们拼命搜了两天,一根人毛都没搜着,累得我骨头都快散了。”说话的乃七煞中的黑煞。
“上面的命令即使是错误的也得执行!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几个人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天煞严厉地喝斥道。
黑煞不作声。却听白煞用那嘶哑如老鸹的声音说道;“如果真遇上了那神秘的用枪者我们能对付吗?上次我们围攻碎云时都吃了枪的苦头,何况现在我们才七个人。”
“哼!”地煞沉闷地说道:“仗还未打就灭了自个儿的威风长他人的志气?怕死的就不要来!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完成好这一次任务,等碎将军称王,自然少不了我们这些功臣。那时也好为我们死去的兄弟建一座陵墓,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还是先建好你们的陵墓吧!哈——”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幽灵般诡异冰冷的笑声。此起彼伏,时小时大,围着七煞转。像是从东边的树档外发出,像是从脚跟后发出,又像是从自己的胸膛中发出。
恐怖气氛顿时弥漫,七煞个个起身手持兵器,屏声静气,左观右望。
“是哪位英雄好汉?出来见人啦!不必在此装神弄鬼。我们几兄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杀人无数,岂会怕你这点雕虫小技?”声音雄浑响亮,却带着颤栗,说话者乃老三龙煞。两只金爪在他手上摇晃着,闪着死灰色的白光。
话毕,果然凑效。惊悚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恐怖的静。连每一根汗毛竖起的声音都听得见。好像有一个狰狞的魔鬼正探出了一双大手向这七煞捕来。正待七煞全神贯注准备徒手一搏时,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过,刺眼白光倏倏迸出,在七煞的中央。
“枪!”虎煞惊叫道。
是枪,枪的影子,难以捕捉,瞬间便不见了。
“判官双笔!”黑白二煞齐抖出黑漆漆的判官笔。一记“点绛花”向空中划去。其他五煞慌忙避开。因为笔的罡风太厉害了,且带着磷粉的毒药。判官双笔在空中与空气进行了一番战争,擦出了闪亮的火花“嗤嗤”作响。结果却听不到任何声响,比如敌人的叹息声。黑煞白煞退了回来,一个倒翻筋斗,将判官笔插入地下寸许。只见二人倒挺过来的身子显得异常笔直,衣袂猎猎作响,内气当真厉害。那对判官笔此时闪着绿绿莹莹的光,正疯狂地旋转着。而黑白二煞正猩猩地阴笑着。“用枪的,这次我们要让你自动出来送死!”声音低沉凉凉,俨然阎罗殿中的黑白无常夺命鬼。这是黑白二煞的绝技:夺魂大法。他们要依靠判官笔所发出的咒语扰乱敌人的心智,使其暴露出来。
在二人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人,黑白二煞欣喜不已。不知是眼花还是因为倒立的原因,那人简直就不是人。因为那人就是一件晾在竹竿上的衣服,空荡荡的随风摇摆,而且没有下身。这样的东西就悬在空中,还发出了声音:“我是地府的钟馗,来捉拿你们这七个小鬼。”
七煞一听这毫无生气的话儿,心头都发起麻来。黑煞这时支持不住了,大叫道:“不管你是鬼是神,我今天就豁出去了。七弟,探囊取物。”话毕,黑白二煞“叭叭”地拔出判官笔,将整个身子正了过来。空中移位换身,黑煞紧贴着白煞的背,两支判官笔前后对接。人笔合一,化成一支利箭向那悬在空中的衣服射去。“哗哗”!穿衣而过。不远的一棵大树上,这支利箭钉在了上面。那对接的判官笔一半在树中,一半在黑白二煞的身体里。他们睁大了难以置信的眼:为何自己会命丧自己的兵器下?
黑白二煞莫名其妙地成了亡命鬼,且死相狰狞。其他五煞此时慌了手脚,你看我我看你。而那件衣服却还在半空中飘荡,似乎在嘿嘿地笑。龙虎豹三煞互换眼神,再也无法镇定,而是抱着突出重围的决心。龙煞的穿肠爪、虎煞的磨山掌、豹煞的飞煌腿已齐如骤雨凌空袭向那件鬼怪般的衣服。刹那间,无声无息,衣服在这三道神力的袭击中化成了条条碎布裹住了三人的脖子。一道力量正在向后牵制,往树的方向。
“二弟快走!”天煞此时大感不妙。七煞已有五煞命归黄泉。地煞见状也骇得全身痉挛俱僵,哪有熊胆再战。一听大哥唤叫,马上牵住天煞的手一个纵步便腾空数十丈,身子向前一倾,便似飞鸟一样逃逸得无影无踪。在他们身下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哀鸣与绝望的求助:“大哥、二哥别走啊!”
天煞地煞二人算他们走运,给逃脱了。天煞以内功独步武林。其内功已达到在百米外轻轻一挥手,百米内蜡烛在顷刻间便会一齐熄灭。而地煞则以轻功称雄江湖。其轻功一腾便是二十丈,一跃就有两百米,速度与距离惊人。刚才一腾,就是天地二煞优势互补,才逃出那危险的松树林。
在建安城至姑苏的一条古道上,夕阳西下,赶路的人儿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天快黑了,人们都很匆忙。这条古道也地处阴山与阳山之间。晚上从未有人走过。许多年前,这条古道上发生了一场惨绝人环的战争:阴山上的猎人将阳山上的农夫全部杀死了。当地县衙闻知后即上报予朝廷,朝廷派来了御林军将阴山烧了个精光,所有阴山上的猎人被赶到了这条古道上,被御林军的火箭活活烧死。至此阴山光秃秃的,而阳山郁郁葱葱。几百年来,却再也没有人在这一带居住了。
临近阴山口的古道上,却有一名穿着麻布衣,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双腋撑着拐杖的年轻人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动作不算快,踽踽而已;但也不吃力,自然起落。毫无表情的脸上刻着无畏、坚毅。深遽的眸子里装满了凌厉的目光。
阴山口左边的凹坑里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你想干什么?走开!快走开!否则我饶不了你。我爹一定把你碎尸万段的!”女人鹅蛋脸,模样俊俏,长发披肩略显零乱。一袭红裙绿衫,衬出个婀娜匀称的好身段。她白皙的脸上红云片片,惊恐与哀求的表情让人顿生怜悯,同时也让淫贼们欲望更增。
逐渐向这个女人靠近的男人正狰狞也笑着。两只色眼死死盯住那个女人发颤的胸部。这个男人一副公子哥模样:长鞘劲裤白衫。高挽发结,腰挂摺扇,胸佩如意。白净的脸蛋并不斯文,此刻是那种让人恶心的猥锁模样。他嘴里轻薄地说道:“你爹算什么?大不了一个宰相。就算你是当朝公主,但却是如此绝色,我温秀才也不会放过。”温秀才那双咸猪手已慢慢触摸那女人细腻光滑的脸蛋了。
女人挡开脸,大声骂道:“畜生!不得好死。你敢动我半根毫毛,我若死了也要报复你。”说完女人一口唾沫吐在了温秀才的脸上。
温秀才停止了手上下流的动作,用右手指揩去脸上的唾沫拿在嘴边吹了吹,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个干净,喳喳嘴道:“美人就是美人,连唾沫的味道都是甜的。”
女人杏目圆瞪“无耻!”
“无耻就无耻。美味当前哪顾什么君子风度?”说完温秀才张开满是腥臭的大嘴饿狼捕食般地向那女人的樱桃小口袭了去。
女人拼命地叫却叫不出声来。整个身子在颤抖,却没看见手与脚的挣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被点了穴。
温秀才的手已经扯烂女人的绿衫,拨开了肚兜。另一只手便肆无忌惮地从中摸了进去并向下游移。他边亲吻边嚷道:“好极了!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啊!”唯有那女人只能作无声的挣扎,眼角一行清泪。
正待温秀才玩得尽兴时,一股沉重的气息向他扑来。他放慢了动作,屏息静听:不像脚步声,不像风声,像一个充满杀气的影子,让人感到窒息难受。无法继续,温秀才抬头向后望了过去,顿时心中大骇。是一个没有脚的怪物拄着两根拐杖。温秀才尽量让自己镇定,将目光缓缓向上移。噢!原来是一个年轻的瘸子。温秀才这才放下悬着的心,身子离开那女人,站了起来。
“救命!”女人发出了悲鸣的求助声。
“你这个瘸子是不是路见不平来个英雄救美呀?瞧你这样子,像一个活死人!”温秀才将摺扇拿在手上指着瘸子鄙夷地说道。
“你就是威震四方且臭名远扬的大淫魔温公淳温秀才?”瘸子冷冷地问道。
“对!你也知道本大人的威名,怎么还不快滚?别破坏了我的兴致。”温秀才趾高气扬地说。
瘸子看了看凹坑里的女人道:“那就对不起了温秀才。偏偏你干坏事遇见了我。”声冷若冰霜,从地狱中发出。
这时温秀才感到不妙,在扇子上暗聚八成力道闪电向前一递,直扫瘸子的右拐杖。瘸子一扬手,拐杖倒地。同时温秀才也向后倒了去。待瘸子的右手重新拾起拐杖时,地上的温秀才艰难地说了一句话:“请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死的!”说完他脖子一歪就断了气。
瘸子看了一眼,轻微地摇了摇头走向女人,用拐杖解除了她身上的大穴,然后转身就走。
女人慌忙地整好衣衫追了上去拉住瘸子的胳膊感激地说道:“谢谢大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以后当以涌泉相报。请问大侠贵姓,现又欲去何处?”
瘸子停住了脚步,淡淡地说:“我只是看不过眼罢了,谈不上对你有大恩大德。姓名就不要过问了。只是你一介女子来这地方要加倍小心。”
“不要走!”那女人拉住瘸子的衣角“大侠,你走了我怎么办?你看这荒山野岭的,我好害怕。”
瘸子转过身,看了看那女人秀气俊美的脸,发现她的脖子上有一颗红色的胎记,好像在那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遂问道:“你要到何处去?”
“姑苏城我舅舅家。”
“那就随我上路吧,正好我也到姑苏城去。”
女人灿烂地笑了。
“不过一路上你要少说话。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瘸子说道。
女人眨了眨眼睛道:“我听大侠的话就是了。”说完就一蹦一跳地跟在了瘸子的后面向前行去。那样子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无异。
十二、求见济世神医
还是初冬,霜就降临大地。凛冽寒风刺骨,整个空气就如一把刀,正把其中的人宰割。离姑苏最近的枫城街道上凄清无比,大致是托了这天气的“福”街上人很少。许多店都关门打烊了。他们宁愿在家里烤火也不愿开门赚钱。“咯噔咯噔”!声音很节奏,来自东城门的方向。有人入城了。守门士兵检查完毕后,他们就踏入了千年枫城。
来的一群人中有一匹马,马上驮的正是冷参将冷云。十一名卫士紧围其左右。在后面不远处则有一对年轻农夫,他们便是一路暗中保护冷云的逊风与碎云。多少次蒙仲派来的刺客与侦察人员都还未接近冷云就被他们俩格杀或破坏。所以,一进城逊风与碎云就更加警惕,特别是这凄迷的感觉让人很不好受。
“逊风,听说那济世神医孔已就在这枫城。你看冷参将的卫士能找到么?”碎云轻声问。
“难说。孔已医术高明,脾气古怪且武功深不可测。最要命的是要让他去救那些江湖上或朝堂上关键性的人物时,必须要过他亲自设的三道关才行。当年武林第一剑客韩戈中了贼人奇毒求助于孔已时,孔已设的三道关因无人能过,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韩戈死去。那时江湖正道气愤至极,准备群起讨之,但在少林高僧的劝说下才得以遏止。”
“这么说孔已与少林有关?”越听越有兴趣,碎云惊奇地问道。“是的。孔已不仅出自少林,参透了易精经医理精髓,而且还在武当修炼多年,随后游历了峨眉、青城、华山、普陀等名山古刹;可想想其武功与医术的造诣了。当今天下没几人能出其左右。”
“既然孔已这么厉害,我们能过他设的那三关吗?”
逊风笑着道:“现在不必担扰这些。孔已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况且贼人时有跟踪,我们要保护好冷参将的安全再见机行事。”
“那也只有这样了。”
二人又跟随在冷云一行人后面走了好长一截路才停了下来。冷云等人入住了一家名叫“不好就走”的客栈。好怪的名字。不过走了这么多条街,就这家客栈开着,其他都打烊了。冷去住进去以后,逊风碎云也住了进去。一进这“不好就走”的客栈里,发现这里面暖意融融,灯火通明,俨然与外面凄冷灰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谁住进来了在此刻都不想走。街上没人,但这里头却火爆得不得了。小二歌女急忙穿梭,杯弓蛇影、娇喘不断。整个大堂里的桌子上都坐满了人,上足了菜,斟好了酒,喧哗非凡。
在厢房里,檀香丝丝,温馨中怀。逊风与碎云卸下行装,分别躺在两张床上休息,丝毫不被外面的喧哗所打扰。
就在隔壁一间大的厢房里,冷云的十一名卫士也卸下了行装围着桌子在进餐。
“杭琪——杭——琪!”来自一个微弱的声音。“杭卫头,是参将的声音。参将醒了?”
大伙一片欢喜,都拥到了床头。冷云翕动着嘴,胡须显得发黄零乱。一个卫士将他扶着。杭琪紧抓着冷云的手声泪俱下“冷参将,你终于醒了!从那天在建安城你昏迷到今天,我们大伙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盼望你早点醒来。我们到了枫城,听说济世神医孔已就在这里。我想我们找到了孔已,他一定会治好你的伤的。你中的五毒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参将!”杭琪越说越激动,一时哽咽。其他卫士也呜咽成一块儿。
冷云欣慰地笑了,拍了拍杭琪的肩淡定地说:“大家不要这样。我知道这些天苦了大家。不过生命自有定数,何须强求。那个孔已我有听说过他的故事。我劝你们不要去找他。这个人很古怪,不会轻易为一个有是非的人疗伤的。咳——”说着冷云又咳了起来。
“不!冷参将。就是再苦再难我们也要求孔已治好你的伤。不要让那些小人的企图得逞。这都需要你呀!”一个卫士说。
“咳!我力量有限啊!我只盼逊风那小子不要有事就好了。至于蒙仲的企图自然会有人去揭穿他的。现在离姑苏不远了吧?”
“不远,再走一天即可到。我们已联系了参将你的家人到时来城门口接你。”杭琪答道。
一个卫士递来一碗人参汤,冷云慢慢喝下又问道:“一路上有什么麻烦吗?”
“没有。出其的顺利,似乎有人在帮助我们。”
冷云摸摸长须微笑道:“我困了。你们也好休息吧,不要去找孔已神医了。”冷云缓缓躺下又沉沉睡去。他中的五毒掌不但伤人五脏,还伤人神经,让人昏昏欲睡,不能长时间清醒。只有打通他身上任督二脉、天汇天枢人中三大穴,让气血互流,再将里面的毒逼出来才能愈合。
“杭卫头,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找孔已?”一名卫士问。
杭琪道:“一定要去找,非找到不可。冷参将的命在弦上,不能再拖了。”
“那好,咱们今晚就动身。”
“不过要留下八个人照看冷参将。我与子甘、卫锁两人去就足够了。”杭琪道。
待到天亮时,冷云住的房间里有动静了。杭琪与子甘回到了房里悄声与大伙商良。
“我们找到了孔已神医的住处。”子甘兴奋地说。
“那你们怎么不把人请来,个个还鼻青脸肿的?”一名卫士不解地问道。
杭琪道;“孔已住的地方太奇怪了,是在一个湖下五米深的宫殿里。要想下到水里,首先要能进到湖上的宫殿里。我们好说歹说才见到了孔已的一幅画像,且吃了一顿饱打。”
“你们打不过他们吗?”
“这还用讲?我们三个人连两个守门的人都斗不过。不过我们看到了孔已的画像,记住了他的模样,以后找他就要方便多了。”卫锁道。
“长什么样?”
“一个高挑矍铄、满嘴银须的老头,很慈祥的。”
“下一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杭琪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天已亮,逊风与碎云起床洗刷完毕,用过早餐便步出了“不好就走”客栈,向枫城东南的星湖奔去。
枫城星湖平静如妆台,柳叶衬之,宛若少女的脸。太阳出来,霞光万道迸射在湖面,北风拂过,唤起金光乍泄,粼粼闪闪,好迷人!几艘画舫正悠悠自得地在湖面上游弋,掠起几声水鸭的鸣叫。在衰黄的荷叶包围中,有一座水上宫殿:八角飞檐,十六根圆柱;上铺琉璃瓦,墙粉绿妆,共有三层。算不上有皇宫的金碧辉煌之气派,却也比得起村野小店那份雅致。第二层与第三层都有窗户,第一层却无一扇窗户,只有一道吊着铜环贴着门神的猩红大铁门。门前站着两名执刀武士,威严得紧。
逊风碎云展开凌波踏浪,几个踩水起降便到了水上宫殿的大铁门前。逊风很有礼貌地抱拳问道:“请问两面三刀位,济世神医孔已先生是否居住在于此?”
“是又怎样?”那个身材魁梧的武士凶巴巴地问道。
“麻烦两位通报一下,我们有要事要见他老人家。”碎云道。
“哼!废话!要见孔已先生有那么简单?不然让我二人守在这里岂不是吃白饭?”身材欣长的武士咆哮道。
逊风向碎云使了个眼色道:“既然如此,那只好得罪了。”“呛啷!哐当!”残刀、断剑齐出鞘。
看着一把满是缺口的大刀与一把已断了一截的长剑,两名武士差一点笑出声来。
“风云刀剑合璧!”啸声中“铮铮咝咝”!刀剑风云一碰,擦出一道刺眼的火花。带着杀气与霸气,速度与力量,刀剑刺向了两名武士。
两名武士是双刀合一,硬生生地递了出去与风云刀剑撞在了一块,发出了刺耳的轰鸣。逊风与碎云顿感手腕一麻,一个收势退了回来;站到地上差点倒了下去,踉踉跄跄的。而那两名武士亦大吃一惊,因为他们的刀断成了几块落在地上。
“风云刀剑?”身材魁梧的武士惊叹地叫道“百年前的最厉害级组合今天居然让我们碰着了?”他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双头刀当年也曾名震江湖。想不到今天却到此守起门来,让人匪夷所思啊。”逊风悻悻说道。
“怎么,你们瞧不起?好!就算风云刀剑我们又有何惧?要想见孔已先生还是得过了我们这一关。”身格欣长的武士说道。
“咤呼风云数载,难道你们不知道救死扶伤这么简单的江湖规则吗?非要刀剑相残?我们还有人命在旦夕,等着孔已先生去救命呢,麻烦二位行个方便。”碎云诚恳说道。
“规矩不能改!立场不会变!”双头刀齐声喧道。
碎云此刻气了,将断剑掷了出去。自己飞快地将两粒钢珠弹出。双头刀在骈指挡那飞舞而来的断剑时,钢珠就欺身而至,点封了二人的檀中穴,使之动弹不得。
“高明!”逊风叹道。
碎云向前去推那大门,却怎么也推不动。逊风铆足了内力双掌拍了出去,只听见沉闷的响声,铁门丝毫不动,包括轻微的颤动。怪哉!逊风碎云二人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钥匙?这一定要钥匙开才行!”碎云突然想起来了。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逊风开始在双头刀身上搜寻起来,找到了两根铁杵,不知是不是钥匙。
又一个问题出现了:这铁门的锁呢?整道铁门一马平川,没有勾栅与铁钉。逊风碎云二人的眼睛仔细地在门上扫来扫去。这道铁门为何贴门神呢?因为只有寻常百姓家才贴的。这里定有玄机,或者是在掩饰什么。想着想着,逊风发现了两幅度都是一样的。“对,这就是锁眼。”逊风高兴地指给碎云看。碎云半信半疑地分别将两根铁杵从门神的嘴巴中插了进去,大铁门吱吱地自动开了。逊风、碎云一个闪身便进去了。
还未看清四周的东西,逊风碎云站的地方一下子就陷入了下去,他们处于黑色漩涡中。中了机关。他们心里暗叫。突然他们感到下掉的过程中越来越冷,越来越静。是水?那么湿漉漉的。他们已掉进了沁冷刺骨且在流动的水中。“逊风好冷呀!”碎云叫道。逊风紧握住碎云的手,强行镇住水流往下拉的力量。可是他们定力不够,急流已淹没了他们的头颅,将之吸向更深的地方。幸亏他们闭住了呼吸锁住了心脉,否则就被水呛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逊风碎云二人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一旦闭住呼吸锁住心脉超过一个时辰不解除的话,则自动进入休眠状态,如蛇冬眠。待二人醒来时,已是在干燥的房间里。
“逊风,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碎云把逊风拍醒。
“年轻人,你们很有本事啊!我的水箱里第一次出现了人,以前闯进来的都是些鱼虾。”一个干练高挑银须飘逸的老叟站在了逊风碎云的身后。
“水箱?我们是在水箱里被你老人家救出来的?”碎云一脸疑惑。
老叟指了指左边墙上的透明容器道;“对!你们就在这水箱里飘浮着。我打开水箱门将你们取了出来。”说完老叟转过身来呵呵地笑了。
“你就是济世神医孔已先生?”逊风恭敬地问。
老叟点点头。
“晚辈不是有意闯入这水下宫殿的,只是人命关天,求先生能够前去医治。冒犯之处还请先生宽宏大量!”逊风道。
“这个我不计较。只是我这些年从来没有踏出过这里半步。”孔已掂摸着胡须。
“这——逊风怎么办?”碎云焦急地问。
“难道我们要回去将冷参将扶来?”逊风心里也没底。
如此环境将一个身负重伤之人带来是绝不可能的,除非不要命。这一点逊风十分清楚。
正值焦头烂耳之际,孔已发话了“看在你们能够过我这三关的份上,我就给你们开个方子,你们带回去照单抓药。”
“我们已过了你设的三关?”
孔已和蔼地笑道:“第一关你们打败了双头刀,是考验你们的武功。第二关你们找到了钥匙并打开了大门,是考验你们的智慧。第三关你们陷入了机关后没有退缩而是自救,继续前行,是考验你们的勇气与诚心的。恭喜你们三关都通过了。想当年武林第一剑客韩戈身中奇毒而救助于我时,要是有人能像你们一样过了这三关,一代武林奇才也不会就此殒落啊!”孔已叹息起来。
“你可以不设机关直接去救人呀。医生的天职就是悬壶济世的嘛!那样也不会为人间留下那么多遗憾。”碎云道。
“你们有所不知。这是这神医门定下的规矩,亘古不变,谁能违背?你们要救的人得的是什么病?”
“我恩师中了武林阴招五毒掌,命在旦夕。”逊风道。
“五毒掌?很邪门的功夫!”孔已凭空吸来一支毛笔与一张白纸铺在他身后的圆桌上。醮了点墨水,龙飞凤舞,瞬间方子完成。孔已将之交给了逊风“保管好,速去救人。”
逊风连忙一揖:“多谢先生!晚辈以后一定登门拜谢。”
“这个不必了。救人要紧。你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吧,我不送了。”说完孔已就消失了。
逊风与碎云对望了半天,才渗透话的意思。他们推开左边墙上的水晶门,钻到水里去。闭住了呼吸,锁住心脉。待他们醒来时,他们已在水上宫殿的铁门处了,那双头刀依然威武地守在门的两边。
方子很快就送到了“不好就走”客栈里,杭琪等人甚感怪异,但见方子上的落名为孔已时又不得不信,遂照方抓药。
见冷云服了药后,脸色红润,精神饱满,逊风碎云十分高兴,索性在小寒那天一起去游山玩水,放松一下心情。
蝶恋山变故
枫城最有名的风景要数蝶恋山了。听说此山因蝶恋花一词而闻名。逊风、碎云沿着羊肠小道向山上踽踽走去。小道两旁枯树残草、枫叶飘落一地,颇有点秋苦的味道。还有一块块被雕琢的石头,奇形怪状、风格迦导。上面有写“天长地久、永不分开”的爱情铭文,也有画上一幅共比翼的图画。总之这里的一切都跟情爱相思有关。这不前方一平垣处,耸立着一座寺院,名叫千缘庙。庙门两根柱子上写着: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难相逢。
“碎云,庙里很多人求签,挺灵的,我们也去求上一签吧?”逊风不由自主地拉住了碎云的手。
碎云脸上升起了片片红霞,羞涩地说:“好吧。”
逊风碎云手拉手肩并肩走进了庙里。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却有一个獐头鼠目的人正畏脚畏手地跟进了庙里。
求完签逊风拥着碎云满脸春风地走了出来。“相思豆!”碎云指着庙前一个小贩的箩筐叫道。
小贩的箩筐前插了一个牌子,上面写道:红豆相思,一个铜钱十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看完诗,逊风问碎云“要不要买一点放到你的香包中?以后要是我不在你身边时你可以拿出来睹物相思啊。”
“臭美!”碎云粉拳直擂逊风结实的胸膛。其实她心里早就爱上了逊风,只不过现实残酷,没有机会表露而已。有时候爱是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的。但有时候爱又在无声无息中灭亡。总之爱这个扑朔迷离的东西,直叫人生死相许!
“臭美就臭美,总比不美好。”逊风鲜有地玩起嘴皮子来。他正准备掏银两时,却发现腰上的钱袋不见了。“不好,我的钱袋掉在了庙里。碎云你在此等会,我去找回来。”逊风松开了牵着碎云的手,向庙里奔去。
碎云抓了一把红豆玩弄予手中良久,却不见逊风回来,心里开始烦躁。“小姐,你要还是不要呀?”那小贩也不耐烦了。
“嚷什么?他马上就回来了。”碎云将手中的红豆放回了箩筐里,给那个小贩一个白眼。
“杀!”隐隐约约从庙里传出了可怕的声音。碎云顿感不妙,右手一摸剑准备冲到庙里去,却被那小贩挟住。
碎云恍然大悟,自个中了敌人的招。她左手马上骈掌向小贩的脸颊拍去。
小贩迅速闪开,抓起一把红豆化作流星当头撒向碎云。
碎云急了,大吼一声,奋力向上一拨,右手挣脱了小贩的挟制,断剑出鞘。“沙沙沙”!红豆被劈成了雨点,哗啦啦附落。那小贩见状拔腿就跑。碎云也顾不上去追,一溜烟冲到了庙里。
庙里面一遍狼藉,血腥味扑鼻。抽签的那位和尚已身亡,还有几名香客也横尸于地上。逊风呢?就是不见逊风的身影。庙内还弥漫着一股十分难闻的檀香味。循着这味儿走去,碎云在地上拾起了一把散落的木签,味道就出自这里。“是迷香?”逊风中了,被人绑架?碎云飞快地跑出了千缘庙,撕扯下自己身上的一段衣布来,在山涧小溪中浸湿,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许久,方解掉那进入身体不多的迷香。
碎云在蝶恋山找到天黑也未找着逊风。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不好就走”客栈。以为会出现惊喜:逊风在客栈里等她。可更让人不安的是冷云一行人也不在客栈。碎云在小二那里得知他们已退房。无奈碎云便孤身一人先到姑苏。她想:找到了冷云,再商良一起去寻找逊风的下落,这样比较妥当。
逊风被蒙仲派来的刺客暗算,捆绑着押向了建安城。
十四、危险的邂逅
从建安到枫城,要经过一个小镇:回龙镇。瘸子与那个他所救的女人一起来到了回龙镇。
“大侠,要住店么?”女人问。
瘸子没吭声,径直向前挪去。
“我问你话呢?”
“我说过一路上最好少讲话,我喜欢安静!”
“哼!不住店可以,肚子总要填饱吧?”女人拉住了瘸子的袖口。
“要买吃的自个儿去!”
女人眉开眼笑:“那你等我啊!”女人撒腿向路边的包子店奔去。
不一会儿,女人便提着两笼热气滕滕的包子出来了。街上人影无踪,只有陌生的面孔,瘸子不见了!女人心里急了“大侠大侠”地叫着,向前寻了去。
女人很快就出了回龙镇。唷喝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回音,就连那拐杖印也未觅着。而女人已经进入了一片白桦林中。她见白桦树高耸入云,遮住了阳光,林子里阴森森的,就停止了唷喝。但见前方一条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周围没有一个人影,除了马就只有车,孤伶伶的摆在那里。平白无故的怎会停一辆马车在此,又无人照管?女人心里揣摩着,这是不是有诈?她小心翼翼地躲进了一片灌木丛中,透过缝隙观望。足足蛰伏了半个时辰,马车周围依然无动静。马车就似一尊雕塑站立在官道上。只是那马儿的前蹄不停地在踢打地面,似乎要暗示什么。女人再也坐不住了,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马车。她右手袖中暗藏了毒气与袖箭,一旦遇到不测也可以自保。她屏住呼吸,壮了壮胆,用左手轻轻地将车窗帘掀开,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女人拿捏不住,又直起身子将头探了进去,才发现里面有一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这个男子已昏睡过去。从安静的脸庞可以看出这名男子的刚毅与顽强,还有一股英气。女人看得心扑扑跳。左环右顾,证实四周无人便钻进了马车里把那男子往外挪。这个男子很健壮,一个小女人气力那够?女人弄了半天也未将男子移出车来,反而搞得自己满头大汗。忽然女人灵机一动,嘻嘻一笑,坐在了马车前方一提缰绳一策马鞭,马儿便转过头向回龙镇方向奔去。
还是那片白桦林,最深处,两个小贩正围住一个瘸子。
“你到底是谁?是不是逊风手下八大卫士之一?”
“不用管我是谁?不过我却认得你们。高大一点的叫子甘,矮小一点的叫卫锁。”瘸子冷笑道。
子甘、卫锁的心陡然凉了半截。天哪!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我们被布在冷云的卫士队中,连冷云本人都不曾怀疑过!看来那天出枫城时我们不翼而飞,杭琪已经有所怀疑了。
“子甘、你赶快带着东西去追马车,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子甘摸摸背上的包袱,嗫嚅着嘴道:“卫锁那你呢?”
“不用管我,一切以大局为重。此人不好对付,咱们不能两个人都把命丧掉!”卫锁猛地推开子甘,眼暴凶光,利刀直指瘸子的命门。
瘸子面若寒霜,一动不动。在祁寒的空气中更显冷竣。子甘看了看瘸子那张可怕的脸,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瘸子眼珠漠然一转,杀机顿现。卫锁及时地抓住了这丝变化,倏然出招。刀划过双拐,直砍脑门。瘸子忽地腾空,来刀落空。他再将身子一沉,双拐离腋,避开了劈向脑门的一刀。见瘸子没有了双拐,卫锁心中一喜,收刀插发,借刀之力将整个身子撑在了空中。连环腿绵绵踢出,刀在地面上滑行,划出了道道深沟,滋滋作响。瘸子双掌连绵飞舞,直拍得卫锁靴上的灰尘铺天盖地,在与瘸子之间形成了一团灰黄浑浊的烟雾。退再退,瘸子凌空的身子已向后平移了几丈。就在要撞到后面的大白桦树时,瘸子凌空的身子如断的线的风筝被石子猛然打沉下去。瘸子躺在了地上。卫锁威猛刚俦的连环腿却在此刻来不及刹车,硬生生地踢在了那棵大白桦树干上。须臾,树拦腰而断“哗啦”向后倒了下去。树倒之时,卫锁已先倒了下去。只见他双腿从中央断裂,中间空荡荡的裤管里不断有鲜血喷出。瘸子早已不在地上。
子甘拼命地向前奔跑,惶恐万分,心乱如麻。奔跑了约半里路程,却没有听见他以为该听见的打斗声与喊叫声。后面是出乎意料地安静,好像一切不曾发生过。既然感觉不到危险,子甘就放慢了脚步,将目光向官道上投去。马车呢?这里的马车不见了。子甘又恐又惊,沿着官道向前寻去。没走多远却发现官道上站着一个人,很熟悉的人。待那人转过头来,子甘瞳孔涨大,心中大骇。他将目光下移,来者正是瘸子,还是夹着双拐。他想卫锁已经成了这瘸子的手下鬼了。想到这里,子甘禁感到了生命的宝贵。感到了自己作为棋子的悲惨命运。
“想不到这么快吧?”瘸子冷笑着。
“别杀我!我把东西给你。”子甘哀求道。
“你也怕死?”
子甘点点头,慌忙将背上的东西解下来颤抖地递了过去。就在瘸子的手刚触摸到那包裹东西的黑布时,子甘呼地一声把东西抽了回来。黑布在瘸子手上飘荡。子甘手中的残刀此刻焕着冷烈的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瘸子的胸膛剌去。黑布被穿了一个大窟窿,而瘸子的胸膛上却没有。子甘这侥幸一击却铸成了大错。瘸子硬生生地用手抓住了锋利的刀尖,大喝一声,刀把便到了他手中,而刀刃却无情地斩向了子甘的双手,犀利无可抵挡。子甘惨叫一声,错倒在地。
“好一把残刀,只是锋芒太露了。”瘸子掂量着刀,用白布裹紧了受伤的左手,带着刀向回龙镇挪去。
逊风醒来时,只觉一切陌生。自己全身酥软无力,好像久病了一场。他勉强起床,环顾四周。自己栖身的地方是一间乡野小店,十分简陋。逊风摸摸身上,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又在床头、屏风、桌下及地板上找了一圈,都无所获。他在找刀,他耐以生存的残刀慕寒。
“吱嘎”!门开了。那名脖子上长一块红色胎记的女人端着一盘早点进来了。
“刀?我的刀呢?”逊风来不及欣赏女人的妖娆、风情,见女人进来,抓住她的手就急切地问。
女人当时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怡然一笑“大侠什么刀啊?我救你回来时就你一个人,没有刀啊?”
“你救我回来的?”逊风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的不清醒。
“对呀!你被人点了麻软穴,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马车里。那辆马车停在官道上无人看管,所以我就将车驾回了回龙镇。”
“我被人暗算,你救了我?”逊风感觉记忆在点点恢复,感觉前些天肯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仔细瞧这女人,心中一惊:女人貌美如天香,身段玲珑,妖娆之态,让人心动不已。“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救我?”
“我叫蒙恬,要到姑苏城舅舅家去。在路上遇见了那辆马车,所以就有了现在的情形。”蒙恬说完格格地笑了。
“我有点饿了。这早点是准备给我吃的吗?”逊风摸摸肚皮,腼腆地问蒙恬。
“是啊,吃吧。”蒙恬将早点递到了逊风的手里。看着逊风香喷喷地吃完早点,蒙恬又问道:“大侠你贵姓呢?怎么会被人暗算?”
逊风一听蒙了。“我——叫逊风。怎么被人暗算我也不知道。好像我要保护一个人,还有就是在离姑苏最近的一个城里有一个朋友——”说着说着,睡意浓浓袭来,逊风恍恍惚惚地又躺了下去。
逊风!蒙恬一听,心中的兔子差点蹦了出来。太昌城最著名的刀客,今天终于能一赌其风范了。可惜——蒙恬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嘴角与眉宇间都充满了怪怪的笑容。
逊风再次醒来时,见着了自己的残刀,顿时精神大振。刀是放在他的被子上的。他用手轻轻抚摸满是缺口的刀刃,苦笑着。这就是残刀啊!残刀?那么断剑呢?对,是笑雪剑!风云刀剑合璧!逊风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他想起了碎云,想起了在枫城蝶恋山为她买相思豆的情景。逊风心头一震:碎云现在人呢?我被人暗算,哪她呢?许多疑虑使逊风离开了这家乡野小店。
逊风离开乡野小店向枫城方向奔跑了不足两里路,就气喘吁吁,心口发麻,不得已在一条小溪旁坐了下来。
“逊风大侠,你走怎么不叫上我呢?我也是往枫城方向去呀!再说我也救过你的命!”蒙恬背着个包袱气呼呼地跑到了逊风跟前。见逊风不回话,脸色苍白,她知道逊风的病又发作了。她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对逊风说:“忘了告诉你,我救你回来时我带你到医馆去诊断过,郎中说你犯有急性哮喘炎;任何事不能急。这个是郎中的药丸吃了吧。只要坚持吃上半具月,郎中说这病就会好很多的。”
逊风半信半疑地把药丸放在嘴边,盯着蒙恬那乌溜溜的大眼睛,觉得这个女人其实挺好,张口便把药丸吞了下去。蒙恬见了莞尔一笑,道;“那我们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你有急事也要慢慢来才行呀!逊风大侠可不可以?”
逊风望了望蒙恬那期待的眼神,点了点了头。
十五、无情的误解
姑苏城冷府,热闹非凡。因为阔别多年的冷云回到了家中。当地父老乡亲都到府祝贺,宴开十席,喜气洋洋。
“老爷,外面有个年轻女子,嚷着要见你。”一个家丁跑进大堂里禀报。
冷云停下与众宾客斛筹的酒杯,小声交待了自己夫人几句便与那家丁一齐走了出去。
冷府门外,站着一个欺霜赛雪的女人,神情焦燥不安。一见冷云走了出来,她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问道:“冷参将,见过逊风吗?”
冷云被突入其来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他仔细打量了面前这名女子一番,问道:“你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你。”
“实不相瞒,我原是西夏远征军的主帅,贱名碎云。但现在只是一名流浪江湖的普通女子。”
“你就是西夏那个不可一世的碎云女将军!你找逊风干嘛?”冷云厌恶地问。
“逊风落难后与我一齐出生入死。蒙仲的追杀还有十八煞的暗算,我们都一起成功地逃脱。这次我们一路上暗中护你入姑苏,在枫城中遇上人暗算,逊风与我走散,他至今无消息。”碎云尽量让自己平静。
冷云听完掂着长须思量着。他心里知道逊风出事后与碎云一齐出生入死。因为碎云腰上的笑雪剑便是证明。风云刀剑合璧,冷云能不信吗?他也明白眼前这个女子跟逊风一样都是被自己人出卖利用乃至追杀,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但这么久来,冷云也未见过逊风一面,想来心中一阵酸楚便涌上来。
“碎云,逊风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他出事我也十分难过。现在逊风失踪了,到底是有什么测我也不知。这样吧,我派人出去四处打探,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冷云温和地说道。
“我能到府里去看看吗?”碎云说。
“不行!”
“为什么?难道逊风在里面而不肯见我?或者你控制了他?”碎云刚才被冷云怀疑所产生的怒火此刻被激出,一发不可收拾。
“住口!你想一想你是西夏人!我堂而皇之让你进入府中,别人岂不落井下石,正中了贼人的招——与外夷勾结!所以这人要求我不能满足你。你帮过逊风许多,我感激不尽。还是一句话,我们各自去打探逊风的消息,有动静互相知会一声。你先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冷云先是雷霆大发,后来又变得缓和起来。其实他想让碎云进府一叙,好好款待。无奈时局不稳,危机难测,所以只有无情地表示了一番。
“不!你一定有什么隐瞒我。我一定要进府一看!”倔强的碎云向冷府大门冲去。
冷云挡住了转身欲进府去叫人的家丁,说:“不要惊动客人!这里我来解决好了。”
冷云左腿一动,闪在了急奔向前的碎云面前,如一尊铁陀铜佛。碎云见势后退数步“刷”地拔出了断剑威逼道;“冷参将,再不让我进就别怪我无礼了!”说罢身子向前一滑,断剑便风掣电驰地刺向冷云的左胁。
冷云将长袍一撩一个弓步。剑触衣,冷云的飞煌指刹然落下“铮铮”弹在剑上。好敏捷的速度,好厚猛的功力!碎云只感整个胳膊都被震得快无知觉了。她的手也一下子张开了,断剑“呛哐”掉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