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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英艳美的脸上挂着浅淡笑意,腰肢若柳。一曲舞罢饱满的胸膛微微起伏,流云髻稍有松散,几根长发乱在颊边。碧玉棱花双合长簪上细细长长的流苏底端各垂着一块龙眼大的红宝石,宝光潋滟映的她两颊桃红。嘴唇更柔嫩的像一粒诱人的草莓。
她脚步轻盈地从高台上下来,仿佛一只翩跹彩蝶掠过花间。微微弯翘的长睫毛下晶墨通亮的眸光柔媚若水。似瞧又似不瞧地扫了众人一眼,顾盼神飞,媚意横生,好一个我见犹怜的绝色佳人!
众人瞧得意醉神迷,秦王更是眯起眼睛舍不得把眼神从她身上挪开。
林若英经过秦王身边时,微微旋身,长裙便拂过他脚面。秦王一下子站起身满脸涎笑地拦住她,“表妹留步!”
表妹?
秦王对林若英的称呼让厅中众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拦下候府未出阁的姑娘要做什么。
陪他来的那些世家子弟却兴奋不已,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林若英脸上。
秦王的脾气秉性林修伯早有耳闻,见他满脸笑意地拦下林若英,林修伯心中一喜。转脸瞧见厅中表情各异的宾客,他又是一惊,飞快地转头瞧西宁候。
西宁候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瞧见林修伯讨主意的眼神,冷哼了一声示意他稍安勿躁。
瞧出众人的错愕,秦王转身问太子道:“母后与景福殿使不是表兄妹吗?王兄,我这声表妹可称呼错了?”
秦王口中的母后指的就是冷宫中的萧皇后,景福殿使则是林修伯的官名。西宁候夫人是萧皇后的姑母,萧皇后与林修伯是姑表姐弟。算下来,太子与林家的几位姑娘也是隔了一层的表兄妹。
按仪制徐贵妃生的秦王也要尊萧皇后为母后,他称林若英为表妹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他片刻之前还冲撞讥讽太子,怎么转眼间竟谦恭地称太子为王兄?还尊称冷宫的萧皇后为母后?
众人暗中诧异,不知道秦王又在打什么主意。
太子似乎没注意到秦王举止的异常,反倒对他这种亲妮的举止十分满意,笑意温和的点头道:“王弟说的没错!”
秦王听完太子的话,便走到西宁候跟前大笑道:“这样说来本王与候爷是一家人!”
厅中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秦王这是要拉拢西宁候啊!先前的种种挑衅不过是想给西宁候一个下马威,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都说出一家人这种话了,看来徐阁老想重用西宁候!
众人能想到的,西宁候自然也能想到。他黢黑的脸上立刻浮出一层笑意,忙起身拱手道:“不敢!不敢!王爷折煞老臣了!”
秦王拉住西宁候的手,猛地提高声音,“既是一家人,本王要想见见其他几位表妹,候爷不会拦着吧!”
西宁候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咬牙切齿地盯着秦王,“殿下这是何意?”
秦王故作惊诧地问道:“候爷也承认咱们是一家人,本王想见见家中的几位妹妹有何不可?”
听着外间的动静,若瑶轻轻叹了口气,转脸吩咐花影道:“把我的帷帽取来!”
郑雨岚抓住若瑶的胳膊,安慰道:“候爷不会同意的!”
若瑶心中冷笑,怎么会不同意?别说秦王只是要见见她们,就是这会提出来带林若英走,候爷都不会拒绝。他发怒只是感觉被秦王耍弄,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花影咬了咬嘴唇,从装琴的包裹里拿出若瑶以前在庙里戴的青纱长帷帽。
没想到花影如此细心,若瑶满意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若瑶刚把帷帽戴好,就听见西宁候阴沉地笑道:“秦王说的对,既然是一家人,见一见也是应该的!”
若瑶缓缓站起身,对林嬷嬷道:“请嬷嬷陪我出去!”说着瞥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妹妹,“都打起精神,就是害怕也别让人瞧出来!”
林若华猛地抬头瞧了若瑶一眼没做声,刚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晕了过去。
看着林若华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地倒在地上,丫鬟们顿时慌了手脚。
若瑶忙转身对郑雨岚道:“你在这儿照看十妹妹,快吩咐人请代大夫……”
郑雨岚抓住若瑶的袖子,急道:“我陪你去!”
若瑶轻轻甩开郑雨岚的手,转身凑近她耳朵边道:“你别连累你哥哥,也别辜负十妹妹!”
郑雨岚脸色变了变,一跺脚拉住林若云道:“你带着丫鬟去给老夫人和大夫人送信。”
若瑶点头微笑,转脸问林若珏道:“你身子如何?可能出去见秦王?”
林若珏仰起小脸,一脸坚决地道:“我跟四姐姐一起,不能让这些人小瞧了咱们西宁候府!”
握着林若珏的小手,若瑶缓步走出隔间。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她姐妹二人身上。
若瑶躲在青纱后扫了几眼,见诺大的花厅只寥寥摆了八九桌席面,禁不住心中唏嘘,西宁候戎马半生战功无数,花甲之年春旨过寿却只来了这么几位宾客,真是让人寒心。
虽然与他有人品不端有关,可这场面也实在有些世态炎凉!
离隔间最近的两桌是林家远近的族人,还有几位没有官职的姻亲,郭泰和姜承宇就夹在这一群人中,林东阁等人却不见踪影;
稍往里是几位身强体壮武领模样的人,各个脸色阴沉估计是西宁候从前的部将;
旁边一席是林修仲陪着几名神色尴尬的文官,应该是他的同僚;再往里便是几位胡子花白、神情严肃的老夫子;挨着这些老夫子的一桌是几个世家纨绔子弟,正挤眉弄眼的盯着隔间方向瞧。
前面一席只有林修伯和两位贵客。穿着月白色销金云团花锦袍戴着银冠的少年,正是在后园装小厮调戏郑雨岚的那人;旁边坐的那位就是吓死人不偿命的墨袍男子。
瞧见这俩人,若瑶不用人介绍也猜出来那个白袍少年就是敬国公罗英,墨袍男子就是太子口中的赵凌赵庭轩。
花厅正中主宾席上,身暗红色五幅棒寿团花蜀锦袍子的西宁候陪在下首。主位坐着一位穿宝蓝色云玟雕花锦袍仪态儒雅之人,正是她在翰墨轩和青阳郡主府中见过两面的男子。
虽然已猜出他就是太子,可瞧见他头上的五龙羊脂玉冠,若瑶的心仍不由自主地揪紧,太子为什么要帮自已?他想利用自已做什么?
来不及细想,若瑶又冷眼往太子身边那个穿着律紫金线挑团龙纹阔袖蟒袍的男子扫过去,不用问那人肯定就是秦王赵琮。
看清楚秦王的眉眼长相,若瑶只觉得‘轰’的一声,全身的血瞬间涌上了头顶。
狭长的凤眼、淡入鬓角的长眉、薄成一线的嘴唇,不但五官跟前世害死她的那个混蛋一模一样,连懒散中又透着些倨傲的表情都跟那个混蛋如出一辙。
那个混蛋前一刻还深情地对着她海誓山盟,转脸却把她从三十几层楼推了下去。看见那张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的脸,若瑶下意识地攥紧双手,却忘了手里正拉着林若珏。
林若珏吃痛忍不住‘哎哟’了一声,若瑶骤然回神,深吸一口气暗中不断地对自已道,相貌凑巧相同而已,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不是同一个人!不是!
林若珏的这声低呼,把秦王的眼神从林若英身上引了过来。瞧见戴着帷帽,半个身子都掩在青纱中的若瑶,他眯起眼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神情间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没想到这俩人不但相貌相同,连打量猎物时眼中那抹魅惑也一模一样。若瑶狠狠地咬住嘴唇,心中像有一排密密的小针扎过,疼的透不过气。
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如此相似?
她能穿回自已的前世,难道他也投胎变成了秦王?
被这个念头惊出一身冷汗,若瑶紧握的手心满满都是湿漉漉的粘腻。
极力想淡忘的前尘往事像冲破堤坝的洪水一般,来势汹汹,把她整个人打翻在漩涡中。那人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甚至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就是那些虚假的甜言蜜语害得她家破人亡!
就是那些装出来的情深意重害得她两世为人仍不得安宁!
从楼顶坠落时的惊恐绝望,瞬间变成无数根毒刺扎进她心里,耳边似乎又听见身体触地时的那声巨响。
突然间怒火像岩浆般从心底喷出来,满腔恨意胀得她几乎发狂,恨不得扑上去把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撕成碎片。
前世害了她还不够?今生还要再害她一回?
不管是不是一个人,她都要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决不再像前世那样再被他骗,被他害!
她也要让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尝尝骤见死亡时的恐惧与绝望!
透过敞开的门窗,花厅中阳光簇簇,偶尔传来几声啁啾的鸟鸣。酒香盈室,岁月静好,
隔着青色面纱,众人只隐隐地瞧见若瑶的脸型轮廓,任谁也没发现她眼中那抹阴冷狠厉的笑意。
拉着若瑶的林若珏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扯着她袖子低声道:“四姐姐,祖父让我们过去!”
若瑶用力咬了下舌头,钻心的疼痛顿时让她清醒过来。轻轻松开林若珏的手,她低声道:“我们走!”
“你…你小心!”
耳边突然传来姜承宇细若蚊蚋的声音,明知道他看不见,若瑶还是隔着青纱朝他笑了笑。
转眸收起笑意,若瑶挺直脊背,慢慢地朝秦王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