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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雪景甚美。
龙城去见龙玉时,已换了一件淡青色的棉袍。
门廊下,玉翎几乎已冻成了雪人。
“师父。”玉翎的叫声低不可闻。
傅龙城眉峰一蹙,低喝道:“燕月。”
“师父。”燕月抱着一床锦被,几乎是应声跃落在傅龙城身侧,单膝跪地。
傅龙城没理他,只将锦被接了过来,覆在玉翎身上,才往龙玉的屋子走去。
龙玉正在喝茶,室内氤氲着茶的香气。
“干什么?在我跟前心疼徒弟吗?”龙玉只品着茶,漫不经心地问。
傅龙城压了怒火,微欠身:“龙城不敢。只是玉翎还年幼,请大哥多宽宥些,别伤了他的身子。”
“傅家的孩子不会连这点苦楚都受不得吧。”龙玉放了茶,“还是你的徒弟,你打得,我打不得呢?”
静默了半响,龙城才道:“玉翎有错,自是该罚,只是他总也不是小孩子,您褪尽他的衣衫,让他用请责的姿势在雪地里跪着……”
“这话可真是听着新鲜,”龙玉斜睨着龙城,“傅家历来就是这么个规矩,当儿子的还想在老子跟前要脸面吗?”
傅龙城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龙城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龙玉站在龙城面前:“咱傅家的规矩是什么样的,你也是知道的,老子想怎样对儿子,儿子都得受着,如今我不过是让他略吃些苦头,你就一堆不乐意的,可倒是个疼徒弟的好师父了。”
傅龙城微垂了头,你是哥哥,我怕你行了吧。
龙玉这才冷冷一笑,忽然喝道“滚进来。”
院子中的玉翎忍不住打个寒战,尽管身上痛楚难当,膝盖断了似得痛,却不敢有半分犹豫,直起伏地的身子,膝行而入。
待玉翎行进来,龙城忍不住又蹙了眉。玉翎的两个膝盖上,赫然钉着四个铁蒺藜。四根铁刺入肉,在地上溜出一道刺目的血红来。
龙玉道:“跪好了,让你师父验伤。”
玉翎埋下头,哽咽道:“徒儿不孝,累爹教训。”
随后将屁股抬高,本是光洁的肌肤上,已经布满道道血痕,又经冰雪冻过,红肿得厉害。
龙城只得道:“还不谢你爹爹的教诲!”
玉翎又转对龙玉道:“谢爹教诲。”
他一说话,唇边就有血迹掉落,声音也含混着。
龙玉略点了点头:“口里的东西,可以吐出来了。”
玉翎张嘴,吐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铁蒺藜来。
龙城看玉翎方才说话的样子,就知道,大哥必是让他含了铁蒺藜,果不其然。
“腿上的也取下来吧。”龙玉又吩咐。
玉翎伸手将铁蒺藜取下,每取一粒,身子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去洗干净。”
玉翎应了是,却不敢起身,膝行到门外,用地上的雪仔细将荆棘球擦干净,才用膝行回来,将荆棘球双手奉上。
“这几粒铁蒺藜就赏了你。”龙玉淡淡地道:“警醒着自个,什么是为人子的本分。”
傅龙城只能默默地看着玉翎忍受龙玉的欺凌。
“多教教他为人子侄的规矩,”龙玉对龙城道:“我看城弟对他们是放纵了些,这含铁蒺藜认错的规矩似乎就未曾教过。”
傅龙城听得龙玉说“城弟”两字,心弦一紧。
“今儿走得急,有些细节就不与城弟探讨了。”龙玉轻轻拍拍龙城的肩,“待紫貂宝藏事了,城弟早些赶回故里,大哥再与你细细分说。”
“是。龙城自当尽早回去,聆听大哥教诲。”
龙玉要走,自然阖府相送。
龙玉受了礼,刚要上马,却又折回身来,对傅龙城道:“大哥尚有一事相求,不知龙城?”
傅龙城只得欠身道:“大哥有话吩咐就是。”
龙玉笑道:“只怕你要为难,我岂不是没帮上忙,倒又害了他不是。”说着话,便瞧了龙羽一眼。
龙羽很规矩地站在那里,黑金的长袍趁得他越发面如玉,目如星,英俊的脸上虽看不出肿来,只是硌破的唇角微抿着,看得龙玉煞是心疼。
吃饭时还都是好好的,不过就是回房换身衣服的功夫,龙羽不知怎么就惹了龙城,龙城抬手便是一个耳光。看到龙玉出来,便又没事人似的,只说些“路上慢行”的话。龙羽更是一声也不敢吭,只乖乖地站到了一侧。
龙玉又怎么能放心上路。
傅龙城当然知道龙玉要说什么,只是笑道:“大哥尽管吩咐就是,龙城自当遵命。”
“那就好。”龙玉笑道:“这些日子,你这家法也是没少动,该挨打的人也是结结实实地挨了打,尤其是龙羽。”
龙羽听到这话,脸色不由一红。
“所以,不要再因为已经罚过的事情再打骂于他了。”龙玉口气很和缓,态度很诚恳地对龙城道。
“是。”龙城欠身。
龙玉终于上马而去。
送走了龙玉,小卿也带着小莫到师父跟前请准外出,要去丐帮的分舵见上官鹰。
小卿策马前行,小莫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
小卿也不理他,到了丐帮分舵门前,一个俊俏的少年正焦急地逡巡,见了两人,老远地迎过去,只拽了小卿的缰绳道:“大哥,你可是来了,爹爹急得直发脾气呢。”
小莫也看出她其实是个女儿家,随着师兄下了马,对她微微一笑。
这少年正是上官鹰的爱女上官荭所扮。她对小莫也笑着点了点头,只管拉着小卿往院子里去。
“大哥知道我哥在哪里吗?”上官荭颇有些焦急:“他若是再不回来,我这辈子都要假扮男人了。”
小卿不由微微一笑:“当男人有什么不好,你这丫头的举止又哪里有女子的样子了。”
上官荭也不气恼,“在大哥的眼里有没有女子的样子倒没什么,只他觉得好就行了。”
小卿刚想笑她,上官鹰已经迎到堂前。小卿忙抱拳行礼:“上官兄。”
上官鹰四十开外,白面微须,虎背熊腰,颇有气势,虽眉宇间难掩焦急之色,礼节上却是丝毫不乱。与小卿抱拳为礼,小卿又引见了小莫,上官鹰打量了一眼小莫,笑道:“傅家门下,果真英才济济。”
进了堂,入座,喝茶。上官鹰又问起傅龙城的安好,小卿和小莫本是坐了喝茶,听他提及师父,又站起来谢了礼,才又坐了喝茶。
第二盏茶上来,上官鹰将女儿屏退出去,才叹息一声道:“如此麻烦两位,实在出于无奈,家门不幸,出此逆子,还请两位告知他的行踪,让我清理门户。”
小卿放了茶,也叹息一声,“令郎年纪尚轻,做事难免不知轻重,上官兄不可过于苛责了。”
小卿说完这话,与上官鹰四只眼睛便都看向小莫。
小莫却只当不关自己的事,只是喝茶。
“丁少侠。”上官鹰再次对小莫抱拳道:“丁少侠援手之恩,丐帮自当铭记。只是丁少侠既然为那个逆子传递书信,想是知道他的行踪,还请不吝赐告。”
小莫对上官鹰还手为礼,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只是令公子的去处,晚辈并不知晓。”
上官鹰有些微楞,看了一眼小卿。
“丁少侠,逆子是在何处与你书信,可否言明呢?”
小莫端了茶,“时间已久,不曾记得了。”
上官鹰的脸色立时就不那么好看了。他强忍了怒气,再次道:“丁少侠,此事不仅关系我上官家的声誉,若是再晚一日,只怕那逆子再做出什么令整个丐帮蒙羞之事,还请丁少侠直言奉告吧。”
小莫只看了茶杯,道:“晚辈真的无法奉告。”
他说“无法奉告”,而不是“无可奉告”,只把上官鹰的脸都气成了绿色。
“丁少侠到底何故,要替那逆子隐瞒?”
小莫微叹了口气:“上官前辈,定要清理门户的话,晚辈实在无法奉告。”
上官鹰不由冷笑道:“清理门户乃是我自家之事,就不劳丁少侠操心,只将那逆子的去处告知,丐帮自当承你之情。”
小莫就又去端茶。
“傅少兄。”上官鹰转头看小卿,小卿也在喝茶。上官鹰就纳闷了,难道丐帮的茶就那么好喝?你们兄弟来了就是为了喝茶?“傅少兄,这事情,你看怎么办是好?”
小卿放了茶,“小莫,上官前辈想要知道儿子的去处,有何不可吗?”
小莫微垂了头:“师兄,何必,明知故问。”
“丁小莫,来时吩咐你的话,你不会是忘了吧?”小卿略提高了声音。
“小莫不敢。只是,上官小叶视我为友,我如何能将他送入险地。”
“啪”,小卿一拍桌子。
小莫吓得一抖,离座肃立。
“丁少侠。那逆子瞒父外逃,已然不孝不义,我上官鹰已是没有这样的不孝之子,丁少侠更不可与之为伍。”
小莫不由又轻叹了口气:“父子恩情,何等深重,怎可轻言离散?小叶他并非不孝不义之人,只是怕前辈无法原谅他,而不敢与您相见,若是您肯听他一言,晚辈也不会如此为难。”
上官鹰不由冷哼一声道:“那逆子所为,还有何颜面分说?我若是见了他,必一掌拍死他,以洗我上官家之耻。”
小莫瞄了一眼师兄,您看吧,您要是逼我说出上官小叶的去处,分明就是让他去送死啊。
“傅少兄。”上官鹰也将目光转向小卿:“令弟既知那逆子的下落,却又不肯相告,傅少兄如何打算呢?”
小卿瞪了小莫一眼:“舍弟年幼,有些事情一时还思量不清。可否请上官帮主借一步说话。”
上官鹰起身道:“我正好到厨下看看,饭菜准备得如何了,两位请便。”
上官鹰步出大堂,小卿低喝小莫道:“跪下。”
小莫撩袍跪下,却不做声。
“上官帮主总是丐帮之主,就是师父跟前,也不曾受这样的气,你如何便敢出言不逊,妄加教训?”
“小莫只是就事论事。”
“你还敢说就事论事?”小卿教训道:“你既替上官小叶传书递信,便该想到今日。你凭什么瞒了人家儿子的行踪不报?这事就是论到武林公案上去,也是你的不是。”
小莫抿了下唇:“伯仁……”
“住嘴!”小卿喝:“人家爹爹清理自家门户,关你何事?”
小莫低了头,不语。
“怎么着,非逼我在丐帮的地盘上动手教训你吗?”小卿略扬了眉,打量着小莫身后。
小莫的脸腾地变得绯红,咬了唇,半天才道:“您是师兄,我是师弟,您要教训,谁又能拦着,丐帮本就是以帮规严谨闻名天下,师兄若是想让他们见识下傅家的家规森严,小弟又如何受不得?”
小卿气得,扬了手,却又放下:“行,丁小莫,这才几日没教训你,口齿越发地伶俐了,胆子也见长啊。”
小莫绷紧了身体,一声也不敢吭。
小卿看着小莫,到底只是给了他一脚,“先给我滚起来,等回去,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小莫乖乖地站起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师兄总算是没当场发作。
小卿已经让人请回了上官鹰,却对上官鹰抱拳道:“上官兄,实在抱歉,我这个师弟的脑袋确实不太灵光,一时想不起令公子在哪里……”
上官鹰强用内力压下心中怒气,冷笑道:“既然傅少侠与丁少侠实在不知,我又怎能勉强二位,只是此事关乎我丐帮声誉,我自然会追查到底,到时,想必少不得要请令师傅大侠帮忙了。送客。”说完这些,上官鹰拂袖而去。
小卿策马在前,小莫紧随其后。小卿忽然停马。小莫也忙勒住缰绳。
“行,你就拧吧,”小卿拿了马鞭指小莫:“我倒看看你在师父跟前有没有这个胆子!”
小莫屏息凝气地不敢做声,待小卿又拨马前行,才敢又催马相随,可是心里实在忐忑难安,不知怎办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