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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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庵主庞落雁出关,竟然亲自来了龙羽等小憩的客房。

    龙羽带着一应侄儿恭敬见礼。

    看着面前英气勃勃、俊逸非凡的少年,庞落雁心中颇多感慨。

    心里叹息着,却把目光凝在龙羽身上,看得龙羽颇有些窘迫。

    “到有三年未见羽儿了,你长大了。”

    三年前龙羽随龙城来关外时,她曾见过龙羽一面,再后来,龙羽即便偶来关外,也是行止匆匆,况且佛门清净地,若非必要,只按礼具简问安即可,不宜登门打扰的。

    “龙羽不敢贸然打扰前辈清修。”龙羽微欠身。这位庞阿姨眼睛大大的,黑黑的,亮亮的,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里去。而且在龙羽的记忆中,这位庞阿姨似乎服了不老仙丹,十多年来,容颜居然丝毫未改,而且衣服的样式也从未变过。

    庞落雁点了点,道:“羽儿这次来,可有事?”

    龙羽确实是有事,但如今又不确切了,不由有几分沉默。

    “人长大了,心思也多了。”庞落雁微微笑道。

    龙羽脸色一红。

    “是小卿请四叔来见姨师奶,给晚辈等兄弟求情的。”小卿在旁欠身一礼,见庞落雁看过来,便轻踢了旁边的含烟一脚:“还不向姨师奶她老人家请罪。”

    含烟立刻踏上一步,单膝跪地,奉上月霜剑,“圣剑璧还,请庵主恕含烟擅专之罪。”

    庞落雁微微有些错愕,瞄了小卿一眼,心想,自己本是要问此事的,倒被他抢了先机。

    小卿潇洒地一礼:“月霜剑乃是贵庵圣物,含烟竟敢私留在身边,实在该罚。晚辈昨日已打了他的板子,小惩大诫,今日特来您老人家跟前请罚。”

    小卿说着话,旁边的月冷已经单膝跪地,自背上解下剑鞘,自里面拿出一根一米多长的藤棍来,双手奉上。

    这回不仅庞落雁呆住,傅龙羽也有些失笑。他一早还奇怪,月冷手里拎着剑,为何背上也缚了长剑,原来竟是作这般用处。

    小卿是从玉翔那里得了启发。出门在外带着藤棍,虽然很有需要,但是看起来实在有些不伦不类,不若装在剑鞘里,既可避人耳目,又可随用随到。

    (玉翔在西峰时,丢了自己的佩剑,便按燕月所教,装了藤棍在里面蒙混过关。此故事可参见《傅家金龙传奇之少年游》)

    庞落雁轻咳一声,道:“不过是一柄剑罢了,哪称得上什么圣物,放在哪里又有何不同,何来请罪一说?”

    “前辈教训的是。”小卿欠身受教:“前辈是方外高人,见地自然与晚辈等不同。只是晚辈认为,姐夫留了小姨子的佩剑在身边,总是大大地不妥。”

    这后一句话,不仅把含烟说得满脸通红,也把庞落雁说愣当地。龙羽也忍不住脸上发烧,叱喝道:“放肆!前辈跟前不许口不择言!”

    其实小卿这话,并没有什么错处,实际说来还是很有道理的,只是在慈航静庵天一庵主这等身份的人跟前说起来,实在稍显粗俗了一些。故此,龙羽也只是斥他“口不择言”,也未说出其他的话来。

    “是,小卿失言。”小卿欠身。他就是故意的。

    庞落雁略蹙眉,其实此事,她的确甚为介怀。尤其是今日见到庞月月。月月虽然与这位姑奶奶自幼离散,但是如今父母亡故,无依无靠,见了这位亲人是分外亲切。

    而庞落雁对这个自己一直未曾照顾过的侄孙女也有所愧疚,不知要如何疼她才好。月月已经哭诉了给“未婚夫婿”含烟屡次欺负的事情。

    庞落雁心里不由气恼。一方面是怜惜月月,气恼含烟欺我月儿娘家没人不是,另一方面,可怜月霜,气恼含烟处事轻率,这面和月月有了婚约,还去招惹月霜那个单纯的孩子。

    “含烟当时不忍拂逆月霜的一片好意,贸然接剑,思虑不周,请庵主重罚。”含烟拿了月冷手上的藤棍,将另一条腿也跪下:“含烟虽然应承岳母大人好好照顾月月,也未尽责,请庵主一并责罚。”

    庞落雁看看面前恭谨请责的含烟,看看一旁陪跪的月冷,再看看一脸肃穆的小卿,和旁边一言不发的傅龙羽,几经思量,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月霜前些日子,曾求我许她还俗。”

    看来,最近贵庵流行还俗啊。小卿目光中忍不住含了一丝笑意。

    含烟却颇有些后悔,自己行事果真让月霜有所误会了。再看这位姨师奶她老人家看自己的神情,知她老人家果真介怀,不由佩服老大果真智慧过人,未雨绸缪。

    庞落雁本是个多愁善感的敏感女子,虽然入了慈航静庵修行,却也是修心不修性,她虽然极力收敛,但是那天生的脾气秉性却极难更改的。

    含烟心中几个“果真”念头闪过,庞落雁心中已有了计较。

    “你师兄既已罚过你,你想也知错了,日后,你只善待月月就是。“看看小卿,“小卿,我可将月月托你看护,莫让人欺负了去。”

    瞪了含烟一眼,又道:“月霜这个孩子,最是敏感不过,况且那剑本是谢你当年救命之恩的,你就留着吧。”

    有了天一庵主这话,含烟留着月霜剑也算“师出有名”了。庞落雁让含烟和月冷起身:“月月去看月霜了,就让她们姐妹多说会话,你们就不必打扰了。”

    小卿、含烟、月冷一起恭敬应是。

    庞落雁又道:“隔壁客房里的客人,小卿可以去见见。”

    小卿不由心中一动,带着含烟、月冷欠身告退。

    待房中仅剩下她与龙羽,她才重新坐下道:“羽儿,这一阵子,你在关外,似乎闹腾的不轻。”

    傅龙羽微垂头,“晚辈也不想,只是有些事情……无法控制的。”

    庞落雁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有位姑娘,留下这个给你。”

    傅龙羽打开锦盒,里面仅有一个断簪,这个簪子乃是龙羽买给玉儿的。龙羽不禁微惊,难道天一庵主已经见过玉儿了。

    “她人呢?”龙羽急问。

    “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

    “羽儿,你姓傅。”

    龙羽微怔。

    “我记得,傅家似乎有一条家规。”

    “凡傅家弟子,均不得擅自结交异族,更不得婚娶。”傅龙羽当然熟知。

    傅龙羽沉默,随即道:“羽儿,想请前辈,为玉儿赐姓宋。”

    庞落雁深深看了一眼傅龙羽,“那位姑娘,是自己要离开的。”

    “为什么?”傅龙羽不解。

    “辽王有旨,六王爷耶律瀚和亲不力,使长平公主离散,如三日内不能寻回公主和亲,则赐六王爷阖府一百七十二人,死。”

    傅龙羽愣住。

    “她让我转告你,这世上,再没有宋玉儿,只有和亲西夏的长平公主,耶律玉儿。”

    龙羽握紧断簪,血一滴滴从掌心滴落,却毫无察觉,只默念着那一句:这世上,再没有宋玉儿……

    推了客房门进来,小卿嘴边就含了笑容。

    只是这笑容被屋里的两个人见了,却吓得哆嗦,若非穴道被制,早就扑倒在地。

    含烟、月冷对望一眼,已知这屋里的两人必是老大的属下无疑。而且正应该就是那倒霉的碧落十二宫的两名杀手。

    “月冷,解开他们的穴道。”小卿一撩长袍,潇洒至极地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了。

    擎羊、凤阁穴道解开,顾不得浑身酸痛,已经对着小卿扑通跪倒。

    小卿淡淡笑道:“让你们办得差事如何?”

    擎羊和凤阁又愧又怕,却又不敢不答。擎羊咬牙回道:“属下该死,有辱上命,请大人责罚。”

    其实有了燕月相助,虽然宋玉儿受伤不轻,可是擎羊和凤阁还是想了法子,带宋玉儿往慈航静庵疾驰。

    穿过杨树林,便是慈航静庵的后殿庭院。擎羊和凤阁按计划,蒙了面,伪装成杀手,对宋玉儿步步紧逼,并故意弄出些响动,以惊动庵中的人。

    哪知响动似乎弄得大了些,竟惊动了庞落雁这位庵主大人亲自出来。

    擎羊和凤阁武功虽然不弱,但是对上庞落雁就稍逊了那么一筹。原本两人趁乱脱身还是有希望的,可是因为紫衣突然出现,害擎羊分心,结果被庞落雁一掌击中,然后凤阁便作了陪绑。

    “紫衣,陈紫衣?”小卿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陈玄衣的那个不太聪明的妹妹,自己曾令擎羊捉了她关在碧落十二宫,用以劝说陈玄衣反水。当然,在陈玄衣看来,那根本就是要挟。

    小卿即使未往下问,擎羊已经吓得一颗心要跳出来,后面的部分只好由虽然哆嗦,但总还归话还能说得完整的凤阁来继续。

    本来被抓住也无所谓,两人打定主意任凭庞落雁如何询问,只一口咬定追杀宋玉儿不过是趟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江湖买卖而已,其他的无可奉告就是了。

    但是想不到,紫衣竟将两人的身份告诉了庵里的清一和白一,而清一和白一得知两人身份,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们只是受雇杀人,其中必有隐情。

    小卿听到这里,哼了一声,心中道,小莫,你干得好事,回去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然后的故事就很俗套了,庞落雁以“死”相要挟——当然是以杀死擎羊和凤阁相要挟——擎羊和凤阁宁死不招没关系,宋玉儿招了……

    小卿有点无语,仔细看看擎羊和凤阁,有些怀疑他们两人是否别人冒名顶替的,怎么碧落十二宫的金字杀手就能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

    因为女人。一个陈紫衣,一个清一,还一个白一。

    小卿习惯地去端茶,才发现月冷这不长眼色的东西居然没给自己倒。月冷慌忙奉茶,小卿已经没了喝的兴致。

    “陈紫衣为何会令你分心?”小卿问擎羊,虽然答案有些昭然若揭,可是小卿还是想从擎羊口中亲耳听到。

    擎羊也不知是怕的,还是羞的,哆嗦了半天,才回一句:“属下该死。”

    小卿点头:“你是该死。你若不愿说,就自行了断了吧。”

    擎羊身形猛颤。他知碧落天大人向来并没有说笑的习惯。

    凤阁大惊,忙叩首道:“大人息怒,擎羊一时糊涂。”

    “紫衣她,做饭很好吃。”擎羊憋了半天,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小卿若非心情实在不佳,差点就要绷不住笑容:“哦,碧落天的杀手出任务,竟还随身带着厨子来了。”

    陈紫衣如今在碧落十二宫总坛做厨娘,手艺比红鸾还要胜上几分。

    凤阁在旁一脸黑线:死擎羊,还总骂我是猪,我看你才是真猪,让碧落天大人将你烤了吃得了。

    “是和总管同意紫衣跟着我和擎羊来关外,探亲。”凤阁垂首道。

    陈玄衣随小卿来了关外,离开紫衣不过旬日,紫衣已经想姐姐想得紧,便趁了此机会,来关外了。

    “小和这个丫头,惯会给我添乱。”小卿心里琢磨着,这次回去无论如何也得打她的板子,好好教教她规矩。

    “你还敢说话,若是论起罪来,你似乎更重一些吧。”小卿冷冷地审视凤阁。

    凤阁跪得笔直的身子立刻哆嗦起来。他原本是戴罪之身,本该在地牢中执勤,靠了媳妇玉禧的“裙带”关系,小和特给他个机会“戴罪立功”,想不到如今却是罪上加罪了。

    擎羊和凤阁再次一起请责:“属下知罪。”

    小卿犹豫。他这个碧落天大人最近越来越是心软,碧落天的规条执行得也越来越松,如此下去,岂非纲纪有失,宫将不宫了。

    可是,师父就要来关外了,自己在他老人家那里存下的家法板子想必已经够打上个三天三夜了,如果真按宫规处置他们,就等着师父家法处置了自己吧。

    “月冷,棍子拿过来。”小卿到底决定放他们两个一马

    月冷应是,丝毫不敢质疑老大将自己直接沦为他碧落十二宫的“打手”。

    擎羊和凤阁对碧落天大人的如此宽责都有些不敢相信。

    “褪衣!”小卿喝。看这两个蠢东西的样子,小卿有些后悔自己心软。

    擎羊和凤阁虽然觉得在含烟和月冷面前褪衣受责颇有些难堪,但也不敢违背碧落天大人的命令。

    “重重地打。”小卿漫不经心地吩咐:“留口气,能带回碧落宫总坛大刑伺候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