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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含烟三人被小卿斥回房去思过,玉翔就开始紧张。等小卿簌了口,净了手,再端一碗清茶看他时,玉翔就更紧张了。
小卿放了茶,自案上拿起一册书卷,“可都看了吗?”
“看了。”玉翔有些心虚。
这些书卷的内容都是有关平阳的风土人情、经贸时政的。
玉翔本是世袭的平阳王,师父傅龙城原本有意待他年满18岁后,就送到平阳接领封地,承袭爵位。
所以有关平阳一地的相关资料,尤其是政事、税赋、刑司与防戍等便成了玉翔额外的课业。这些本来已经很让他头疼了。更让他头疼的是,从他满了16岁开始,但凡平阳那里出了稍微大些的事情,小到一个复杂的刑事案件,大到赋税收缴的变动,都可能成为小卿老大考校他的问题,而他必须要对此做出“睿智”的回答,若是一个答对不妥,就等着被老大“家法伺候”吧。
所以小卿的每次考校,都会让他胆颤心惊,紧张万分。近些个月来,小卿老大倒是放松了查问,他也借机偷懒,这方面的课业自然有所松懈。谁知今日,小卿老大突然来了兴致,传命考校功课。
玉翔得了命令,差点没晕倒。令玉翔郁闷的是,现在关内关外的通讯联络发达得不得了,即便来了关外,本月的资料依旧飞鸽而至,令他连推诿的借口都没有。这些资料摆在他床头已经几天了,他是一眼也没有看过。
刚也是利用午饭的时间,匆匆翻阅。好在这些资料都经铁灵仔细整理过,条理清晰,言简意赅,看起来甚为省力。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吧。
小卿拿着书卷,照例从百姓、民风、税赋到兵役、防戍等等,边翻边问,玉翔努力回忆,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应对,即便如此,小卿的目光依旧是越来越冷。
“近来平阳一地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小卿忍着气,决定再给玉翔最后一次机会。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玉翔有些发蒙。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最近平阳一地的赋税比往日如何?”小卿耐着性子提醒玉翔。
“赋税?”玉翔没太留意。看看老大的面色,玉翔试探地道:“似乎有所减少。”
总算还有点救药。小卿略有些安慰,期待玉翔继续。
玉翔看老大神色见缓,暗地里舒口气。平阳界内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赋税原本稳步增加,只是近三个月来,税赋总体却有所回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盐税一项锐减明显。
小卿等了半天,玉翔却没了下文,只是安静地垂手侍立。
小卿只好再问:“那盐税为何锐减如此明显?”
玉翔却有些迷茫:“盐税减少的原因有很多方面……也许是收缴方面出了问题,也许是销售方面出了问题,也许是购买力不足……”
“如果不是官方的问题呢?”小卿看玉翔。
玉翔摇头:“小弟不敢妄下定论。”
盐价官定,盐税减少,自然是官盐销售降低,百姓对盐的需求不变的情况下,最简单的原因就是私盐泛滥。
在小卿看来,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私盐泛滥,那还得了!
而玉翔却还在那“不敢妄下定论。”
“该你看的你都看了吗?”小卿喝问。
“看……了。”玉翔应,头都不敢抬。
“看了为何还回答得一塌糊涂?”小卿教训道:“你不好好准备,将来如何能承担得起一方之王的重任?”
玉翔垂头丧气的应是。
小卿看玉翔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不由觉得光火:“怎么的,让你承袭爵位,继承王位还委屈了你了不成?”
玉翔当然觉得委屈。他从心底就不想做什么平阳王,可是这件事情既然师父说了,他又如何敢说“不”字。而对于小卿老大为此对他进行的种种“培训”,他更是不敢有所反对。
听了老大的训斥,他又不敢辩驳,只得再欠身道:“小弟不敢。”
“不敢那是最好。”小卿将书卷合上:“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再没个长进,别怪我这当师兄的拿家法处置你。”
玉翔心里嘀咕,我怎么没有长进了,我就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嘛。
小卿见玉翔不吭声,顺手卷了书卷敲上玉翔的脑袋:“发什么呆?”
玉翔被老大打得一缩脑袋,往后退了退,想要不说,又觉得心有不甘,到底还是说道:“老大,不是小弟不长进,只是……只是好像,好像……”抬头瞄瞄老大的脸色,下面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小卿微皱眉。
玉翔再垂头。
“只是什么?好像什么?”小卿略提高了声音。
玉翔学了乖巧,只不做声。
“你是不是想说你好像不适合当什么王爷?”小卿喝问。
玉翔点头。
还敢点头?小卿指玉翔:“你适合做什么?你还想做个吹糖人的,走街串巷哄小孩子玩去?”
当个吹糖人的手艺人,五湖四海去漂泊,这曾是玉翔儿时远大的理想。当然,这个理想一提出来,就被老大一顿板子残忍地扼杀在摇篮中了。玉翔现在还时而为此感到有些遗憾。
小卿眉毛一挑。“啪”地一声,将手里的书卷扔到桌子上,玉翔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忙道:“老大,这可是您提起的,小弟很久没这么想了。”
小卿的鼻子差点气歪了。
燕雨端了食盒放在桌子上,走过屏风,靠在卧室的门口对床上趴着的燕杰道:“吃饭!”
燕杰早听见燕雨进来,就是赖着不动,这时依旧把脸埋在枕头里,含混道:“我起不来。”
燕雨白了他一眼,走到床边,飞起一脚,踹向燕杰的屁股。燕杰已经如风般轻巧的避了开去,凌空翻转一圈,依旧落在床上靠里边处,燕雨凌空跃起,第二脚又已踢到,燕杰再次避让,倒飞了出去,正落在旁边的椅子上,屁股刚一落稳,又针扎似的蹦起,嚷道:“雨哥哥,痛死我了。”
一声“雨哥哥”,差点没让燕雨摔个跟头,挥手啪地一掌敲到燕杰头上:“你又欠扁了吧。”
燕杰正揉着屁股的手慌忙又去揉头,嘴里依旧说道:“雨哥哥,你生气了?”
燕雨哼了一声,第二掌又打过来,并无招式,却是对着燕杰的脸颊打过来,燕杰轻移一步,忙讨饶道:“雨师兄息怒,小杰不敢叫了。”
燕雨收了手,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欠扁。”
燕杰嘿嘿笑道:“雨……”看见燕雨警告的目光,燕杰“雨”了两声,还真不敢再叫,改口道:“雨师兄也和小时候一样那么爱扁我。”
燕雨也忍不住笑道:“什么叫爱扁你,是你欠扁。”
燕杰嘟囔道:“分明是你和大哥一样,以扁我为乐嘛。”
燕雨懒得理他,径直走向桌边:“吃饭或者被扁,你自己选。”
燕杰叹了口气,慢腾腾地走到桌子边,看了看燕雨摆好的饭菜,挑剔道:“不会吧,就给病人吃这个?分明是虐待嘛。”
燕雨拿了筷子递到燕杰手里:“你哪里是病人。”目光往燕杰的身后扫了扫:“也许,勉强算半个半个半个半个的病人吧。”
燕杰白了燕雨一眼:“雨师兄最近口吃吗?”
燕雨拿了汤勺敲燕杰:“越大越没规矩。”
燕杰用力揉了揉头,半侧着坐了,又将锦缎的靠垫弄得更舒服些,才叹气道:“我哪里敢没有规矩,稍有逾越,就饱经皮肉之痛。”
燕雨冷哼道:“你也知道有所逾越。”
燕杰不语,又有些不甘心,终究还是问道:“雨师兄也知道营妓的事情?”
“非礼勿听。”燕雨白了燕杰一眼:“小孩子乱打听什么。”
“雨师兄不过大我几天而已,”燕杰不服气:“我是小孩子吗?”
燕雨一边给燕杰夹菜,一边笑道:“是了,你不是小孩子了,要是小孩子的话,怎么会有两三位姑娘在那边因为你争风吃醋?”
“那是因为我有魅力嘛。”燕杰不无得意地道。
燕雨笑道:“是很有魅力,就因为这个,某人的屁股差点被打开花了呢。”
燕杰听了这话,笑容不由凝在脸上,尴尬地笑道:“谁让我命犯桃花,这也是有得必有失嘛。”
“听说你们在来关外的路上,被老大修理得很惨,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种‘桃花’?”
燕杰差点想把头埋进碗里:“雨师兄,这么沉痛的话题还是不要说了吧。”
燕雨哈哈笑道:“果真是沉‘痛’的话题。”
“小石姐姐,是不是长得很漂亮?”燕杰忽然笑眯眯的问。
小多东边飞飞,西边飞飞。玉翎一袭白衣,如行云流水般轻松自如地随在小多后边三、四步远的地方。身形俊逸,神态慵懒。
小多实在飞不动,趴落到一条树杈上喘气。玉翔如一缕轻烟落到小多旁边的树干上,斜靠着一株比较粗壮的树枝,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多。
“别浪费我的时间。”玉翎随手折了一根细细的树枝,用手轻轻挥动了一下,看也不看小多。
小多立刻觉得一阵寒风吹过头顶,原本的一身热汗,立刻变成一身冷汗。没奈何,只好起来继续飞,没法子,老大不在跟前,玉翎它可不敢惹,可是阿美,我又如何能够伤害你?小多心里很矛盾。
又东西南北飞了一阵,小多自然是精疲力尽,玉翎更是没了耐心:“再给你一个时辰,否则就烤了你来吃。”手掌向上,一团火焰立刻自掌心处升腾起来,跳跃闪烁。
玉翎的炽焰掌早已到了第十层,可以掌起无形,凝气成火了。
小多看着玉翎手掌心跳跃的火焰,终于屈服了:自己若是被烤来吃了,哪里还能再见到阿美。
“壮壮,”小多抡圆了翅膀,直线往北飞去,边飞边吱吱喊道:“壮壮……”
玉翎随着小多,大概行进了十几里路的样子,前面忽然出现一道山涧,转过山涧,一大片碧绿的原野呈现在眼前,不远处,一泓青潭,水汽缭绕,阳光洒落在旁边的几株苍天古树上,熠熠生辉。
“不是叫阿美吗,怎么喊什么壮壮?”玉翎正纳闷间,忽然潭中水哗啦一响,一个黝黑的东西冲出水面,带着一股水花射向小多。
玉翎身形一动,已经抓了小多,再一转身,避开那团****的水花,身形优美的落到地上。
“壮壮!”小多高兴地吱吱叫。
玉翎这才看清地下的那个小东西:黝黑的皮毛上一滴水珠都不见,圆圆的脑袋上,乌溜溜地黑眼珠转来转去,滚圆的身子不大,四足胖乎乎地落地,还有一条尾巴。若不是那圆圆大大的脑袋,这东西看起来很像是胖狗狗的模样,只是头上长着两个银色的像龙角似的东西,嘴巴大大地,仿佛笑眯眯的模样,整体看起来竟然十分可爱。
“蛋。”小多挣脱了玉翎的手,飞到那小怪物身旁,与小怪物亲热地蹭着脑袋。“蛋。”
原来蛋里竟孵化出了这个东西。玉翎很奇怪,难道异兽小时候长得这么可爱啊。
“撞……撞……”落到地上的东西声音憨厚,含混地叫着。与小多很亲密,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玉翎。
难怪小多给它起名叫“壮壮”呢。玉翎手一抖,一条银色的绳索应手飞出,落在壮壮的脖子上。可爱归可爱,玉翎自然还是得抓了回去交给小卿老大发落。
壮壮被套了绳索,吓得大叫一声,回身就想跑,却如何能挣脱。
小多忙求情:“玉翎,放了,放了。”
玉翎一扬手,小多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扔飞了出去。
“阿美!”小多本想哀叫一声的,仰头却正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阿美翩然飞至。
“把壮壮放开!”随着一声呼喝,一个红衣女子唰地自一棵树后跃了出来。
阿美盘旋着,落到女子肩上,对痴痴凝望她的小多,一眼都不看。
壮壮见了这红衣女子,立刻哀叫、挣扎起来。玉翎一抖手:“闭嘴。”可怜壮壮脖子一痛,再不敢有半分挣扎。
红衣女子看见了玉翎,四目相对,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你偷的?”玉翎言简意赅。
“怎么是偷,是救!”红衣女子终于恢复了神志,想起自己乍看玉翎的失态,有些脸红,心里依旧怦怦直跳:这少年长得怎么如此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