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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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和师兄一定已经死了,不然他们不会不来救我的。”环儿伤心欲绝。

    “随风,我听说人要饿死的时候,很恐怖,抓到什么都会吃什么的。”

    “你可以吃我的肉。”随风笑道。“吱吱”一声响动,随风手一探,一只黑亮亮的胖耗子被随风抓到了手里。

    “肉,老鼠肉。我们有吃的了。”环儿眼睛一亮。

    随风看了环儿眼冒亮光,不由笑道:“真那么想吃肉,出去后我一定让你吃个够。”说着,将老鼠放到地上,却拽着老鼠的尾巴,老鼠吱吱叫着,想要逃走。

    “你干什么?”环儿挣扎而起。

    “让老鼠去求救。”随风写了几个数字在一块细布条上,然后绑到老鼠身上,一松手,老鼠跑了。

    “跑了。”环儿探手去抓,随风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环儿狠狠一口咬在随风的手背上,随风痛得哎呀一声,却没有缩手,任由环儿咬着:“环儿再等等,我师兄他们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环儿松了口,道:“这老鼠不知会跑到哪里去,何时才给人发现了,若是给人发现了就打死了,谁会看老鼠身上的东西,也许给猫吃了,也许那布条就掉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就那么巧被你的师兄抓到。”

    随风肯定地点点头:“放心吧,老鼠传递的消息一定会到达傅家镖局的。”

    “好,就算那么巧这只老鼠就给你师兄抓到,你又不知咱们身在哪里,他们如何来找呢?难道等他们把所有的地方都挖开吗?那时,咱们都饿死几个来回了。”环儿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等着吧。”随风笑道:“若是再过一天,你还没吃上肉,就吃我的肉好了。”

    环儿仔细看看随风,虽然她什么也看不清,但是黑暗中,却仿佛看到了随风对她的笑容。

    “随风,你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环儿趴进随风怀里。

    “不是都讲过了嘛。”即便饿死在即,随风对怀里的环儿仍有一种本能的冲动,而且越来越强烈。

    “你肩上的伤痕啊?是你师叔打的吗?”环儿的呼吸似乎也有些混乱。

    “是含烟师兄打的。”随风提起师兄,头脑一清,忙坐得端正一些,克制自己的心猿意马。

    “是因为帮我偷宝图,可是宝图也不是真的啊?”环儿替随风委屈:“我早就发现你的那个师兄似乎十分严苛。”

    “这不怪师兄。不论宝图真假,偷盗事主财物这可是镖当的大忌,重则要处死,轻也要断手残肢。”随风想起师兄责罚自己时,说过的话:“好在宋姑娘隐瞒欺骗在先,也未在官府备案定镖。所以才未按镖当的规矩罚我。”

    “怎么镖当还有这样的规矩吗?”环儿有些后怕,“你也真是傻的,这样也敢应了我吗?”环儿伸手去摸随风的肩背:“痛吗?打得重不重啊。”

    随风轻轻握住环儿的手:“打的时候自然是很痛,现在已经不痛了。”

    “我看看。”环儿去脱随风的衣服,随风忙阻止:“这有什么好看的。”

    环儿很坚持,随风只好由她将自己的衣领掀开,露出半个背部。其实这里黑暗,根本看不出什么,环儿伸手轻抚过随风背部,随风不知是痛是惊,只觉一阵颤栗。

    含烟师兄因为这一路来自己多有失矩之处,尤其是偷盗宝图一事,十分生气。到镖局见过禄伯后,连晚饭也未许吃,就罚回客房去跪。两个时辰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鞭子。

    关外镖局的家法只得一种,两指粗的粗皮鞭子,抽在背上,一下一条血痕。随风虽是也挨过打,还从未像这次,痛得难以忍受,而且师兄严命,一声也不许出。

    随风至今想起来,直出冷汗。好不容易五十鞭打完,随风几乎痛得直不起腰来。

    随后又罚在师兄的房外,跪到天明。

    师兄才吩咐去给爹娘上坟,却要叩足一千二百个头。每跪拜一次,背上的伤都痛得一身冷汗,随风却咬紧牙关,连呻吟声也不发出,燕雨在旁,固然是觉得不好意思,随风心里也是懊恼,觉得自己该罚。

    可是痛过了,悔过了,再看到环儿,依旧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环儿的眼泪滴落了下来。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她的手仍然感觉得出一道道突起的檩子,以及结痂后的粗糙。

    “难怪我将瓶子扔到你背上时,你好象很痛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故意骗我。”环儿的心疼了起来。

    “我是不会骗你的。”随风轻声道,同时暗地里吸着气,环儿冰凉的柔弱的小手划过他背上的鞭痕,虽然有些刺痛,还有一种异样的酥麻之感。

    他拽过环儿,将衣服整理好,轻轻擦去环儿的眼泪:“别哭了,已经过去了。”

    环儿听了,忽然扑进随风怀里哭得更凶。师兄为自己饰过,被师父砍断一臂时,自己也很伤心,可是那种伤心怎么会和如今的不同,自己摸着随风背上的伤痕时,为何连心都痛得缩起来了呢。

    “你怎么敢肯定老鼠一定会送到你师兄手里呢?”环儿想起重要的事情:“你到底在老鼠身上写了什么?”

    “这里应该是彩衣宫了。”含烟、月冷、燕雨、燕雷、庞月月、李冰、李雪一大堆人,看着面前的残垣断壁,小山般的废墟,不禁心生恻忍之心。

    因为天火引发了地火,而地火发生的中心正是在彩衣宫附近,所以整座彩衣宫几乎完全塌陷了,生还者更是寥寥。

    “表姐,辛苦你了。”月冷对庞月月一欠身。

    庞月月皱了皱眉头:“什么东西不好选,偏选老鼠,这种东西我最讨厌的了,没有试过能不能役使它们,成功不成功的,只能听天命了。”

    含烟面色冷肃,没有说话。

    随风当日未按规定时间返家,含烟已然不悦。随即接到九联盟秦家堡的拜帖,责问傅家镖局弟子不顾江湖规矩救走彩衣宫黑环儿一事。

    含烟更是生气,但是随风竟然彻夜未归。随后,五天内,毫无音信。

    含烟推断随风极可能已被彩衣宫抓去,经细查终于找到彩衣宫的位置,可是彩衣宫已被毁,除了挖出一些尸体外,没有随风的踪迹。

    但是含烟不相信随风已死。他推断随风有可能被埋在这地下的某处,可能还活着,所以他让庞月月帮忙,让老鼠探路。

    庞月月一想到吃尸体的老鼠就毛骨悚然,可是她知道含烟担心随风的心情,也知道,若是真在自己的帮助下,能找到随风的下落,含烟和月冷一定会记着自己的这份情谊,所以嘴上这样说,却运起十二分的精神,召集四处分散的老鼠前来听命。

    过了足有一颗钟,庞月月的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接着,他们听到了一种簌簌簌簌的声音。

    “可以了。”含烟心中也暗暗惊讶庞月月的能力,因为他已听出,最起码有五百只以上的老鼠正急匆匆地赶来他们附近集合。

    “老大,可以了。”李冰、李雪脸色有些发白,声音颤抖。庞月月紧闭了眼睛不说话。几人身边密密麻麻地围着一层又一层的黝黑硕大的老鼠。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庞月月的鼻尖上也渗出汗珠来,众老鼠原本都是脑袋冲里,尾巴冲外,整齐地排列着,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吱吱声,众老鼠慌忙回过身去,匍匐于地,并自动向两边闪开一条路来。

    “鼠王!”燕雷差点惊呼出声。一只兰色的如猫大小的老鼠,在众多老鼠的护卫下,顷刻滑到了众人面前。

    浑身的毛是兰色的,闪着光泽,它的眼睛闪亮如宝石,四只爪子锋利如刀刃,它的嘴很尖,嘴上的胡须十分似猫须。它的身子滚圆,但是满是肌肉。它不是自己走来的。它身下,几十只老鼠匍匐于地脱着它,它象人一样坐着,四只爪子自然地耷拉着,一些年轻健壮的女老鼠发出了啧啧的惊呼声。

    “吱!”鼠王威严地喝了一声,立刻,所有的老鼠都没了声息。

    庞月月蹲下了身子,张开眼睛,看了看鼠望王。鼠王想不到召唤它的竟然是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心中的怒火立刻消失了一半,而庞月月友好的态度,也使它龙颜大悦。所以当它听完庞月月的请求后,吱吱了两声,发布了命令。

    众鼠立刻分散而去。不一会功夫,一只黝黑的老鼠被鼠护卫带了过来。老鼠身上有一条布。

    庞月月强忍住无限恐惧,将布条拿了过来。

    含烟对庞月月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天啊。太帅了。”庞月月强烈克制自己花痴般的笑容,冷静地无限端庄了回笑了一下。

    含烟早将目光放到了手中的布条上,没有看到庞月月那如星星般闪亮的双眸里的无限爱意。

    “随风果真还在这下面。”含烟长出了一口气。月冷、燕雨、燕雷不由都舒展了笑容。

    “月月,看能不能查得更清楚些。”含烟第一次称呼“月月。”

    “是。”庞月月都被自己无限娇媚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收起下巴,对着鼠王眨了眨眼睛。

    月冷拿出一枝碳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交给庞月月。

    庞月月双手递给鼠王:“拜托了。”

    鼠王点了点头,它慎重地考虑了一下,将自己最信任最得力的一个鼠侍卫喊了过来,将这一重任交付给它。

    鼠侍卫叼了纸卷,向目标前进。它按黑老鼠说的地点,钻过一个又一个通道,爬过一个又一个洞穴,没有片刻耽误,甚至,可口的食物也不能让它有丝毫停滞。它知道自己使命艰巨,两个人类正等着它的救援。叼着纸的嘴有些麻木了,但是它坚持着不松口。

    快了,快到了,它给自己鼓着劲,就是那个小洞口,它激动地猛地钻了进去:“我来给你们送信来了。”但是这句话,它还没来得及说出,一道白光猛地刺进了它的身体,一阵突如其来剧烈的疼痛让它几乎倒地不起,它嘴里的纸终于掉到了地上,它感觉到自己的鲜血似乎正喷涌而出,它听到了人类的声音,但是意识却有些模糊起来。

    “老鼠!”环儿趴在随风身上,这次,是她先发现了,她没有丝毫犹豫,出手如风,袖中匕首刷地甩出,将一只异常肥硕健壮的老鼠钉在了地上。

    “环儿不要。”随风的阻止慢了一步,但是,他却在环儿拔起匕首准备给老鼠致命一击的关键时刻,将环儿的手抓住了:“等等。”一丝光亮闪了起来。

    骤见光亮,环儿有一恍惚的陌生,她们在这黑暗中呆了很久,已经渐渐适应这种黑暗,但是这久别的亮光依旧让她感动激动和惊奇。

    “火折子?!”环儿想不到随风居然还有火折子。

    随风已经看到了身受重伤的老鼠,及老鼠旁边掉落的纸卷:“是师兄。”随风高兴地展开纸卷。匆匆一扫。随风已经急道:“老鼠老兄,你可不能出事啊。”说着话,扯下衣襟,将老鼠包扎起来。

    “真的?老鼠真的传来信息了?”环儿忙接过纸卷,上面有四个字:“情况位置。”

    “恩,师兄他们应该就在附近,但是彩衣宫已经完全被毁,所以他们找不到咱们的位置。”随风望着环儿:“咱们马上就会得救的。你知道咱们是在彩衣宫的什么位置吗?”

    环儿当然知道:“这里是彩衣宫地下石牢的最里间,在彩衣宫的最西部。”

    “彩衣宫有几间石牢?每间多大?离地面多高?”随风拿出一只碳笔来,按照环儿的回答列出复杂的算式计算起来。

    “你在算什么?”环儿看不懂那一堆的数字。

    “我在算方位。”随风很快算了结果,撕下一小块衣襟,写了几个数字。

    他看了看老鼠,老鼠的血已经止住了,随风将衣襟绑在老鼠身上,拍了拍老鼠脑袋:“老鼠老兄,你还可以吗?”

    环儿看着伤重的老鼠,有些难为情:“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来传信的。”

    鼠侍卫活动了一下腿脚,这人类洒在它身上的药粉很神奇,血已经止住了,虽然伤得很重,但似乎可以,不,是一定可以,不能辜负鼠王陛下的信任,更不能让鼠王陛下失望。

    鼠侍卫吱了一声,强忍着疼痛,回去传信。

    “随风。我们真的能得救吗?”环儿的心里既激动,充满希望,又有些忐忑,患得患失。

    “一定会的。”随风将环儿抱进怀里。

    “你怎么还有火折子?”既然有火折子,为什么这么多天来,随风都没有拿出来。

    “我一直有啊,只是没有用到的地方,怎么了?”随风晃着手里的火折子,将它吹灭。

    “没什么。”环儿忽然趴在随风肩头,用力地咬了一口。

    鼠侍卫血迹斑斑地出现在鼠王跟前时,庞月月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是的,庞大小姐晕血,不论是人血,还是鼠血。

    所有的老鼠立刻哗地散掉了。鼠王也走了。月冷从昏倒的鼠侍卫身上拿起了布条,递给含烟。

    含烟的脸色更沉了。“用最快地速度将随风带回镖局。就带他一个人。”

    “是。”月冷看着师兄的脸色,心跳不由加速了:“随风,你要惨了。”

    七个时辰后,随风抱着环儿正在昏睡,他忽然警觉,头上方的土簌簌地掉了小来。

    “随风,随风。”月冷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师兄,我在下面。”随风惊喜地喊道。

    温暖的篝火旁,随风、环儿裹着厚实的毛毯,双手捧着精致的瓷碗,喝着傅家密制的固本还原、养精蓄锐的奶油浓汤,幸福的活着真好的感觉让宁静的夜色中多了些许温馨。

    “环儿姑娘,你虽然内力深厚,身体损伤不大,但是还是应该吃些固本还原之药,精心修养。”月冷看着随风、环儿四目相对的神情,心里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师兄还在镖局等我们,就不多耽误了。”

    环儿也站了起来,垂下头去:“多谢相救。我也该走了。”

    “师兄。”随风怎舍得让环儿走。

    “住口。”月冷脸色一沉,“你的帐回去再跟你算,你先上篷车去吧。”

    随风很少见月冷师兄如此严厉呵斥自己,有些害怕。

    “随风,你先回去,我也要去找我的师父、师兄了,过几日,我再去看你。”环儿强做笑颜。

    “你要小心照顾自己。”随风恋恋不舍。

    “我没事的,我先去多吃些肉。”环儿笑道:“你小心些,我看你怕是又难逃一顿好打了。”环儿眼圈一红,几乎掉下泪来。

    “为了你,我死也不怕,挨顿打又算得了什么。”随风靠近环儿耳边,轻声道。然后忙离开,对环儿挥了下手,登上马车。车内,月冷已经坐好等着他了。“燕雷,走吧。”月冷吩咐一声,放下车帘。

    “师兄,含烟师兄很生气吗?”随风看着月冷凝重的脸色,心里忐忑起来。

    月冷看了随风一眼:“很生气。四叔也因为你的事情很着急,这次估计没谁能帮得了你了。”

    含烟与燕雨带着庞月月和李冰、李雪回到镖局,傅龙羽、宋玉儿、禄伯正等待消息。听了含烟禀告才放下心来。

    “随风与环儿姑娘一起被困在彩衣宫地下。”玉儿有些好奇。

    禄伯也略皱了皱眉。

    “随风没有受伤吗”傅龙羽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若是随风有个什么好歹,他这做四叔的还有何面目去见大哥。

    “没有,四叔放心,休息一两天,就会完全无碍了。”含烟欠身回道:“四叔若是有事,不用等他了。估计明夜子时,就会回到镖局的。”

    宋玉儿也着急让龙羽去折津与父兄见面,况且她与随风的关系一向不好,暂时也不想见到他。傅龙羽也知道他们在关外耽误的时间不能太久,应该早些返回大明湖,故此,也不再耽误,第二日一早,就与宋玉儿往折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