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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过江面上的船只,自公安到江陵,搭船不过几个时辰便可到达;倘若风势够强的话,自然更可以省下一点时间,而今江陵已近在眼前了。
“我不想去江陵,不想见那个男人。”
风劲强得教人直打哆嗦,即使躲在篷子里头,仍是教她冻得直打哆嗦。
“可一旦到江陵的话,要回白帝城可就坑卩了。”
这自然是蜀式芫的打算,倘若可以顺利完成的话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不成的话,他得要有其他的打算。
“那个男人到底在算计些什么?”朵颜不悦地吼著,却更紧紧地偎进他怀里。“真不知道卧龙先生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居然会答应那个男人的邀约,难道他不知道两国间的情势相当微妙吗?这之间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的拉锯关系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知道,倘若他连这一点都看不懂的话,岂不是辱没了他先知的盛名?”
她不禁发噱。
倘若可以的话,待她回白帝城,定要砍下诸葛孔明那一颗没用的首级!
现下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带著她的大鹏回白帝城,可不知道是怎么了,似乎大夥儿都有意无意地在阻扰似的,事事皆与她的想望相反。
“他应该不会将咱们牵连其中。”这是他的直觉。
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其实当他见到周公瑾时,脑海里突然冒出许多画面,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画面,而那些模糊的画面中有他,卧龙、周郎;尽管与周郎不算熟稔,但他仍可以确定自己和他的关系是兄弟。
兄弟脑海中的画面真如卧龙所形容的!
他怕不断地接近他们,飘飞的记忆会再次复燃:他不怕恢复记忆,但他怕自个儿把她给忘了,遂他宁可一辈子都别恢复记忆。
眼看着江陵就快要到了,只消在参加这无聊的筵席之后,他便可以趁著笙歌四起时,赶紧带著朵颜离开。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够远离这一切便可,只要能够让他保护她便成。
“可你知道吗?”她轻喃著,把脸枕在他的肩上,犹豫著到底该不该说。“其实之前,周郎曾经同我爹提过联婚之事”
最后,她还是决定说了。
“联婚?”他惊愕地喊道,随即又刻意地压低音量,不想让蓬外的人听见。
“可我拒绝了。”她连忙道。
自然得拒绝,不管是以往还是现在,她都是一定会拒绝的。以往拒绝,是不愿意让自己成了一颗只能风光一天的棋子;现在拒绝,则是因为她已经有了他。
她就只要她的大鹏,其他的她都不要。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次他力邀你,有可能亦是”他总算明白为何朵颜会如此厌恶周郎了。
“啐,不管他了,横竖我是不可能顺他的意的,更何况你会保护我的,是不?”她娇嗔了一声。“是谁说周郎貌赛潘安的?我倒觉得我的夫君要比他俊美几分,更教人心旌荡漾。”
“真的?”他调笑道,暂且把一些俗事丢到一旁。
看样子,他的痴心总算感动了他刁蛮的校尉大人了,倘若真是如此,即使要他试凄都值得。
“横竖你已经毁了我的清白,你要是胆敢不认帐,或者是想要额外再纳妾的话,可别怪我”
她狠毒地比了个挥剑的姿势,其中意思不难猜想。
他挑眉笑得得意,突地吻住她的唇。
天啊,她怎么连威胁人的时候也这么可爱呢?看来他真的是爱惨她了,倘若错过了她,怕是老天也不会原谅他,毕竟在这里相遇相恋,不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
“嗯,别这样,有人”她娇喘道。
“那又如何?”
他不在乎这一切,而且他也不认为卧龙会不识相地打搅他,除非
“咳、咳,二哥,说真的,我不太想打搅你,可是江陵已经到了,船也靠了岸,倘若咱们不下船的话当然,如果你想尽兴的话,倒是可以等到了大哥那里找间房,或者是再稍等一会儿,忍耐一下。”蜀倥茗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船上虽然有篷子,但是篷子上头只罩著薄薄的一层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也不太想看到这一切的,相信他。
“我会同礼回报的,你等著。”
蜀式芫甜柔地笑着。
语末,他的脑海里突地闪过卧龙一脸撒娇似的好笑表情,而这样的对话,仿佛他们也曾经说过,不过却是不同的时代背景
这样的熟悉感让他的记忆愈来愈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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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里一片笙歌缭绕,舞妓娉婷,令人眼花撩乱,然蜀式芫的眼却一直锁住坐在周郎身旁的朵颜。
事情果真不太妙。
一踏进江陵城里,周郎随即自他身边把朵颜带走,而他碍于身在孙吴军营中而不敢轻举妄动,可事情倘若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会愈来愈糟。
懊死,周郎如此接近她,凑在她耳旁到底是在同她说些什么?
为何她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距离太远了、笙歌太吵了,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更不可能听到她的声音,而且他也没有办法待在她身边。
可恶!他现在总算明白卧龙同他提起的身分地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周郎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他该不会是真的打算同她联婚吧!
倘若他真如卧龙所说的是他的大哥,为何打从一开始他便不愿承认,甚至处处为难他们?而这一场筵席分明是鸿门宴,里头大有玄机,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这里头暗蕴著一股肃杀之气。
而周郎挂在唇边的笑意更令人为之一悸,那不怀好意的笑里藏著一抹血腥的味道,仿佛他正在盘算著什么;而他欲对付的人似乎不是卧龙亦不是朵颜,反倒有点像是针对他。
为什么?
蜀式芫思忖著,却突见周郎方巧侧眼睇著他笑着,大手更是理所当然地搁在朵颜的肩上。
懊死!他是在对他挑衅吗?
他跟他根本就不是兄弟,倘若真是兄弟的话,他岂会这样子待他?
蜀式芫紧咬著牙,寒鹭晦涩的魅眸穿透在大厅中翩翩飞舞的舞妓,投射在周公瑾身上,然周公瑾却只是回以恶意的笑,随即便挽著朵颜起身,自大厅后方的穿廊离开。
他见状,随即悄然起身跟在他俩的后头,直往后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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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跟著周郎走进这里?”
后院偏房一片静寂,却因为蜀式芫突然插入的声音而破坏了这吊诡的静谧。
“你怎么会在这里?!”
朵颜突地自小凳子上跳了起来,一双晶亮的水眸震愕不已地瞪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的蜀式芫,连忙把握在手中的信胡乱地塞入袖子中,神色仓皇失措且不安。
“你怎么会跟著周郎离开大厅的筵席?”蜀式芫冷眼睨著她慌乱的举动却不点破,只是不解为何她会甘愿跟著周郎走。
她明明很讨厌他的,为何却做出这种事?
周郎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为何她的转变会如此的不寻常,而且她的神色似乎有点古怪,很难教他不起疑。
“我”她不想让他知道自个儿的转变,更不打算告诉他短短一个时辰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要她骗他,她却又做不到;或许是因为打小时候起便一人独处,所以她不习惯与人谈话,而她知道大鹏的存在有别于他人,于是对他,她更是藏不住心事,
况且这一件事与他有关,即使现在不说,往后还是得说,为了顾全他的安危,她是不得不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沉声走到她身旁,以眼审视著她。
她藏不住心事的,到最后她定会告诉他,然今儿个他只想带她离开这里,眼前正是绝佳的时机。
“周郎要你的命。”
她目光闪躲著,不敢与他交缠。
自她认识他至今,未曾见过他如此晦暗的目光,如此森寒的注视
他生气了,他一定是生气了,然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她光是要处理自己的事便够她心烦的了。
“然后呢?”他饮笑的俊脸飘上一抹冷戾。
“他要你的命耶,你怎么能够如此冷静?你还不快逃!”她不禁怒吼著。
那是一条命耶!更何况是他的命,难道他一点都不在意?他怎么能够如此冷静地正视这个消息?
听卧龙说,他们三个人是兄弟,可大哥怎么会对自个儿的弟弟下达诛杀令,甚至是不择手段地欲置他于死地?
这说来说去全都是那个混帐卧龙胡说八道,周郎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也根本不承认这件事!
“那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蜀式芫略弯下腰,倾身向前,敛下魅眸瞪视著她狂怒不已的脸,不禁又勾出一抹摄魂的笑。
“你明知道周郎打算要我的命,那你为何还待在这里?倘若不趁著这个时候逃的话,那岂不是错过了良机?”
这副模样总算又像她了,知道他的生命受到威胁,她会生气是自然;知道他不在意自个儿的生命,她火大更是自然,不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知道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周郎一定还对她说了一些话,倘若他猜的没错,定是同她爹有关。
“可”她欲言又止,焦躁不已。
说、不说,说、不说她到底是该说还是什么都别说,只要他赶紧离开江陵便成?
她保护不了他,甚至还得杀了他!
要她如何下得了手?
她不仅不能跟他走,甚至还得取下他的首级。
倘若她真对他不带任何情感,她可以保证早在她捡到他时,早在他大胆地拂逆她的意思时,她便可以要了他的命;可既然她没这么做,自是因为她不舍,她是如此地不舍,如此地两难痛苦。
爹怎么能要她做这种事?他怎么能够为了巩固益州而把她卖给周郎,甚至还要她不择手段地帮助周郎完成他的心愿!
她以往所立下的血汗功劳,难道爹都没有看见吗?
到了最后,她的命运还是跟姐姐们一样,仍是得为了利益而献上自己。这是身为女人的命吗?
“之前在公安到江陵的路上,我听卧龙说过,周郎近来急著要拉拢益州牧,而益州牧对周郎似乎亦是赞不绝口。”蜀式芫逼近她,神色自若地道:“倘若他们两人达成共识,想要由你来取我的性命,你说这事有无可能?”
朵颜惊诧地瞠目结舌。
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事是方才周郎在大厅上同她说的,大厅上如此嘈杂不已,他不可能听得见周郎与她的对话!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中了,是不?”
她果真是藏不住心事。
“我不想杀你!”她怒喝一声。
或许她真的无法离开江陵,或许她再也见不到他了,但她不可能杀了他,绝对不可能!
“那就跟我走!”他亦动怒了。“你还记得自个儿说过的话,你还记得自个儿亲允的承诺,既然杀不了我,你就得跟我一块走!”
甜言蜜语犹在耳边,要他如何能够相信两人的命运即将走上岔路,往后不再有交集?他偏不信自己逃不过乱世,既然老天要他出现在乱世中,自然是有老天的用意,他相信自己来到这里,绝对不可能只为了得到短暂的温存。
“我不能走!”她突然自袖中取出微皱的书信。
“这是我爹自益州派遗特使交到周郎手中的信,我不能不听从爹的话!”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无力!
蜀式芫接过她手中的书信,快速地看过一遍。“你真的要照著这信上所说的一切去做?”
包括杀了他,再嫁与周郎当妾?
“我”否则又能如何?“我不能不听爹的话,我之所以叱咤战场上全是因为希冀爹能够多看我一眼,希冀他会知道他还有个女儿正镇守著边界,我为的不过是要爹多看我一眼罢了!”
可又有谁知道她最后的下场,仍是得献身联姻?
“你以往不可能答应这种事的,为何如今却答应了?”蜀式芫压根儿不信她的推托之词。“是不是因为周郎以我的性命相逼?”
他眯起黑眸,朵颜藏不住心思的神色全都落进他的眼中。这么一来,更可以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只要咱们活著,即使分离两地也无所谓。”她咬牙道。
不!这不是她的想法,她一点也不想离开他,更不想从此只能委身在另一个男人身后,可是事关他的生死,即使晈著牙根,即使心痛如绞,她仍得亲自目送他安全地离开。
“胡说!这根本不是你心甘情愿的!”
蜀式芫握紧双拳,魅眸隐晦无光。
懊死的周郎!他到底为何要如此逼迫他?